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玉断恩仇
琉璃盏碰撞的清脆声响中,沈昭宁听见了自己命运碎裂的声音。
诸位做个见证。谢云舟一袭月白锦袍立于高台,玉冠束发,端的是翩翩公子模样。他抬手示意乐师停奏,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今日谢某与沈氏女的婚约,就此作废。
满座哗然。
沈昭宁指尖一颤,杯中新酿的梅子酒荡出涟漪。她今日特意穿了茜色织金襦裙,发间一支累丝嵌宝金凤钗——这是母亲临终前为她备下的嫁妆。
理由她放下酒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谢云舟还搂着她的腰,在城南桃林里说昭昭放心,聘礼已备妥。
谢云舟转向主座上的谢老夫人,得到默许后扬声道:商贾之女,不堪为谢家妇。圣上已应允我为户部尚书嫡女赐婚。他故意提高声量,沈姑娘若识趣,谢家愿补偿白银千两。
席间顿时议论纷纷。沈昭宁看见女眷们掩唇低笑,那些曾艳羡她能嫁入高门的目光,此刻全化作了幸灾乐祸。
原来谢公子是要攀高枝。她轻笑出声,缓缓起身时裙裾拂过满地红绸——这是她亲自盯着人铺的订婚礼毯。
谢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冷哼:沈姑娘,商籍贱业,本就不配...
不配沈昭宁突然拔下金凤钗。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满堂红烛映照下泛着冷光。谢老夫人莫非忘了,三年前贵府周转不灵,是谁变卖祖产借你们十万两白银
她一步步走向谢云舟,腰间禁步纹丝不动。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抓住谢云舟腰间玉佩——那是及笄那年他亲手为她系上的信物。
沈昭宁!你...谢云舟急忙去拦,却见她猛地将玉佩砸向青石地面。羊脂白玉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玉划破她纤细脚踝,血珠渗进石榴裙暗纹里。
婚约可毁,但这笔账...她弯腰拾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在谢云舟惊愕的目光中抵住他咽喉,得算清楚。
满堂宾客倒吸冷气。谢云舟脸色煞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昭宁——杏眼里淬着冰,唇角却噙着笑,像一柄出鞘的软剑。
你...你敢在谢府行凶谢老夫人颤声喝道。
沈昭宁忽然松手,碎玉坠地发出清响。她转向侍立在侧的丫鬟:青黛,把东西抬上来。
八个壮汉应声而入,抬着四口包铁梨木箱。箱盖掀开的瞬间,谢云舟面如死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册,每本封面都烙着谢家私印。
永昌十二年,谢大人私吞河工银两十八万两。沈昭宁随手翻开一册,永昌十四年,谢公子与盐枭勾结,贩私盐获利...她突然轻笑,啊,这页还夹着尚书大人收贿的凭证呢。
谢老夫人拐杖哐当落地。满座宾客鸦雀无声,几个与谢家交好的官员已经开始偷偷往外挪。
你...你怎会...谢云舟踉跄后退,活像见了鬼。这些密账他明明藏在书房暗格,连父亲都不知具体位置。
沈昭宁慢条斯理地合上册子:谢公子每次来沈记查账,可都带着我的丫鬟红袖呢。她抚过腕间翡翠镯子——这才是真正的谢家传家宝,三日前她让红袖从谢云舟枕边顺来的。
贱人!谢云舟暴起扑来。
沈昭宁早有预料般侧身,看着他狼狈栽进碎玉堆里。正要吩咐人捆了这渣滓,忽听府门外一阵骚动。
太子殿下到——
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十六名金吾卫鱼贯而入。玄色衣袂掠过猩红地毯,来人腰间螭纹玉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满堂权贵齐刷刷跪了一地,唯有沈昭宁怔怔站着,与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撞个正着。
沈姑娘。萧景珩在她五步外站定,目光扫过满地账册,这些罪证,东宫收了。
谢云舟突然扑到太子脚边:殿下明鉴!这贱妇伪造...
掌嘴。萧景珩眼皮都没抬。金吾卫统领立刻抡圆了胳膊,谢云舟被扇得滚出丈远,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沈昭宁突然觉得可笑。三个月前秋狝,谢云舟还指着太子仪仗嘲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傀儡,如今却像条狗般匍匐在人家靴前。
沈姑娘可愿入东宫作证太子忽然开口。
她猛地回神,发现这位传闻中阴郁寡言的储君正凝视着她。明明说着公事公办的话,眼神却像在打量...猎物
民女...
殿下!谢老夫人突然爬过来,这丫头心肠歹毒,她...
