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巡惊魂
王大柱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吸溜进嘴里,油腻腻的塑料碗往监控台上一搁,手指在保安制服上蹭了蹭。永兴大厦的监控屏幕蓝莹莹地亮着,十七个画面里全是静止的灰白走廊,连只耗子都看不见。
这破楼能闹鬼扯淡。他对着空荡荡的监控室嘟囔。上个月退伍回来,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这份夜班保安的工作,结果报到第一天就被老张头神神叨叨地拽着讲什么七年前建筑商跑路,工人溺死在蓄水池的鬼话。他伸手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橡胶棍,金属卡扣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十一点整,该第一次巡楼了。王大柱抓起挂在椅背上的手电筒,刚推开监控室的门,穿堂风卷着发霉的潮气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幽幽绿光,像是谁在暗处眨眼睛。
电梯门在六楼缓缓张开时,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轿厢里铺着暗红色地毯,边缘都翻着毛边,正对着他的镜面不锈钢墙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王大柱咽了口唾沫,橡胶鞋底在地毯上蹭出沙沙声。这栋荒废了七年的写字楼,电梯里怎么会有股子腥味
按键板上的楼层数字突然开始疯狂跳动。13、12、11...红灯像被无形的手指戳着往下窜。王大柱猛拍开门键,指节撞在金属板上生疼。电梯在负二层停住时,顶灯滋啦闪了两下,彻底灭了。
黑暗里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王大柱摸出手电筒,白光扫过轿厢角落时,一小滩反光的水渍让他瞳孔猛地收缩。水迹正沿着地毯纹理蔓延,转眼就漫到了脚边。他这才发现整个轿厢地面都在渗水,积水已经没过了鞋底。
操!他抬脚就往电梯门上踹。哐当一声巨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门缝里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王大柱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那声音是从电梯井里传来的,而且正在往上爬。
手电筒光柱剧烈晃动,照见门缝里渗进来的一缕黑发。湿漉漉的发丝像水草般扭动着,缠住了他的鞋带。王大柱抽出橡胶棍狠狠砸下去,听见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棍插进雪堆。发丝瞬间缩了回去,电梯顶灯突然亮起,楼层显示回到了1楼。
等冲回监控室,王大柱才发现自己后背上全是冷汗。他哆嗦着手点烟,打火机按了三次才打着。监控画面还是一片死寂,17号摄像头突然闪过一团红影。他扑到屏幕前按下回放,负二层停车场的画面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正蹲在承重柱后面梳头。
老张!老张头你他妈给我过来!对讲机里只有电流杂音。王大柱抓起橡胶棍又要出门,突然发现监控室门框上贴着的黄符纸掉了一半,朱砂画的符咒被水渍晕开了,像淌血似的往下流。
负二层停车场冷得哈气成霜。王大柱握着手电筒的手直发颤,光束扫过水泥柱上层层叠叠的霉斑。轮胎摩擦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身,只看见自己长长的影子在墙上乱晃。
谁在那儿声音打着飘在空旷的车库里来回碰撞。回答他的是滴答水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手电筒光往地上一照,积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转眼就淹到了脚踝。
红衣女人是从水洼里站起来的。王大柱眼睁睁看着那团猩红色从积水里浮上来,湿透的长发贴着脸颊往下滴水。女人抬手把黏在嘴角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半张泡肿的脸,眼白占了大半个眼眶。
小哥...女鬼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冒出来的气泡,看见我的梳子了吗
王大柱转身就跑,积水却像胶水似的黏住鞋底。背后传来哗啦水声,他回头瞥见女鬼四肢着地爬得飞快,所过之处留下蜿蜒的水痕。橡胶棍抡过去时砸中一截惨白的手臂,触感像是打在了浸水的棉絮上。
你们保安都爱多管闲事...女鬼的脖子突然伸长,腐烂的脸几乎贴上他的鼻尖,七年前那个也是——
凄厉的猫叫突然炸响。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黑猫跃过女鬼头顶,红衣瞬间化作一滩污水。王大柱瘫坐在及膝深的积水里,看见黑猫蹲在消防栓上舔爪子,绿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两盏小灯。
回到监控室时天都快亮了。王大柱瘫在转椅里灌了半壶凉茶,突然发现17号监控画面在轻微抖动。他眯起眼睛凑近屏幕,负二层的水渍不知何时聚成了个诡异的符号,像是有人用拖把写了巨大的敕字。
更让他后脊发凉的是,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三点十二分,有个人影在他巡逻时进了监控室。那人影在屏幕前站了足足十分钟,临走前还把掉落的黄符纸重新贴好了。
二
鬼影重重
王大柱把监控录像翻来覆去看了十八遍。那个溜进监控室的人影裹着件皱巴巴的雨衣,走起路来左腿有点跛。最瘆人的是这人居然对着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监控画面刚好卡在他咧嘴笑的瞬间,一口黄牙在屏幕反光里泛着森森白光。
大柱啊,昨晚睡得咋样老张头推门进来时带着股油炸臭豆腐味,手里塑料袋滴滴答答往下淌红油。这老头儿裹着件褪成灰蓝色的保安服,裤脚还沾着泥点子,怎么看都像菜市场门口下象棋的退休大爷。
王大柱啪地按下暂停键,屏幕里扭曲的笑脸正好怼在老张头鼻子前:这孙子你认识不
哎呦喂!老张头吓得往后蹦了半步,臭豆腐差点扣在键盘上,这不三单元收破烂的老刘么,上个月让电动车撞折了腿,早回老家养伤去了。他掏出发黄的手帕擦汗,王大柱眼尖地瞥见手帕角上绣着个八卦图案。
外头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两人齐刷刷扭头。走廊里那扇总卡住的防火门正在慢悠悠晃动,活像有谁刚钻过去。王大柱抄起橡胶棍就要追,被老张头一把拽住胳膊。老头儿手指头跟冰棍似的冷,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旺。老张头从塑料袋里夹了块臭豆腐,这栋楼年头久了,总有点...哎你尝尝
腐臭味混着辣椒油直冲天灵盖,王大柱差点把昨晚的泡面吐出来。他甩开老头儿就往防火门方向跑,橡胶鞋底蹭着大理石地面吱吱响。安全通道里黑得跟泼了墨似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楼梯拐角,照见半截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在四楼女厕所门口断了。王大柱杵在磨砂玻璃门前咽唾沫,里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听着像是有人开了所有水龙头。他摸出对讲机刚要喊老张头,突然发现显示屏上蒙着层水雾——可他手心明明是干的。
有人吗他拿橡胶棍顶开门。隔间门板在穿堂风里吱呀摇晃,洗手池上六只水龙头齐齐喷着锈红色的水。最里头那面镜子糊满水垢,王大柱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曲变形,肩膀后头慢慢冒出团黑影。
黑猫不知从哪窜出来,一爪子拍在他小腿上。王大柱嗷一嗓子蹦起来,回头看见那猫蹲在拖把桶上舔爪子,绿眼睛斜楞着他,满脸嫌弃。
这天夜里王大柱学乖了,往裤兜里塞了包朱砂——下午特意去菜市场后头算命摊买的。摊主老太太非说这是雄鸡血拌的,闻着倒像辣椒面。巡逻到三楼时,他总觉得有谁在通风管道里爬,可每次抬头只能看见生锈的百叶窗微微颤动。
电梯还是老样子。王大柱这回死活不进去,攥着橡胶棍走消防通道。安全出口的绿光把楼梯照得跟阴曹地府似的,走到六楼转角时,他突然听见上头传来啪嗒啪嗒的动静,像是有人趿拉着湿拖鞋在蹦跶。
老张头他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回声还没散尽,楼上猛地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震得扶手都在晃悠。王大柱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手电筒光柱乱晃着扫过七楼走廊,最后定格在消防柜玻璃上。
鲜红的消防斧正在自己往下滴血。
王大柱感觉裤裆有点潮。他慢慢后退着摸向电梯按钮,后背突然撞上个软乎乎的东西。老张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正攥着把糯米往他肩上撒:叫你乱跑!
