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上海滩还未完全苏醒,路垚叼着半块黄油面包,懒洋洋地推开巡捕房办公室的门。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静静躺在他桌上,信封上只画着一个诡异的纸人剪影。
哟,情书乔楚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把抢过信封,让我看看是哪家小姐这么不长眼...
路垚翻了个白眼,夺回信封:但凡有点品味的都知道我路垚只接受直接的表白和实质性的...他拆开信封,话音戛然而止。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的女子身着戏服,水袖半遮面,只露出一双与白幼宁极为相似的眼睛。
这...乔楚生也愣住了。
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纸人索命,血债血偿。法租界霞飞路17号,今晚子时。
路垚正想说什么,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白幼宁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举着今早的《申报》:出大事了!法租界又发生命案,死者全身血液被抽干,身边全是...她的目光落在路垚手中的照片上,脸色瞬间煞白,这...这是谁
三人面面相觑,晨光透过玻璃窗,将那张老旧照片映得更加诡异。照片背面,一行褪色的小字隐约可见:赠白郎,杜丽娘绝笔。
第二幕
霞飞路17号是一栋废弃的戏楼,门楣上牡丹园三个鎏金大字已经斑驳。路垚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戏台,惊起几只蝙蝠。
死者叫陈世荣,五十二岁,做绸缎生意。乔楚生翻着档案,十五年前,他曾是城南戏班的琴师,那戏班在一场大火中全灭,只有他和班主活了下来。
白幼宁突然打了个寒颤:你们有没有听到...唱戏声
路垚皱眉:别自己吓...话音未落,一阵若有若无的《游园惊梦》唱段真的从二楼飘下来。三人循声上楼,推开最里间的化妆室门——满墙的旧照片中,全是那个酷似白幼宁的戏子,而屋子正中的梳妆台上,赫然摆着三个纸扎人偶,分别写着他们三人的名字。
杜丽娘...白幼宁颤抖着拿起一张节目单,《牡丹亭》主演杜雨梅,民国五年...她突然转向路垚,这日期,正是我出生前一年。
楼下突然传来木板断裂声。乔楚生拔枪冲出去,却只看到一片红色衣角闪过走廊尽头。他追到窗口,只见一个纸人晃晃悠悠从三楼飘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自燃,化为灰烬。
路垚盯着那堆灰烬,脸色凝重:不是鬼怪,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但为什么...他的目光落在白幼宁手中的照片上,为什么要特意引我们来看这些
第三幕
白公馆的书房里,白启礼手中的茶杯突然跌落。他看着女儿摆在桌上的照片,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杜雨梅...老教父的声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波动,她曾是上海滩最红的青衣。
白幼宁紧盯着父亲的眼睛:只是这样那为什么照片背面写着'赠白郎'为什么她和我长得...
够了!白启礼猛地拍案而起,又强自压下情绪,这事与你们调查的命案无关。楚生,加派人手保护幼宁。
深夜,路垚独自在巡捕房翻看当年的旧报纸。民国五年春,牡丹园戏班发生命案,班主杜雨梅和十几名戏子惨死,只有琴师陈世荣和班主侄子幸存。报道角落有一行小字:据悉,杜班主生前与某白姓商人过从甚密...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乔楚生急促的声音传来:又发现一具尸体!是当年那个幸存的班主侄子,死状和陈世荣一模一样!
路垚赶到现场时,发现死者手中紧握着一枚白玉佩——上面刻着白家的家徽。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用血画着一个完整的《牡丹亭》舞台布景,而死者就躺在杜丽娘的葬花位置。
不是复仇...路垚突然明白过来,是仪式!凶手在重现《牡丹亭》的情节!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乔楚生脸色铁青:《牡丹亭》里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复生。如果按剧情走,接下来该出现的是...