萧景珩抬手示意噤声。他忽然俯身,玄色蟒纹袖口拂过沈昭宁染血的裙角,竟亲手捡起那块划伤她的碎玉。
谢家的玉。他摩挲着断面,突然轻笑,不如东宫的好。
一块温润白玉被塞进沈昭宁掌心。她低头看去,竟是半枚螭龙钮印——太子私印!
满堂死寂中,萧景珩偏头在她耳畔低语,温热呼吸拂过颈侧:三更天,西角门。说罢转身便走,徒留她攥着那半枚印信站在原地。
直到太子仪仗消失在长街尽头,沈昭宁才发觉后背全是冷汗。她展开掌心,发现印底刻着两个小字——正是她十岁时在灯会上出的那个谜题。
第二章
夜会东宫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沈昭宁站在了东宫西角门前。
她换了一身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像极了真正来投诚的落魄孤女。唯有袖中那柄淬了毒的银簪,和藏在舌底的刀片,昭示着她并非任人拿捏的弱质女流。
姑娘请随奴婢来。
一个提着绢灯的小宫女无声出现。沈昭宁眯起眼,认出这是白日太子身边那个看似低眉顺眼的侍女。宫女腕间若隐若现的金丝纹身却暴露了身份——这是金鳞卫,直属天子的暗探。
东宫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穿过九曲回廊时,沈昭宁默默记下路线。奇怪的是,这一路竟未遇见半个侍卫。直到踏入一处临水轩榭,她才恍然——不是没人,是那些隐在暗处的气息,她根本察觉不到。
沈姑娘比本王预计的晚了半刻钟。
清冷嗓音从竹帘后传来。沈昭宁心头一跳,只见萧景珩斜倚在湘妃榻上,月白中衣外随意披着玄色纱袍,手中把玩着那半枚螭龙钮印的另一半。
殿下恕罪。她福身行礼,民女总得安置好家父。
这是实话。谢家倒台的消息传开后,父亲当即气晕过去。她连夜将人送去京郊别院,又安排心腹看守账房——那些没呈给太子的密账,足够让半个朝堂血流成河。
过来。
沈昭宁缓步上前,在距榻三步处站定。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窗外就是莲池。
萧景珩忽然轻笑:怕我他抬手示意侍女退下,真要杀你,白日在谢府就可以。
烛火噼啪一跳。沈昭宁这才看清,太子案头摊开的正是她这些年暗中搜集的罪证——不仅有谢家的,还有户部、兵部甚至...她瞳孔骤缩,那本蓝皮册子分明记录着后宫用度!
很意外萧景珩指尖轻点册子,你以为红袖是谁安排到谢云舟身边的
沈昭宁后背沁出冷汗。三年前她在人牙子手里买下红袖时,那丫头浑身是伤,说是被赌鬼父亲卖的...
沈姑娘的棋下得不错。太子突然换了话题,推过一盘残局,不如看看这步该怎么走
棋盘上黑子已将白棋逼入绝境。沈昭宁扫了一眼,突然拿起白子啪地落在天元位。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景珩挑眉。
不。她指尖轻推,整片白子哗啦啦翻面成了黑棋,是鱼死网破。
室内陡然寂静。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衬得她嗓音格外清冷:殿下若想要沈家满门忠烈那本真账,大可明说。何必...她突然被拽得踉跄半步。
太子不知何时起身,此刻正扣着她手腕。那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沈昭宁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不是传闻中的浅褐色,而是幽深的黑,像淬了毒的墨玉。
沈昭宁。他忽然凑近,龙涎香混着药苦气扑面而来,你七岁能在灯会上出'天地为局'的谜题,十二岁帮父亲做平三州盐价的假账,去年更用掺了硇砂的胭脂毒杀勒索你家的御史...每说一句就逼近一寸,真以为这些,没人知道
她呼吸一滞。最后那件事她做得极干净,连验尸仵作都说是心悸暴毙...