撒什么玩意!王大柱一蹦三尺高,糯米粒顺着领口往裤裆里钻。老头儿跟跳大神似的围着他转圈,嘴里念叨着天蓬尺量九丈九,地煞星照鬼见愁,完了还往他脑门上拍张黄符纸。
符纸滋啦一声自燃了。王大柱顶着脑门上的黑灰,听见走廊深处传来女人的轻笑。这回他看得真切,消防斧刃上凝着的水珠正一颗接一颗往地上砸,在积水里映出个倒挂的红衣影子。
黑猫炸着毛从他们中间窜过去,尾巴梢扫过王大柱的手背,凉得像块冰。老张头突然不跳了,从裤兜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寅时三刻,阴气最重...话音没落就被猫叫声打断,那猫蹲在消防栓上,项圈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王大柱这回看清了项圈上刻的字:戊寅年腊月廿三。他猛然想起七年前工人溺死的新闻,报道里说事故发生在农历腊月二十三号凌晨。
更邪门的事发生在后半夜。王大柱缩在监控室啃冷馒头,突然发现所有屏幕都在闪雪花点。17号画面里的敕字水渍变成了血红色,负二层积水倒映出的承重柱影子歪歪扭扭,怎么看都像口棺材。
老张头凌晨四点来换班时拎着个保温桶,说是老伴炖的猪脚姜。王大柱掀开盖子被热气糊了一脸,恍惚看见老头儿雨靴上沾着泥,裤腿还有未干的水渍。
您刚去负二层了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老张头盛汤的手顿了顿,瓷勺当啷磕在桶沿上:我去天台收被单啊,今儿天气预报说有雨。
外头月光亮得渗人,晾衣绳上光秃秃的连只袜子都没有。王大柱端着碗热汤往宿舍走,路过工具间时听见里头有动静。门缝底下渗出的水迹在月光下发亮,他贴在门上听了会儿,隐约听见咔哒咔哒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抠锁眼。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黑猫突然从窗台跳进来撞翻了他的碗。滚烫的姜汤泼在门板上,蒸腾的热气里突然浮出个血手印。王大柱再抬头时猫已经不见了,工具间里整整齐齐摆着扫把拖布,唯独墙角消防斧的挂钩空着。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王大柱蹲在监控室门口啃油条,看见老张头打着把黑伞往大楼后头走。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七拐八绕钻进条排水沟,混着垃圾的污水没过脚踝,前头传来铁锹铲土的动静。
腐臭味扑面而来时,王大柱终于看清老张头在挖什么——水泥地上裂开个脸盆大的洞,洞里咕嘟咕嘟往外冒黑水,漂上来半截泡烂的红裙摆。
三
真相初现
王大柱裤兜里塞着的朱砂包漏了,红粉末混着雨水顺着裤管往下淌,在污水里晕开像条小血河。他扒着排水管探出半个脑袋,看见老张头撅着屁股往水泥洞里塞黄符纸,那把黑伞歪歪斜斜插在泥地里,伞骨上挂着的铜铃铛在雨里叮当乱响。
您搁这儿腌酸菜呢王大柱实在憋不住了,踩着烂泥往前挪。腐臭味跟特么腌了十年的臭咸鱼似的,熏得他直翻白眼。
老张头浑身一抖,手里铁锹咣当砸进黑水里。老头儿转过来的脸白得跟糊了层墙灰似的,雨衣帽子滑下来露出半秃的脑门,油亮亮地反着光:小兔崽子作死啊!这地方是你能来的
黑水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王大柱眼睁睁看着半截红裙摆缠上老张头的雨靴,老头儿跟踩电门似的蹦起来,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八卦镜往水里按。水面滋啦腾起股白烟,腐臭味里混进股烧猪毛的焦糊味。
搭把手啊!老张头一脚把铁锹踢过来。王大柱手忙脚乱去接,突然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污水里钻出几缕黑头发,正顺着他小腿往上爬。
橡胶棍砸在水面上跟放炮仗似的,黑头发嗖地缩回去。王大柱趁机拽着老张头往外蹿,俩人跟落汤鸡似的瘫在垃圾堆旁边喘粗气。老头儿从雨衣内兜摸出个扁酒壶,哆哆嗦嗦灌了两口递给王大柱:七十度的,压压惊。
白酒顺着喉咙烧到胃里,王大柱差点把肺咳出来:这特么是酒精吧!
七年前那丫头...老张头突然冒出一句,酒糟鼻子在雨里红得发亮,建筑商欠了工钱,大冬天跳了蓄水池。他掏出手机划拉半天,递过来的照片上是个穿红羽绒服的姑娘,笑出一口小白牙。
王大柱后脊梁窜起一股凉气。照片背景里那栋没封顶的大楼,分明就是现在的永兴大厦。更瘆人的是姑娘身后水泥柱上,用粉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猫头。
黑猫不知从哪钻出来,湿漉漉的尾巴扫过手机屏幕。王大柱这回看得真切,猫项圈上除了戊寅年腊月廿三,还有个小木牌刻着招娣——跟照片里姑娘工牌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雨下得更邪乎了。王大柱蹲在监控室里啃辣条,辣得直嗦溜嘴。17号监控画面突然闪雪花,负二层积水里慢慢浮出个人形,看轮廓像是蹲着梳头。他抄起对讲机刚要喊老张头,突然听见天花板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动静。
手电筒光柱往上一扫,通风口百叶窗正在有节奏地颤动。王大柱踩着椅子刚把脸贴上去,一只泡得发胀的眼珠子突然怼在缝隙后面,血丝跟蚯蚓似的在眼白上乱爬。
我操!!!他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后脑勺磕在桌角上眼冒金星。等再爬起来时,通风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在地板上积出个小水洼,里头泡着半截梳子齿。
后半夜王大柱死活不敢一个人呆着,死皮赖脸跟着老张头巡楼。老头儿左手拎着铜铃铛,右手攥着把糯米,走两步就往墙角撒几粒。到三楼女厕所时,王大柱突然拽住老张头:您闻见没
甜腻腻的雪花膏味儿混在霉味里,跟特么老太太擦脸油一个味。老张头脸色唰地变了,从裤裆里掏出个罗盘——真不知道老头儿怎么塞进去的——指针跟电风扇似的转圈。
隔间门突然咣当咣当乱晃,最里头那个马桶传来抽水声。王大柱抡起橡胶棍要砸,被老张头一把拦住:别动手!这是...话音未落,隔间门缝里突然涌出大股黑发,潮水似的漫过他们脚背。
铜铃铛叮铃哐啷响得跟催命似的,老张头嘴里念叨的咒语都带上了哭腔。黑发缠上王大柱手腕时,他摸到兜里剩下的半包朱砂,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扬了出去。
红雾里传来声女人的尖叫,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黑发触电似的缩回去,隔间里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水里。王大柱壮着胆子推开门,马桶里飘着件红羽绒服,领口商标上印着招娣制衣厂。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柱蹲在大楼后头啃煎饼果子。水泥洞被老张头拿混凝土封死了,面上还压着块刻满符咒的青石板。他拿树枝戳了戳石板边缘,底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树枝直颤。
没完了是吧!他蹦起来往后退,煎饼渣掉了一地。黑猫从墙头跳下来,叼起煎饼里的火腿肠就跑。王大柱追着猫绕到锅炉房后头,突然刹住脚步——生锈的铁门上挂着把新锁,门缝里夹着片红布条,看料子跟马桶里那件羽绒服一模一样。
更奇怪的是锁眼上插着半截梳子,塑料齿上还缠着几根长发。王大柱凑近了闻,雪花膏味儿混着淡淡的腥气。他摸出手机刚要拍照,背后突然传来老张头的声音:这地方漏煤气,快出来!
