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大山里的金凤凰 > 第一章

几点了赶紧起床,院子里的鸡还没喂呢!
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母亲尖锐的嗓音透过门传进来,像指甲挠抓玻璃的声音,刺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
斑驳的墙面,蓝色格纹的床单,破旧的木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熟悉,这……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没嫁人前的房间!
我心里涌上了一阵狂喜,连忙下床扑到桌边拿起镜子。
镜子里出现的的赫然是我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巴掌大的小脸,细腻的皮肤,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
没有后面风吹日晒满脸的斑,没有劳心劳力长出的皱纹……
我重生了这是在做梦吗
我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比真实。
我真的重生了!!!
四五十的时候也跟风看小说,那些穿越,重生呀,都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老天有眼呀,我地里刨食,半生劳苦,终于走了一回大运。
那么,现在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如果是十八岁,那重来一次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上辈子十八岁的我已经和村长的儿子定亲了。
起来了没有!你个懒丫头,这都晌午了,快出来看着晨晨,我要去地里了!母亲又拍了两下门。
我连忙下床换衣服,提高声音回应:起了起了,我马上出来。
我打开门走到院子里,从母亲怀里接过侄子晨晨。
母亲拍了一下我的背,埋怨:起的比晨晨都晚,考试考傻了吗
我眼睛一亮,我高考完了
母亲狐疑的看向我,盯着我的脸愣了一下。
你这才考完三天还没缓过来还有这脸咋了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打了个哈哈:睡懵了。
又说蚊子刚刚趴我脸上了,我一个心急,太用力了。
母亲瞪了我一眼,自己的脸也不晓得疼,傻了吧唧的,我下地了,在家把鸡喂了,下午去地里给我和你爸送点茶。拿着锄头出了门。
我抱着晨晨往上颠了颠,心里复杂的目送母亲出门,怀里晨晨高兴的嘿嘿笑。
等母亲走远,我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的抱着晨晨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晨晨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靠在我怀里拍着手傻乐。
平复了心情,我把晨晨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在院子里玩。
我熟练的舀了一瓢玉米喂鸡,然后又用竹笤帚把鸡屎扫净。
又把绳子上晾的衣服取下来,放到父母的房间里。
忙完了一圈,我坐在门口,看着小侄子撵鸡玩。
心情很复杂,上辈子我忙忙碌碌到三十岁,才偶然得知小姑子顶了我的大学名额。
大哥做生意的第1桶金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哈哈,真是讽刺。
我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没考上学,在家里干了一年的活,然后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村长的小儿子,辛苦了一辈子,三十五老的像个四十五的,被耍的团团转。
当时听说李文丽考上大学,村长摆了三天的酒。
我特别羡慕,还把自己最珍贵的钢笔送给她,让她去了大城市之后回来好好跟我说说。
想到这我就咬牙切齿,顶着我的身份上了我考的大学,我还嫁给她弟,给她家做牛做马了半辈子,还给她家培养了两个大学生。
我说李文丽为什么不常回家,每次回来面对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该死的贱人。
幸好现在高考才结束三天,离录取通知书发下来还早。
我一定要在此之前好好谋划,让李文丽身败名裂,村长也不会放过,还有父亲,大哥,凭什么毁了自己一辈子还能过上好日子!