想要什么她索性抬眸直视,民女这条命,怕是还不值得殿下亲自设局。
萧景珩突然松开她,从案头锦盒取出一卷黄绢。沈昭宁展开一看,竟是盖了玉玺的皇商敕令!空白处只缺经办人画押。
谢家倒台后,户部需要新的钱袋子。太子回到榻上,懒洋洋道,你父亲年迈,兄长纨绔,沈记实际掌权的是你。
沈昭宁心跳加速。皇商意味着免检通关、官银流通,甚至...她猛地抬头:条件
三年内,我要江南漕运、西北马市和蜀中盐井的实控权。萧景珩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作为交换,东宫会是你最坚固的靠山。
烛火将他的侧脸镀上金边,那轮廓俊美得近乎妖异。沈昭宁突然想起民间传闻——今上迟迟不立储,是因为这位嫡长子...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
殿下不怕民女阳奉阴违
你会吗萧景珩忽然倾身,指尖擦过她颈侧。沈昭宁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沈姑娘,你现在就像...他的气息拂过耳垂,困在蛛网里的蝴蝶。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雨点砸在荷叶上,像无数珍珠滚落玉盘。
沈昭宁突然笑了。她伸手抚平敕令卷轴,在太子略带讶异的目光中,蘸墨写下兄长名字。
沈昭宁。她搁笔抬眼,我要的从来不是苟活。暴雨声中,她的嗓音清亮如碎玉,我要谢云舟跪着看我凤冠霞帔,要那些嘲笑商女低贱的人,亲自舔我的鞋底。
一道闪电劈亮水榭。刹那间她看见太子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深渊里终于窥见猎物的猛兽。
有意思。萧景珩慢条斯理地击掌三下,立即有侍女捧来缠枝莲纹锦盒,那么定情信物,沈姑娘该收下了。
盒中是一对羊脂玉镯。沈昭宁指尖刚触及玉面,突然僵住——内侧刻着永昌九年的内务府印记。那年先皇后暴毙,今上下令熔毁所有她经手的玉器...
戴好。太子亲手为她套上玉镯,冰凉的指腹划过脉搏,三日后花朝节,我要你盛装出席。
为何
因为。他忽然掐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铜镜。镜中两人身影在雨夜烛光里暧昧交叠,全京城都该知道,你是我选的太子妃。
第三章
血色花朝**
花朝节这日,沈昭宁险些被满屋子的绫罗绸缎晃花了眼。
姑娘,这是殿下今早差人送来的。红袖捧着一袭正红色蹙金绣鸾鸟纹大袖衫,声音发颤,这...这分明是太子妃规制...
沈昭宁指尖抚过衣襟上细密的珍珠扣。萧景珩疯了不成就算要做戏,这也太过逾矩。那对先皇后旧物的玉镯还锁在她妆匣最底层,如今又送来这般招摇的衣裳...
更衣。她突然下定决心。
半个时辰后,当沈昭宁的马车停在琼林苑外时,原本喧闹的官眷们霎时鸦雀无声。她缓步下车,发间九凤衔珠步摇在春日下熠熠生辉,裙摆逶迤过青石路面,像泼开一汪鲜血。
沈家女竟敢穿正红太子殿下莫不是真...窃窃私语如毒蛇吐信般蔓延。
沈姑娘。清冽男声破开嘈杂。萧景珩一袭月白蟒袍立于玉阶之上,朝她伸出手,来。
众目睽睽之下,沈昭宁将指尖轻轻搭上太子掌心。触到他袖中暗藏的薄茧时,她心头微动——这绝非养尊处优的手。
怕了萧景珩借着扶她上台阶的姿势低语。今日他束了玉冠,眉目如画,哪有那夜水榭中的阴郁模样。
沈昭宁垂眸浅笑:殿下都不怕被言官参奏,民女怕什么话音刚落,她突然察觉到一道毒蛇般的视线——谢云舟竟也在受邀之列!虽然谢家男丁皆被收押,但他因尚了户部尚书之女,竟保住了功名。
萧景珩顺着她目光看去,忽然攥紧她手指:专心。
宴席设在琼林苑最高处的临仙台。沈昭宁被安排在太子右侧首座,这个位置甚至超过了诸位郡主。她刚执起青玉酒盏,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冷哼。
商籍贱女也配与宗室同席
说话的是位穿杏黄襦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发间金凤钗彰显着帝姬身份。沈昭宁认出这是今上最宠爱的九公主,生母正是当今继后。
九妹。萧景珩晃着杯中琥珀酒,慎言。
九公主却突然将酒盏砸向沈昭宁:滚下去!本宫看见这等低贱之人就恶心!
电光火石间,萧景珩广袖一拂,竟用内力将泼来的酒液反震回去。九公主尖叫着跌坐在地,满头珠翠洒落大半。
满座哗然。沈昭宁却敏锐地注意到,太子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隐约凸起一块,像是...软剑
圣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通传打破了僵局。沈昭宁随众人跪拜,余光瞥见明黄色龙袍从她面前掠过,却在经过太子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都起来吧。皇帝声音疲惫,今日花朝节,不必拘礼。
沈昭宁起身时,发现九公主正躲在一位华服妇人身后抽泣。那妇人头戴九龙四凤冠,想必就是继后周氏。令人心惊的是,皇后看向太子的眼神,竟像在看一个死人。
宴过三巡,忽然有宫娥来献舞。领舞者面覆轻纱,身姿婀娜如扶风弱柳。沈昭宁正觉得那双眼莫名熟悉,忽见寒光一闪——
殿下小心!
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向萧景珩。几乎同时,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一支擦着她耳畔划过,另两支深深钉入太子肩胛!
有刺客!护驾!