老头儿今天换了双崭新的雨靴,鞋帮上却沾着暗红色的泥。王大柱假装往外走,趁老张头开锁的功夫偷瞄了一眼。门缝里隐约能看见向下的楼梯,台阶上湿漉漉的脚印还没干透,看鞋底花纹跟老张头的雨靴一模一样。
四
锁龙池秘
王大柱蹲在锅炉房外墙根底下啃指甲,水泥渣子硌得屁股生疼。老张头锁门时那串钥匙哗啦响得他心痒痒,老头儿裤腰带上拴着的钥匙扣是个铜八卦,转起来跟陀螺似的反光。
大柱!四楼厕所堵了!对讲机突然炸响,吓得他差点啃着自己手指头。等冲进女厕所,发现老张头正撅着屁股通马桶,橡胶揣子噗嗤噗嗤响得跟放屁似的。
您老挺会玩啊王大柱杵着拖把直翻白眼。老张头抹了把汗,后脖领子露出半截黄符纸,被汗浸得卷了边:少废话,去库房拿管道疏通剂。
库房铁门一开,霉味混着铁锈味呛得人脑仁疼。王大柱踮着脚在货架间找东西,手电筒光扫过墙角的瞬间,头皮唰地麻了——生锈的管道上挂着件红羽绒服,袖口还往下滴着水。
找着没老张头的喊声从走廊传来。王大柱抄起疏通剂罐子就跑,转身时羽绒服袖管突然扬起,冰凉的手指头擦过他后颈。他连滚带爬摔出门外,裤裆里漏了几滴,幸好穿的是黑裤子。
后半夜巡逻时王大柱多了个心眼。他猫在工具间把橡胶棍换了根钢筋,沉甸甸的坠手。走到锅炉房附近时,黑猫突然从通风管跳下来,嘴里叼着半截火腿肠往铁门方向拖。
你丫还吃上瘾了王大柱摸出根鳕鱼肠晃了晃。黑猫绿眼睛眯成缝,突然蹿上他肩膀,爪子勾着衣领往铁门方向扯。他这才发现门上新挂了把锁,锁眼还粘着半片没烧完的黄符纸。
钥匙是偷摸从老张头裤腰带上顺的。铜八卦钥匙扣攥在手心里直发烫,王大柱蹲在铁门前哆嗦了五分钟才插进去。咔嗒一声,铁门吱呀着开了条缝,阴风卷着水腥味糊了他一脸。
手电筒光照出向下的水泥台阶,每阶都汪着层黑水。王大柱扶着墙往下蹭,摸到墙面上凹凸不平的刻痕。凑近了看是密密麻麻的正字,有些刻痕里还嵌着暗红色,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地下二层比上头还冷。积水没到脚脖子,手电筒光柱扫过锈迹斑斑的管道,在尽头照见个水泥砌的方池子。池沿上绑着七根铁链,全都绷得笔直伸进黑水里。池子中央立着块石碑,碑文被青苔糊得看不清,就认得出戊寅俩字。
黑猫突然炸毛发出低吼。王大柱转身时手电筒差点脱手——水面倒影里不止他一个人,红裙子女人正贴在他背后梳头。梳子划过头皮的沙沙声近在耳边,可回头除了滴水的管道啥也没有。
叮铃——
铜铃声从头顶传来时,王大柱正趴在池沿上研究铁链。抬头就看见老张头站在楼梯口,雨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手里铜铃铛晃得跟招魂似的:小兔崽子活腻歪了!
老头儿冲下来拽他胳膊,力道大得不像六十岁的人。王大柱挣扎间摸到老张头手腕,皮肤冷得跟冻肉似的。拉扯间噗通一声,钥匙串掉进池子里,水面咕嘟冒起泡来。
七根铁链突然剧烈抖动,黑水翻腾着漫过池沿。老张头脸色煞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往水里扔。水面滋啦腾起白烟,腥臭味里混进股艾草味。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池底传来指甲刮水泥的刺耳声响。
逃回地面时王大柱鞋都跑丢了。老张头瘫在锅炉房门口喘得像破风箱,从雨衣内兜摸出个铁酒壶,灌了两口才缓过劲:那是锁龙池...七条捆尸锁...
您跟我说实话,王大柱抹了把脸上的黑水,招娣是不是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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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手一抖,酒壶当啷掉地上。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壶身上刻着戊寅年冬的模糊字迹。远处突然传来猫叫声,黑猫蹲在围墙上看他们,绿眼睛亮得瘆人。
第二天换班时王大柱多了个心眼。他蹲在监控室吃泡面,眼睛死盯着17号屏幕。负二层的水渍果然又聚成个敕字,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凌晨三点十七分,画面突然闪过团黑影,看轮廓像是拖着铁链在爬。
王大柱抄起钢筋就往负二层冲。电梯门开时他愣是刹住脚,转身钻进了消防通道。安全出口的绿光把楼梯照得像生化危机现场,走到拐角时,他听见底下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拖地声。
黑猫蹲在负二层入口舔爪子,见他来了转身就往里走。王大柱跟着猫影摸到锁龙池附近,发现池沿上七根铁链断了一根,断口处挂着缕红布条。池边水泥地上有滩新鲜的水渍,踩上去黏糊糊的,闻着跟尸臭一个味。
更邪门的是池沿多了排湿脚印,看尺码像是女人的。脚印延伸到通风管道下方就消失了,管口耷拉着几缕黑发。王大柱举着钢筋往管口捅了捅,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咯咯的笑声。
抬头就看见红衣女人倒挂在管道上,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扫过他鼻尖。女人脖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泡肿的脸离他眼睛不到两寸:小哥...找到我的梳子了吗...
王大柱抡起钢筋就砸,女人却像团雾气似的散了。黑猫突然窜过来咬他裤脚,拽着往池子方向拖。池底黑水不知何时退下去半米,露出块刻满符咒的青石板,缝隙里卡着个塑料梳子。
他弯腰去够梳子的瞬间,背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红衣女人的声音贴着他耳根响起:那个老东西...用我镇着更凶的...
五
古尸现世
王大柱攥着梳子的手直冒冷汗,塑料齿都快嵌进肉里了。他蹲在监控室墙角,就着手电筒光瞅那梳子——第三根齿上缠着几根长发,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蓝光,闻着跟停尸房福尔马林一个味。
这特么是梳头还是梳命啊...他刚嘀咕完,头顶日光灯管突然噼啪乱闪。17号监控画面里的敕字水渍开始蠕动,一笔一画拆开重组,最后变成个歪歪扭扭的逃字。
黑猫从气窗钻进来,项圈上沾着泥浆。王大柱撕了根火腿肠晃了晃:带哥找老张头,管够。猫尾巴甩得跟雨刷器似的,扭头就往外蹿。他跟着猫钻进消防通道,发现安全出口的绿光罩了层红雾,跟戴了VR眼镜似的。
顶楼水箱房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漫出的黑水把门槛泡得发涨。王大柱握着钢筋挑开门,霉味混着腥气糊了他一脸。锈蚀的水箱裂了道缝,粘稠的黑水正滴答滴答往下渗,在地上积出个人形水洼。
老张头他喊声打着颤在空荡荡的水箱房撞来撞去。手电筒光扫过渗水的水箱,突然照见内壁上扒着个手印——指缝里还夹着缕水草,墨绿色的须子在水里漂得像头发。
黑猫嗷一嗓子炸了毛,王大柱转身时差点被绊个狗吃屎。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瓶身标签被水泡烂了,就认得出戊寅俩红字。他踢开酒瓶时带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用红漆画了个八卦,锁鼻上还挂着把铜锁。
钢筋撬锁的动静在夜里格外刺耳。盒子里塞着本泡发的值班日志,纸页粘成一坨。王大柱蹲在地上小心揭开,1998年12月23日的记录页上,钢笔水晕开的字迹写着:刘建军带人封池,女工王招娣失踪。
外头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王大柱把日志往怀里一塞,手电筒光扫过门口时,半截湿漉漉的红裙摆嗖地缩回墙角。他追出去时踩到滩腥臭的淤泥,消防通道墙上赫然印着个带水草的手印,指头方向指着楼下。
负二层的阴气重得能结霜。王大柱摸到锁龙池边上时,发现又断了两根铁链。池底青石板裂开道缝,底下传来指甲刮石板的吱嘎声,听着像有几百双手在同时挠。
就知道你得来这。老张头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老头儿今天穿了身道袍似的黄大褂,腰间别着串铜钱,手里拎的却不是铃铛,是把沾着黑狗血的桃木剑。
王大柱举着值班日志往前一递:刘建军同志,解释解释
老张头腮帮子上的肉抽了抽,桃木剑当啷掉地上。池底突然传来声闷吼,震得积水直颤。剩下四根铁链绷得咯咯响,青石板缝隙里渗出黑血似的黏液。
七年前那天下大雪...老张头哆嗦着摸出酒壶灌了一口,蓄水池底下挖出个青铜棺,八个属虎的工人下去就没上来...他忽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纹着个八卦压鬼图,皮肤上布满抓痕,招娣那傻丫头是为救我...
