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阴郁病娇老公后,他出轨了。
小三挑衅到我家里,让我儿子叫他妈妈。
看着陈深对小三行为的默许,我心如刀绞。
绝望之下,我从阳台一跃而下。
那一瞬间,陈深忽然想起快被自己遗忘的七岁。
他曾经发誓,不会让自己的爱人重复母亲的悲剧。
可他好像还是亲手完成了命运的循环。
1
我跳下去的那一瞬,陈深猛地扑向阳台,试图攥住我的手。
可他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我掉了下去。
就像七岁那年,他站在楼下看着母亲从天台坠下,却什么都做不了。
儿子阳阳终于反应过来发了什么,迸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
一时间,记忆重叠。
陈深竟有点分不清那是儿子的声音,还是幼年时他自己的。
时间在那一秒钟被分割地无限长,他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身体。
他看到自己颤抖着拨打了120,怒吼着让救护车尽快赶到。
他想去及时抚慰受惊的儿子,却被他充满恐惧、但更多是怨恨的眼神钉在原地。
他脚步浮软地冲下楼,扑倒在妻子面前,声嘶力尽地呼唤她的名字。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陈深想,救护车实在太慢了。
二十多年前的救护车就是这样慢,慢得妈妈被死神追上,永久地离开了自己。
他害怕自己的爱的人再一次被追上。
他已经承受不起。
他明明知道自己承受不起……
2
砰——地一声巨响,我身体撞上地面。
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一黑。
我的意识开始崩塌,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记忆碎片。
无一例外,全是关于陈深。
我和陈深十六岁相识,相恋八年,结婚七年。
我们相伴彼此走过青涩晦暗的少年时期。
也在成年后初尝禁果,灵肉交融。
研究生毕业的那年,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火速闪婚了。
可以说,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全给了这个男人。
可最终换开的,却是他越来越沉默疏离的心。
以及一个站在我家门口挑衅的女人。
阳阳,以后我来当你的干妈好不好呀
万雪抬手抚摸着阳阳的头发,递给他一个限量版奥特曼手办。
阳阳看了一眼我,犹豫了。
我知道他想要,但顾虑着我的情绪不敢拿。
陈深站在一旁,默许着万雪和阳阳的互动。
给你就拿着。
他又看向万雪,嘱咐道,以后你多带他出去玩,熟悉熟悉就好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再也克制不住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欲望。
于是我冲向阳台,纵身一跃。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没想。
我只希望能够借此得到彻底的解脱。
3
我没有告诉过陈深,我的抑郁症已经持续了两年半。
无数次午夜梦回,我躯体化发作,颤抖着蜷缩在卫生间角落。
我想打电话告诉陈深我很害怕、很需要他。
却怕他再一次冷冷告诉我不要打扰他工作。
我可以独自承受抑郁发作时濒死的痛苦。
可我却无法接受爱人的冷漠和嫌恶。
我无数次想过要死。
我想死,不是想要报复陈深,而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
我早就已经没有力气恨谁了。
可命运讽刺,让我没死成。
楼下是一片葱郁的灌木丛,加上楼层不高,我侥幸捡回一命。
救护车上,我被戴上氧气罩,耳边是一片混乱。
各种哭声、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嘈杂无比。
忽然,我感觉有泪落在我脸上。
一滴、又一滴,从我脸上滑过,仿佛是我哭了一样。
那样冰凉而真实的触感,让我意识回拢了片刻。
是阳阳吗
阳阳哭了吗
阳阳是不是吓坏了
我可真是个坏妈妈。
我让自己的孩子亲眼看到妈妈跳楼的画面。
他该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想到这里,我早就七零八落的心再次被绞痛。
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抽干了一样的窒息感涌上来。
对不起,阳阳……
我在心里一遍遍念着。
妈妈太累了,妈妈照顾不好你。
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现在甚至要让你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被推进手术室时,我眼前一片花白。
灯光晃得我如置梦境,如入天堂。
我不怕死,只希望在我离开后,陈深能够好好抚养阳阳。
哪怕他再娶,哪怕那女人真的进了家门。
我也求他看在我们曾经真心相爱的份上,善待我们的孩子。
至少,在阳阳还没成年时,不要像曾经的他一样,没人看顾。
4
我和陈深的初见,是在高二上学期的班会上。
老师告诉我们,从今以后,会有一个新同学加入班级。
随后,一个穿着崭新校服的陌生面孔,低着头走进了教室。
他没打招呼,也没自我介绍,径直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高中正是男生最聒噪的年纪,可他却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对他非常好奇。
他太沉默了,和班级里所有其他的男生都不一样。
那时的我,活泼又闹腾,是老师最头疼的学生之一。
老师看陈深沉默寡言,我又小嘴呱呱个不停,就把我调了过去,让我们中和一下。