场面瞬间大乱。那舞姬袖中翻出短剑,直取皇帝咽喉,却被突然现身的金鳞卫格杀。沈昭宁死死按住太子汩汩流血的伤口,发现血色已呈紫黑——箭上淬了剧毒!
别...声张...萧景珩唇色发青,却死死攥住她手腕,带我...回东宫...
沈昭宁心领神会,趁着混乱架起太子。经过谢云舟席位时,她分明看见对方袖中寒光一闪而逝...
东宫寝殿内,太医们跪了一地。箭伤不致命,但那名为碧落黄泉的奇毒却让众人束手无策。
都退下。沈昭宁突然开口。
太医令大怒:无知女子!殿下若有个闪失...
退下。萧景珩虚弱地挥挥手,她...留下...
待殿门紧闭,沈昭宁立刻撕开太子衣襟。伤口周围已泛起蛛网般的青紫脉络,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向心口蔓延。
红袖,取我妆匣底层紫玉瓶来。她沉声吩咐,再烧一锅开水,要快!
丫鬟飞奔而去。沈昭宁从腰间香囊倒出三枚金针,精准刺入太子颈侧穴位。这是沈家秘传的封脉手法,能暂缓毒素扩散。
你...会医术萧景珩气息微弱,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光。
沈昭宁没有回答。她接过红袖取来的瓷瓶,倒出两粒猩红药丸,一粒碾碎敷在伤口,另一粒塞进太子口中。
咽下去。她掐着他下巴,除非殿下想当个短命鬼。
药丸入腹,萧景珩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沈昭宁早有准备,用绸带固定住他四肢,又取银针刺破他十指指尖。黑血滴滴答答落入铜盆,发出刺啦声响。
这是...
以毒攻毒。沈昭宁额头沁出汗珠,我外祖父是药王谷弃徒,这'朱颜改'原是用来...
话音未落,萧景珩突然喷出一口黑血,继而昏死过去。沈昭宁急忙探他脉搏,发现毒素虽退,却引发高热。她正要唤人取冰,手腕突然被抓住——
昭昭...太子在昏迷中呓语,滚烫的掌心紧贴她脉搏,别走...
沈昭宁如遭雷击。这个称呼...只有十岁那年,她在灯会上遇见的那个病弱少年...
姑娘!红袖慌张跑来,谢公子带人围了东宫,说要捉拿刺客同党!
沈昭宁冷笑。果然来了。她迅速为太子盖好锦被,转身从妆台取出一物戴在脸上——竟是那舞姬的面纱!
去告诉谢云舟。她对着铜镜整理衣冠,就说刺客余孽挟持了太子,正在寝殿行凶。
红袖倒抽冷气:姑娘这是要...
他不是想捉同党吗沈昭宁从太子枕下摸出一柄匕首,眸色冷如霜雪,我送他个现成的。
第四章
面纱将落**
东宫寝殿外,火把的光亮透过雕花窗棂,在沈昭宁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她将舞姬的面纱系紧,指尖轻抚过腰间匕首——这是萧景珩贴身藏的兵器,刃口泛着诡异的青蓝色,显然淬过毒。
姑娘,谢公子带着金吾卫到殿门口了!红袖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煞白,他说...说要格杀勿论...
沈昭宁最后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太子。萧景珩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心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中也在挣扎。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丝。
守住殿门。她转身时裙裾翻飞如血浪,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准任何人进来。
殿外,谢云舟身着御赐麒麟服,正指挥金吾卫撞门。他腰间佩剑镶满宝石,在火光下晃得人眼花——这是尚了尚书千金后,老丈人给的见面礼。
谢公子好大的阵仗。沈昭宁从偏门闪出,故意改变声线,深夜带兵硬闯东宫,是想造反么
谢云舟猛地回头。面纱女子立在廊柱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他心头突地一跳——这双眼,像极了白日里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贱人!
刺客同党!他剑指沈昭宁,给我拿下!
十余名金吾卫一拥而上。沈昭宁足尖轻点,竟踩着为首士兵的肩膀腾空而起,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瞬间划破三人咽喉。这是她跟兄长偷学的江湖招式,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谢公子。她轻盈落地,剑尖滴血,你确定要在这里见红
谢云舟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擅闯东宫是死罪,但继后娘娘亲口许诺,只要拿到太子私通刺客的证据,就保他谢家满门无恙...
妖女!他突然抢过身旁弓箭手的长弓,三箭连发,你与太子合谋行刺圣上,罪证确凿!
沈昭宁旋身避过两箭,第三箭却擦着面纱而过。轻纱飘落的瞬间,她听见谢云舟倒抽冷气的声音——
沈昭宁!