池底轰隆一声,青石板翘起个角。老张头突然扑上来抢梳子,道袍袖口露出截泡烂的工牌,名字那栏糊着血,就刘建俩字能看清。王大柱被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池沿上,眼睁睁看着梳子飞出去,不偏不倚插进青石板裂缝里。
整栋楼突然晃得像地震。所有消防喷淋头同时炸开,黑水暴雨似的浇下来。王大柱抹了把脸,看见池子里伸出只覆满鳞片的巨爪,指甲缝里还卡着半截铁链。
黑猫不知从哪窜出来,叼着本泡烂的相册扔在他脚边。王大柱胡乱翻开,1998年的集体照上,年轻版老张头站在蓄水池边,背后工友举着的施工牌上写着:项目经理刘建军。
更瘆人的是照片角落,穿红羽绒服的招娣正在给黑猫喂火腿肠——那猫项圈上明晃晃刻着戊寅。
六
血脉之谜
王大柱被黑水浇得跟落汤鸡似的,嘴里呸出一根水草。那只覆满鳞片的爪子悬在池子上方,指甲缝里卡着的铁链锈迹正滋滋冒白烟。老张头跟中风似的哆嗦着往道袍里掏东西,结果摸出包红塔山。
这时候还抽烟!王大柱薅着老头儿往后退,鞋底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打出溜。黑猫突然窜上他肩膀,项圈咔嗒弹开,掉出枚生锈的铜钱,正好滚到青石板裂缝里。
青铜爪子突然缩了回去,池底传来声闷吼,震得他俩耳膜生疼。老张头趁机捡起桃木剑,剑尖蘸着黑狗血在池沿画符:快去把消防柜里的八卦镜拿来!
王大柱连滚带爬冲进走廊,消防柜玻璃上全是蜿蜒的水渍,像无数条黑蛇在扭。他抡起钢筋砸碎玻璃,八卦镜背面贴着的黄符纸刺啦裂成两半。镜面照出他身后景象时,他看见个穿工装的男人倒挂在天花板上,安全帽里不断往下滴黑水。
操!他抱着八卦镜往回跑,安全出口的绿光突然变成血红色。每层楼梯拐角的灭火器都在往外渗黑水,流到地上汇成个箭头,齐刷刷指向锁龙池方向。
老张头接过八卦镜时手一滑,镜子咣当扣在池沿上。裂纹正好把八卦分成两半,池底顿时翻江倒海似的晃起来。青铜爪子破水而出,这回连带着半截覆满青苔的胳膊,腕子上还套着个雕龙金镯。
完犊子...老张头一屁股坐地上,道袍下摆渗出滩黄水——这回是真吓尿了。黑猫炸着毛冲青铜爪子哈气,王大柱突然发现猫眼睛变成了琥珀色,跟相片里招娣喂猫时的瞳色一模一样。
池水突然退潮似的往下缩,露出半截青铜棺材。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桃木钉,此刻正接二连三往外蹦。王大柱抄起钢筋当撬棍,还没挨着棺材边,棺盖轰地掀开砸在池壁上。
腐臭味跟特么化粪池炸了似的。棺材里躺着具泡发的古尸,官服上绣的仙鹤都长绿毛了。尸体右手攥着把铜钱剑,左手掐着个工牌——1998年的施工证,照片上的老张头年轻得能掐出水。
刘建军!王大柱嗓子都喊劈了,这玩意儿怎么还揣着你工牌!
老张头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抄起桃木剑就往棺材里捅:当年就不该心软!剑尖戳中古尸的瞬间,官服里噗地钻出几百条水蛭,下雨似的往他俩身上掉。
黑猫这时蹿上棺材沿,一爪子挠在古尸脸上。腐肉里露出块玉佩,刻着戊寅年敕造。王大柱福至心灵,抡起八卦镜往玉佩上砸。镜面碎片扎进尸体的瞬间,整栋楼的消防喷头突然爆裂,黑水里混着朱砂泼了他们满头满脸。
古尸嘶吼着化成滩黑水,青铜棺材咣当合上了。老张头瘫在池沿直喘,道袍领口扯开了,露出脖颈上紫黑的掐痕——跟古尸手指形状严丝合缝。
后半夜王大柱在监控室翻那本泡烂的相册。1998年的合影里,年轻工人们背后隐约有个穿官服的身影,看轮廓跟棺材里那位一模一样。黑猫蹲在键盘上舔爪子,忽然伸爪按住某张照片——招娣喂猫的角落,有个戴安全帽的侧影,模样竟跟他有七八分像。
这特么...他手机突然震动,老妈发来条语音:柱啊,你爸当年在永兴大厦工地失踪前,留了箱东西在老家阁楼...
窗外炸了个闷雷。王大柱扭头看见17号监控画面在跳闪,负二层积水倒映出个穿红羽绒服的身影,正冲摄像头比心。黑猫突然跳上他膝盖,爪子按着屏幕里招娣的工牌——姓名栏底下,赫然印着王招娣三个字。
七
祖坟异象
王大柱蹲在老宅阁楼里吃灰,手电筒光里飘的灰尘跟下雪似的。装潢杂志上压着个破木箱,锁头锈得跟老张头的假牙有一拼。黑猫从他背包里钻出来,项圈上新挂了把小钥匙——正是从池底铜钱里抠出来的。
你丫属哆啦A梦的啊他捏着钥匙往锁眼里捅,阁楼突然吱呀晃了下,吓得他差点把钥匙吞了。箱盖掀开的瞬间,霉味里混着股雪花膏香,跟招娣梳头时的味儿一模一样。
最上头是件红毛衣,心口位置用黄线绣着招娣。底下压着本族谱,翻开泛黄的纸页,王氏家训头一行写着:戊寅年生人忌近水。他手机屏突然亮了,老妈又发来段语音:你爸当年非说听见你姑在蓄水池底下喊救命...
黑猫突然一爪子拍在族谱某页。泛黄宣纸上画着个穿官服的祖先画像,腰间玉佩跟他砸碎的那块纹路一致。画像空白处批注小字:万历戊寅年,巡检使王守义镇水患卒,葬于锁龙潭。
楼下突然传来咣当一声。王大柱抄起箱子里锈迹斑斑的铜锣,这玩意沉得能当盾牌使。摸到楼梯口时,发现厨房冰箱门大敞着,冷藏室结满冰霜,灯丝滋啦滋啦闪。
冻肉抽屉自己滑了出来。王大柱抡铜锣的胳膊僵在半空——保鲜膜裹着的酱肘子边上,整整齐齐码着七根冰锥,摆成个北斗七星。黑猫跳上料理台,爪子蘸着融化的冰水在台面上划拉,赫然是个逃字。
阁楼地板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王大柱冲回去时,族谱被穿堂风掀到末页,最新一行墨迹未干:王氏第七代孙大柱,卒于戊寅年...日期栏空着,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直哆嗦。
操!他抄起族谱就要撕,纸页突然变得跟牛皮似的韧。黑猫窜过来叼住他裤脚,尾巴尖指向木箱夹层。撬开底板,里头躺着把油纸伞,伞骨上刻满符咒,撑开来转一圈,阁楼温度骤降十度。
手机突然狂震,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大厦座机。王大柱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老张头破锣嗓子:快回来!消防井往外喷黑水...背景音里夹杂着铁链断裂的脆响,跟放鞭炮似的。
深夜的永兴大厦像根发霉的荧光棒。王大柱扛着油纸伞冲进大堂,电梯井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他刚摸到消防通道门把,整栋楼的应急灯突然全红了,安全出口标识滴下血似的液体。
负二层积水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烂肉上。锁龙池方向传来啃骨头似的咯吱声,手电筒光扫过去,看见老张头正拿桃木剑剁那青铜爪子——剑刃都崩出缺口了。
接着!王大柱把油纸伞抛过去。伞面转开的瞬间,池底传来声惨叫,青铜爪子滋啦冒起白烟。老张头顺势把伞尖捅进青石板裂缝,伞骨咔咔展开成八卦阵,池水顿时沸腾如滚油。
黑猫突然蹿上王大柱肩头,爪子拍在他后颈。他浑身一激灵,突然看清池底躺着两具纠缠的尸骨——穿官服的掐着穿工装的,工装那具腕子上戴着块上海表,表盘日期停在1998年12月23日。
爸...他摸出族谱里夹着的照片,失踪二十年的父亲腕子上赫然是同款手表。池水突然暴涨,油纸伞被冲得直打转,伞面上浮现出血字:戊寅换戊寅,替死方脱身。
老张头突然狞笑着扑过来,道袍下伸出覆满鳞片的手:时辰到了!王大柱被掐着脖子按进池水前,最后看见黑猫瞳孔变成招娣的杏仁眼,琥珀色里映出自己正在融化的倒影。