陈深,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艾晴,以后就是同桌了,请多多指教！
陈深却根本不理睬我。
听老师说你成绩很好,真的吗
你家住哪里呀啊,或许我们放学可以一起回家,现在班里都没人跟我顺路。
你中午吃啥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
我总是一连串地抛给他很多问题,却也并不期望他能够回答。
他一开始是真的很烦我,有时候受不了就转身离开,宁愿去走廊站着也不想坐在位置上被我打扰。
后来,他却仿佛习惯了一样,对我的一切折腾都无动于衷。
只是偶尔实在受不了,会冷不丁地丢下一句：吵死了。
可我并没有被他装凶的样子吓退。
也许是见色起意,也许是越挫越勇,总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直到一个周末,我约了朋友去图书馆附近的奶茶店。
却意外看见他站在收银台后,低着头清点零钱。
对视上的那一秒,我愣住了。
而他也失了一向的高冷,眼神闪过一丝慌张无措,转身躲进了后厨。
我立马跟朋友发信息换了见面地点,再也没有来过这家奶茶店。
回学校后,我还是嬉皮笑脸地跟陈深相处,他也一如既往对我非常冷漠。
也许是尴尬,也许是默契,我们都从来没有跟彼此提过那天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护了他的尊严和隐私,陈深对我的态度逐渐软化了一点。
我们的相处模式总体上没有太大变化。
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没有那么烦我了。
5
陈深的家庭情况,我是在去办公室时听到其他老师讨论才知道的。
那时候他刚转学过来,却在连续几次校考中高居榜首。
不少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号。
老师们更是对他津津乐道。
你说陈深之前的高中那么好,这么就突然转到咱们这小地方了啊
听说是他父母生了二胎后就越来越偏心,以没有时间照顾他为由,送到奶奶这里了。
是啊,生活费都不按时打,一个高中生半工半读,还能次次考这么好,也是挺不容易的。
我亲戚跟他爸认识,他亲妈小时候自杀了,现在那个是后妈,一直对他不怎么样。
哎,要不是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呢,高中这么关键的时候,真忍心这样霍霍自己的儿子。
这孩子感觉天天食堂也不去,怕是饭也吃不饱,这样下去能撑得住吗
等我下次开会跟校长说一下吧,帮他申请个补助……
我这才明白,陈深为什么总是表现的那么冷漠和孤僻。
他的心早就在原生家庭中被伤得千疮百孔了。
没有人善待过他,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正常跟人相处。
6
第二天中午,我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份便当放到他课桌上。
我要减肥,以后你帮我把这些吃掉,不许剩！
他愣了愣,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白痴。
他那么聪明,当然知道我的本意。
但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根本没法来学校给他送饭。
他学习兼职两手抓,也没有时间自己提前准备。
于是我们达成合作,他无偿帮我补习,我帮他带饭。
从那以后,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
今天午饭好吃吗,我妈说这个补脑,会不会是智商税啊
只知道你补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笨,脑子是浆糊做的吗
是啊,我笑道,所以才让你教我嘛。
虽然陈深总是损我,但渐渐的,他也开始对我敞开心扉。
我也终于了解到他正在经历什么。
奶奶重病急需医药费,父亲许诺的生活费一拖再拖,兼职的奶茶店下个学期要闭店……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默默承担着命运施加的一切苦难。
他不是不理别人,是实在没有精力处理其他事了。
而随着知道的越来越多,我也更加心疼他。
那时的我还不懂,原来爱一个男人是从心疼他开始的。
却不由自主的,在内心告诉自己要对这个少年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承诺,就是践行整整十五年。
也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亲手把我推向想要自我了结的深渊。
7
我还记得确认关系那天,是高考结束没多久。
那天是陈深母亲忌日,他打电话跟他爸大吵了一架。
喝得醉醺醺后,陈深跑到我家楼下等我。
昏暗的路灯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陈深,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他抬起头来,眼眶濡湿了一片。
艾晴。
他低声叫我的名字。
我在呢。
意识到眼前的人处于极大的情绪波动中,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对视良久,他忽然说,我只有你了。
接着,他俯身抵住我的额头。
艾晴,没有人爱我,没有人要我。
不是的……
艾晴,你喜欢我吗,是喜欢的吧
他的眼神直白和脆弱,仿佛如果我说不,最后的那根弦就会断掉。
何况我也早已明确自己的心意。
所以我说,是,陈深,我喜欢你,我爱你。
得到我的回答,他不可自抑地吻住了我。
艾晴,我也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说好。
于是我们在一起了。
那是我们的初吻,也是我们十几年来爱情的开始。
有时候我想,陈深真的爱我吗
那天的表白,是不是只是因为我刚好撞见了他最脆弱的时候