柳梦梅。白幼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脸色苍白地举起一张纸条,刚刚有人塞给我的。上面写着'白小姐,你母亲等你很久了'。
第四幕
暴雨倾盆的夜晚,白幼宁失踪了。
路垚和乔楚生带人搜遍全城,最后在牡丹园戏楼的地下室找到昏迷的她。白幼宁身边摆满了纸人,每个纸人上都写着日期——全是白启礼这些年剿灭的敌对帮派头目的死亡日期。
不是复仇...白幼宁醒来后第一句话就让路垚毛骨悚然,是救赎。那个人说...我母亲本可以不死。
路垚连夜查阅资料,终于拼凑出真相:当年杜雨梅怀了白启礼的孩子,却被敌对帮派绑架。白启礼为救爱人单刀赴会,却中了调虎离山计。等他从埋伏中脱身赶回,戏班已陷入火海。而当时通风报信的,正是被收买的琴师陈世荣和班主侄子。
所以凶手是...乔楚生恍然大悟。
杜雨梅的戏迷,或者...路垚看向白幼宁,某个认为她冤死的人。
第二天清晨,一个身着戏服的男子主动投案。他自称杜雨梅的关门弟子,当年因在外学艺逃过一劫。
十五年,我找了十五年证据。男子平静地说,白启礼为掩盖这段丑事,把所有知情人都灭了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敢认,把她母亲说成是病死的姨太太。
白幼宁如遭雷击。路垚握住她颤抖的手,却发现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但为时已晚——男子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囊,当场毙命。
不对...太简单了。路垚喃喃自语,这不是结局...
果然,当天下午,白公馆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卷杜雨梅的绝唱录音,和一张纸条:白先生,令爱真的很像她母亲。明晚子时,牡丹亭见。
第五幕
子时的牡丹园戏楼灯火通明,仿佛时光倒流回十五年前。白启礼独自站在戏台中央,身后是被绑在葬花位置的白幼宁。
出来吧。老教父声音平静,你要的是我,放了我女儿。
阴影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老者——当年戏班的老杂役。他颤巍巍地举起一把匕首:白启礼,你可知雨梅死时已怀胎八月她本可以逃,却为保护腹中孩子又冲回火场...
路垚和乔楚生从暗处冲出,却被突然降下的铁栅栏拦住。老者按下机关,戏台开始旋转,白幼宁所在的葬花台缓缓下沉。
《牡丹亭》的结局是还魂重生。老者狞笑,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千钧一发之际,路垚发现机关的关键在舞台顶部的吊灯。他举枪射击,链条断裂的瞬间,整个舞台倾斜。白启礼扑向女儿,用身体护住她滚下舞台,而老者被倒下的布景压住。
大火再次吞噬了牡丹园。当路垚拖着受伤的腿将白幼宁救出时,她手中紧握着从老者身上扯下的一枚玉佩——和她父亲的一模一样。
他不是普通杂役...白幼宁咳嗽着说,他是我母亲的...
白启礼站在燃烧的戏楼前,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面容。十五年来第一次,他对着女儿说出了真相:你母亲是我此生挚爱。我不敢认你,是因为...
因为你知道仇家会找上门。路垚突然接口,举起从火场抢出的账本,这上面记录着所有参与当年血案的人。白老一直暗中追查,这些年陆续...
白幼宁泪流满面地看着父亲。老教父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女儿的脸,却在半空停住,转向路垚:带她走。永远...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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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警笛声。路垚拉着白幼宁离开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启礼挺直的背影立在火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而在他脚边,一个未被烧尽的纸人随风飘起,依稀是杜雨梅的笑靥。
一个月后,前往法国的邮轮上。白幼宁摩挲着母亲唯一留下的照片,轻声问:路垚,你说父亲为什么不解释
路垚望着渐远的上海滩:有些债,必须亲自还。有些路...他顿了顿,必须独自走。
乔楚生走过来,递上一封电报。白幼宁看完后,将电报折成纸船放入海中。海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与照片中杜雨梅如出一辙的侧脸。
他说什么路垚问。
白幼宁微笑:他说...保重。
夕阳西下,纸船载着未言尽的话语,漂向看不见的彼岸。而在他们身后,上海滩的霓虹次第亮起,仿佛无数个未说完的故事,永远闪烁在黄浦江的夜色中。
海浪轻拍船舷,法国邮轮的头等舱内,白幼宁将母亲留下的遗物一件件摆在床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枚青玉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戏曲人物纹样,背面刻着梅香入梦四个小字。
这纹饰...路垚凑近观察,突然皱眉,我在江南戏曲博物馆见过类似的,是'柳家班'的标记。
乔楚生正擦拭着手枪,闻言抬头:那个传说中能'一曲招魂'的柳家班二十年前不是已经...