八
阴间档案
王大柱呛了满鼻子黑水,嘴里跟含了泡了三年的酸菜汤似的。老张头的手跟铁钳子似的越掐越紧,他胡乱蹬腿时踹到池沿,摸到块凸起的青砖——砖缝里塞着半截火腿肠包装纸,准是黑猫藏的。
你大爷的...他攥着包装纸往老张头鼻孔里捅。老头儿被酸嗖嗖的味儿激得手一松,王大柱趁机摸出钥匙串,上头挂着个迷你电击器——夜市地摊买的,贴纸上还印着防狼专用。
蓝紫色电光噼啪炸响时,老张头跟跳机械舞似的抖起来。王大柱趁机翻上池沿,发现老头儿道袍下摆伸出的哪是腿,分明是覆满鳞片的尾巴,裤管都被撑裂了,露出半截青灰色的鱼鳍。
黑猫窜过来叼走电击器,爪子一按调到最大档。老张头刚爬起来就被怼了个满脸开花,浑身冒烟地栽回池子里。青铜棺材嗡嗡震颤,水面浮出串气泡,组成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谢你妹啊!王大柱瘫在池边喘得像破风箱,摸到油纸伞柄上刻着行小字:至亲血启封。他瞅了瞅自己刚被钥匙划破的手指头,哆嗦着往伞骨上抹,血珠子刚渗进去,整把伞唰地腾空转起来。
伞面投下的光斑里浮现出招娣的虚影。她还在梳头,发梢滴着水:哥,砸了棺材里的玉枕...话音没落,池水突然炸开,青铜爪子抓着老张头冲天而起。老头儿这会儿彻底没人样了,腮帮子上裂开鱼鳃似的口子,眼珠子鼓得像金鱼。
王大柱抄起钢筋当标枪掷出去,准头歪到姥姥家,把消防柜玻璃捅了个对穿。黑猫急了,窜上他肩膀当瞄准镜。第二根钢筋擦着老张头耳朵飞过,把他假发套钉在了天花板上。
你丫拆迁队的吧!老张头顶着地中海发型扑过来。王大柱就地一滚,摸到池底淤泥里埋着的玉枕——冰凉梆硬,雕着两条纠缠的蛟龙。他抡圆了往地上一摔,玉渣子飞溅,里头掉出本泡发的日记。
1998年12月23日的日记写着:刘队说填了池子能给双倍工钱,招娣发现他在青铜棺上刻符...后边字迹被水晕开了。王大柱翻页时摸到夹层,扯出张结婚照——年轻的老张头搂着个穿红袄的姑娘,俩人胸口都别着戊寅年先进工作者徽章。
黑猫突然凄厉叫唤。王大柱抬头看见老张头举着消防斧劈下来,慌忙举起玉枕残片抵挡。当啷一声,斧刃卡在玉雕蛟龙嘴里,照片从兜里滑出来。老张头瞥见照片瞬间跟抽了魂似的,鱼眼珠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池水突然退潮般消退,露出底下两具尸骨。官服那具手里攥着把钥匙,正好能打开王大柱他爸留下的工具箱。黑猫凑近嗅了嗅,突然抬起后腿撒了泡尿,尿渍在青砖上显出个箭头,指向通风管道。
王大柱撅着屁股往管道里钻时,摸到管壁上刻满指甲印。爬了七八米,眼前豁然开朗——是个水泥封起来的密室,墙上挂满黄符,供桌上摆着个缺角香炉,炉灰里埋着块上海表,秒针还在走。
爸他对着空气喊了声,香炉咚地倒了。表盘背面刻着行小字:赠爱子柱,周岁留念。黑猫蹭了蹭他裤脚,绿眼睛望向头顶裂缝,月光漏进来照在族谱上,最新一行血字正在慢慢消失。
楼下突然传来警笛声。王大柱探头看见老张头被警察按在地上,尾巴早缩回去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喊冤。他摸出兜里玉枕碎片,发现对着月光能照出地图——标着永兴大厦底下纵横交错的下水道,有个红叉画在锅炉房后面。
第二天换班时,新来的保安凑过来八卦:听说老张头年轻时为升职,把怀孕对象推进池子...王大柱捏扁了泡面碗,汤水溅在监控屏幕上。17号画面突然闪雪花,穿红羽绒服的招娣冲他比大拇指,背后闪过个戴安全帽的虚影,腕表反光晃了他一脸。
九
地下惊魂
王大柱蹲在锅炉房后墙根底下掏洞,螺丝刀都快拧成麻花了。玉枕碎片拼出的地图显示,这堵墙后头藏着个狗洞大的缺口。黑猫蹲在消防栓上监工,尾巴尖有节奏地拍打水表箱,跟特么包工头催进度似的。
你行你上啊!他抹了把汗,手电筒光扫过墙缝里的苔藓,突然照见几缕暗红色。抠下来搓了搓,是凝固的水泥掺朱砂,闻着跟过年杀猪沾的血腥味一个样。黑猫跳下来挠墙,爪子刮开层青苔,露出个刻歪的八卦符。
墙板嘎吱一声裂开条缝时,王大柱正撅着屁股研究符咒。冷风夹着水腥味糊了他一裤裆,激得他原地蹦了个三尺高。缺嘴里黑咕隆咚的,手电筒光照进去像被吞了,就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从老深老深的地方传上来。
黑猫带头往里钻,项圈上的夜光贴纸忽闪忽闪。王大柱跟蛄蛹似的蹭进去,工装裤勾住钢筋划了个大口子,凉飕飕的穿堂风直往裤裆里灌。爬了七八米,前头突然出现个锈成渣的铁梯子,扶手都烂成蜂窝煤了。
底下是个水泥砌的方池子,墙上霉斑拼出个人形。王大柱脚刚沾地,就踩到个硬物——是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柄上缠着褪色的红胶布。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玩意跟他爸工具包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黑猫突然炸毛,绿眼珠子瞪着池子中央。手电筒光扫过去,水面漂着件红毛衣,领口黄线绣的招娣俩字还反光。毛衣下头鼓鼓囊囊的,他拿钢筋挑开一看,是捆用油布包着的图纸,1998年的施工图在防水袋里泛着黄。
这特么...图纸上红笔圈着个区域,旁边批注:刘建军要求加装通风管,说是镇风水。王大柱摸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水面倒影里多了个戴安全帽的人影,上海表表链反光晃得他眼花。
黑猫突然窜上他肩膀,爪子勾着衣领往后扯。池水毫无征兆地涨起来,瞬间没到膝盖。王大柱连滚带爬往铁梯上蹿,摸到第三阶时指尖一凉——台阶背面刻着王守义
戊寅年绝笔,旁边画了只歪脖子猫。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老妈发来条语音:你爸工具箱钥匙在老家腌菜坛子底下...话没说完就没信号了。水面漂来块泡发的木板,上头钉着把钥匙,正是他爸失踪前常别在裤腰上的十字形铜钥匙。
爬回锅炉房时天都蒙蒙亮了。王大柱瘫在煤堆上啃士力架,黑猫扒拉着那捆图纸。晨光里他才看清,通风管设计图上用红笔画了个箭头,指向现在锁龙池的位置。更瘆人的是图纸边角印着个公章,模糊能认出刘建军代签。
大柱!来搭把手!新来的保安在走廊喊。王大柱把图纸往锅炉后面塞,起身时被热气管烫了屁股,疼得直蹦跶。维修间里,老张头那件道袍泡在消毒液里,袖口掉出张工作证——1998年的职位栏赫然印着副项目经理。
后半夜巡逻时,王大柱特意绕到老张头宿舍。窗户锁着,他拿通厕揣子拔开插销,屋里霉味跟停尸房似的。床头柜抽屉里塞着本相册,结婚照被抠了个洞,露出后头藏着的流产手术单,日期是1998年12月24日。
黑猫突然挠门。王大柱揣着手术单翻窗时,瞄见楼下警车顶灯在闪。老张头戴着手铐被押上车,月光下他后脖颈的鳞片闪着青光,跟罗非鱼似的。
回到监控室,17号画面突然跳闪。负二层积水里浮出个工具箱,正是他爸当年用的绿色铁皮箱。王大柱抄起铜钥匙就要冲,黑猫却堵着门直哈气。他弯腰抱猫时,钥匙串勾开了控制台暗格——里头塞着本值班记录,最新一页写着:刘总交代,戊寅日换水箱阀门。
阀门间在顶楼最西头。王大柱拧开门锁时,锈渣子簌簌往下掉。成排的管道中间挂着个帆布包,拉链上别着枚猫头徽章。包里装着扳手改锥,柄上都缠着褪色红胶布,跟他爸的工具一模一样。
最底下压着封信,信封上画着个笑脸。拆开只有半张烟盒纸,铅笔字晕得厉害:柱娃,爸找到你姑了,就在...后半截被水渍吞了。背面印着个油指印,纹路跟他中指完全吻合。
