第1章
苏绾宁睁开眼。
入目的是熟悉的云锦帐幔,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是她用了多年的味道。
指尖触到的锦被,却是冰凉的。
这种凉意,瞬间刺破了眼前的奢华幻境,与脑海深处长门宫那十年如一日的阴冷绝望重叠。
石阶上的青苔,宫墙角的冷月,还有那碗穿肠毒药的灼痛。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她的闺房,是未央宫旁属于宁国长公主府邸的、她未出嫁前的居所。
不是冷宫。
她,废后苏绾宁,竟然回来了。
心口狂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也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公主醒啦
侍女琉璃端着温水进来,见她呆呆坐着,不由打趣。
莫不是被镜子里的自己美到了
琉璃将水盆放下,拧了帕子递过来。
快梳洗吧,今日还要去给太子殿下请安呢。
太子萧景瑞。
苏绾宁接过帕子的手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前世,就是这位太子的母妃栗氏,嫌弃她苏绾宁跋扈,只肯让她做侧妃,断了母亲宁国长公主联姻的路。
这才让母亲转而孤注一掷,扶持了当时毫不起眼、却对她许诺若得阿宁妇,当作金屋贮之的胶东王萧景辰。
金屋藏娇。
多么动听的诺言,最后却成了将她锁死在长门宫的冰冷囚笼。
萧景辰,栗妃,萧景瑞……这些名字,如同淬毒的针,再次刺痛了她的记忆。
正想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母亲宁国长公主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岂有此理!真是给脸不要脸!
宁国长公主一身宫装,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那栗氏不过一个妃子,竟敢嫌弃我的阿宁!
说什么性子不合,只配做妾她儿子算个什么东西!
琉璃吓得赶紧跪下收拾碎片。
苏绾宁却异常平静地走上前,轻轻扶住母亲的手臂。
母亲息怒。
她的声音带着未脱的稚嫩,语调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为了这等不识抬举的人动气,不值得。
既然他们看不上,那便换掉好了。
宁国长公主猛地一怔,低头看向女儿。
眼前的苏绾宁,脸上还带着少女的娇憨,眼神却深邃冰冷,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和决断。
这……还是她那个娇纵任性,却心思单纯的阿宁吗
这分明是皇家血脉里浸透的狠辣手腕。
苏绾宁迎着母亲探究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睑。
母亲,太子萧景瑞优柔寡断,栗妃又目光短浅,并非良配。
女儿觉得,这门亲事不成,反倒是好事。
她刻意流露出对萧景瑞的不屑。
至于栗妃那边,母亲暂且不必动怒,也无需再做什么。
女儿……另有打算。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真正的敌人,是那个还在角落里,被母亲和王美人小心翼翼藏着的、扮演着乖巧无害角色的萧景辰。
宁国长公主看着女儿笃定的神情,心中的怒火竟慢慢平息,转为一种复杂的好奇和隐隐的不安。
午后,有宫人来报,说是王美人在御花园设了小宴,请长公主和绾宁郡主赏花。
苏绾宁心中冷笑,这戏码,她再熟悉不过。
前世,就是在这场偶遇中,年幼的萧景辰对着她,说出了那句改变了她一生的金屋藏娇。
母亲,今日天气闷热,御花园怕是没什么好景致。
苏绾宁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女儿想去皇祖母宫里坐坐,好久没陪皇祖母说话了。
宁国长公主本就因栗妃之事心烦,对王美人那边也没什么心思,便顺着女儿应了。
母女俩转道去了皇太后宫中。
路过御花园入口时,苏绾宁眼角余光瞥见假山后,王美人正拉着一个穿着半旧锦袍的小男孩,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错愕和失望。
那个男孩,正是萧景辰。
苏绾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萧景辰,这一世,你休想再用那虚伪的承诺,将我诱入你的金屋。
这盘棋,该由我来下了。
第2章
皇太后宫中,暖意融融。
苏绾宁依偎在皇太后身边,剥着蜜桔,状似无意地提起。
皇祖母,今日我和母亲过来时,路过御花园,好像看到王美人和景辰哥哥呢。
哦御花园可不是皇子随意游逛的地方。皇太后动作一顿,语气平淡,却透着不悦。
许是……许是王美人想带景辰哥哥散散心吧。苏绾宁将一瓣饱满的橘肉递到皇太后嘴边,只是看着景辰哥哥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锦袍,有些心疼。
皇太后咽下橘肉,眉头微蹙:宫里自有规矩,她一个美人,带着皇子私游御苑,成何体统!来人,传旨下去,王美人禁足宫中,抄宫规五十遍。