灭门。路垚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白幼宁,据说柳家班掌握着某种能操控人心的唱腔,各大势力都想得到。最后一代班主柳梦梅离奇死亡后,整个戏班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白幼宁的手指微微发抖:我母亲姓杜,不姓柳。
路垚拿起玉佩对着灯光:看这玉质和雕工,至少是前清宫里的东西。你母亲可能不只是普通戏子...他突然顿住,在玉佩挂绳的结扣处发现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红色丝线——编织成袖口的形状。
红袖...乔楚生猛地站起来,去年破获的码头走私案里,那些箱子上都有这种标记!
三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白幼宁正要说什么,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一声枪响从甲板传来,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
趴下!乔楚生瞬间扑灭油灯,将两人拉到墙角。门外,几个黑影快速掠过,说着带江浙口音的方言。
路垚贴着门缝听了片刻,脸色变得凝重:他们在找一个'红袖会'的女人,说她把'账本'带上了船。
白幼宁攥紧玉佩,突然想起父亲最后那句话——永远别回来。她一直以为是为了保护她远离上海滩的危险,现在却意识到,父亲可能是在警告她别卷入某个更大的漩涡。
第七幕
马赛港的晨雾中,三人匆匆登上开往巴黎的火车。昨夜船上死了三个人,都是被一种罕见的戏曲飞刀所杀——刀柄上缠着红丝线。
红袖会。路垚翻看着今早的报纸,上面刊登了船上的命案,根据这些资料,这是个由戏曲艺人组成的秘密组织,专门收集欺压艺人的权贵罪证。
白幼宁突然从行李箱夹层取出一本旧相册:母亲的照片后面都有编号...你们看!她指着照片边缘几乎不可见的小字,丙辰年腊月十七,红袖录卷三。
这是档案编号!路垚夺过相册,你母亲不是普通成员,她可能是记录者!等等...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照片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白郎亲启,事关柳家灭门真相。
乔楚生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白小姐的身世,牵扯着两桩大案。
火车穿过隧道,昏暗的车厢里,白幼宁的脸色阴晴不定。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书房总是上锁的抽屉,想起每年母亲忌日都会有个蒙面女人来坟前唱《游园惊梦》,想起...
路垚,你为什么会认得柳家班的标记她突然问道。
车厢陷入诡异的沉默。路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小时候...家里请过柳家班唱堂会。
乔楚生敏锐地注意到路垚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伤痕,形状像个月牙。作为巡捕,他知道这是某种特定刀具留下的痕迹。
火车到站时,路垚突然提议分头行动:我去图书馆查资料,你们去找住处。没等回应,他就消失在人群中。
白幼宁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他在撒谎。
关于哪部分乔楚生叹了口气,是认识柳家班,还是他手腕上那道《贵妃醉酒》里'月牙斩'留下的伤
第八幕
巴黎蒙马特高地的小旅馆里,白幼宁翻看着路垚留下的行李箱。在一本《西洋法医学》的夹层中,她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戏票——民国三年,柳家班《长生殿》,座位栏写着青鸾二字。
青鸾...这名字像根刺扎进心里。她想起路垚高烧不退那晚,迷迷糊糊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乔楚生推门进来,带回了惊人的消息:我联系了旧同事,查到'红袖会'现任首领叫柳青瓷,是柳家班最后一代传人。更重要的是...他犹豫了一下,你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资助这个组织。
白幼宁如遭雷击。父亲剿灭过无数帮派,却秘密保护着一个复仇组织这说不通...除非...
