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十二只信鸽,引起了愚昧者亡命；叛逃者贪婪；走私者凶残。。。。。十二颗血红的宝石,在疑云迷雾中时隐时现。
一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夏夜,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临河的街道上,有一辆清洁小车在慢慢地向前移动,渐渐地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横贯城市的河水,静静地流着。闪灼在桥面上的灯光,映入水中,像一条条浮动的银蛇。河畔的一幢幢楼房,屹立在夜色里,所有的窗囗全熄灭了灯。辛劳一天的人们,都安静地入睡了。
可是,在一幢漂亮的楼房前的小草坪上,有一青年蠕动着身体,正在迟缓地向前爬行。他脸色苍白,呼吸困难,血水把头发染湿了,正顺着面颊往下流淌。一条原本很健壮的腿,此时已经血肉模糊。他吃力地爬呀、爬呀,终于精疲力尽地卧在那里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忍着伤囗的剧烈疼痛,费了很大的力气把身体翻转过来,仰脸躺在草坪上,呆呆地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
哦哦,多么静的夜啊！仿佛一切都沉入了万丈深渊,听不到一点点声响。他从来没有留意过空是那样灿烂、那样迷人。也从来没有思索过应该怎么珍惜生命、珍惜青春。然而,当他感到生命即将完结的时候,才意识到人生是那么让人留恋。此刻,他多么渴望能够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看到那张美丽温存的面影啊！
对于她,他深感内疚。结婚一年来,为了偿还债务,吃尽了苦头。可是,她没有怨言,也没有吵闹,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甚至在她生病的时候,也咬着牙坚持上班,为的是多拿几元钱的奖金。两家老人看到孩子们这样清苦,一个后悔办喜事不该讲排场,一个后悔嫁女儿不该要彩礼。然而,他们谁也没有认真地想一想,应该怎样帮助孩子们度过难关。
眼下,她就要进入预产期了,新的生命将要诞生。可是,他们的手里竟连一元钱的积蓄也没有。滋补母体的营养品,到哪里去弄啊！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债主们好像串通好了似的接踵而来。甚至拉出了架势,不给钱就搬东西。他被逼得哭天喊地,而两家老人虽然追悔莫及,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表示愿意替他偿还五百元的债务,并交付二百元的现金由他自己随意支配。当时,他惶惑地望着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陌生男人,惊讶得不敢张口。两人非亲非故,却如此慷慨解囊,怎不令人疑窦顿生。尤其使他不解的是,那个络腮胡子对他的家境了如指掌,而他却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朋友。络腮胡子的面部亳无表情,语调却很温和地说,我不是劫富济贫的侠客,也不是普渡众生的观音。我之所以肯帮你摆脱困境,是因为我也有求助于你的地方。只要你够朋友、讲义气,咱们就拍板成交。事成之后,你我分道扬镳,各自西东,仍做陌路人,谁也不再找谁的麻烦。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去冒风险。我要你帮我做的那件事情,虽说要使点力气,但对于你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怎么样肯不肯同我合作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络腮胡子没有回答,却从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慢腾腾地说道:这是五百元现金,你收下吧。另外的二百元,在我们最后分手的时候,我再交给你。
看到那么多的钞票,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钱,有了这些钱,他不但可以偿还所有的债务,从此在别人的面前挺起腰板,而且还可以为含辛茹苦的妻子买到足够的营养品,让她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吃得又白又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兴奋起来。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络腮胡子蓦地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两眼熠熠闪光地说:在我们把事情做完之后,你必须守口如瓶,连你的老婆也不能对她说。你要是泄密出去,别怪我不讲交情。