苏绾宁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冷光。
稍晚些时候,琉璃悄悄回来复命。
公主,奴婢按您的吩咐,和栗妃娘娘宫里的锦绣姐姐‘闲聊’了几句。
琉璃模仿着语气:哎呀,王美人可真是有心气,上次听她跟人说,要是能攀上咱们长公主府,让景辰殿下上了公主您,那将来……
话不必说完,意思已到。
果然,没过两日,王美人按捺不住,又寻了个由头,说是宫中新得了几盆奇巧的秋海棠,请长公主和苏绾宁同去赏玩。
这次,避无可避。
赏花宴设在王美人偏僻宫苑的小亭子里,布置得倒也雅致。
萧景辰站在母亲身侧,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苏绾宁。
王美人瞅准时机,笑着推了推儿子:景辰,你不是一直念叨着绾宁妹妹吗快跟你妹妹说说话。
萧景辰脸上微微泛红,上前一步,看着苏绾宁精致的眉眼,鼓足勇气,念出那句他母亲教了许久的话。
若得阿宁妹妹为妇,必作金屋贮之。
话音落下,他期待地看着苏绾宁,等着她的娇羞和欢喜。
周围的宫人也屏住了呼吸。
苏绾却拧歪了歪头,一脸的天真无邪。
金屋
是要把我像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一样,藏在一个金子做的屋子里吗
她眨了眨眼,声音清脆,带着孩童式的困惑。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关犯人的地方呀比如……冷宫
空气瞬间凝固。
王美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一点点褪去。
萧景辰更是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宁国长公主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苏绾宁的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句金屋藏娇的美好外衣,露出了底下可能存在的禁锢与冰冷。
噗嗤琉璃没忍住,赶紧低下头。
这一下,王美人和萧景辰更是无地自容。
苏绾宁那句冷宫,加上琉璃之前无意透露给栗妃心腹宫女的话,彻底点燃了栗妃的怒火。
她本就因儿子婚事受挫而憋着气,又听闻王美人竟敢妄想她的儿媳,还想借苏家势力,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当晚,栗妃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王美人的宫殿。
贱婢!你也配觊觎长公主之女
一个无宠无势的美人,竟也敢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尖利的斥骂声伴随着器物碎裂的声音传出老远。
最后,栗妃指着王美人的鼻子,厉声喝令她跪在庭院中反省,直到天亮。
寒风萧瑟,王美人单薄的身影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夜未眠,屈辱的泪水混着寒露冻在脸上。
苏绾宁听着琉璃的回报,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听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秋日渐深,皇家秋猎的日子近了。
苏绾宁又跑到皇太后宫里撒娇。
皇祖母,阿宁也想去秋猎,看看舅舅射大老虎!
她依偎在皇太后怀里,声音软糯。
可是阿宁又有点怕……
怕什么皇太后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发。
阿宁怕以后嫁人了,夫君对阿宁不好,把阿宁关在深宅大院里,不许阿宁出来。
就像一颗漂亮的珠子,蒙了尘,再也没有光彩了。
她抬起小脸,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希冀。
皇太后和恰好也在场的宁国长公主听得心都揪紧了。
胡说!宁国长公主心疼道,谁敢委屈我的阿宁!
皇太后更是搂紧了她:放心,有皇祖母和你母亲在,定给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谁也别想把你关起来!
苏绾宁的目的达到了。
秋猎当日,围场旌旗飘扬,热闹非凡。
皇帝兴致高昂,开始点名随行的皇子宗亲下场比试。
果然,念了一圈,独独漏掉了偏居一隅的萧景辰。
王美人脸上难掩失落,萧景辰则低着头,攥紧了拳。
就在此时,苏绾宁忽然指着不远处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白影,惊喜地叫起来。
呀!小白兔!
她跑到皇帝面前,拉着皇帝的袖子,娇憨地央求。
舅舅,舅舅!阿宁想要那只小白兔!能不能让景辰哥哥帮阿宁抓来呀
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追兔子的小事,交给景辰哥哥就好啦,舅舅您是要猎熊罴虎豹的大英雄呢!才不屑于跟小兔子费劲!
一番话说得皇帝龙心大悦,哈哈大笑。
好好好!朕的阿宁想要,那就让景辰去!
他大手一挥:景辰,去,给你绾宁妹妹把那兔子猎来!
