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自己像一尾困在玻璃瓶里的鱼,隔着透明的壁障看世界,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瓶底积着褪色的彩石,水面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游走,像无数条转瞬即逝的萤火。
我试图摆动尾鳍,却只能撞出细碎的涟漪,那些隔着玻璃传来的欢声笑语,像被水浸透的旧报纸,模糊而遥远。
青苔沿着瓶壁缓慢生长,每一道纹路都刻着时光的重量,直到某天发现,连呼吸都成了循环往复的气泡,在有限的空间里升起又破灭。
……
我叫谢砚辞,交个朋友吧,晏同学~
……
晏栖梧,你很……特别……
……
在我面前,卸下伪装吧,晏栖梧……
……
第一章
暴雨再遇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谢砚辞的黑伞斜斜探进器材室后巷时,我正将撕碎的速写本埋进锈迹斑斑的铁皮柜。
潮湿的纸页粘在指节,油墨混着雨水洇成深蓝的伤口,而他倚着剥落墙皮的砖墙,银灰色校服裤脚沾着半片枫叶,琥珀色眼睛比檐角滴落的雨珠更亮。
第五本了。他用伞尖挑起满地碎纸,声音裹着雪松混着雨雾的气息,上周是素描本,上上周是诗集,你藏在储物柜夹层里的秘密,比学校后山的藤蔓还多。
我猛地合上柜门,铁锈扎进掌心。
明明确认过这栋废弃教学楼无人,可他总像附骨之疽,精准捕捉到我每个卸下伪装的瞬间。
雨势突然变大,他突然伸手按住柜门,银质袖扣抵住我的手背,凉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疼吗他垂眸看着我渗血的伤口,忽然笑了,晏栖梧,你总是这样,生怕别人发现玻璃瓶裂了缝。
话音未落,他扯下领带缠住我的手,动作利落得像系紧拍卖会上的珍稀藏品。
远处传来放学铃,我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柜门上。
雨帘隔绝了世界,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衬衫熨烫过来:晏栖梧,你知道最迷人的是什么吗
呼吸扫过耳畔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玻璃瓶嗡嗡作响,是你藏在温顺表象下,那些正在溃烂的、疯狂的,却无比真实的裂缝。
铁皮柜突然发出吱呀声响,几片碎纸被风卷起,贴在他沾着雨痕的侧脸。
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第一次发现,或许比起被困住的窒息,更可怕的是有人执意要打碎这只禁锢我的玻璃瓶。
他松开手的瞬间,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积灰的画架。
颜料罐滚落,赭石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像极了那天后巷里渗进砖缝的血渍。
谢砚辞弯腰拾起滚落的调色刀,刀刃映出他微扬的嘴角:晏同学的秘密,总带着股腐烂的艺术气息。
夜风裹着雨丝灌进破窗,我盯着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速写本残页。
那上面本该画着被揉皱的情书,此刻却被他用红笔圈出扭曲的阴影,宛如解剖图上的血管。
其实你早发现我在跟踪你,对吗
他突然逼近,伞柄抵住我的喉间,从第一次撕碎申请表时,你回头望向监控死角的眼神,就像在邀请我继续探索。
铁皮柜在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这才惊觉他早已将我逼至墙角。
谢砚辞用伞柄挑起我的下巴,金属凉意擦过皮肤:你藏在储物柜里的每幅画,都在诉说同一个秘密——你渴望被看穿,又恐惧被触碰。
话音未落,他扯开我缠在掌心的领带,渗血的伤口在雨雾中泛着诡异的红。
疼吗
他俯身时,发梢扫过我的睫毛,但你分明享受这种疼痛。
染着雪松气息的手指突然掐住我的后颈,将我按在潮湿的墙面上。
雨声骤然放大,混着他低沉的耳语:晏栖梧,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他掏出手机亮起屏幕,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偷拍的照片——我撕碎本子的瞬间、在天台抽烟的侧影、甚至蜷缩在教室角落时颤抖的指尖。