他的人生太单调了,我闯进去,涂下色彩,就留下过于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当时帮了他的是别人呢
会不会他也会不可自拔的爱上她
有些事我热恋的时候想不起去细究。
等真的开始细想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已经晚了。
8
也许是早年间心底的恨太深太重,陈深的感情模式已经定型,爱人也爱得非常剧烈。
交往前的他有多高冷,交往后的他就有多让人招架不住。
在一起后,陈深总说,我是他前半生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太阳。
他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这么直白而热烈。
可这种话,比起感动,带给我的更多是惶恐。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我所做过的那些举手之劳,真的配得上他这样浓烈的爱吗
所以我总是督促自己再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怎么做都不够。
陈深的心像一片沼泽,荒芜人烟,到处充斥着仇恨和戾气的浓雾。
也许我只是一罐他快要窒息时突然出现的氧气。
氧气是会耗尽的。
而我也没有帮他拨开云雾见阳光的能力。
陈深每次提起他的家庭的时候,都克制不住对父亲行径赤裸裸的憎恨。
艾晴,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哪时候你出现拉了我一把,也许我早就杀人坐牢了。
从我妈去世后,我无数次幻想过揣着刀把那个渣男捅死的场景。
我恨他,恨他害死我妈,恨他抛弃我,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我太早学会恨了,以至于我根本不明白爱是什么。
艾晴,是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被恨驱使以外的活着的意义。
我会永远永远爱你,我永远不会变成我爸那样。
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那么错的一定是我,该死的也是我。
……
这些话和承诺,陈深说过很多。
可它们就仿佛是射出的箭一样。
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从他的身上脱落,扎根我的心上了。
所以爱到最后,好像只有我还记得了。
这就是我们关系走向无法挽回的根源。
他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我却替他什么都记得。
与其说是他厌弃了我,不如说他厌弃了过去的自己。
9
陈深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我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他的冷淡并非突如其来,而是滴水穿石一般。
日复一日凿砸在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上。
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被磨损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只是进入了冷淡期。
我以为我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我努力改变。
我开始健身护肤,让自己努力回到年轻时纤细的外观。
我开始看书看报,试着了解他所处的行业,想跟他有共同话题。
我笑着迎接他每一次的下班,给他做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他却沉默着草草吃几口,然后继续出门应酬。
我精心准备了一天的话题就这样被噎回喉咙。
可我还记得,刚开始同居的时候,陈深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们刚毕业,不自量力选择了北漂。
两个人一起挤在十平米的小屋里,明明工资交了房租后就所剩无几,却还是能为抢到超市晚间打折的蔬菜而开心。
哪怕是一碗清汤面条,他都会狼吞虎咽地说好吃。
他说,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做过饭。
他说,是我又再次给了他家的感觉。
他决定创业的时候,我们两个的生活全靠我的收入在维持。
就算穷得过生日只能买纸杯蛋糕,生活似乎也是有奔头的。
后来,他事业发展得越来越好,应酬越来越多,回家也就越来越晚。
我厨艺终于精进了,他却不怎么在家里吃饭了。
第七个结婚纪念日那天,我忙活一天给他准备了很多惊喜。
他却没有回来,只发信息告诉我想跟我分居。
帮我把客房整理好,以后我睡那里。
看着这条信息,我心脏一阵紧缩。
难道这就是七年之痒吗
我想不明白。
我甚至安慰自己,这应该是正常的。
也许我们的爱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被磨损成了不咸不淡的亲情。
只要我们还是夫妻,还是一家人,那就够了。
可这些幻想和安慰,都在另一个女人推门而入时被打碎了。
10
万雪是陈深的秘书,二十三岁,年轻美艳。
门打开的时候,陈深正醉醺醺地靠在万雪肩头,双眼迷离。
而我在厨房围着围裙处理厨余垃圾,头发凌乱。
她说,不好意思姐姐,陈总喝醉了,我来送他回来。
我呆呆哦了一声,扶过陈深,却见他在我身上嗅了嗅。
好臭。
万雪捂着嘴笑了一下。
那我就先走了,姐姐,记得给陈总煮点醒酒汤,明天我还要陪他出席新品发布会呢。
门关上的瞬间,我心中那根弦彻底崩了。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我跟陈深相处多年,对他的肢体动作了如指掌。
他跟万雪的关系肯定不只是上下级那么简单。