除非我母亲的死因另有隐情。她猛地站起来,路垚去哪了
此时的路垚正站在巴黎中国城的一家古董店前。橱窗里陈列着一把戏曲短刀,刀柄红丝缠绕。店主是个独眼老人,看到路垚的瞬间脸色大变:你还活着青鸾小姐她...
告诉我红袖会现在谁主事。路垚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人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垚缓缓卷起右袖,露出手腕内侧的月牙疤痕。老人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指向塞纳河方向:圣母院后街...纸扎店。
当路垚赶到纸扎店时,迎接他的是一排飞刀,深深钉入门框。店内传来清冷的女声:路公子,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昏暗的烛光中,一个身着素白旗袍的女子缓步而出。她左脸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右脸与白幼宁有五分相似。
柳青瓷。路垚的声音干涩,或者说...青鸾的妹妹。
女子冷笑:姐姐为你而死,你却逍遥至今。现在又带着白启礼的女儿来送死
路垚的手按在腰间枪套上: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杜雨梅留下的账本在哪
账本柳青瓷突然大笑,那根本不是账本,是名单!上海滩所有参与迫害艺人的权贵,和他们犯下的罪证!她猛地掀开身后帘子,露出满墙的报纸剪报和照片,而你亲爱的白小姐,她的身世就是最大的丑闻!
路垚瞳孔骤缩——墙上正中央,是张年轻时的白启礼与杜雨梅的合影,而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身影抱着婴儿...那分明是年轻时的路家老爷!
第九幕
旅馆房门被猛地踢开,白幼宁和乔楚生持枪冲入,却只看到一地狼藉和昏迷的路垚。他手腕上的月牙伤被重新割开,地上用血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半张哭脸,半张笑脸。
这是戏曲行当的暗号。乔楚生检查伤口,意思是'真假难辨'。
白幼宁在路垚手心发现一张纸条:午夜,蒙马特公墓,带《红袖录》换人。
我们哪来的...白幼宁突然顿住,想起母亲相册里的编号,难道那些照片就是...
路垚此时苏醒过来,一把抓住白幼宁的手:不要去!柳青瓷不是你母亲的师妹,她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是什么白幼宁追问。
路垚的眼神变得复杂:是你母亲的...亲妹妹。杜雨梅本姓柳,是柳家班班主的私生女。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房间陷入死寂。乔楚生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份电报:今早收到的,你父亲...白老失踪了。
白幼宁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父亲保护红袖会,路垚认识柳家班,母亲的秘密身份...她颤抖着翻开相册最后一页,在白郎亲启后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
此女非你我骨肉,乃柳氏遗孤,托君抚养,以赎前愆。
第十幕
午夜时分的蒙马特公墓雾气弥漫。白幼宁独自站在杜雨梅衣冠冢前——这是柳青瓷要求的见面地点。墓碑上刻着爱妻杜雨梅之墓,落款却是罪人白启礼。
很感人的忏悔,不是吗柳青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押着被绑住的路垚,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放了他。白幼宁举起相册,你要的《红袖录》在这里。
柳青瓷冷笑:你以为这只是本相册她突然掀开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这是你父亲当年放火的证据!
路垚挣扎着开口:不是白启礼...是路家和其他三家联手。白老赶到时已经晚了,他只救出了你姐姐和...
和这个孽种!柳青瓷尖利的指甲指向白幼宁,我姐姐为保护你而死,而你的亲生父亲就是路家老爷!白启礼养大仇人之女,真是讽刺!