每发现你一个秘密,我就公开一张照片。
他咬住我耳尖,力度像是要将人吞噬,除非你主动剖开自己,让我看看玻璃瓶里究竟藏着……怎样的你。
铁皮柜轰然倒地,震落的碎纸漫天飞舞,而他的吻已经落下来,带着摧毁一切的灼热,将我最后的防线烧成灰烬。
铁锈味混着雪松气息在齿间炸开,我死死咬住他的下唇,血腥味瞬间蔓延。
谢砚辞却轻笑出声,箍在腰上的手臂反而收紧,将我彻底压进潮湿的墙皮。
他舌尖掠过伤口,带着某种危险的试探,直到我浑身发抖,喘不过气来,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真野。
他用拇指抹去嘴角血迹,在我颈侧落下带着咬痕的吻,手机屏幕仍亮着刺目的照片墙,不过这才有趣。
铁皮柜倒地的声响惊动了远处巡逻的保安,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他却不慌不忙地整理领带,将撕碎的速写本残页塞进我口袋。
明天见,我的小困兽。
临走前他在我耳后别了片枫叶,冰凉的指尖划过锁骨,记得把新的秘密准备好。
脚步声消失在拐角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崩落两颗,露出锁骨处暧昧的红痕。
……
谢砚辞……
谢砚辞!
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校服布料在指缝间扭曲出褶皱。
镜中人额发凌乱,脖颈处那圈指痕泛着诡异的红,像被毒蛇缠绕过的印记。
那个总挂着慵懒笑意的身影,此刻像根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刺入我千疮百孔的防线。
他偏要撕开我用十年光阴编织的完美假面,将腐烂发臭的内里暴露在日光下。
水龙头发着嗡鸣,我抓起湿毛巾狠狠砸向洗手台。
瓷面溅起的水花扑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镜中倒影被水波揉碎,拼凑出他俯身时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猎人捕获猎物的快意,和近乎偏执的狂热。
令人作呕的混蛋。
我对着碎裂的倒影吐出这句话,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后巷里他按住我时掌心的温度还在发烫,手机相册里那些偷拍的照片,此刻仿佛化作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皮肤。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褪去衣物,任由热水从头顶浇下,却冲不散皮肤上残留的雪松气息。
镜中水雾朦胧,那些被他指尖抚过的痕迹在蒸腾的热气里若隐若现。
我狠狠攥住花洒软管,金属的冰冷触感刺入掌心,才勉强压制住想要砸碎镜子的冲动。
湿漉漉的校服堆在浴室角落,口袋里的速写本残页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胀。
我颤抖着将它扯出来,却发现背面多了行钢笔字:明天午休,天台见——谢。
水渍在字迹上晕开,宛如渗血的伤口。
我攥着那页残纸,指甲深深陷进纸页褶皱里。
热水渐渐变凉,花洒的水流在脚边聚成小小的漩涡,仿佛要将我也一并吞噬。
镜中雾气被冷水冲刷得一干二净,露出脖颈处暗红的咬痕,像是谢砚辞烙下的专属印记。
我胡乱擦干身体,套上睡衣,瘫坐在床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惨白的纹路。
第二章
车厢禁锢
第二天,那两颗崩坏的纽扣已经被深夜归来的母亲缝好。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刺耳声响,我盯着煎蛋上凝固的油花,后颈突然泛起谢砚辞指尖拂过时的战栗。
母亲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视线扫过我领口规整的针脚:校服破成这样,在学校是不是被欺负了
我握着瓷勺的手指骤然收紧,滚烫的粥液溅在虎口,刺痛感却不及谢砚辞留在皮肤上的余温灼人。
母亲围裙上的向日葵图案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我盯着那些明黄色花瓣,喉咙像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不小心刮到围栏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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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学校了。