电光火石间,寝殿大门轰然洞开。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至她身侧,玄色大氅当空一展,将她严严实实裹住。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药苦气扑面而来,沈昭宁心头狂跳——萧景珩竟醒了!
谢公子。太子声音虚弱却字字诛心,你带着金吾卫夜闯东宫,是觉得...本王中毒后必死无疑
谢云舟面如土色。眼前的太子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哪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殿、殿下明鉴!微臣是奉皇后娘娘懿旨...
懿旨萧景珩冷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沈昭宁立刻扶住他手臂,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这疯子不要命了刚解了毒就强行动武!
谢云舟眼中精光一闪:殿下身体不适,不如让太医...
滚。萧景珩一字如冰,或者,你想试试东宫的私刑
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谢云舟回头一看,差点瘫软在地——整整一队金鳞卫手持弩箭,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统领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殿下治罪!
沈昭宁明显感觉到太子身形晃了晃。她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让他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肩上。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后颈沁出的冷汗将中衣都浸透了。
谢云舟。萧景珩勉强稳住气息,回去告诉周皇后,下次派条...聪明点的狗来。
待金吾卫屁滚尿流地退走,萧景珩立刻脱力般栽倒。沈昭宁急忙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湿热——他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殿下不要命了她压低声音怒斥,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回寝殿。
萧景珩躺在榻上急促喘息,却还强撑着指向案头锦盒:...拿过来。
沈昭宁打开一看,竟是套素净的女装。她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那身招摇的红衣,袖口已沾满太子的血。
换上。萧景珩闭目道,天亮前...送你出宫...
屏风后,沈昭宁匆匆更衣。这套藕荷色襦裙看似朴素,面料却是价比黄金的冰蚕丝。她正系着衣带,忽听外间咚的一声闷响——萧景珩从榻上滚了下来!
你做什么!她冲出去扶人,却被太子一把攥住手腕。
灯会...萧景珩高烧得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她,那年灯会...你出的谜题...
沈昭宁浑身一震。十二年前的上元夜,她确实在街边灯棚下遇见个病弱少年。那人猜中她所有灯谜,最后却因体虚晕倒在她肩头...
天地为局,众生为棋...太子滚烫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答案...是...
话未说完,他又昏死过去。沈昭宁机械地替他包扎伤口,脑中惊雷阵阵。那个答应会回来找她的病弱少年,竟是如今的萧景珩那后来为何...
姑娘!红袖慌张的呼唤打断她的思绪,太医令带着人硬闯进来了!
沈昭宁迅速放下床帐,刚退开两步,寝殿大门就被推开。白发苍苍的太医令领着几位御医疾步而入,身后还跟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九公主!
贱婢!九公主一眼认出沈昭宁,扬手就要扇耳光,你竟敢留在太子哥哥寝宫!
沈昭宁正要躲闪,帐内突然传来虚弱的呵斥:九妹...放肆...
众人哗啦跪了一地。太医令颤巍巍上前请脉,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殿下体内的'碧落黄泉'...解了
帐内传来轻咳:多亏...沈姑娘献药...
九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向沈昭宁:她一个商女懂什么医术!太子哥哥莫不是被这妖女...
九公主。沈昭宁突然福身,民女不过凑巧带着家传解毒丹。真正救殿下的,是太医大人们先前施的针法。
太医令闻言一怔,随即捋须点头:不错,老臣用的正是'金针渡穴'之法...
沈昭宁垂眸掩去眼底讥诮。这群老太医最重颜面,与其争功,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都退下吧。萧景珩声音渐弱,沈姑娘...留下...
待众人退去,沈昭宁掀开床帐,发现太子正睁着眼看她,哪还有半分昏沉模样
殿下装得真像。
彼此彼此。萧景珩示意她扶自己坐起,你那套'金针渡穴'的说辞,不是演得挺好
沈昭宁抿唇不语。她刚要为太子垫高软枕,手腕却再次被攥住。这次力道不轻不重,拇指正好按在她脉搏上。
药王谷的'朱颜改'。萧景珩突然道,你外祖父...是楚怀舟
沈昭宁瞳孔骤缩。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外祖父被逐出药王谷后化名沈砚,世上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不超过三个...
十年前灯会上。太子指尖在她腕间画了个古怪符号,你外祖父用这个手势向我师父求救...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沈昭宁血色尽失的脸。她终于明白为何萧景珩会知道那些连谢云舟都不清楚的秘密——当年那个病弱少年,根本就是外祖父暗中救治的贵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萧景珩松开手,疲惫地靠回引枕,楚老先生的遗物...那本《百毒谱》...在你手里吧
第五章
百毒遗秘
惊雷在屋檐上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沈昭宁盯着太子苍白面容上那抹病态潮红,后背渗出细密冷汗。外祖父临终前那句宁儿,永远别让人知道你是药王谷后人的叮嘱,此刻在耳畔嗡嗡回荡。
殿下说笑了。她缓缓抽回手,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困惑,民女外祖父姓沈名砚,不过是寻常铃医,哪来什么《百毒谱》
萧景珩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沈昭宁下意识去扶,却被他反手扣住腕脉。三根修长手指精准按在她命门上——这是药王谷独传的诊脉手法!