萧景辰猛地抬头,又惊又喜,连忙领命。
不远处的太子萧景瑞脸色铁青,握着弓箭的手指微微发白。
栗妃更是气得嘴唇都抿紧了。
只有王美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彩,感激地看向苏绾宁。
苏绾宁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心中却冷然。
平衡,才好操控。
第3章
萧景辰策马追着那只雪白的兔子,身影渐渐没入林间。
苏绾宁看似专注地看着远方,眼角的余光却锁定了太子萧景瑞。
果然,栗妃不知何时凑到了儿子身边,低语了几句,萧景瑞的脸色变了变,捏紧了手里的弹弓。
他悄悄摸出一颗小石子,瞄准了远处萧景辰的马屁股,手却有些发抖。
苏绾宁心中冷笑,这点伎俩,也想登大雅之堂
她不动声色地朝林中某个方向递了个极隐晦的眼色。
萧景瑞深吸一口气,猛地弹出石子。
石子歪歪扭扭地飞出去,离马屁股还有几尺远,噗通一声掉进了草丛。
萧景瑞懊恼地跺了跺脚,栗妃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隙射出。
一枚特制的无声飞针,精准地刺入萧景辰坐骑的臀部。
那匹温顺的马儿像是被火炭烫到,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人立而起,疯狂地甩动身体。
萧景辰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被重重地甩下马背,滚落在地,没了动静。
啊!景辰!
王美人尖叫一声,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随行的侍卫和太医也赶紧围了上去。
林边的骚动很快惊动了高台上的皇帝。
片刻后,太医匆匆来报,说萧景辰坠马昏迷,左腿似乎骨折了。
王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定是有人暗害臣妾的孩儿啊!求陛下做主!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太子和栗妃的方向。
栗妃立刻跳了起来:你胡吣什么!血口喷人!谁看见了
萧景瑞也吓得脸色发白,躲在母亲身后不敢说话。
皇帝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脸上显出不耐烦。
不多时,萧景辰被抬了回来,悠悠转醒。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父皇……儿臣……好像看到……是太子哥哥……扔东西砸我的马……
你放屁!栗妃气急败坏,我儿何时扔东西了你这是污蔑!
够了!皇帝沉声喝止,都给朕闭嘴!
他看向萧景瑞,目光严厉:景瑞,可是你做的
萧景瑞吓得一哆嗦,连连摇头:不是儿臣!父皇明鉴!儿臣没有!
皇帝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又看看虚弱的萧景辰和哭泣的王美人,一时也难辨真假,只想息事宁人。
就在这时,苏绾宁抱着一只还在蹬腿的小白兔,快步走了过来。
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声音带着哽咽:阿彻……景辰哥哥是为了给我抓兔子才受伤的吗
那声阿彻,是萧景辰的小名,也是他曾经的名字刘撤的谐音,带着一种旁人不懂的亲昵和酸楚。
她几步跑到皇帝面前,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小脸,泪珠要掉不掉:舅舅,绾宁喜欢景辰哥哥送的兔子,也喜欢景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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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语气里的依赖和委屈,像羽毛一样搔刮着皇帝的心。
他看着外甥女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又想到萧景辰确实是为她才去猎兔受的伤,心一下子软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皇帝放缓了语气,拍拍苏绾宁的背,景辰不会有事的,太医会治好他。
他对萧景辰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愧疚。
皇帝沉吟片刻,再次看向萧景辰。
你这孩子,也是多灾多难。
他目光落在撤这个字上,越发觉得不妥。
古人云,名不正言不顺。‘撤’字不雅,冲撞了今日之事也未可知。
皇帝看着萧景辰,仿佛下定了决心。
这样吧,朕今日便为你改个名。
从今往后,你就叫萧景辰吧。
‘景’为日月之光,‘辰’乃星辰,亦指帝王居所。希望你日后能如星辰般闪耀,前途光明。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美人又惊又喜,连忙拉着儿子叩谢皇恩。
萧景辰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他从未奢望过的恩赐!
栗妃和萧景瑞则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
皇帝挥挥手:此事朕会彻查,但秋猎继续,莫要因小事败了兴致。
他严厉地瞪了萧景瑞一眼:你,给朕安分点!
虽然彻查之事最后多半不了了之,但这个赐名,已然改变了许多东西。
夜里,苏绾宁的闺房。
琉璃将一个用锦帕包好的细小银针递给她。
公主,影卫大哥传话,针已取回,马身上的痕迹也处理干净了,无人察觉。
苏绾宁接过银针,在烛火下看了一眼,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
银针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这场意外,不仅让萧景瑞和萧景辰的矛盾彻底摆上台面,还让父皇对萧景辰多了几分关注和补偿之心。
更重要的,是那个名字。
萧景辰。
前世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
接下来,该是收拢人心的时候了。
第4章
京城附近旱灾,流民涌现。
苏绾宁打开私库,命人施粥,建立流民收容所,并让手下四处宣扬。
宁国长公主之女,绾宁郡主心善仁慈,不忍百姓受苦。
苏氏阿宁,菩萨心肠!