管道突然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翻身。王大柱抄起扳手要撤,黑猫却跳上管道阀门,爪子按住压力表——指针正往红色区域疯蹿。他扑过去拧泄压阀时,背后冷却池哗啦冒出一串泡,浮上来半件红工装,胸口王守义的名牌在水里晃啊晃。
十
生死换班
王大柱攥着扳手捅泄压阀,锈死的阀门嘎吱乱响就是不转。黑猫急得直挠他脚脖子,压力表指针眼瞅要戳破红区。他抬脚猛踹阀轮,鞋跟打滑在铁梯上劈了个标准的一字马,裤裆撕裂声在管道间回荡得跟放炮仗似的。
你丫笑屁!他冲黑猫龇牙,这畜牲正蹲在蒸汽管上抖胡子。压力表砰地炸出股白汽,烫得他原地蹦迪。冷却池里那件红工装突然竖起来,跟晾衣架成精似的飘过来,胸口名牌王守义三个字直往他脸上贴。
黑猫一爪子拍在工装后领上,扯出块缝在里子的油布。王大柱抖开油布,上头用圆珠笔画的路线图都晕成抽象画了,就认得出锅炉房底下标着个骷髅头。他摸出打火机烤了烤,骷髅头旁边显出行小字:换气口三短两长。
冷却池突然咕嘟咕嘟冒泡,工装袖子缠住他手腕就往水里拽。王大柱抡起扳手砸向池壁,砖缝里震出个铝饭盒——盒盖上用红漆画着只歪脖子猫,跟他爸工具箱贴纸一模一样。
饭盒里塞着包用避孕套裹着的底片。王大柱对着顶灯瞅了半天,显影出招娣跟个男人在通风管里刻符,男人腕子上戴的上海表反光刺眼。黑猫突然窜上他肩膀,爪子按在底片角落——那里隐约能看见老张头躲在管道岔口偷拍。
这老鳖孙...他骂到半截突然噎住,冷却池排水口传来指甲抓铁皮的动静。抄起通厕搋子堵住管口,那头的力道大得跟藏了台拖拉机似的。黑猫叼来根铁链绕在搋子柄上,链子另一头栓着泄压阀——这畜牲成精了吧
半夜三点,王大柱蹲在锅炉房研究那个铝饭盒。盒底用双面胶粘着把钥匙,齿纹跟他爸工具箱那把完全吻合。黑猫突然窜出去抓蟑螂,撞翻了煤堆后的图纸筒。1998年的通风管施工图滚出来,红笔圈着的区域用钢笔画了个猫头,眼珠子位置正好是现在闹鬼的女厕所。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物业经理发来短信:明早九点换水箱,记得断电梯电。王大柱瞄了眼日历,农历腊月二十三用红圈标着——戊寅日。他后脊梁窜起股凉气,七年前招娣就是这天出的事。
黑猫叼着个东西跳上控制台。王大柱掰开猫嘴掏出个铜铃铛,铃舌上刻着戊寅——跟老张头那串法器一模一样。铃铛内壁结着层黑垢,抠下来闻着像血痂。
后半夜巡逻时,王大柱特意绕到老张头宿舍。窗户缝里塞着的符纸还在,他拿通厕搋子拔开插销,霉味里混着股鱼市收摊时的腥臭。床头柜最底下压着本《水产养殖技术》,书里夹着张泛黄的B超单,胎儿影像旁批注:戊寅煞,弃之。
黑猫突然挠门。王大柱揣着书翻窗时,瞄见楼下警车又来了。两个民警架着老张头往车上塞,老头儿道袍下伸出条覆满鳞片的尾巴,在地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回到监控室,17号画面突然跳闪。负二层积水里浮出个搪瓷缸子,上头印着先进生产者,跟他爸当年用的那个一模一样。王大柱抄起铝饭盒钥匙要冲,黑猫却把爪子按在值班表上——腊月二十三的排班表被红笔打了个叉,旁边画着个笑脸。
工具间铁皮柜突然咣当乱晃。王大柱抄起消防斧撬开门,里头堆着的旧工作服潮得能拧出水。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袋,封口用蜡油糊着八卦图。撕开一看是堆报销单,1998年12月的汽油费发票抬头全写着刘建军。
黑猫突然炸毛。王大柱转身时撞翻工具架,扳手改锥下雨似的往下掉。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工具间墙上慢慢显出个人形水印,安全帽轮廓上海表的反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爸他刚喊出声,人形水印突然坍成一滩。黑猫凑上去舔了舔,地面积水竟显出条箭头,直指锅炉房后的煤堆。王大柱连滚带爬扑过去扒拉煤块,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是把锈成红褐色的洛阳铲,柄上缠着的胶布还能认出王字。
铲头沾着黑泥,闻着跟锁龙池底一个味。王大柱抡起铲子往地上一戳,水泥地咔嚓裂开条缝。黑猫跳过来挠他裤腿,煤堆后突然传来手机铃声——是他设的闹钟,农历腊月二十三早上八点整。
整栋楼的消防喷头突然同时炸开。黑水里混着朱砂劈头盖脸浇下来,王大柱抹了把脸,看见监控屏幕集体跳闪。17号画面里,穿红工装的招娣正在负二层积水里写血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直直指向天花板——
他抬头望去,通风管百叶窗正在渗血,一滴正落在他手里的洛阳铲上。铲柄突然发烫,王守义三个烙金字在锈迹下若隐若现。
十一
镇煞碑现
王大柱攥着发烫的洛阳铲满楼乱窜,裤裆裂口灌进来的穿堂风凉飕飕的。黑猫蹲在他肩头当导航,爪子指哪他往哪跑,活像个人形猫爬架。负二层积水里那个血箭头这会儿泡发了,晕染得跟姨妈巾似的,直指通风管检修口。
你丫最好别坑我...他踩着消防栓往上够,工装裤裂口又撕大两寸。检修口螺丝锈得跟焊死了似的,抡起洛阳铲当撬棍,震得虎口发麻才撬开条缝。霉味混着鱼腥味糊了一脸,手电筒光柱里飘的灰絮跟下雪似的。
管道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抓挠声,像是有人用铁勺刮锅底。黑猫突然窜进去,项圈夜光贴纸晃成条绿虚线。王大柱蛄蛹着往里蹭,后背蹭掉块墙皮,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镇鬼符——符纸边角还粘着根泡囊的烟头,跟他爸抽的红塔山一个牌子。
爬了十来米,前头突然豁亮。通风管拐角处嵌着个铁皮箱,锁眼糊满黑泥。王大柱拿铲尖一捅,咔嗒弹开半寸,里头码着七根锈铁钉,钉帽上全刻着戊寅。箱底压着本泡发的《机械维修手册》,扉页上他爸的狗爬字写着:换气口诀,三短两长。
黑猫突然挠他脚脖子。回头一看,管道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抓痕,有几道新鲜得还反光。他凑近了瞅,指甲缝里卡着的碎布条正是招娣那件红工装的料子。手电筒光扫过抓痕,阴影里突然凸出个人脸轮廓,吓得他后脑勺咣当撞在管壁上。
喵呜!黑猫一爪子拍亮手机闪光灯。强光下抓痕组成了个箭头,指向头顶的检修盖。王大柱抡铲子捅开盖板,腐臭味跟特么掀了棺材板似的。钻出来才发现是女厕所最里间,马桶水箱上摆着个搪瓷缸,里头泡着三炷没点的香。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物业经理发来语音:大柱啊,九点准时停电梯电!他瞄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九。黑猫突然跳上他肩膀,爪子勾着衣领往后扯——晚了,整栋楼的灯唰地全灭。
应急灯的红光里,马桶开始咕嘟咕嘟冒黑水。王大柱抄起洛阳铲当马桶搋子,一铲子怼下去,震得手腕发麻。水里突然伸出只泡囊的手,指甲缝里卡着枚上海表零件,表盘日期停在他生日那天。
爸他手一抖,铲子当啷掉进马桶。黑水突然退潮般缩回去,水箱盖砰地弹开,飘出件红工装。黑猫窜上去挠领口,扯出块缝在里子的黄布符,朱砂画的八卦被血渍糊了一半。