十年前上元夜。太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楚老先生用金针救我时,你就在帘外背《药性赋》。他指尖加重力道,背错了一味硇砂的毒性,被罚抄《百毒谱》第三卷...记得么
沈昭宁指尖猛地一颤。那年她才十二岁,外祖父深夜救治一位重病少年,她偷看时被当场抓住...这隐秘往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殿下烧糊涂了。她强自镇定地去探他额头,民女去唤太医...
昭昭。
这声低唤如利箭穿心。沈昭宁浑身僵住,这是外祖父给她取的小字,自老人去世后再无人唤过。
萧景珩从枕下摸出个褪色的香囊。杏色缎面已经发黄,上头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正是她当年塞给那个病弱少年的临别赠礼!
你...沈昭宁喉头发紧,到底想要什么
合作。太子松开她手腕,突然剧烈喘息起来,有人...在药里下毒...
话音未落,殿门被人推开。九公主端着药碗款款而入,身后跟着个面生的嬷嬷。沈昭宁敏锐地注意到,那嬷嬷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正是当年追杀外祖父的凶手特征!
太子哥哥该用药了。九公主甜笑着靠近床榻,却在看见沈昭宁时瞬间变脸,你这贱婢怎么还在这儿
沈昭宁福身行礼,借机挡住太子探究的目光:民女这就告退。
站住。九公主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本宫准你走了么她突然伸手扯住沈昭宁衣领,听说你会医术那正好,替太子哥哥试药!
黑褐药汁散发着古怪甜香。沈昭宁只消一眼就认出里头掺了醉仙桃——这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让人渐渐痴傻。她余光瞥见那断指嬷嬷正死死盯着自己表情...
民女荣幸。她坦然接过药碗,在九公主惊讶的目光中仰头饮尽。
萧景珩瞳孔骤缩,青筋暴起的手攥紧了锦被。
满意了沈昭宁抹去唇角药渍,将空碗倒扣,若无吩咐,民女告退。
九公主狐疑地打量她片刻,终于冷哼一声让开路。沈昭宁保持着平稳步伐退出寝殿,刚转过回廊就双腿一软,全靠红袖搀扶才没栽倒。
姑娘!红袖急得快哭出来,奴婢这就去请...
别声张。沈昭宁从腰间暗袋摸出颗碧绿药丸吞下,送我出宫...快...
马车驶离宫门时,沈昭宁终于呕出一口黑血。她颤抖着解开衣领——锁骨下方已浮现蛛网状青纹。九公主下的毒比她预估的更烈,寻常解药根本压不住。
去...西郊药圃...她气若游丝地吩咐车夫。
暴雨如注。沈昭宁跌跌撞撞闯进药圃茅屋,从暗格中取出一卷靛蓝封皮的册子。这是外祖父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封面烫金小楷写着《百毒谱》。
宁儿记住。老人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这书后半卷记载的'牵机'之毒,与皇室一桩秘辛有关...千万莫要...
记忆突然模糊。沈昭宁踉跄着扑到案前,快速翻到记载醉仙桃解毒法的篇章。当她看到需要龙血竭为引时,心沉到谷底——这味药只生长在南诏绝壁,寻常药铺根本...
咚。
窗棂轻响。沈昭宁警觉抬头,只见一支玉簪穿透窗纸落在案上。簪头雕着精巧的螭龙,正是白日太子塞给她的信物!
她推开窗户,暴雨中立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沉默递来一只锦盒。盒中赫然是拇指大小的暗红块茎——正是百年龙血竭!
殿下说...黑衣人声音嘶哑,请姑娘戌时三刻,带着书去老地方。
沈昭宁攥紧龙血竭。萧景珩早料到她会被下毒甚至提前备好解药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寒。
服下解药后,她盯着《百毒谱》沉思良久,突然取来火盆,将书册悬在火焰上方...
戌时的更鼓刚刚敲过,沈昭宁一袭夜行衣出现在东宫西角门。开门的仍是那个金鳞卫伪装的宫女,只是这次直接将她引向了太子书房。
推开门,药香扑面而来。萧景珩披着素白中衣正在批阅奏折,烛光下他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见沈昭宁进来,他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双手上。
书呢
烧了。沈昭宁平静道,殿下既然知道《百毒谱》的存在,想必也清楚它有多危险。
萧景珩突然轻笑出声。他推开案头一摞公文,露出下面靛蓝封皮的册子——正是沈昭宁以为已经烧毁的《百毒谱》!