那母亲在这里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她可怜的女儿经历了什么,还是也参与其中为她的好儿子铺路。
这边想着,突然有一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
李长青笑盈盈的站在我旁边,手里还拿着黄桃罐头。
书君,我姐从镇上回来买了黄桃罐头,你吃不
我吃我吃个屁!我看见李文丽都想掐死她,还吃她买的罐头
我使劲掐着自己的腿,压下心里无边的愤怒。
我就不吃了,晨晨发烧才好,不能吃太多甜的,叫他看见又要闹了,你快走。
我努力回忆和李长青结婚之间相处的样子,柔声和他说话,其实心里恨的滴血。
那我也不吃了,你别赶我走,我想和你说话。李长青把罐头放在门外的墙角,讨好的对我笑。
年轻人穿的齐齐整整的,头也剃的利落,整个人精神的像个城里人。
我看着他的样子直犯恶心。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体贴,把落榜伤心的我哄的都找不着北,然后我稀里糊涂,18岁就嫁给了他。
当牛又做马,大晒天里下地,他爸妈都让我一个人干,被他家吸了半辈子血,后来进城打工,等于无阻,什么活都干过,他就在家里,还哄着孩子嫌弃我。
我就不信他能不知道他姐做的事,一家子贱人。
牙齿咬破舌尖,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我拼命的忍耐恨意。
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夹着嗓子说:谁要和你说话,我在家里一堆事儿呢,等会儿还要去地里帮忙,你别打扰我,叫人看见不好,快回去吧。
李长青揉了揉我的头,害羞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就是过来看你一眼,给你送罐头的,既然你不吃,那我回去了。
我身体一僵,胃里翻江倒海,连忙退后了两步。
嗯嗯,你走吧,回去慢点。
李长青以为我又害羞了,哈哈笑了两声,转身走了,走到路口还对我挥了挥手。
我僵硬的笑着,也跟他挥了挥手。
恶心,真tm的恶心,头脏了,我呸,还摸头呢,真恶心。
我转身重重地关上了大门,一重生就看见李长青,真晦气。
我哄着晨晨喝了一碗水,然后让他进屋玩。
我回了屋,掏出自己从小到大省吃俭用攒下来和帮同学做作业的钱,一百七十三块五毛,火车票的钱是够了,但是学费生活费差得远。
都几十年了,高中的知识也忘的差不多了,也没办法补习赚钱。
我有些发愁的叹气,得想办法去一趟镇上,从村里到镇上要走一个多小时,骑电瓶车还要半个小时。
村里只有两家人有电瓶车,一家是村长家,一家是黄婶娘家。
黄婶娘爱占便宜,不好借,刮花了一点要嚷嚷的全村都知道。
村口都是田地,我要走肯定会被父母看见,不过好在通知书没下来,父母管的还没有这么严。
傍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我吃的很少,也不夹菜。
母亲忙着喂晨晨,抽空看了我一眼,皱眉。
咋不吃跟谁气呢
我戳了戳碗里的饭,张了张嘴:我上火了,嘴烂的可很了。
咋上火了天天睡这么久还有火。
我这不是愁嘛,我不晓得能不能考上。
我要是考上了,咱们家不就出了一个大学生了,多风光呀,没几年就能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夸张的说着,小心观察父母的表情。
母亲愣了愣,父亲闻言抬头夹了块肉,淡淡地说你当大学是那么好考哩别想太多,考不上也没人怪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早就算好了
我佯装生气,老师都说我成绩好,怎么考不上那我考上了,毕业了,不就能帮着家里
父亲像是慈爱的看着我,那眼神太深,像是要看进我心里。
你张老师也说了你高三成绩不稳定,报的学校又太好了,爸当然也希望你考上,那你要是考不上家里也不会怪你,咱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这脑子。
原来是张老师帮忙,那个满口男强女弱的傻逼老师。
养你这么大了,也没钱让你再来一年,你们三个都是这样,考的上就上,爸没本事,也得顾着你小弟。
这是早就算好的!哈哈哈!
我是该庆幸父亲和村长看得起自己,还是该悲哀自己任人安排的人生。
我装作听进去的样子,沉默下来埋头吃饭。
饭后收拾收拾回了屋,母亲和父亲坐在院子里打着蒲扇吹风。
庄稼人没太多打发时间的娱乐,大都是饭后坐在院子里闲聊。
我关了灯,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过了好久,有个人影悄悄地贴到我的窗户边,影子被月亮照进屋里。
不是很高,有些佝偻,是父亲!