白幼宁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照片中路家老爷的身影意味着什么,也理解了父亲那句以赎前愆的含义。
不对...路垚突然说,如果幼宁是路家血脉,为什么长得像杜雨梅
柳青瓷一怔。就在这瞬间,乔楚生从暗处开枪击中她持刀的手。相册落地散开,最后一张照片飘出——年轻的杜雨梅怀抱婴儿,身旁站着白启礼,而婴儿襁褓上绣着柳字。
路垚挣脱束缚,扑向照片:看日期!这是民国四年,而幼宁出生在民国五年!
柳青瓷呆住了:那...这孩子是谁
是你姐姐和白启礼的女儿。路垚喘息着说,路家当年抢走的是另一个婴儿...我的妹妹青鸾。
迷雾渐渐散去。白幼宁跪在地上,捧着那张照片泪如雨下。二十年的谎言,两代人的恩怨,原来她一直都是被深爱的那个,只是这份爱背负了太多秘密与牺牲。
远处传来警笛声。柳青瓷突然大笑,嘴角溢出鲜血:太迟了...名单已经寄往上海滩...她瘫倒在地,手中紧握着一张发黄的名册,首页赫然列着当年参与迫害柳家班的四大家族——路、白、陈、乔。
乔楚生脸色瞬间惨白。白幼宁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她永远别回来。这场跨越二十年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巴黎的雨夜,破旧公寓里弥漫着血腥气和廉价烟草的味道。白幼宁用颤抖的手为路垚包扎肩上的伤口——那是柳青瓷最后一击留下的,刀上淬了毒。
青鸾...是我妹妹。路垚因高烧而面色潮红,声音嘶哑,同父异母。路老爷当年强占了柳家班一个女弟子...
乔楚生递来湿毛巾:所以二十年前被绑架的其实是...
青鸾。路垚痛苦地闭上眼,当时她才三岁。路家以为绑到的是白启礼的女儿,想以此要挟。白老找到我,提出交换...
白幼宁手中的剪刀当啷落地:用你换青鸾
路垚苦笑:不,用我换你。我自愿做人质,条件是路家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他艰难地从内衣口袋掏出一枚铜钱,这是信物...白老把它一分为二,说等风波过去...
铜钱上的永字只剩一半。白幼宁突然想起自己从小佩戴的长命锁,内侧正刻着另半个宁字——永宁,这是父亲对她最深的期许。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路垚惨白的脸。白幼宁这才注意到他锁骨下方有一道陈年疤痕——与孩童时期佩戴长命锁的链条位置完全吻合。
那个长命锁...原本是你的她声音发抖。
路垚没有回答,毒发陷入昏迷。乔楚生翻开他的眼皮,瞳孔已经扩散:必须回上海!只有白老知道这是什么毒!
白幼宁翻遍路垚的行李,在一本密码本夹层中找到张泛黄的纸条:若有不测,寻乔父。她猛地抬头看向乔楚生,后者脸色瞬间惨白。
我父亲...参与了当年的事
驶往马赛的火车上,白幼宁翻阅着路垚的日记本——密码已被乔楚生破解。那些看似潦草的化学公式背后,记录着一个少年如何暗中守护一个小女孩的成长。
今日幼宁十岁生辰,白老准我远远望她一眼。她穿着粉色洋装,像朵小芍药...
幼宁在学堂与人争执,我扮作黄包车夫送她回家。她说要当记者,揭尽天下不平事...
最后一页写着:柳青瓷现身巴黎,恐对幼宁不利。此番凶险,若能护她周全,死而无憾。
泪水模糊了视线。白幼宁轻抚路垚滚烫的额头,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种种勒索与敲诈,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保护。那个总装得贪财怕死的路垚,骨子里比谁都重情重义。
乔楚生从车厢连接处回来,脸色凝重:联系上家里了。父亲承认当年四家联手剿灭柳家班,是为了一本《霓裳羽衣曲》的乐谱——据说能操控人心的魔曲。
荒谬!白幼宁握紧拳头。
更荒谬的是...乔楚生苦笑,白老当年是卧底。他接近杜雨梅本为查案,却假戏真做动了真情。剿灭行动那晚,他冒死救出了杜雨梅和两个孩子——你和青鸾。
火车穿过隧道,黑暗笼罩车厢。白幼宁想起父亲书房那幅永远蒙着黑布的画,每年生辰才会揭开让她看一眼——画中杜雨梅抱着穿红衣的婴儿,原来那才是真正的她。
路垚中的毒...