你烧的是楚老先生的手抄本。太子指尖抚过书页,这本原册,十年前就藏在东宫。
沈昭宁如坠冰窟。她确实烧了本手抄卷,那是外祖父留给她的副本。可萧景珩手中这本烫金纹路的...
药王谷镇谷之宝。她声音发颤,怎会在你手里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他翻开书册末章,指着一段被血迹污染的记载:认得这个笔迹么
沈昭宁低头看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这是外祖父的字迹!记载的是一种名为牵机的奇毒配方,旁边批注的小字让她毛骨悚然:永昌九年三月初七,周氏以此毒弑...
后面的字被血污遮盖,但永昌九年这个年份让她头皮发麻——那是先皇后暴毙的年月!
你外祖父。萧景珩合上册子,我母后的太医。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沈昭宁突然想起那对刻着内务府印记的玉镯,想起太子说东宫会是你最坚固的靠山时的神情,想起他提及先皇后时眼底翻涌的恨意...
殿下要复仇。她恍然大悟,所以需要《百毒谱》里记载的...
不。萧景珩突然将她拉近,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我需要的是药王谷传人。
沈昭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九公主带着侍卫闯进来,尖利的嗓音刺破雨夜:
本宫就说这贱婢会来私会太子哥哥!快拿下她!她身上带着毒杀父皇的——
寒光一闪。
九公主的谩骂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一截剑尖从自己心口穿出。
萧景珩揽着沈昭宁的腰疾退三步,冷眼看着九公主倒在血泊中。动手的是那个断指嬷嬷,此刻正撕下人皮面具,露出金鳞卫统领刚毅的面容。
殿下...沈昭宁惊魂未定,这是...
清理门户。太子轻描淡写地拭去她颊边溅到的血珠,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了
第六章
凤影惊现**
九公主的尸体在青石地上洇开一片暗红。沈昭宁盯着那支穿透少女心口的短剑,寒意顺着脊背攀爬——剑柄上赫然刻着药王谷的徽记!
殿下好算计。她压低声音,指尖掐进掌心,连我外祖父的遗物都仿制得这般像。
萧景珩广袖一拂,将那柄剑卷入袖中。他唇色仍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刀:金鳞卫。
断指伪装的金鳞卫统领立即上前,利落地将九公主尸身装入麻袋。几个呼吸间,血迹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方才的刺杀从未发生。
沈姑娘不必忧心。萧景珩转向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明日会有人发现九妹'暴毙'在自个儿寝殿。
沈昭宁喉头发紧。她早知宫廷险恶,但亲眼见证一位帝姬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消失,仍是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太子处理这等大事的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惊...
殿下要民女做什么她直接问道。
萧景珩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向书房西墙,在悬挂的《江山雪霁图》某处轻按三下。机关转动声中,暗格缓缓弹出,露出一卷黄绢。
父皇病重。他将黄绢递给沈昭宁,太医院束手无策。
沈昭宁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皇帝的病症:高热不退、四肢紫斑、口吐黑血...这些症状她太熟悉了——正是《百毒谱》末章记载的牵机毒发之兆!
周皇后下的手她脱口而出。
萧景珩眸光一暗:聪明。他忽然抬手抚过她发间,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枯叶,三日后母后忌辰,父皇要在病榻前宣读密旨。
沈昭宁瞬间了然。皇帝这是预感大限将至,要当众定下储君人选!难怪太子不惜暴露与药王谷的关系也要找她...
民女可以解毒。她直视太子眼睛,但有两个条件。
萧景珩挑眉:说。
一,我要见谢云舟背后的人。沈昭宁早就怀疑,单凭谢家和周皇后,不可能对东宫动向如此了解。
可以。太子爽快应下,另一个
沈昭宁深吸一口气:告诉我,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烛火噼啪一跳。萧景珩眼神骤然变得危险,他一把扣住沈昭宁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猜测。沈昭宁忍痛道,殿下对我这般特别,总不会只因我是药王谷传人...
话未说完,萧景珩突然拽着她走向书房深处的铜镜。他一手扳过她下巴强迫她看向镜中,一手从暗格取出幅画像展开在她耳侧——
镜中映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沈昭宁呼吸停滞。画像上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月白骑装,眉间一点朱砂痣。若不是那身前朝服饰,她几乎要以为镜中是自己...
我母后,元敬皇后。萧景珩声音沙哑,现在你明白,为何周氏非要杀你不可
沈昭宁双腿发软。所有疑点突然串联成可怕的线:太子对她莫名的熟悉、那对先皇后旧物的玉镯、九公主见到她时异常的暴怒...