我僵硬着身体,继续均匀的呼吸。
半晌,那道人影又悄悄离去。
我还是不敢动,在床上又挺了大概十分钟,才爬起来摸到门边。
缓慢的把门拉开一条缝,我故意没锁门,这样动静小。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鸡圈里的鸡还在扑棱棱的动着。
我贴着门框把门再打开了点,吸气从门缝里侧身出去。
一出来我就趴到地上,手脚并用,一点点的往前爬。
终于爬到西屋的窗户下。
父母亲低低的说话声顺着窗子拉开的小缝隙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这两天再好好跟她说说,叫她死了这条心,别到时候要死要活的闹着去镇上问。
他爸,书君说的也不错,她考上了能不帮着家里,总比村长亲。
头发长见识短,她要是出去了被人认出来咋办那家人保不齐还在找,再说都跟村长定好了,你敢反悔
可是,都过去十八年了咋会还找,从小养在身边,他爸,我这心里……
闭嘴,,88年的大学生!你会不找再说这么多年的学费你给的起吗养了这么多年,没打过没骂过,也对得起国军了,让她上到高中也算是对得起她了,每年扫墓也都让她给那女人磕头了,这还不好吗
你把嘴给我闭上,别忘了咱们自己的儿子!这都是命……
我如坠冰窟,浑身打颤,什么意思,那女人
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才猛地回神,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我小心翼翼的把泪蹭在袖子上,捂着嘴,慢慢的爬回去。
关上了门,我没有管身上的灰,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斑驳的房顶。
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的回忆,有母亲牵着我在田野间走的样子,有父亲笨拙的背着哥哥把糖果塞给我笑脸,有上学时,父亲背着我的被子沉默的背影……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的心彻底凉了,一寸一寸的碎掉,泡在苦水里。
我的母亲躺在地底,她的女儿被人愚弄。
我是谁她是谁
一夜无眠,只有泪水浸满了枕巾。
喔喔喔——公鸡的叫声将我从僵硬中唤醒。
我收拾了昨天的脏衣,进了厨房,利落的开始熬稀饭。
母亲梳着头发走进来,看着我愣了一下。
我不自在的低下头,怏怏的开口:妈,稀饭熬好了。
怎么眼睛肿肿的
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半夜哭了。妈,你放心,就算我这回考不上,我也不会再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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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怜爱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盛了粥出去。
我也端着粥出去,父亲站在门口,我经过时他突然开了口:是爸没用,对不起你。
我顿了下脚步,没说什么。
堂屋里,我期期艾艾的开口:我想今天去趟镇上,把书给卖了,同班的郭晓洁之前说想要我的笔记,她成绩不好,不一定能考上,她爸让把我的笔记买下来。
父亲点了点头,去村长家借车子,早点回来。
他以为我死了心,怕睹物伤心。
我把剩下的稀饭吸溜完,收拾收拾出门了。
清晨都是下地干活的叔叔伯伯们,我挨个打了招呼。
走过飞扬的泥巴路,心绪复杂。
从小到大生长的村子,好像蒙上了一层布,每个人都很陌生。
有德叔,我借个车,去镇上找同学玩。
好,钥匙在车上插着,要不要让长青陪你
村长李有德蹲在院子里修鸡圈,看见我来了站起身朝东屋喊了一声。
李长青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我眼睛都亮了。
书君,我带你,去找谁呀
我拢了拢头发,轻声说:找郭晓洁,你不许去,我找她卖书,她喜欢你,你去了,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李长青先是挠了挠头嘿嘿地笑,又有些疑惑:找她卖书,她收书呀我的可新了。
人家是要笔记,你的不行。
我翻了个白眼。
噢,我的不行,你的肯定可以,书君笔记做的可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早点去早点回,下次再跟你出去玩。
李长青高兴的把车给我推出来,嘱咐我慢点骑。
我骑上车跟他挥了挥手,又冲院子喊了一声有德叔,我走啦。
车子在田野里慢慢的前进,微风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丝清亮。
田地里的婶子们都笑着跟我招手。
等我过去,他们又弯下腰,有婶娘靠在一起说闲话。
书君丫头骑的是村长家的车吧。
啧啧,你懂什么,书君呀,是村长早就定下的。
……
到了镇上,我凭着记忆骑到郭晓洁家楼下。
郭晓洁她妈是开小卖部的,她爸也是镇上高中的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
她家住在超市二楼,我把车停在门口,拎着书进去。
郭晓洁的妈妈就坐在柜台里,正喝稀饭。
我甜甜的喊人:阿姨好!
诶,是书君呀!来找晓洁呀
她妈妈连忙起身招呼我。
晓洁之前说想要我的笔记,我这回来就拿上了。
她妈妈高兴的笑了起来,从桌子后面出来。
那太好了,她爸之前还念叨着你的笔记呢。
她爸,晓洁,书君来了!