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家门。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谢砚辞发来的定位显示就在前方巷口。
转角处,他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梧桐树影下,车窗降下的瞬间,雪松气息混着车载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车。
我转身要跑,却被他伸手拽住手腕。
谢砚辞轻而易举地将我拉进车内,银质袖扣擦过我的手背,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按住肩膀抵在座椅靠背上。
谢砚辞俯身时,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我慌乱的倒影,他用拇指摩挲着我锁骨处的咬痕,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我说过,要把你困在身边。
谢砚辞瞥见我虎口被粥烫红的皮肤,低头吻住了伤口:下次小心点,受伤了我会心疼。
他忽然咬住我的耳垂,力度不轻不重,不过,如果你愿意多露出些脆弱的样子……
他咬住耳垂的力度让我浑身发颤,车载香薰的雪松气息裹着温热的呼吸,将狭小的车厢填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谢砚辞松开我时,指尖划过湿润的齿痕,像是在确认某种隐秘的标记。
看,你连颤抖都这么漂亮。
他的声音带着喑哑的笑意,扯下领带缠绕在我被拽红的手腕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挣脱。
银灰色织物上沾着昨夜雨巷的潮湿,此刻却成了禁锢我的枷锁。
我挣扎着去拉车门把手,却被他反手按住,额头重重磕在车窗玻璃上。
别急着逃。
他的唇擦过我耳后,手指已经探进校服领口,蝴蝶胸针的金属翅膀硌得皮肤生疼,知道为什么选蝴蝶吗它们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茧里,却又无比渴望着破蛹时那撕裂般的疼痛,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奋不顾身。
谢砚辞突然扯开两颗纽扣,锁骨处暗红的咬痕在晨光下狰狞如旧,就像你,明明享受被撕碎的快感。
我抬腿去踹他,却被他精准截住。
谢砚辞将我的腿按在真皮座椅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裤渗进来:晏栖梧,你逃不掉的。
谢砚辞!
我的怒吼被他用吻堵了回去,带着铁锈味的舌强硬撬开牙关,谢砚辞的手扣住我的后颈,迫使我仰起头承受这近乎掠夺的亲吻。
车载香薰的雪松气息愈发浓烈,混着他领带缠绕手腕的束缚感,在狭小车厢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舌尖扫过齿间残留的血腥味,像是在标记专属领地。
谢砚辞的手指深深陷进我后颈的皮肤,另一只手按住我不断挣扎的手腕,领带在皮肤上勒出灼热的红痕。
车载香薰的雪松气息与他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化作无形的绳索,将我捆在这狭小的牢笼里。
别挣扎了,他松开我时,唇瓣擦过我的嘴角,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你越反抗,我就越想把你彻底撕碎。
谢砚辞的指尖划过我红肿的嘴唇,顺着脖颈向下,停留在锁骨处的咬痕上,轻轻按压,感受到了吗你的身体比你更诚实。
我偏过头,不愿与他对视,却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衬衫纽扣半开,露出大片皮肤,上面布满暧昧的痕迹。
而谢砚辞,衣冠楚楚地坐在一旁,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仿佛刚刚享用完美味猎物的野兽。
放开我!