类似的赞誉,很快传遍京城内外。
皇帝听闻,大加赞赏,赏赐无数,更让苏绾宁的名声一时无两。
施粥棚前,人头攒动。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挤在人群中,眼神锐利。
苏绾宁一眼便注意到他。
那汉子身手矫健,面对拥挤的人群,进退有度,绝非普通灾民。
她朝琉璃使了个眼色。
琉璃会意,悄悄上前,与那汉子搭讪。
不多时,琉璃回来禀报:公主,那人名叫张铁山,武艺高强,身手了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绾宁心中一动,走到张铁山面前。
你是习武之人
张铁山见她走来,连忙行礼:草民粗通拳脚,略懂一些把式。
我这里,需要一些身手好的人帮忙维持秩序,不知你可愿意苏绾宁开门见山。
张铁山眼神一亮,随即单膝跪地,抱拳道:草民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披肝沥胆,抛头洒血,万死不辞!
苏绾宁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
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她扶起张铁山:记住你今日所言,我不会亏待忠心之人。
宫中传来消息,萧景辰身边多了一个舞姬,名叫卫晚晴。
苏绾宁听到这个名字,只是淡淡一笑。
前世,她曾为此嫉妒得发狂,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查查这个卫晚晴的底细琉璃问道。
不必了。苏绾宁摆摆手,随她去吧,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几日后,苏绾宁突然提出要去探望萧景辰。
萧景辰得知消息,欣喜若狂,早早便在门口等候。
苏绾宁走进萧景辰的宫殿,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在为他斟茶。
那女子容貌艳丽,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正是卫晚晴。
苏绾宁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哟,景辰哥哥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呢。
她瞥了卫晚晴一眼,用轻蔑的语气道:舞姬看来景辰哥哥的品味,倒是越来越……特别了。
说完,她不等萧景辰回答,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萧景辰被她这一番举动,彻底激怒,也摸不透苏绾宁的心思。
他急忙追了出去,拉住苏绾宁的手:阿宁,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什么的!
苏绾宁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景辰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与我何干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莫不是,景辰哥哥以为,我还在乎你
萧景辰脸色苍白,眼神带着前世熟悉的期盼。
苏绾宁只觉得恶心。
放开我!
她用力推开萧景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景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卫晚晴的胳膊,将她狠狠地甩在地上。
贱人!都是你!若不是你,阿宁怎么会这样对我!
卫晚晴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萧景辰急于挽回苏绾宁,同时也想利用卫晚晴刺激她。
他故意带着卫晚晴出入各种场合,甚至还让人放出消息,说他要纳卫晚晴为妃。
太后得知此事,震怒。
她本就对萧景辰和王美人不满,如今又闹出这等荒唐事,简直是挑战她的底线。
传旨下去,卫晚晴魅惑皇嗣,扰乱宫闱,赐死!
太后一声令下,卫晚晴被拖了下去。
宫中传来卫晚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皇宫。
苏绾宁得知消息,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卫晚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死了便死了。
她只是加快萧景辰覆灭的催化剂。
第5章
太后寿辰,宫中大宴。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苏绾宁袅袅上前,献上一只锦盒。
盒盖开启,柔和却璀璨的光芒瞬间溢满大殿。
一枚鸽卵大的夜明珠静卧其中,流光溢彩,将白昼都比了下去。
皇祖母,这是绾宁托人寻来的,愿皇祖母福寿安康,如明珠璀璨。
她依偎在太后身侧,嗓音娇甜。
太后眼中满是惊喜和喜爱,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这珠子,皇祖母喜欢得很!
她当众将苏绾宁拉到身边坐下,亲昵地喂她点心,那份宠爱几乎要溢出来。
众人看着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再看看苏绾宁,心中了然,这位郡主,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宁国长公主看着女儿,眼中是复杂的欣慰。
稍后,轮到太子萧景瑞献礼。
他呈上一幅精心装裱的缂丝《百鸟朝凤图》。
画卷缓缓展开,百鸟栩栩如生,朝向中央那只华丽的凤凰。
就在众人赞叹之际,有眼尖的宫人发出一声低呼。
只见那凤凰的眼睛处,竟沁出了两缕细微的、鲜红的液体,仿佛在流血。
大殿陡然一静。
太后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近年眼疾时常发作,最是忌讳这些。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声音发紧。
萧景瑞慌了神,扑通跪下:儿臣不知!儿臣绝无此意啊皇祖母!
栗妃也吓得花容失色:定是有人陷害!太后明察!
苏绾宁垂着眼,仿佛也被这变故惊吓到了,手指却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好一个百鸟朝凤!好一个祥瑞之兆!