她让我上楼,又从我手里抢过书提着走在后面。
我上楼看见郭晓洁和她爸坐在桌子边吃饭,早餐很丰盛。
郭老师推了推眼镜,招呼我坐下吃饭。
我推脱着说吃过了,郭老师就去房间里给我拿钱,她妈妈让郭晓洁招呼我,就急着下去看店了。
郭晓洁撇了撇嘴,揪着馒头吃可不是我想要的,是我爸非要我买你的笔记,我才没觉得你的笔记有多好。
我看着她傲娇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羡慕。
嗯,你的笔记也很好,只不过我记性差,所以记得多一些。
郭晓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郭老师拿了钱从卧室出来,把钱递给我。
整整一,跟上辈子一样。
红彤彤的钱票,烫的她双手颤抖,眼眶湿润,一堆旧书根本不值这个价。
郭老师,谢谢您,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
回到家,我抚了抚还在怦怦跳的心,趁着四下无人拿着筐子去后山。
两个坟包立在半山上,我跪在小一点的坟头前拜了拜。
妈妈如果你有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我背着装满了柴火的筐子回家,果然没有人问什么。
之后的几天我都呆在村里,经常趁着别人下地,去水田叔家周围晃,偶尔去应付一下李长青。
终于等到去外省大哥那的小弟回来。
小弟刚初二,哥俩感情很好,趁着小弟暑假大哥让他去外面见识了一下。
而我从小就和大哥不亲,也不奇怪,那个时候大哥应该也已经记事儿了
饭桌上,我借口从镇上郭老师那听来市里的高中在招体育特长生,要带李阳去试试。
真的假的还有学校专门要跑得快的学生父亲有些不相信。
嗯,这算特长,要是跑得特别快,还能出国比赛呢,人家学校都争着要,这个是郭老师他们的内部消息,郭老师喜欢我,才告诉我的。
李阳闻言很兴奋,他成绩不是很好,考上高中有点难。
小弟不是一直跑的挺快的嘛,我就想让他去试一试,也算多个机会,别人想去都没机会。
父亲想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去省城得过夜吧你们两个不行。
我带着小弟跟郭老师一起去,郭老师要带着他亲戚家孩子去试一试,而且小弟长得这么高,没事的。
我用脚踢了踢李阳,李阳立马就出声附和。
母亲也跟着劝。
父亲又想了一会儿,终于同意了。
上辈子直到我大学名额被顶替,全家也只有李阳站在我这边,陪着我跟着家里闹。
他是被疼大的孩子,被教的很正直。
可这辈子,我们中间又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只会给他提供这一个机会。
我借机拿回了我的身份证,也拿到了户口本,把墙上的奖状一张一张的小心撕下来装好。
出发那天起得很早,月亮还挂在天空。
我带着小弟悄悄的走出村子,回头看了一眼,整座村子都是静谧的
,连狗也没叫。
到了镇上天已经大亮,郭老师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站在路口等着我们。
我嘱咐小弟,让他跟紧郭老师。
郭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和他对视,老师微笑着,眼神很坚定。
大巴摇摇晃晃的到了省城。
学校门口很热闹,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排队。
我捂着肚子叫了起来:诶呦,我突然肚子好痛。
小弟吓了一跳,扶着我有些慌乱。
郭老师推了推眼镜,抓着我的胳膊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乖乖在这里排队,哪里都不要去,跟着领队的老师,小伍你看着弟弟,我带他姐姐去医务室看看。
小伍点了点头,小弟也保证不乱走,催着老师带我去看看。
郭老师扶着我去了医务室的方向,等彻底脱离人群。
我们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直奔记者站。
上辈子就是报社记者报道了轰动社会的罗彩霞案。
顶替她的是官员的女儿,可见这个报社是不怕事儿的。
进了报社,郭老师带我见了早就联系好的陈记者。
我拿出准备好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辛苦带来的奖状。
郭老师也替我证明了身份。
陈记者打开录音笔,朝我点了点头。
我开始声泪俱下的控诉,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农村娃长了一副大脚板,天天在田间地头奔跑,有点天赋的更是跑得快。
小弟入选了,家里很高兴,父亲和母亲都忙忙碌碌的。
我又去了一趟镇上。
第二天,我和李长青并肩走在河边,叽叽喳喳的分享见闻,我说:镇上的小卖部里又有新发箍了,可好看了!
你喜欢,那我下次带你去买。
算了算了,那个不适合我,那个红色的比较适合丽华姐,她白。
我失落的低头,李长青连忙安慰我我姐白是她天天擦霜,我也给你买,等到冬天就会白了。
是的,我不白,每天要干活,还要下地,晒的有些麦色。
我不理他,装作生气,甩开他的手。
我要回家了,回家捂着去。
我连忙跑回家,不理他在后面喊。
我在家蹲了三天,只趁着夜色出去过一趟。
第四天晚上,听说李丽华骑车去镇上时半路摔了,整个人飞出去趴在地上,脸上摔破个大口子,在地上趴了好久才被人发现。
心情美丽的不得了,饭都多吃了一碗。
天一亮,我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
进了院子,就听见李丽华在发脾气。
我不吃饭,拿走,我要去大医院看,我要去省城!