他出轨了。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情绪上头时,我口无择言地质问：
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不会让我变成你妈那样吗
陈深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你就等着用这句话刺我呢是不是
那是陈深第一次打我。
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了。
因为知道他太多不堪的过往,我也就自动被划分成了那些不堪的一部分。
他越往上走,就越看我不顺眼。
陌生的城市和环境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经。
他想追求的是一种崭新的人生。
而我只是站在那里,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旧事重提。
也许这就是,他慢慢开始防备和芥蒂我的理由。
11
医院里,手术室外的灯光不知疲倦地亮着。
陈深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后怕。
他看到儿子陈慕阳蹲在角落里,哭肿又熬了大半夜的双眼已经快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想等手术结束。
他走过去,试图安抚他两句,却再次被他狠戾的眼神杀退。
一个六岁的小孩,面对自己的父亲,眼底只有再直白不过的恨意。
他愣了一下,仍然想走过去抱陈慕阳去休息。
陈慕阳上前狠狠推开他,是你害妈妈跳楼的,你滚,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陈深一个踉跄,狼狈地退后两步。
万雪已经脱了高跟鞋,正裸着脚站在墙角抽烟,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大半斑驳。
看见此情此景,她穿上鞋走了过来。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凌晨两点的医院显得格外刺耳。
陈总……我……
你走吧。陈深没再看她,别再来了。
万雪手中的烟掉了下去。
她不甘心,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行,那我先走,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联系我。
仿佛只是陈深心疼她让她先回去休息一样。
高跟鞋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世界终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阳阳已经睡着了,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终于被打开。
手术很成功,病人目前情况较为稳定,过两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陈深大喘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终于重新拥有了呼吸的能力。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还好没有让他真的再次追悔莫及。
12
醒来那天,入眼便是陈深和阳阳担忧的脸。
我意识到自己没死成,心里半是庆幸办是悲哀。
庆幸于还能继续陪阳阳长大,悲哀于老天爷连死都不肯成全我。
阳阳,对不起……
阳阳回握住我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关系的妈妈,妈妈只是生病了,我好好陪着妈妈,妈妈很快就好起来了。
我别过头,不忍让他看到我如雨下的泪水。
阳阳,妈妈想喝水,去帮妈妈接点水好不好
支开阳阳后,我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陈深。
他面容憔悴,胡子也长了出来,眼下两团乌青。
这几天,他有在为我难过吗
还是遗憾我没死成,不能给他和万雪腾位置
我再也不想为这些劳心耗力了。
陈深,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知道自己下定了某种没有转圜余地的决心。
陈深却愣住了。
艾晴……
我成全你和万雪,但阳阳得归我,我不能让他变成下一个你。
我句句带刺,夹枪带棒。
多年爱侣,一朝反目。
如果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伤害陈深。
果然,他眉头一阵紧皱。
艾晴,你现在刚醒,我们先不说这些。
那什么时候说
陈深没有见过这样尖锐的我。
他没有办法处理这样尖锐的我。
我……我已经让万雪离开了,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我乍然笑了,肌肉拉扯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你们的事。
我看向他的眼睛,不肯退让。
我想通了,陈深,我差点死了一次,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
既然连生命都可以失去,那就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沉默在我们之间之间拉扯。
直到阳阳回来。
妈妈,快喝吧,你躺床上会不会很无聊呀,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我接过茶杯,摸了摸他的头。
阳阳最乖了,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好。
阳阳强撑的情绪终于溃败,扑到我的床头大哭。