我再次试图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谢砚辞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手臂像铁钳般箍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
晏栖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近乎偏执的狂热,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沉默片刻,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确实如你所说,不讨厌你这么对我,甚至……
但是,我不打算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
谢砚辞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箍在腰间的手臂却愈发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他低头凝视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晏栖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强撑着与他对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很清楚。你觉得这样的追逐游戏很有趣,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没法陪你玩。
前排传来司机刻意压低的咳嗽声,皮革座椅随着轿车颠簸发出细微声响,却压不住车厢内凝滞的呼吸。
那个……少爷,到了。
谢砚辞充耳不闻司机的提醒,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掐住我的后颈,将我的脸强行转过来与他对视。
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将人吞噬,他用拇指摩挲着我锁骨处的咬痕,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偏执:晏栖梧,你以为平静的生活是你能说了算的
我们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
第三章
天台红绳
自从那天,我再也没见过谢砚辞,那天中午我也没去天台。
他就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
深秋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而我的生活却像被按了暂停键。
谢砚辞消失后的日子,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滞。
清晨的教室,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枯叶,机械地翻开课本。
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洒在课桌上,却暖不进心里。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那里早已没有了谢砚辞留下的痕迹,可他的气息、他的话语,却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课间,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依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面具,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回应着旁人的问候。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个被谢砚辞撕开的缺口,正在无声地溃烂。
不应该这样的……谢砚辞……
我叹了一口气,将思绪收回。
暮色染蓝教室玻璃时,我独自留在座位上。
为什么要想起那个疯子……他就这么放过我了
我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果然……还是回不去了……
我的声音消散在空旷的教室里,混着远处传来的打铃声,显得格外空洞。
指尖抚过课桌上那些被我无意识刻下的划痕,忽然摸到一处凸起——有人用小刀在我的名字旁,刻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仓促间留下的印记。
书包侧袋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一条短信:[天台,现在。]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命令口吻,像根刺扎进心脏。
我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望向窗外,乌云压得很低,将最后的暮色吞噬殆尽,一场暴雨似乎蓄势待发。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生锈的锁链垂在一旁,在风中轻轻摇晃。
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风裹挟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味道如此熟悉,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谢砚辞背对着我站在栏杆前,银灰色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我曾用来捆扎速写本的系带,此刻却像条蜿蜒的蛇,在他掌心扭曲出诡异的弧度。
你看,晏栖梧。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这场雨多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他缓缓转身,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发梢滴落的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进衣领,只不过,这次该由你主动打破平衡了。