我故作担忧,连忙迈步进去。
丽华姐,我来看你了。
村长媳妇站在一地狼藉中抹泪。
见我来了,让我劝着她,就躲出去了。
丽华姐,没事吧,你疼不疼呀,怎么这么大的口子。
李丽华坐在床上,右脸上包了好大一块纱布,整个人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管你屁事!来看我笑话吗,滚出去!
丽华姐,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生气对伤口不好,你别包着了,透透气说不定好的更快。
听我提到伤口,李丽华更加激动,抓起枕头就砸过来。
李长青冲进来拉着我出去。
你别理她,不识好人心,从昨天闹到现在,都不消停。
我闹我毁容了,你还说我,李长青你个白眼狼,自私自利,要不是你说镇上进了新东西我会去吗……
李长青当着我的面被骂,脸上挂不住。
我白眼狼我让你天都没亮就去了我又没逼着你去,明明是你开的太快,家里因为你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你除了发脾气还会干什么。
我拉着李长青出去。
别刺激你姐了,她也是难受。
我在院子里劝了他几句,嘱咐他,让他劝李丽华把伤口露出来,别闷着。
李丽华好面子,别人越是劝她,她越是会捂着,总觉得别人笑话她。
这么热的天,捂着好呀。
我哼着小调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山下下来一个人。
是水田叔的媳妇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村里人都叫她水田婶。
她像沉默的老黄牛,总是在干活不怎么出门。
有人说她是被买来的,父亲不允许我接近她,说她有疯病。
她比我母亲小,却苍老的不像样。
我跟着她,看她背着一大捆柴火跌跌撞撞的走。
水田婶,我来帮你。
她有一些惶恐的摆手,我却热切地握住她。
一路上,我不停的和她说话,用我那天真的眼神望着她。
水田婶,我听郭老师他们说省城可大了,有汽车还有高楼,甚至还能见到外国人!婶子外国人长什么样
我像是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婶子没出去过,当然不知道外国人长什么样。
听说上海更大,还有外滩,我要是能考出去多好呀!到时候我回来了,就跟婶子说说外国人长什么样。
婶子偶尔停顿,眼睛好像湿润了,目光颤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我把她送到门口,接下来的几天都时不时的找他搭话。
又一次帮她搬柴火,我佯装不舍的说:村里很好,婶子们好,村长也好……长青也好,我要是考出去了,还有点舍不得呢。
水田婶粗裂的手指猛的抓住了我,她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嘴巴张张合合。
良久才发出粗哑的声音:不……不好,考……出去……别,别……回来。
她很急切的跟我说,我只是笑着把手搭在她手上,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水田婶,你知道我二婶的名字吗临走前我还得给我二叔他们上个坟,都不晓得二婶的名字,纸钱都被孤魂野鬼给拿走了。
水田婶嚅嗫了半天,声音很小又很快,像蚊子。
林慧。
我再问了她一遍,她就慌忙摆手,摇头,表示不知道。
夜晚,我躺在床上复盘。
李丽华上辈子花大价钱保养她的脸,还时髦的整了鼻子。
走路都昂着下巴,每次回来施舍似的给自己两件不要的衣服。
都是粉的蓝的,衬得自己黑不溜秋的。
现在烂着脸在家里,这可不够。
白天我晌午去河边洗衣服,下午就去村长家隔着窗子刺激李丽华。
蹲在河边,有时候总能感觉到背后窥视的目光,我都会用手摸一摸衣服堆下的水果刀。
我坐在院子里和李长青抱怨,中午去河边洗衣服一个人都没有太吓人了,再也不去了。
耳边是李长青碎嘴的安慰。
我心里却在思索,过两天应该差不多了,王二流子应该要忍不住了。
王二流子是村里的小流氓,上辈子就喜欢调戏小姑娘小媳妇,后来更是蹲着落单的小姑娘占便宜。
我被留在村里时,也每天恐惧害怕,那时李丽华指桑骂槐说是我浪荡。
不过他也只敢占占便宜,可遇上了尖酸刻薄的李丽华会发生什么可不能预料。
第二日晌午,我躲在大榕树后面。
李丽华避开人溜到小河边,蹲在地上朝河里扔石头。
正好露出完好的左脸。
王二流子从后面抱住她,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上下乱摸。
李丽华惊恐的剧烈挣扎,石头掉进水里溅起朵朵水花。
你他妈再叫!把人叫来了,正好大伙都看看……啊!