他心里一惊,情不自禁地把伸向钞票的手又缩了回来。他很想知道络腮胡子的身份。可他明白,该让他知道的,人家自然会讲出来,不该让他知道的,凭你怎样去问,人家也不会讲给他听。他有心想拒绝对方的要求,可一想到自己的困境,便无法摆脱金钱的引诱了。
我不相信,在我的面前是一个胆小鬼。他应该懂得,假如他的妻子连起码的营养品也保证不了,那将是一种什么样子。络腮胡子冷冷地说道:我并不强迫你去做那件事情,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你何必这样啰嗦！他被激怒了,生怕到手的肥肉被别人抢走似地说:只要你说话算数,日后真地不再找我的麻烦,我就干定啦！
好。络腮胡子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喜色:这才像条好汉说的话！
他把钞票抓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拉开柚屉扔了进去,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络腮胡子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忧伤地说道:俗话说,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苦处。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妻子早年去世,没有给我留下一儿半女,日子过的很清苦。一年前,我结识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女郎,彼此来往十分密切。为了她,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是,当我满心以为她会嫁给我的时候,却被她给抛弃了。人的命运,往往并不撑握在自己的手里。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我差点走上自杀的道路。但是,我终于发现,她在和我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为了骗取我的财宝,然后置我于死地。因此,复仇的烈焰便在我的心里燃烧起来。不,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替我去杀死她。因为我们的生命,比她更值钱。我不过是要收回被她骗去的财宝,让她去忍受得而复失的精神折磨。虽然我们将要采取的手段很不光彩,但是所要达到的目的却是为了伸张正义。
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长气,天真地相信了络腮胡子的话。
朋友。络腮胡子继续说道:由于事情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在今夜下手。否则,我的那些财宝,就要被她偷偷地转移出去,而她也就要远走高飞啦！
你为什么不依靠公安机关呢
因为我不想把她送进监狱！
他似乎理解地点了点头。生活多么复杂啊！看来一切都是那样平静,而实际中却到处存在急流和旋涡。络腮胡子的讲述,在他年轻的心灵上投下了一层阴影。
我知道你有武功,而且是个不错的业余登山运动员。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络腮胡子低沉地说道:今晚半夜在一幢楼房前,你沿着流水管道爬上四楼的阳台上,在通向阳台的那个房间里,有上下两排鸽舍,里面关着十二只信鸽。你把他们轻轻捉进带去的笼子里,然后用绳子递送下来。这就是我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具体地点,夜里我带你去。
你要那些鸽子干什么
因为它们是一些贼鸽！
贼鸽他愕然地看着络腮胡子说:我不也成贼人了吗
络腮胡子冷冷地笑了笑,说:我们的对手,是一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她象一条美人蛇,为了自身的需要,宁肯咬死所有跟她亲近的男人。对付她,只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好静的夜啊！
他躺在草坪上,贪婪地望着宛如缀满蓝色宝石的夜空。他真后悔,过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地看一看天上的银河,找一找牛郎织女星呢这时候,一颗曵着淡蓝色弧光的流星,从墨蓝墨蓝的夜空划过,无声无息地在高耸的楼房顶端消失了。他眼里,蓦地滚出了两颗灼热的泪珠。