她指着栗妃:你教的好儿子!竟敢拿这等晦气之物来诅咒哀家!
来人!栗氏教子无方,冲撞寿宴,即刻打入冷宫,好生反省!
栗妃哭喊着被拖了下去,声音凄厉。
苏绾宁抬眼,恰好瞥见同样跪在地上的萧景辰,嘴角极快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寿宴不欢而散。
次日,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御史大夫领头,十数名官员联名上奏,弹劾太子萧景瑞结党营私、德行有亏、欺压宗室、暗藏奸佞。
一条条罪状,附带着看似确凿的证据,呈到了皇帝面前。
宁国长公主一系的门客故旧,以及张铁山暗中联络的新势力,同时发力。
皇帝看着奏折,脸色铁青,龙颜大怒。
他本就对这个儿子不满,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传朕旨意!皇帝声音冰冷,太子萧景瑞,德不配位,着即废黜太子之位,封陈王,三日内离京,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旨意一下,朝野震动。
权力的牌局,被苏绾宁干净利落地洗了一遍。
是夜,月色凄冷。
苏绾宁提着一盏孤灯,带着琉璃,走进了阴森的冷宫。
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远处传来疯女人的哭喊。
在一间破败的宫室角落,苏绾宁看到了栗妃。
曾经艳丽的容颜如今只剩憔悴和疯狂,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蜷缩在墙角。
听到脚步声,栗妃猛地抬头,眼中充满血丝和恨意。
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她嘶哑地喊道。
苏绾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平静无波。
你儿子,已经被废为陈王,三日后就要去封地了。
听说,去封地的路上,不太平呢。
栗妃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抓住苏绾宁的裙角:求求你,放过他!他是无辜的!都是王美人那个贱人!是她!
苏绾宁轻轻踢开她的手。
求我没用。
她从袖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扔在栗妃面前。
冤有头,债有主。
是你自己没用,护不住儿子,斗不过对手。
是王美人抢了你的位置,是萧景辰踩着你儿子的尸骨往上爬。
要报仇,自己去。
栗妃死死盯着地上的匕首,眼神从绝望转为疯狂,猛地扑过去,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苏绾宁转身,带着琉璃,毫不留恋地离开。
身后,是栗妃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第6章
废太子萧景瑞离京的日子定下了。
就在启程前夜,冷宫方向忽然火光熊熊。
宫中顿时大乱,内侍宫女们提着水桶奔走呼号,场面混乱不堪。
趁着这片喧嚣,一道散乱着头发的身影,从冷宫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是栗妃。
她双眼通红,脸上凝固着疯狂与怨毒,手里死死攥着一物。
她只有一个方向——王美人的清芷宫。
殿门被猛地撞开。
王美人正对着菱花镜顾影自怜,闻声惊愕回头。
栗妃如同一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扑了上来。
贱人!
还我儿子!
她扬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下。
还我锦绣前程!
冰冷的刀锋一次次没入温热的躯体,伴随着栗妃压抑的嘶吼。
王美人在极致的惊恐和剧痛中倒在血泊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
栗妃看着脚下逐渐冰冷的尸体,扔掉匕首,发出一阵尖锐凄厉的狂笑。
笑声未落,她猛地转身,奋力撞向殿内的红漆廊柱。
砰。
一声沉闷的钝响后,一切归于沉寂。
消息很快传到了苏绾宁耳中。
她正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着一碗燕窝羹。
听完琉璃的回报,她只用银匙轻轻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甜羹。
意料之中。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琉璃垂首立在一旁,不敢看自家主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把匕首,还是她亲手按公主的吩咐,想法子递进冷宫的。
年关将至,腊月的风一天比一天寒冷。
京城里却不见多少喜气,反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先是废太子萧景瑞留在京中的两个年幼庶子,在别院冰湖上玩耍时,不慎落水,双双没了气息。
接着,素来以风流闻名的三皇子,被发现横死在城南的一处销金窟,仵作报上来,说是纵欲过度。
没过几日,酷爱游历山水的二皇子,在外游玩时据称遭遇了罕见的山洪,连人带马被卷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传回京城,又是引得皇帝一阵伤心。
紧接着,边关传来急报,驻守北疆的五皇子在一次与蛮族的遭遇战中,不幸被流矢射中要害,当场阵亡。
就连平日里最不起眼、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七皇子,在街市上与一个醉汉起了口角,竟被对方失手用摔碎的酒坛瓷片划破了脖颈,血流如注,没等到太医赶到就咽了气。
短短一两个月,皇子竟如秋叶般接连凋零。
每一次噩耗传来,苏绾宁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她会第一时间进宫,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悲痛的皇帝舅舅,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忧伤与关切。