李丽华狠狠地咬他的手,王二流子叫了一声,另一只手猛的扇在李丽华的脸上。
李丽华松口连忙爬起,捂着脸道:你个臭赖子,狗娘养的东西,我可是村长的女儿,你敢打我,我叫我爹弄死你。
王二流子阴沉着脸,你个小娘皮,大中午的来河边不是勾引人露着个大白腚,骚的不行,村长了不起村长能管她女儿发骚
李丽华气得面红耳赤:你才发骚!你还不知道是你娘跟谁生的野种,敢跟我叫唤!
王二流子目眦尽裂,你敢说我娘揪住要跑的李丽华的辫子,把她拉倒在地,压上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镇上鬼混都破相了,我弄你是抬举你,也不看自己还有人要没
再乱动,我就告诉全村人你在镇上跟人乱搞,被人家抛弃了!
王二流子发狠的扯开李丽华的扣子,胡乱的啃咬。
李丽华挣扎的动作弱了。
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风里夹杂着男女的咿呀声。
不是瞧不上乡下人吗
我看你怎么摆脱不要脸的二流子。
我领着母亲和父亲去郭老师家里致谢。
临走时,我把纸条塞进水果盘下。
郭老师看见了,朝我点点头,一切皆在不言中。
接下来,李长青约我去山上玩。
隔壁村有药农在山上挖到了野生赤灵芝,卖了不少钱。
上辈子村里大妈没事都上山找找,直到有人被蛇咬了,村长才禁止这件事。
我拿着锄头扒着草走。
李丽华这几天天天去小河边,我都怕自己长针眼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上辈子,李丽华来例假都要我伺候,半夜也折腾我洗床单。
说她买的真丝干了就废了。
她的排卵期我可记得清清的。
李长青在后面时不时摸一下我的背,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把他往小路上引。
我抬头看见黄大妈,快步走上去。
黄大妈见我过来,叫了我一声,伸手扒拉我的背篓。
看我一背篓柴火,撇了撇嘴,拿了一半柴火到自己筐里。
李长青见状要表现,和黄大妈吵了起来。
黄大妈可不是吃素的。
李长青被说的脸色涨红,气的闷头往前面走。
我在后面假惺惺的叫他慢点。
带个小姑娘上山,真是不要脸。
黄大妈鄙夷不屑的看着李长青的背影,高声说。
在村里我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李长青,不是上学就是干活,名声可好了。
李长青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左踢右踢的发泄。
忽然身体一僵,直挺挺的倒下去哀嚎。
李小子要讹我倒这么快。
蛇!蛇!我被蛇咬了!李长青面色狰狞,一条斑斓的大蛇从草丛里闪过。
我慌乱的抓着黄大娘的胳膊,黄大娘也吓得腿抖。
大娘,你,你去叫人,我留在这看着。快!
黄大娘连滚带爬的下山,边跑边喊。
等那条蛇跑远了,我才上前。
我把鞋带抽下来系在他腿上,勒住伤口上方。
长青你别急,别乱动,书上说蛇咬了不能乱动的,你的腿一定会没事的。
李长青面色煞白,手指紧紧的抓住我。
那怎么办,你……你给我吸吸,电视上不都这……这么说,快,快给我吸出来!