他依稀记得,当他把那个盛着十二只信鸽的笼子,用绳子送下去以后,便翻过阳台的栏杆,向流水管道靠拢。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房间里传来开门声,他顿时紧张起来,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便腾云驾雾般地摔了下去。当他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络腮胡子和十二只信鸽早已不知去向了。他想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嗓子眼里火辣辣地烧得难受,就好像多少天没有喝过水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爬到草地上来了,是为了找水吗哦,不是。。。。。不是。。。。。,也许是为了找一块柔软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吧！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他似乎看见她正在冲着他笑,正在向他轻盈地走来。于是,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却像被胶粘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小强！
他的心里猛地一惊,多么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啊！它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就在眼前。
小强！你醒醒呀！你这是怎么啦
他觉得脸上好像有灼热的水在流动着,身子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托了起来。于是,他拼命地挣扎着,终于睁开了困倦的眼睛。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妻子的怀里时,眼泪便扑面簌簌地滚落下来。
小强,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话呀！
络腮胡子。。。。。贼鸽。。。。。女。。。。人！
小强！小强！你,不能丢下我啊！
然而,无论可怜的妻子再怎么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都听不见了。他带着无限的悔恨,像流星一样地消失了。
悲戚的哭声,撕破了夜的宁静。楼房的窗口,陆续地燃亮了灯。在昏暗的夜色里,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十分钟后,两辆闪着红灯的警车,鸣着警着警笛,疾速地沿着不久前刚刚扫净的柏油马路,向这里飞奔而来。。。。。。
二
年近六十岁的公安局长黄泰,由于血压不断升高,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了。直到今天,血压仍然没有降下来。医院已经明确指出,他必须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否则冠心病一复发,就会危及生命。黄泰无可奈何,只好按医嘱办事。根据市委副书记林超的意见,局里的工作暂时由副局长耿文杰负责。在侦破邮花皇后案的过程中,耿文杰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可是至今也没有向局党组认真地做检查。如今,把局里的全面工作交给耿文杰,他实在放心不下。他几次要支撑着病弱的身体去上班,都被老伴死活地挡住了,他只好经常给局里的各处室打电话,了解工作情况。为此事,耿文杰颇不满意。认为他如此地遥控公安局,无非是害怕失掉手中的权力。
今天一早,黄泰照例给刑侦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是否有新的案件发生。副处长武志魁向他报告说,凌晨两点钟左右,河沿路高知楼前发生一起坠楼身亡事件。处长皇甫煜要求立案侦查,而副局长耿文杰却坚决不同意。由于两人的意见产生严重分歧,此刻正在局长办公室进行争论。黄泰闻知此事,心中十分不安,他决定亲自去听一听双方的不同意见。
尽管黄泰感到头晕得厉害,但还是穿戴整齐,向门囗走去。老伴李韦生气地挡住了他的去路,说:你不要命啦
黄泰说: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假如应该立案侦察,就要迅速釆取行动,不能坐失良机。皇甫是一个有经验的老侦察员,倘若由于耿文杰的无知而受阻,将会给侦破工作带来严重损失,甚至会放过一个危险的罪犯。这个道理,恐怕不用我给你多讲吧
李韦叹了一口气,说: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也不能豁着命去干呀！
黄泰笑了,说:当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哪一次不是豁着命你呀,思想老化喽！
李韦情知拗不过老头子,只好说:我也不跟你斗嘴,等我去叫来汽车,咱们一块去！
老天！黄泰叫了起来,你就不怕那些小青年们笑话
老夫老妻了,怕什么李韦板着脸说,你要是不同意,横竖别想出这个门！
黄泰无可奈何地嘿嘿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表示同意了。李韦这才换上一副笑脸,给公安局打电话要了汽车,然后搀扶着黄泰走出门口。