走廊突然传来电梯运转声。王大柱抄起铲子往外冲,看见电梯指示灯从18楼往下降。黑猫炸着毛堵在按键前,爪子拍得下行键啪啪响。他这才发现所有按钮都在渗水,17楼键凹槽里卡着片鱼鳞。
叮——电梯停在一楼。门缓缓打开时,王大柱抡圆了铲子准备干架,却跟推着工具车的物业经理撞个对脸。经理手里扳手当啷掉地上:你特么cos蓝翔技工呢
黑猫突然窜进电梯井。王大柱扒着门缝往下瞅,轿厢顶上积着滩黑水,里头泡着把铜钥匙。经理骂骂咧咧去拉电闸时,他趁机顺走安全绳,拴着洛阳铲下去够钥匙。铲头刚碰着水滩,里头突然冒出串气泡,组成个戌字。
钥匙插进铁皮箱锁眼的瞬间,整栋楼晃得像筛糠。王大柱抱着箱子摔进工具间,七根铁钉叮铃咣啷撒一地。黑猫叼着根钉子往墙上拍,钉出个北斗七星阵。阵眼刚成型,墙皮哗啦脱落,露出后面封着的水泥碑,碑文淌着血:王守义镇煞于此。
手机突然狂震,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老家区号。王大柱回拨过去,村长破锣嗓子震得他耳膜疼:你爹的坟让野狗刨了!棺材里就一箱工具...话没说完,碑文上的血突然滴在他手背上,烫出个猫爪印。
黑猫跳上他肩膀,绿眼珠子里映出监控画面——17号摄像头正对的水泥碑背面,慢慢凸出个人形轮廓,上海表的反光晃得屏幕发白。
十二
冤魂昭雪
王大柱蹲在老王家祖坟前啃烧饼,纸钱灰落进豆浆碗里,整得跟芝麻糊似的。村长扛着铁锹在旁边叨逼:昨儿半夜听见狗叫,过来就瞅见棺材板子让啃得跟蜂窝煤...话没说完,黑猫一爪子拍在墓碑上,青石板上慢慢渗出水渍,组成了个箭头指向坟坑。
起开起开!他夺过铁锹往下刨,第三铲就碰着个铁皮箱。锁眼糊着泥,拿豆浆浇半天才捅进钥匙。箱子里码着二十多本维修日志,最上头那本封皮用红笔写着:守义绝笔。
黑猫突然窜上箱盖,绿眼珠子瞪着他身后。王大柱后脊梁一凉,扭头看见村长正往后退,裤管底下滴滴答答淌黑水,布鞋头都泡囊了。
叔你...他刚开口,村长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柱啊,该换班了。声音跟老张头一个调调。王大柱抄起铁锹抡过去,拍中的却是个稻草人,脑门上钉着片鱼鳞。
坟圈子突然起雾了。他抱着铁箱连滚带爬往山下跑,维修日志掉了一路。黑猫窜前窜后叼回来,封面沾的口水把戊寅俩字都泡发了。跑到村口老槐树下,发现树洞塞着个铝饭盒——跟他爸在冷却池藏的那个一模一样。
回城大巴上,王大柱就着路灯翻日志。1998年12月23日那页写着:刘建军逼招娣下池刻符,我在通风管留后手...后边被血渍糊了。黑猫突然伸爪按在页脚,肉垫沾着的泥在空白处印出个猫爪印。
永兴大厦今晚静得瘆人。王大柱摸黑钻进锅炉房,洛阳铲往地上一戳,当啷碰着个铁环。拽开一看是口窨井,锈梯子通往下水道。黑猫带头往下蹿,绿眼珠活像俩鬼火。
污水没到大腿根,王大柱举着防水手电筒直犯恶心。墙上霉斑拼出个人形,手里拎着把洛阳铲。走近了看,铲柄上缠着的胶布还印着王字,跟他手里这把像双胞胎。
前头突然传来哗啦水声。黑猫炸毛哈气时,他手电筒照见个泡囊的帆布包,拉链别着猫头徽章。刚摸到包带,背后污水咕嘟冒泡,浮上来件红工装,领口黄线绣的招娣直往他脸上扑。
姑!咱不闹行不他带着哭腔抡铲子,工装突然塌成滩黑水。帆布包里掉出盘磁带,贴纸上画着笑脸。物业值班室还有台老式录音机,塞进去一按播放键,先是一阵刺啦声,接着是他爸的烟嗓:柱娃,要是听见这个,说明爹没能...
突然停电了。应急灯亮起的红光里,录音机还在转:...通风管三号岔口的水泥是空的,里头...后头的话被尖啸声盖过。黑猫窜上桌子,爪子拍在值班表上——腊月二十三那栏被红笔圈着,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天花板。
王大柱抬头看见通风口百叶窗在渗血,一滴正落在他眉心。抹了一把闻着腥甜,手电筒光下竟是朱砂混着香灰。黑猫突然窜上货架,撞翻工具箱,零件雨里掉出个铁盒,锁眼形状跟他爸那把十字钥匙严丝合缝。
盒子里塞满老照片。最上头那张是招娣抱着黑猫喂火腿肠,背景里老张头在锁龙池边刻符。翻转过来,背面用圆珠笔写着:建军说要用活人镇煞。
手机突然震动,物业经理发来语音:大柱!快看17号监控!他冲回监控室,画面里负二层积水正在沸腾,咕嘟出的气泡组成个戌字。黑猫跳上操作台,爪子按着回放键——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个人影正往池子里扔刻着戊寅的铁钉,看背影竟是村长。
叮——电梯突然自行启动。王大柱抄起洛阳铲往负二层冲,轿厢门开时跟个水淋淋的人影撞个满怀。手电筒光扫过去,穿红工装的招娣正在梳头,脚边躺着个打开的搪瓷缸,里头三炷香无火自燃。
姑...他刚出声,招娣突然转身露出泡肿的右脸,嘴角却往上翘:该换班了。声音跟村长一模一样。黑猫凄厉叫唤着扑上去,香灰簌簌落下,在积水里聚成个箭头,直指锁龙池底那口青铜棺。
池水突然退尽。王大柱抡铲子撬开棺盖,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七套保安制服,胸牌全写着戊寅年入职。最底下压着本值班表,腊月二十三那页按着血手印,墨迹未干处写着:王大柱,2023年卒。
十三
猫眼寻踪
王大柱抡起洛阳铲就往值班表上剁,铲刃砍在卒字上火星四溅。血手印突然活了似的蠕动着爬开,在纸上拖出条黏糊糊的印子。黑猫跳上棺材沿,一泡尿滋在制服堆里,保安胸牌遇尿显形,背面全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操!这特么是阴间人事档案啊他拎起件制服抖了抖,掉出把锈成红褐色的哨子。刚吹了个响,整栋楼的消防喷头突然爆裂,黑水混着朱砂劈头盖脸浇下来。黑猫炸着毛窜上他肩膀,爪子勾着衣领往棺材外拽。
池底青石板突然咔咔裂开条缝。王大柱连滚带爬往外蹿时,瞥见缝里伸出只覆满鳞片的手,指甲缝卡着的上海表零件跟他爸那块一模一样。黑猫叼来根铁钉往缝里捅,鳞片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回到监控室,17号画面里的血卒字正在融化。王大柱灌了半瓶二锅头压惊,酒劲上头时发现酒瓶商标印着个八卦图。黑猫一爪子拍碎酒瓶,玻璃渣里掉出枚铜钱,跟之前项圈里掉的那枚正好凑成对。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老家座机号。接起来是招娣的声音:柱子,把铜钱塞进...话没说完就被电流声吞了。王大柱捏着铜钱往监控屏幕上一按,17号画面突然跳转到通风管视角——1998年的招娣正在刻符,身后闪过个戴上海表的背影。
黑猫突然窜上控制台,绿眼珠子瞪着他裤兜。摸出来一看是把泡囊的钥匙,齿纹跟棺材里那把严丝合缝。钥匙插进控制台暗格时,整面墙轰隆转了个面,露出后面贴满符纸的密室。
密室里摆着七口腌菜坛子,封口全用血画着八卦。王大柱掀开最近那坛,酸臭味里浮着个保安帽,帽檐别着戊寅年优秀员工徽章。黑猫扒拉开墙角的蜘蛛网,露出后面用烟头烫出的路线图——每个岔口都标着个猫头。
跟着猫头标记爬到通风管三号岔口,手电筒光扫见水泥补丁上刻着王守义到此一游。抡铲子砸开补丁,里头塞着个油布包,裹着把铜钥匙和半张结婚照——招娣穿着红袄,旁边男人的脸被抠掉了,但腕上的上海表反光刺眼。
突然整栋楼晃得像筛糠。王大柱脑门磕在管壁上,血滴在结婚照上,被抠掉的人脸位置慢慢显出血纹——竟是他爸年轻时的模样。黑猫突然凄厉叫唤,爪子挠着管壁某处,锈渣子簌簌掉落,露出后面用指甲刻的遗书:柱子,爹对不住招娣...