我很为难,李长青扯着我的胳膊,越发激动,要压我的头。
长青,用嘴吸,会死人的。
李长青不管,要我给他吸毒。
这时黄大娘带着村里的汉子来了,一群人慌忙的上前抬他。
我被黄大娘拉下山。
路上我惶惶不安,大娘,长青要我给他吸蛇毒,我没吸,他会不会怪我呀
村里老人都知道,不能用嘴吸,也会中毒。
黄大娘翻白眼,拍拍我的手。
吸了毒,你也得躺地上。孬种,让别人用嘴吸,我呸。
那大娘,长青会不会怪你呀他这个人……
黄大娘一惊,加快脚步。
一下山,我就被拉着问,是什么蛇。
我双眼含泪,哽咽的说不知道。
李长青他在前面走得快,我在后面拾柴,他胡乱踢草,我什么都没看见。
水田叔瞪了我一眼,匆匆的借了黄大娘家的车子追李长青去了。
黄大娘让我回家,自己往村口的大树下去了。
不到晚上,李长青脾气暴躁,不尊重长辈,自作孽踢蛇反被咬,还逼迫人家给他吸毒的消息就传遍了村子。
第二天村长他们才回来,村长媳妇和黄大娘大打出手,脸都挠烂了。
趁着母亲去看热闹,我进了西屋,再次仔细的翻找,从地砖里找到了布包的银镯子。
李长青没回来,在医院住院,截了一条腿。
村长一夜白了头。
我在家里喂鸡,村长媳妇上门了。
我母亲和村长媳妇在堂屋里聊天,我悄悄进了西屋,开了窗户。
半晌,我被叫了进去。
书君呀,你长青哥是为了你没了一条腿,你得照顾他呀。
我听着这不要脸的话心里冷笑。
婶子,这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李长青拉着我上山的。
要不是因为你,长青怎么会和你黄婶子吵架呀,书君,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母亲在边上苦口婆心的劝我,村长媳妇坐在那打量我。
那妈你说怎么办,我去医院照顾李长青
妈和你婶子的意思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又考不上学,不如早点嫁人。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
我才十七,哪里大了我不是傻子,妈,李长青都残疾了你还要我嫁给他
说什么呢你个小妮子,我们长青都是你克的,没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敢嫌弃我们长青
村长媳妇说这就要上来撕我头发。
我躲开冷笑:李长青他配不上我!天天就想着占便宜,我恶心死他了。
妈,这十里八乡谁不夸我一句,你现在要把我推进火坑里,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母亲不敢看我,低着头:书君,这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和你爸觉得长青不错,知根知底的,你听话。
我听话十里八乡哪家好人家会把闺女嫁给一个残疾人妈,你是收了钱要卖我吗
村长媳妇气的不行,追着要打我。
我边喊边跑,邻居都过来围观。
救命呀,救命呀!有德婶要我嫁给李长青,要打死我呀!
黄大娘挤进来看,哟哟哟,昨天要讹我,今天就不要脸,让人家好好的闺女伺候你的残疾儿子!大家看看,这就是村长媳妇!真厉害!
村长媳妇气的要仰过去。
就是,就是,昨个儿,长青小子就逼着书君给他吸毒血!
嚯,真的这真恶毒。
可不是嘛,李阳妈,可不能把书君丫头往火坑里推!
父亲和村长推开人群,看什么看,别看了,都散了。
村民们遗憾散场,有的时候还嘱咐:为民呀,你媳妇脑子不清楚呀,你劝着点。
父亲面色难看,敷衍的点头。
人都走净了,村长沉着脸对我父亲说:为民,你看着办,这两天弄好。
父亲附和的点头。
院子门一关,父亲就抄起扫把要打我。
书君,长青这么喜欢你,还因为你少了一条腿,我教你不负责任了吗
是不是在学校学坏了我让你要孝顺,懂事听话,你怎么学坏了,有什么事不能关上门说
我没躲,扫帚敲在身上,皮肤被打出道道血痕,然后肿起。
李为民下了死劲。
我惨叫,声音凄厉,回荡在院中。
大门被拍的哐哐响。
邻居的喊着:为民呀,孩子又没错,别打坏了。
李有为喘着气放下扫帚。
我躺在地上抱着头,用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他。
你不心虚吗,真是我的错吗你不是早就跟村长说好了
是我考不上吗用我为你那两个无能的儿子铺路,我妈真的不会半夜掐死你吗
我压低声音:你会遭报应的。
充满恨意的眼睛跨越十八年时光,重合在一起。
李为民吓得一抖,随即虚张声势的抬起手要继续打。
你知道什么你妈是个明白人,不会看着你变坏!
院门被撞的一抖。
李阳的声音传进来,爸妈开门,别打我姐了!
母亲开了门,李阳一进来就看见我遍体鳞伤的样子。
心疼的扶起我。
爸,干嘛打姐我都听说了,李长青确实残疾了,不能把姐嫁给他!
是你姐害的人家!