我死死攥住口袋里被汗水浸湿的速写本残页,指甲几乎要将纸页戳穿。
天台边缘的积水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和记忆里那个在雨巷中步步紧逼的少年重叠。
远处的雷声轰鸣,震得脚下生锈的铁板微微发颤。
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声音比预想中更沙哑,用照片威胁我,消失
一周后又突然出现,你觉得这很有趣
谢砚辞轻笑一声,迈步向我走来。
每走一步,他鞋尖碾碎积水的声音都像敲在我心上。
当他伸手抚上我脸颊时,我条件反射地偏头躲避,却被他用红绳缠住手腕猛地一拉,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别装了。
他的鼻尖擦过我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混着雪松气息喷在颈侧,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从那天在器材室后巷开始,我们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红绳在他指间收紧,勒进我腕骨的旧伤,你渴望被看透,又害怕被灼伤,就像飞蛾扑火......
住口!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反扣住双手按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他的领带垂落在我胸前,银质袖扣抵住我的肩膀,寒意顺着脊椎蔓延。
谢砚辞低头凝视着我,瞳孔里跳动着危险的火苗,突然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敢咬我吗他的拇指摩挲着我微张的嘴唇,就像上次那样,用你带着血腥味的吻告诉我,你有多讨厌我。
他的唇突然压下来,这次却没有了掠夺的粗暴,而是轻轻含住我的下唇,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困兽。
我浑身僵硬,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记忆里被他撕碎的防线、后巷的铁锈味、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拥抱,在这一刻全部翻涌上来。
当他的舌尖探入时,我尝到了咸涩的雨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角滑落的泪水。
谢砚辞的手松开了我的手腕,却揽住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得更近,校服布料被雨水浸透,贴在皮肤上,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我慌乱的节奏逐渐重合。
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生疼,可他的吻却温柔得可怕,像是要将我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恐惧和隐秘的渴望都一一抚平。
为什么……
我喘息着,在他唇离开的间隙艰难开口,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砚辞的睫毛上凝着水珠,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抖落在我肩头,像细碎的星光坠落。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泛红的唇瓣,指腹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谢砚辞的声音混着雨声,低沉而沙哑,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将我搂得更紧,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晏栖梧,从现在开始,我不会逼你了,我要离开了。
沉默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了。
嗯
这个字出口的瞬间,喉咙像是被玻璃瓶的碎片刮过。
我盯着谢砚辞肩头洇开的雨痕,看着那片深色水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突然觉得连空气都变得锋利。
他松开我的瞬间,校服上残留的雪松气息被风雨卷走,就像从未存在过。
送我回家吧。
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或者说是预想到了,我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除了这些天越轨的生事情,我们……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了……
谢砚辞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琥珀色眼眸里翻涌的暗潮瞬间凝固。
他垂眸盯着缠在指尖的红绳,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好。
雨水顺着天台锈蚀的栏杆蜿蜒而下,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我们彼此错开的身影。
回程的黑色轿车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车载香薰的雪松味依旧浓郁,却不再裹挟着温热的呼吸。
谢砚辞始终望着车窗外,侧脸被路灯的光影切割得支离破碎,银质袖扣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初见时抵在我手背上的寒意。
车停在巷口时,我伸手去拉车门,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栖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腹轻轻摩挲着我腕骨处被红绳勒出的淡痕,等我处理完家族的事,一定……
不必了。
我抽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在秋风中迅速消散,谢砚辞,有些越轨的风景,看过就该忘掉。