叮——电梯突然自行升到顶楼。王大柱踹开天台门时,月光下站着个穿红工装的身影正在梳头。黑猫窜过去蹭那人脚踝,招娣转过来的左脸完好如初,右脸却爬满鱼鳞:该换班了。
她递来把锈迹斑斑的哨子,吹响的瞬间,整栋楼的应急灯全红了。王大柱回头看见监控屏幕集体闪烁,17号画面里的血手印正慢慢爬向王大柱的名字。黑猫突然跃起撞翻哨子,铜哨滚进下水道口的瞬间,所有灯光唰地熄灭。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王大柱摸出手机照明,看见天台水箱上密密麻麻趴着上百只黑猫,绿眼睛亮得跟LED灯似的。招娣的身影在水箱投下的阴影里渐渐消散,最后化作张黄符纸飘落,上面用血写着:子时三刻,碑前见。
十四
星镇煞
王大柱深一脚浅一脚往祖坟摸,手电筒光晃得跟蹦迪似的。黑猫蹲在他背包里打呼噜,尾巴尖从拉链缝支棱出来,活像根天线。路过村口鱼塘时,水面突然咕咚冒个泡,浮上来个保安帽,帽徽在月光下反着戊寅俩字。
你丫消停会儿行不他捡块石头砸过去,水花溅了一裤腿。黑猫突然窜出来挠他后脖颈,爪子指向坟圈子方向——镇煞碑正在渗血,碑文王守义三个字红得跟霓虹灯似的。
走近了才发现碑前摆着碗冷饭,筷子直插中央。王大柱抬脚要踢,黑猫一泡尿先滋了上去。冷饭滋啦冒起白烟,底下露出把钥匙,齿纹跟他爸工具箱那把严丝合缝。
合着您老还是条寻宝猫他刚捡起钥匙,坟头突然塌了个窟窿。黑猫带头往下钻,绿眼珠子活像俩探照灯。墓道里潮得能拧出水,墙面上全是抓痕,有几道新鲜得还带着布丝——正是招娣工装那种红布料。
最里头密室挂着盏气死风灯,火苗绿莹莹的。供桌上供着个铁皮箱,锁眼糊着香灰。王大柱拿钥匙捅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七把洛阳铲,柄上全刻着戊寅。箱底压着本族谱,最新一页的血字正在消退:王大柱卒于...
突然一阵阴风刮进来,族谱哗啦啦往前翻。1998年那页夹着张流产手术单,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王招娣。黑猫一爪子拍在手术单上,肉垫沾着的泥在空白处印出个猫爪,正好盖住主治医师签名——刘建军。
操!老瘪三连这都管!他骂声在墓室里撞来撞去,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供桌突然咔咔裂开,露出底下暗格。里头塞着个帆布包,拉链别着猫头徽章,跟他爸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物业经理发来段视频:监控画面里老张头正往锁龙池倒汽油,尾巴鳞片反着油光。王大柱扭头要跑,黑猫却堵着墓道哈气。手电筒光扫过去,墙上抓痕不知何时组成了箭头,直指村后废弃的砖窑。
砖窑门口蹲着个稻草人,脑袋上钉着七枚铁钉。王大柱抡铲子要砸,稻草人突然咔吧转了个头——烂布条脸上用鱼鳞拼出个笑脸。黑猫窜上去挠散鱼鳞,底下露出张泛黄的照片:老张头跟村长勾肩搭背站在蓄水池前,手里拎着刻符用的凿子。
窑洞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王大柱硬着头皮摸进去,看见土炕上摆着个腌菜坛子,封口画着血八卦。掀开一瞅,泡在盐水里的竟是七个泥娃娃,个个心口钉着戊寅铁钉。最底下压着本账簿,1998年12月23日写着:处理费,红塔山两条。
处理你大爷!他抡坛子往墙上砸,泥娃娃遇空气瞬间风化。黑猫突然炸毛,绿眼珠子瞪着窑顶——茅草缝隙里垂下缕黑发,发梢正往他脖领子里钻。
逃出砖窑时天边翻起鱼肚白。王大柱瘫在草垛上啃冷馒头,黑猫扒拉着帆布包。晨光里才发现包内侧用血画着路线图,箭头指向永兴大厦天台水箱。包里还有把锈死的哨子,吹不出声,但一甩就掉出枚铜钱,跟他之前那对正好凑成三枚。
回到监控室,17号画面突然跳闪。血手印彻底蚕食了王大柱的名字,却在旁边晕出个新名字:刘建军。黑猫跳上键盘踩出串乱码,监控视角突然切换到天台——老张头正撅着屁股往水箱刻符,鳞片尾巴在晨光里泛着青光。
物业经理突然踹门进来:你小子夜班睡...话卡在嗓子眼——王大柱正拿着洛阳铲刮墙皮,底下露出用烟头烫的镇鬼符。黑猫蹲在铲柄上舔爪子,绿眼珠子斜楞着经理手腕上的上海表。
今儿我替班。经理擦着汗往外退,后脖领子露出半截鱼鳞。王大柱抄起铲子要追,整栋楼突然晃得像地震。17号监控画面里,锁龙池的青石板轰然炸裂,青铜棺盖冲天而起,七套保安制服在天上飘成北斗七星。
黑猫突然窜上他肩膀,肉垫按着人中穴。王大柱猛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工具间昏迷,手里攥着把沾血的洛阳铲。墙上用血画着笑脸,底下歪歪扭扭写着:子时三刻,换班快乐。
十五
真相大白
王大柱抡起洛阳铲劈开最后一道符纸时,整栋楼突然静得能听见蚂蚁放屁。黑猫蹲在他肩头炸着毛,绿眼珠子里映出十七个监控画面同时跳闪——每个屏幕里的血手印都在疯狂抓挠,想从刘建军的名字里爬出来。
该换班了。他吐出嘴里的锈渣子,从裤兜摸出三枚铜钱。老张头在锁龙池布下的七星灯突然全灭,池底青石板咔咔裂成八卦阵,青铜棺里传出指甲刮铁皮的动静。
黑猫突然窜上棺材沿,项圈咔嗒弹开,掉出把钥匙。王大柱插进棺盖锁眼时,听见里头传来他爸的烟嗓:柱娃,掀!
腐臭味跟掀了化粪池似的。棺材里七套保安制服突然活过来,袖管缠住老张头的鱼尾巴。这老鳖孙这会儿彻底现了原形,腮帮子裂到耳根,鳞片下雨似的往下掉:戊寅换戊寅,你跑不了...
换你大爷!王大柱把铜钱拍在棺材板上,三枚钱眼正好对准北斗七星。黑猫跳上去一泡尿滋透铜钱,整口棺材突然金光大作。老张头惨叫着化成一滩黑水,水渍在地上拼出个冤字。
池底轰然塌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下水道。王大柱攥着洛阳铲往下跳,黑猫绿眼珠子当探照灯。污水尽头立着块镇煞碑,碑前整整齐齐摆着工具箱、红毛衣、搪瓷缸——全是他爸的遗物。
碑文突然渗出血珠。王大柱抹了把额头的伤,血滴在王守义三个字上。整块碑嗡嗡震颤,浮现出他爸的虚影:柱娃,姑侄连心...
黑猫突然凄厉叫唤。王大柱转身看见招娣的怨灵正在梳头,右脸鱼鳞褪去露出酒窝。她递来半截梳子,梳齿突然飞出去钉在碑上,组成了个破字。
姑!他带着哭腔抡起洛阳铲。铲头劈中碑眼的瞬间,整条下水道亮如白昼。二十年前的画面在光里闪回:招娣为救被老张头推下池的哥哥,咬破手指在通风管刻反咒符;黑猫为护主撞翻七星灯,被浇筑在水泥里...
等再睁眼,王大柱躺在医院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洒在床头柜——上头摆着招娣的梳子、他爸的上海表,还有枚刻着戊寅的铜钱。护士说送他来的警察在锁龙池底挖出七具尸骨,腕上都戴着保安胸牌。
出院那天,永兴大厦拆得只剩框架。王大柱蹲在废墟堆里扒拉出个铁皮盒,里头是招娣的工牌和老张头的认罪书。黑猫不知从哪窜出来,项圈新挂了把钥匙,绿眼珠子望向西边晚霞。
三个月后,村后山坡立了两座新坟。王大柱摆上火腿肠和红塔山,碑文并排刻着兄王守义妹王招娣。黑猫蹲在坟头舔爪子,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乍看像三个人挨着看日落。
夜风拂过坟前供香,烟柱扭成个笑脸。远处永兴大厦旧址亮起霓虹灯,新建的儿童乐园传来欢笑声,旋转木马转着圈,灯光照亮了锈迹斑斑的戊寅铜钱,它在王大柱掌心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