明明是李长青拉着姐上山的,我说不让去,你偏偏要姐陪着去,出事了是他李长青自己惹的。
李为民气的指着李阳,你不懂,让开。
我不让,你还要打姐爸你怎么糊涂了!
我靠着李阳喊头晕,李阳顾不上吵架,扶着我回屋。
我小声说:去找郭老师,爸不让我上大学了,要我嫁给李长青。
这都一个月半了,通知书应该发下来了。
李阳气的抿嘴,答应了我,把我放在床上关上门。
外面吵的热闹,最后院门哐当一声,安静下来。
我的门被锁上了。
我躺在床上,等着。
李为民晚上进来,站在我的床前问我。
我畅快的笑了。
我什么都知道。
他慌得不行,又凶狠起来。
村里人说我是捡回来的,对吧亲闺女可不会把她推火坑里!
李为民松了一口气。
骂了我一通,找我的身份证没找到。
身份证呢
我昂着脖子不吭气。
他气的用绳子给我绑起来了。
村长对你这么好,长青从小就喜欢你,你害他成这样,过两天就去他家里,好好补偿人家!
然后把门给锁了。
又洗脑我,从小到大我一跟大哥小弟,李长青吵架都这样。
我没有错。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就乱了起来。
晨晨发烧了。
李为民夫妇忙做一团。
正哄着喝药时,大门被撞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警察们在前面站着,围着李为民夫妇。
李阳从后面进来。郭老师和陈记者带着五个人从门口的人群挤进来。
这是咋回事我们没干坏事呀,阳阳。
李阳安慰他妈,警察只是因为李为民不让我上学来劝劝。
李为民白了脸色。
警察同志,误会了,我们家闺女没考上,不是不让她上,真的。
李阳急了:爸,姐说她考上了,你是不是还想让姐嫁人
李为民直摆手。
进来的五个人里窜出一个中年男人一拳把李为民打倒在地。
放你的屁,还嫁人!我侄女在哪
李阳慌神:郭老师,你家亲戚不是来劝说的吗,怎么还打人
郭老师冷着脸说:这是来找书君的家人。
李阳不解,李为民夫妇却慌了。
男人把李为民拽起来,一个老人冲上来就打了他几个巴掌。
我女儿呢孙女呢你个畜生!
李阳去拦,另外三个人也冲上来。
警察赶忙拉开。
队长,这边的门是锁的!
领头的警察让交出钥匙,李为民犹犹豫豫地说:那是我大儿子的房间,没……没人。
中年男人忍不住直接踹门,门被几下子踹开。
我躺在床上,烧的有些迷糊,努力抱头求饶:别打了。
林志伟瞬间落泪:侄……侄女。
他有些颤抖的扶起我。
院子里的老人看见我烧的通红的脸,悲痛地扑上来。
用手摸着我的眼睛。
像……太像了,跟慧慧一模一样。
五个人围着我痛哭。
李阳不敢置信,颤抖地问:这怎么回事这……这明明是我姐……
李为民脸色灰败,呐呐地说:不是的,不是的,这孩子是我闺女。
你放屁!你们这孬种样能养出这么好的闺女吗
林志伟破口大骂。
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妈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老人粗糙的手给我擦泪,我把裤角翻起,拿出内夹层的银镯子。
李为民看见那银镯子瘫倒在地,几人围上去拳打脚踢泄恨。
老人颤抖着手摩挲着镯子,看到镯子内侧的慧字后,放声大哭。
之后警察跟着我去挖出来林慧的骸骨,还带走了水田婶。
我强撑着身体直到警察从村长家搜出我的通知书,才泄力倒下去。
村子里乱成一团。
水田叔,李为民夫妇和村长夫妇都被押上车带走了。
村长家都是人,李丽华尖叫着不让警察走,情绪激动之下,晕倒在地。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土地。
村民骚乱起来。
呦!这怎么这么像小产
我看着也像……
警车上又多了一个人。
两省联合办理了此案,这场十八年跨越的拐卖囚禁案终于落下帷幕。
林慧终得安息。
一切尘埃落定,有罪之人终遭报应。
而我奔向了光明的未来。
2008年夏,我作为交换生出国。
浦东机场,爷爷牵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到国外可要注意着,不要那么善良,下了课就回宿舍,你表哥会照顾你的。
我哽咽的点头。
好好的,一定要回来……爷爷等你。
我最后拥抱了一下爷爷,带着母亲那一份,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