深夜,我蜷缩在书桌前,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速写本上。
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许久,终于落下第一笔。
这次没有破碎的情书,没有扭曲的阴影,只有母亲佝偻着背洗碗的侧影,和谢砚辞转身时被雨打湿的银灰色校服。
泪水滴在画纸上晕开墨痕,恍惚间又闻到了那股雪松混着雨雾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课桌里的玻璃瓶不翼而飞,只留下片干枯的枫叶,叶脉间用钢笔写着极小的字:[你从来不是困在瓶中的鱼,是振翅的蝶]。
我将枫叶夹进素描本,望向教室窗外,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操场,谢砚辞常靠的那面砖墙下,再没有了银灰色的身影。
但我知道,有些轨道一旦偏离,就会在岁月里留下永远的辙印。
而那些被雨水浸透的秘密,终究会在某个清晨,随着玻璃瓶的碎裂,化作振翅的勇气。
第四章
破茧成蝶
深秋的阳光斜切过美术教室的百叶窗,在石膏像的棱面上碎成金箔。
我捏着炭笔的指尖悬在画布上方,笔尖即将触及谢砚辞眉骨的阴影时,教导主任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惊得炭粉簌簌落在画架围裙上。
《逆光少年》的光影层次很特别。
她的镜片映着我慌忙扯过画布的动作,指尖划过窗台那只旧玻璃瓶,褪色彩石在瓶底投下细碎光斑,不过晏同学最近的速写本……
她瞥见我脚边散落的画稿,母亲洗碗时垂落的银发、巷口梧桐在秋风里打旋的枯叶,目光忽然柔和,倒像从雾里透出的光。
我攥紧炭笔,指甲缝里嵌着的黑色碎屑扎得掌心发疼。
自谢砚辞消失的这十七天,那些曾被我撕成碎片的速写本,正一页页填满温吞的日常
——
只是每当笔尖掠过银灰色校服的衣角,腕骨处那圈红绳勒痕就会泛起细痒,像他临走前缠绳时指尖的温度还未消散。
手机在画架兜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简短如刀:[后巷储物柜,你的东西]。
炭笔
啪嗒
坠地,在亚麻画布上滚出深灰的弧线,恍若他琥珀色瞳孔里曾翻涌的暗潮。
器材室后巷的铁门挂着崭新的铜锁,阳光从锈蚀的气窗漏进来,在积灰的地面织就斑驳的网。
那只曾被撞翻的铁皮柜焕然一新,柜门贴着张便利贴,狂草字迹力透纸背:[给困兽的钥匙]。
锁芯转动的瞬间,雪松混着樟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七本速写本整齐码放,每道撕裂的缝隙都被透明胶带细细黏合,边缘贴着他的红笔批注
——雨痕该混点群青才显锋利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蝴蝶收翅。
最顶层的丝绒礼盒掀开时,银链折射的光刺痛眼睛。
蝴蝶锁骨链的翅膀嵌着细碎蓝砂石,像揉碎的星子凝固在金属上,正是我半年前画在草稿本角落的设计。
礼盒底部压着张拍立得照片:暴雨中的后巷,我背抵砖墙,他的指尖正划过我掌心的血痕,雨丝在他发梢凝成珍珠,而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修复破碎的速写本时,总觉得该补上些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气窗传来,谢砚辞斜倚在锈迹斑斑的窗框上,银灰色校服被秋阳镀上金边,领口别着片新鲜枫叶
——
和那天别在我耳后的一模一样。
他跃下时袖口的绷带闪过,碘伏的气味混着雪松气息将我笼罩,比如这里
——
他指尖轻点照片上我攥紧的指节,你藏起疼痛时,指缝会泛出青白,像冻僵的蝴蝶。
我攥紧锁骨链,蓝砂石硌得掌心发疼:你说要离开……
骗你的。
他忽然扣住我后颈,迫使我仰头望进他眼底跳动的光,指尖划过我腕间褪色的红绳,困兽一旦被标记,猎人怎会轻易松绳何况
——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翻到夹着干枯枫叶的那页,振翅蝴蝶的翅膀纹路,竟与我锁骨处的咬痕分毫不差,三年前在图书馆,你撕毁《荆棘鸟》时,书页飘落的弧度就像蝴蝶坠地。从那时起,我就盯上了这只把自己困在玻璃瓶里的蝴蝶。
远处下课铃响起,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锁屏照片赫然是暴雨中交缠的我们
——
我揪着他的领带,他咬住我下唇,水珠顺着他下颌线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坑。
伤口还疼吗
我望着他袖口渗出的血迹,声音不自觉放软。
谢砚辞关掉手机,突然将我按在储物柜上,锁骨链的银坠子硌得胸口发疼:家族会议时,他们把联姻对象的照片摔在桌上。
他咬住我耳垂,力度混着隐忍的暴戾,可我满脑子都是你在器材室后巷撕碎速写本的样子
——
纸页纷飞时,你眼里有光,像终于挣破茧房的蝶。
储物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望着他喉结处新添的红痕,忽然想起昨夜画到凌晨的画:暴雨中的玻璃瓶轰然碎裂,蝴蝶衔着枫叶飞向天际,裂缝里漏出的阳光,竟与他琥珀色瞳孔同色。
谢砚辞,
我抬手抚过他发梢的秋阳,蓝砂石在锁骨处明明灭灭,这次换我来
——
拽下他的领带,将蝴蝶锁骨链扣在他手腕,银链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泛着冷光,我不会再把自己困在瓶里,而你
——
指尖划过他锁骨下方的刺青,振翅蝴蝶缠着褪色红绳,正是我曾捆扎速写本的那根,永远也别想逃离我。
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铁锈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求之不得。
储物柜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阳光从气窗漏进来,在我们交缠的影子上织出破碎的光斑。
当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雪松与碘伏的气息,蝴蝶锁骨链的坠子滑进衣领,贴着心跳的位置发烫
——
那是比任何枷锁都更致命的烙印。
后巷的风卷着枫叶穿过气窗,落在黏合好的速写本上。
那些曾被我视为耻辱的裂缝,在他的批注旁舒展成翅膀的形状。
原来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玻璃瓶,而是害怕破碎的怯懦
——
直到遇见那个愿意与你共赴碎裂的人,才敢在满地狼藉中,长出飞向彼此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