妈妈,我快吓死了,我想去抓你的手,可我跑的太慢了,呜呜呜呜呜……
阳阳的泪濡湿我的手臂,我的心也跟着变得潮湿不已。
放心,妈妈不会有事的,妈妈还要好好陪阳阳长大。
嗯！我就知道,妈妈那么坚强,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抬眼看向陈深。
他眼底情绪很浓,悲伤满溢。
泪光闪过的瞬间,他转过身去,带上了病房的门。
我知道,他肯定想起了很多。
13
病好出院后,我又回到了那个曾带给我太多幸福和痛苦的家。
只不过这次,我是回来收拾东西,打算彻底搬走的。
在医院里我问过阳阳,如果我跟爸爸分开住,你愿意跟着妈妈搬出去吗
也许是遗传了陈深的性格,阳阳一向早熟。
哪怕这些天没有直说。他也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跟妈妈住一起,我要好好保护妈妈的！
我笑了笑,把他抱到怀里。
直到现在,我才产生一种深深的后怕。
万一当初我真的出事了,阳阳该怎么办呢
我不想他重复陈深的命运。
但幸好,阳阳比陈深幸运。
我也比……陈深的妈妈要幸运。
离开那天,陈深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代理律师跟我说,陈深已经把房产转到了我的名下。
我欣然接受了,随即找了卖房中介,把房子挂出去。
我还要养育阳阳长大,之后用钱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由于陈深的原则性错误,离婚律师说财产分割偏向我。
然而我这边协议还没拟好,陈深就提前出现了。
他喝醉了,红着眼,在楼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下去的时候,他有些不知所措。
艾晴,对不起……
可惜,这声道歉来得太晚了。
我……我做错了好多是不是。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那感觉不像在对我说,更像在对他自己说。
其实我根本不爱万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她能让我感到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他说的断断续续,可我还是听懂了。
他的过去太沉重了,他需要喘息和逃离。
当初,他就是这样从破碎的家庭逃向了我。
可如今身份转变,我成为他曾经沾染过的一张旧纸。
上面涂满了他拧巴不堪的少年模样。
他开始需要新的栖息地和锚点。
所以他选择了万雪。
陈深。我叫他。
他抬起头,眼眶湿漉漉一片。
我突然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陈深也是这样喝醉了来找我。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爱万雪,可你也不爱我。
陈深定住了。
不是的,艾雪,我爱你,我只是一时糊涂……
听着他慌不择言地解释,此刻我只觉得好笑。
不,你不爱我,其实归根到底,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对于你的家庭,你愤懑,你不满,所以你急切地找一个出口。
我很遗憾,当时我被你选中了。
我想万雪现在也这么觉得。
曾经的月下告白多温情,现在就有多残酷。
你本质上,还是那个七岁时因为失去母亲而感到彷徨无措的小男孩,你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不是吗
陈深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把头深深埋在树的阴影里。
陈深,如果那天我当场死亡了,你会怪阳阳没有抓住我的手吗
陈深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却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他还那么小,这不是他的错。
那你呢我反问道。
你又为什么一直拿当年的事情责怪自己呢,你当时也才七岁,不是吗
陈深久久的沉默着,一时无言。
良久,他抬起头来。
艾晴,不离婚好不好,我会好好改正的。
我摇摇头,一切都晚了,陈深,事到如今,我只希望我们能放过彼此。
转身走后,我上了楼。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陈深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熄了灯,我跟阳阳说了晚安后回到房间,他还在那里。
我关上窗帘,不留下最后一丝缝隙。
话已至此,我只希望陈深能配合我早日离婚。
14
离婚协议送到陈深那里时,他还是签字了。
只不过陈深重新拟了一份协议,选择净身出户。
我没有推脱,由着他几乎是给了我和阳阳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说就当是补偿阳阳,让他失去一个完整的家。
也补偿我,被他耗尽了青春,却不能给我最基础的忠诚。
离婚后的日子平静无奇。
我没有阻拦阳阳见陈深,相反,我很支持他们见面。
我想,哪怕离婚了,也得让阳阳知道,他还是能够同时拥有爸爸妈妈。
爸爸和妈妈只是彼此不相爱了,但我们对他的爱,永远也不会停止。
我和陈深也很少再见面。
阳阳偶尔会跟我说,他去过爸爸家里好多次,确定他是自己住的。
小朋友心思简单,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我和陈深,大概是真的不可能了。
我们曾像困在泥沼里的两尾鱼,相濡以沫,以为彼此就是唯一的救赎。
可当远离那一方小小的泥潭,我们才发现,世界其实很大。
原来,我不需要爱也能活。
而陈深,也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往前看。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