叫'红颜劫',柳家班独门剧毒。乔楚生声音低沉,解药在...青鸾的墓里。
第十一幕
上海滩的雨比巴黎更冷。白幼宁跪在青鸾墓前——这是处偏僻的教会墓地,简陋石碑上只刻着爱女青鸾之墓,没有落款。
乔楚生用铁锹挖开湿润的泥土,三小时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锡盒。盒中除了半页残破的《霓裳羽衣曲》乐谱,还有个小瓷瓶,标签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解字。
等等!白幼宁突然按住乔楚生的手,这乐谱...
月光下,那些音符排列成诡异的图案,与路垚高烧中无意识画在床单上的图形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白幼宁发现自己竟能哼出这段旋律——仿佛刻在血脉里的记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十几个黑衣人包围了墓地,为首的是乔楚生的父亲乔振邦——上海滩警察厅厅长。
交出来。乔厅长冷声道,那不是你们该碰的东西。
乔楚生挡在两人前面:父亲,够了!二十年的罪还不够吗
罪乔厅长大笑,柳家班用那魔曲操控了多少人杜雨梅偷走半页乐谱,害得我们...他突然掏枪对准白幼宁,白启礼在哪
我不知道。白幼宁平静地说,但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这段旋律公之于世,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魔曲,只有你们犯下的罪行被记录在这些音符里!
乔厅长的脸色变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乔楚生扑了上去。枪声惊起满林乌鸦,而白幼宁趁机将解药喂入路垚口中。
晨光穿透病房窗帘时,路垚的手指动了动。守在床边的白幼宁猛地站起,打翻了水杯。
青鸾...路垚虚弱地唤道,眼神逐渐聚焦,不...幼宁
白幼宁紧紧握住他的手:是我。乔楚生他...
门开了,乔楚生吊着胳膊走进来:没死成,抱歉啊。他丢过一份报纸,看看吧,上海滩变天了。
头条赫然刊登着四大家族勾结军阀、贩卖人口的罪证,署名红袖。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小字部分:白启礼向当局自首,承认是柳家班案主谋。
不可能!白幼宁夺过报纸,父亲明明...
在保护最后一个人。路垚突然说,指着新闻角落的讣告——著名戏曲收藏家顾老先生昨夜病逝,顾家,当年第五个参与者。白老用自首引开注意,让真正的'红袖'有机会把罪证送到报馆。
白幼宁想起父亲总爱听的《霸王别姬》,那句虞姬奈何的唱腔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与坚守。
现在怎么办乔楚生问。
路垚挣扎着坐起来:去找白老。我知道他在哪。
龙华监狱最深处的水牢,白启礼被铁链锁在墙上。当三人贿赂狱卒进来时,老教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傻孩子...不该回来。
白幼宁跪在污水中,捧出那块分成两半的铜钱。白启礼颤抖的手抚过她的发顶,就像她小时候每次摔倒时那样。
青鸾那孩子...走时没受苦。老教父声音嘶哑,我答应过雨梅,要让我们的女儿...平安喜乐。
路垚上前解开锁链:白老,顾家已经...
我知道。白启礼露出释然的微笑,红袖会的使命完成了。他转向乔楚生,你父亲他们...也不会再找麻烦了。
离开监狱时,白幼宁搀扶着父亲,发现他瘦得惊人。二十年的秘密,二十年的守护,这个曾经叱咤上海滩的男人,用最决绝的方式偿还了血债,也保全了女儿的未来。
黄浦江的汽笛声中,路垚悄悄握住白幼宁的手:回家
白幼宁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又看看身边两个伤痕累累却始终相伴的男人,轻轻点头:回家。
外滩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远未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