她看着那些曾经可能成为她绊脚石的人,一个个从棋盘上被清除,心底平静无波。
张铁山和他手下的影卫,做事干净利落,从不留下任何痕迹。
皇帝舅舅接连遭受丧子之痛,忧惧交加,终于病倒了,缠绵病榻,日渐憔悴。
苏绾宁立刻献上早已寻觅好的杏林圣手,又亲自日夜侍奉汤药,嘘寒问暖,将一个外甥女的孝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的病情总算稍稍稳住。
一日,宫中来了位自称子纪大师的道人,据说是云游至此,能卜算凶吉,知晓天命。
张铁山扮作的子纪大师仙风道骨,被恭敬地请到了皇帝病榻前。
只见他捻着花白的胡须,时而闭目掐指,时而抬头望向虚空,口中念念有词。
一番玄虚的仪式后,子纪大师对着愁容满面的皇帝长叹一声。
陛下,非是国祚有虞,实乃阴阳失衡,星宿错位所致。
紫微黯淡,龙气不彰,皆因凤星蒙尘,未能归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神秘的意味。
老夫夜观天象,窥得一丝天机。
大汉命脉所系,在于一位天命之女。
此女身负三皇气运,贵不可言。
若得此女……非是入主中宫那般简单,而是需以其身镇守朝堂,方能调和乾坤,稳固龙脉,保我大汉江山万代绵延!
话语说得云山雾罩,却又像一道光,精准地照亮了某个方向。
三皇加身
先帝是其外祖父,当今皇帝是其舅舅,未来若再……
放眼整个皇室宗亲,符合这条件的女子,除了苏绾宁,还能有谁
病中的皇帝本就心神脆弱,又念及苏绾宁之前的种种善举和在民间的贤名,再听到这番天机,不由信了八九分。
他立刻召来皇太后和宁国长公主密议。
皇太后本就将苏绾宁视若亲孙女,听闻此言,只觉得自家外孙女果然非同凡响,合该有此天命。
宁国长公主更是心潮澎湃,激动得难以自持。
三人一合计,再无疑虑。
当下便拟定了旨意。
赐婚!
立储!
将苏绾宁赐婚于如今仅存的皇子萧景辰。
同时,册立萧景辰为大汉太子!
圣旨颁下,朝野震动,却无人敢有异议。
苏绾宁平静地接了旨,脸上带着惯有的娇羞与温顺。
当晚,她来到母亲宁国长公主的房中。
长公主正满面红光,畅想着女儿成为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风光。
阿宁,母亲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
苏绾宁看着母亲兴奋的脸庞,眼神却异常清醒。
母亲。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女儿要的,从来不是太子妃这个名头。
也不是皇后那个位置。
宁国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震惊地看着女儿,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苏绾宁迎着母亲的目光,一字一句。
我要的,是这整个天下。
是那至高无上,无人可以忤逆的权力。
长公主看着女儿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野心和冰冷决绝的光芒,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自己女儿的模样。
她心头巨震,身体微微颤抖。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伸手紧紧握住苏绾宁微凉的手指。
眼神从震惊转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好……
阿宁,母亲明白了。
无论你要什么,母亲都帮你。
皇家有女,其志不在凤冠,而在龙椅。
大婚之日,排场之盛大,前所未有。
十里红妆从长公主府一直铺到东宫门口,围观百姓人山人海。
苏绾宁身着繁复华丽的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安静地坐在张灯结彩的新房内。
夜色渐深。
房门被推开,一身大红喜服的萧景辰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烛光下端坐的绝世佳人,眼神迷离,痴痴地唤了一声。
阿宁……
苏绾宁端坐不动,缓缓抬手,自己揭下了头上的红盖头。
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冷得如同冰雕玉琢般的脸庞。
她端起桌案上那杯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却没有递过去。
目光落在萧景辰带着醉意的脸上,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这杯酒,本该敬给很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里,对着陈阿宁许诺金屋的少年刘撤
萧景辰尚有些不明所以,脸上带着傻笑,伸手想要去接。
苏绾宁手腕轻轻一侧,琥珀色的酒液尽数倾倒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可惜。
她声音冰冷,如同淬了寒冰。
你不配,萧景辰。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萧景辰大半的酒意。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愕然地看着她。
阿宁,你……你说什么
苏绾宁不再看他,只淡淡开口,吐出两个字。
拿下。
话音未落,房间阴影处,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影卫如同鬼魅般闪现。
动作迅疾,悄无声息。
尚在错愕中的新任太子,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便被瞬间制服,双臂反剪,按跪在地。
萧景辰又惊又怒,奋力挣扎起来。
苏绾宁!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我是太子!是大汉储君!