黄泰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屋了,此刻站在阳光下,让微风一吹,心里感到非常舒服。他扭头看了看老伴,情不自禁地笑了。都是两鬓苍白,一大把年纪,却像个保镖似地守在他身边,也真难为她啦！
公安局派来的汽车很快就到了。老两口上了汽车,都笑了起来。自从结婚以来,你忙你的,我忙我的,还很少这样亲热地坐在一辆轿车里。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轿车驶进公安局大院,李韦要扶黄泰下车他硬是不肯。李韦啧啧嘴,只好由着他。这时候,武志魁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黄泰搀扶着。
志魁,我把他交给你啦！李韦温和地说道,你们谈公事,我不使在场。我在传达室等他。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泰说:志魁,咱们赶紧去研究案情吧！
好。武志魁答应着。
两人走进局长办公室,看见耿文杰和皇甫煜都在闷头吸烟。他们一见黄泰,都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黄泰说道:听说你们对高知楼前有人坠楼身亡是否应该立案发生了争执,所以我才赶来听听你们双方的意见。志魁,你先把现场勘查的情况说说吧。
是！武志魁说道:凌晨两点钟,我们接到报案,十分钟后就赶到了出事地点。根据现场勘查,死者陈小强系坠楼身亡。经法医鉴定,死者身上多处创伤,右腿粉碎性骨折,头骨破裂,当时为流血过多致死。尸体移动距坠楼地点十五米。根据路面的血迹和倒伏的青草分析,系死者自己爬行所致。另外,根据死者的创伤和坠楼地点的喷溅血迹判定,死者从四、五楼高度坠落地面。同时,在出事现场提取了十三个不同类型的脚印,并发现两根鸽羽。当时,由于死者家属的哭喊,惊动了楼里的住户,出来很多人,因此暂时无法判断在十三个不同类型的脚印中,是否有死者坠楼身亡的知情者,或者说是同案犯。据死者家属反映,陈小强临死说了三个互不相关的词句,（络腮胡子）、（贼鸽）、（女人）。至于死者因何坠楼,目前情况不明。
对于武志魁的现场勘查报告,黄泰很满意。他心里很清楚,武志魁之所以能够迅速地成长为很不错的刑事侦察员,与皇甫煜的精心指导是分不开的。
皇甫煜！黄泰捋一捋班白的鬓发,问道:说一说吧,你要求立案侦查的理由是什么呢
皇甫煜沉稳地说道:首先可以肯定,死者不存在自杀的可能性。一,死者的妻子很快就要分娩,他不会忍心丢弃她。二,死者不是高知楼的住戶,不会半夜跑到别人家的阳台上跳楼寻死。三,死者生前虽然经济拮据,债主逼门,但从未在亲朋面前流露过自杀的情绪。
耿文杰不耐烦地冷冷说道:但也绝不是他杀！
我并没有认定陈小强是死于他杀。皇甫煜看了耿文杰一眼,依然沉稳地说道,通过调查,高知楼的所有住户,与陈小强没有任何往来。而从坠楼地点往上看,十二户人家也与陈小强素不相识。因此,不具备谋杀的因素。况且,谁也不会愚蠢到半夜把陈小强从自己家里扔到楼下去。目前,我们可以做这样的解释。死者由于经济窘迫,出于盗窃的目的,缘墙而上,因失手而坠楼身亡。
你说的很不错！耿文杰讥讽地嘲笑道:你正好用你的矛,戳破了自己的盾。罪犯陈小强没有达到偷窃目的,却因失手而丧命,这是咎由自取。陈小强的犯罪行为,由于突然死亡而中止,没有危及他人。而被誉称为活钟馗的皇甫煜处长,却要追究已经死亡的犯罪分子的刑事责任,不会觉得贻笑大方吗
皇甫煜慢慢地点燃一支烟,加重语气说:耿副局长,谢谢你的指点。不过。你是否注意到在陈小强临死的时侯,为什么对他的妻子说了三个奇怪的复词你能否把（络腮胡子）、（贼鸽）、（女人）的含义解释清楚呢
这不过是死者临终前的呓语,怎么能做为立案的依据呢耿文杰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人在临死的时候对亲人所说的话,往往正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而这三个互不关联的复词,又是在他妻子连声催问下诜出来的。因此,不能简单地视为呓语。陈小强缘墙而上,是有作案目标的。他究竟要盗窃的是什么东西是一人行窃,还是两人以上作案假如络腮胡子、贼鸽、女人之间划出破折号,是否可以解释为存在一个犯罪集团呢而且,在现场发现了两根鸽羽。如果贼鸽不是犯罪集团的代号,是否可以认为这个案件与鸽子有关耿副局长,这一系例的问题,你能够做出回答吗
耿文杰被皇甫煜问得瞠目结舌。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一个简单的坠楼身亡事件,会有这样复杂的背景。
耿副局长,想必你也知道,高知楼住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皇甫煜继续说道:倘若由于我们工作上的疏忽大意,给他们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损失,将会直接影响到科研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