苏绾宁缓缓站起身,走到被按在地上的萧景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华美的嫁衣裙摆,几乎拂过他的脸颊。
从今夜起,这座太子府,包括你这个太子,都由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萧景辰耳中,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至于你,萧景辰……
不过是我登顶之路上,最后一块需要挪开的垫脚石罢了。
大婚之夜,红烛高燃。
新郎却成了阶下之囚。
这洞房,燃尽的不是脉脉情意,而是他萧景辰,此生最后的指望。
第7章
大婚不过三日,太子妃苏绾宁竟独自一人回了宁国长公主府。
没有仪仗,没有太子陪同,只有寥寥几个侍女跟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里,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听说了吗太子爷大婚当晚就把咱们的天命之女晾一边儿了!
何止啊!听说太子妃回门,太子连送都没送!
啧啧,娶了天命贵女还敢这么怠慢,这位太子爷怕是……
苏绾宁的人适时地将一些内幕悄悄散布出去。
什么太子殿下脾气暴躁,对太子妃毫无敬意。
什么他本性凉薄,想想之前那些个皇子是怎么没的
桩桩件件,与他从前争斗留下的名声一结合,百姓们越发觉得这位新太子德不配位。
连天命之女都镇不住,还想镇天下
我看悬!
流言蜚语如同潮水,不断拍打着东宫和皇宫的根基,萧景辰的储君之位摇摇欲坠。
偏在这时,城郊的流民营地再次爆发时疫,比上次来势更猛。
一时间人心惶惶。
苏绾宁立刻行动起来。
她之前建立的流民收容所和储备的药材、粮食再次派上了大用场。
她甚至不顾旁人劝阻,戴着面纱亲自前往疫区坐镇指挥。
看着那位尊贵的太子妃,不避污秽,亲手为病患施药,安抚人心,百姓们感动得无以复加。
活菩萨!真是活菩萨降世啊!
苏绾宁的声望,在这次危机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趁着城中因时疫而起的混乱,几个一直不太安分的皇室远亲,不幸也染上了时疫,没几天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再无人敢质疑这位天命之女的地位和福泽。
被软禁在太子府的萧景辰,每日听着外面传来的、对苏绾宁的赞誉和对自己的唾骂,几近疯狂。
他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一个傀儡。
他利用每日被允许在府中庭院散步的短暂时间,偷偷收买了一两个看守他的侍卫,秘密联系上了自己仅存的一些旧部和暗桩。
他要反击,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在他暗中布置之时,苏绾宁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一份关于八皇子暴毙真相的所谓密报,被意外地送到了萧景辰手中。
密报上的证据条条指向萧景辰,将他描绘成一个为夺嫡而残杀幼弟的冷血屠夫。
萧景辰看着那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罪证,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他知道这是苏绾宁的栽赃陷害,但他已经百口莫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被逼到绝路的萧景辰,如同困兽,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他联络好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率领着他那点可怜的亲卫和暗桩,孤注一掷地冲向了皇宫。
他要逼宫!他要夺位!
皇宫内,萧景辰带着人一路砍杀,竟意外地顺利。
他心中狂喜,以为天命到底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然而,当他冲入皇帝寝宫,准备逼迫父皇写下传位诏书时,迎接他的,却是早已严阵以待的张铁山和他麾下的精锐影卫。
宫灯明亮,映照着苏绾宁平静无波的脸庞。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萧景辰的人马,在训练有素的影卫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反抗很快被镇压,萧景辰本人也被生擒活捉,狼狈地跪倒在地。
尘埃落定。
苏绾宁没有立刻处置萧景辰,而是带着一叠密信,走进了皇帝舅舅的寝宫。
病榻上的皇帝看着外甥女呈上来的东西,脸色从震惊到铁青,再到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信里,详细记录了苏绾宁如何设计栗妃和王美人内斗,如何安排皇子们的意外,如何操控舆论,如何一步步将萧景辰推上太子之位又将他踩入泥潭……
一切的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
良久,皇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好!好!好!
他看着苏绾宁,眼中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赞赏的光芒。
朕的娇娇儿,是真的长大了。
他没有追究,反而将那些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密信,亲手递还给了苏绾宁。
这些,你自己收好。
从今往后,这大汉的江山,有你,朕放心。
这一刻,权力完成了最彻底的交接。
皇帝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经历了这场逼宫闹剧,更是心力交瘁。
在皇太后和宁国长公主的劝说下,也或许是彻底看开了,他颁下诏书,自愿退位,当起了清闲的太上皇。
国不可一日无君。
册立新君的呼声,在苏绾宁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迅速指向了这位天命所归、三皇加身、活菩萨般的女子。
一切都顺理成章。
苏绾宁,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成为大汉王朝,乃至整个历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皇帝。
登基大典,万国来朝。
苏绾宁身着十二章纹的黑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站在太极殿的最高处,接受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再无波澜。
典礼结束后,她换下龙袍,独自一人,前往关押萧景辰的暗牢。
那是她最后一次,去见这个前世今生都与她纠缠不休的男人。
这一次,是以胜利者的姿态。
第8章
暗牢深处,阴冷潮湿,霉味刺鼻。
苏绾宁站在门外,看着蜷缩在角落稻草堆里的那个身影。
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子,如今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形同枯槁。
听到脚步声,萧景辰缓缓抬起头,眼神浑浊而涣散。
他似乎辨认了许久,才认出眼前这个身着便服,却难掩一身威仪的女子是谁。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
阿宁……
他咳了几声,气息微弱。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苏绾宁慢慢走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喜欢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景辰,或者说,刘,你还记得长门宫吗
萧景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苏绾宁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前一世,你对我许诺‘金屋藏娇’。
那时的你,还只是胶东王刘撤,野心勃勃,却需要我母亲宁国长公主和我身后的苏家势力。
你说得那样情真意切,我相信了。
我帮你登上了帝位,你成了汉武帝刘彻。
然后呢
苏绾宁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比冰雪更冷。
你的金屋,成了囚禁我的长门宫。
十年冷宫,青苔石阶,寒月孤灯。
最后,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她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萧景辰的心脏。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
不……不可能……你是……
我是苏绾宁,也是那个死在你手里的陈阿宁。
我带着前世所有的恨意和不甘,回来了。
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以为的‘偶遇’,是我刻意避开。
你引以为傲的‘金屋藏娇’,被我当众变成了笑话。
栗妃和王美人的争斗,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秋猎坠马,赐名景辰,是你命运的转折点,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卫晚晴的出现和死亡,只是加速你母妃失势的棋子。
太子萧景瑞被废,那些皇子的‘意外’身亡……
她顿了顿,看着萧景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
都是我做的。
萧景辰猛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要辩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针对他的、跨越了两世的复仇。
他所以为的步步为营,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挪动。
他所以为的帝王心术,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幼稚得可笑。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瞬间将他吞噬。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冲着他笑靥如花的少女。
原来那笑容背后,藏着如此深沉的恨意。
他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自嘲,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
苏绾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原谅你。
她留下这句话,再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萧景辰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随即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他体内早已被种下的慢性毒药,在极致的情绪波动下,终于发作了。
苏绾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平静地踏过门槛,仿佛只是碾过了一片落叶。
前世的囚笼,今生的棋子,都已化为尘埃。
她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和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登基之后,苏绾宁展现出了惊人的治国天赋。
她摒弃了外戚干政的旧习,唯才是举。
张铁山因护驾有功,又忠心耿耿,被委以重任,统领禁军,肃清朝野。
她大力发展民生,兴修关中水利,鼓励农桑,减轻赋税,不过数年,大汉国力便蒸蒸日上,府库充盈。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颁布的一系列新政。
废除了部分对女子过于严苛的律法,甚至允许女子通过考核入仕。
一时间,朝堂上出现了几位才华横溢的女官,虽人数不多,却已是开天辟地之举。
史官战战兢兢,却也不得不记下这前所未有的一笔。
女帝的时代,以一种强硬却又充满生机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对于太上皇和皇太后,苏绾宁始终保持着敬重和孝顺。
对母亲宁国长公主,更是倾尽了她心中仅存的温情。
她们是她在这冰冷权力之巅,唯一能感受到暖意的地方。
她为她们修建了奢华的宫殿,确保她们不受任何朝政纷扰,安享尊荣晚年。
偶有闲暇,她也会褪下龙袍,像寻常女儿家一样,陪她们说说话,下下棋。
只有在她们面前,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才会稍稍融化些许。
一个晴朗的午后,苏绾宁独自一人登上宫城最高的望楼。
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俯瞰下去,是繁华的都城,是她亲手缔造的帝国。
风吹动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她不再是那个被金屋囚禁,死于冷宫的陈阿宁。
也不是那个曾被情爱蒙蔽双眼,险些重蹈覆辙的苏绾宁。
她是皇帝。
是大汉王朝的主宰,是开创历史的女皇。
她用最冷酷的手段,斩断了情爱痴缠。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她活成了世间最耀眼、也最强大的存在,打破了所有施加于身的规则。
所谓天命,从来不是被动接受。
而是主动夺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苏绾宁,就是天命所归。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