不可能...她挣开太子桎梏,我父母俱在,怎会是...
楚怀舟不是你外祖父。萧景珩冷笑,他是你生父的师父。他忽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箭伤,这箭本该要我的命,是母后硬用'换血术'救回我...
沈昭宁如遭雷击。换血术是药王谷禁术,需以至亲血脉为引。若太子所言非虚,那先皇后与她...
三日后。萧景珩整理好衣襟,又恢复成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储君,你以太医身份入宫为父皇诊治。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沈昭宁浑浑噩噩回到沈府,天已微明。她刚踏入闺房,就看见妆台上摆着个眼熟的锦盒——里面正是那对先皇后的玉镯!
姑娘!红袖慌张跑来,昨夜有个黑衣人送来的,说是什么...聘礼
沈昭宁猛地合上盒盖。她需要理清思绪,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查证。匆匆换装后,她独自前往西郊药圃,那里藏着外祖父——不,可能是师父留下的全部手札。
药圃茅屋的暗格机关被人动过。
沈昭宁瞬间绷紧神经,袖中银针滑入掌心。她轻手轻脚推开门,却见谢云舟大马金刀坐在案前,正翻看她珍藏的医书!
果然来了。谢云舟抬头,脸上再无往日虚伪的温柔,只剩狰狞,沈昭宁,或者说...楚昭宁
沈昭宁银针已捏在指尖:谁告诉你这个名字
你父亲还活着。谢云舟突然道,想知道他在哪吗他拍了拍身旁木箱,用《百毒谱》来换。
沈昭宁冷笑:我父亲早死了。话虽如此,她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外祖父确实提过,她生父在药王谷灭门夜失踪...
永昌九年三月初七。谢云舟阴森森地念出这个日期,药王谷三十八口被杀,唯独楚明修夫妇带着刚满月的女儿逃脱...他猛地掀开木箱,认识这个吗
箱中是一件染血的婴孩襁褓,上面绣着药王谷徽记。沈昭宁强自镇定,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这襁褓她在外祖父的画像上见过,确实是...
砰!
箭矢破窗而入,正中谢云舟咽喉!他瞪大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黑血就栽倒在地。沈昭宁还未来得及查看,四五个蒙面人已破门而入。
楚姑娘。为首者抱拳,主人命我等护送您入宫。
沈昭宁眯起眼:你们主人是
黑衣人递来一块玉佩——正是当年灯会上她送给那个病弱少年的信物!只是原本完整的玉如今只剩半枚,断面处刻着个小小的珩字。
萧景珩的字。
皇宫比沈昭宁想象的更压抑。朱墙金瓦下,太监宫女们像一抹抹幽魂,贴着墙根无声穿行。她被直接带到了皇帝寝宫,一路上竟无人阻拦。
龙榻上的帝王形销骨立,若不是胸口微弱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沈昭宁诊脉时发现,皇帝中的毒比预想中更复杂——除了牵机,还混入了醉仙桃和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毒素。
能解吗
低沉嗓音从帷幔后传来。萧景珩一袭玄色蟒袍现身,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眠。
沈昭宁没有立即回答。她仔细检查皇帝指甲和眼底,又在枕畔发现几根极细的金针——这是药王谷独有的锁魂针,用于吊住将死之人最后一口气。
下毒者不想立刻要陛下的命。她轻声道,而是要让他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
就像当年先皇后一样。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但太子眼中闪过的寒光表明他听懂了弦外之音。
需要什么萧景珩干脆利落。
三样药引。沈昭宁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下,百年雪莲、南诏龙血竭、还有...她顿了顿,至亲之血。
萧景珩眸光一凝:多少
一碗。
不行!周皇后突然闯入,凤冠下的面容憔悴不堪,太子乃国之根本,岂能...
用我的。沈昭宁平静道,民女与陛下...血脉相连。
满室死寂。周皇后脸色瞬间惨白,她颤抖着指向沈昭宁:你...你是...
开始吧。萧景珩打断她,挥手屏退左右,本王亲自守着。
解毒过程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当沈昭宁将最后一根金针从皇帝百会穴拔出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她浑身被汗水浸透,眼前阵阵发黑,却还强撑着去探皇帝脉搏。
成了...她话音未落,就软软向后倒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萧景珩稳稳接住她,温热掌心贴在她后心,缓缓渡来内力。沈昭宁恍惚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
再醒来时,她躺在陌生的锦绣堆里。身下是五色云锦被,帐顶悬着鎏金熏球,满室都是安神的沉水香。
姑娘醒了红袖含着泪端来药碗,您昏睡三天了,太子殿下一直...
门突然被推开。萧景珩大步走来,身上朝服未换,显然刚从朝会上赶回。他挥手示意红袖退下,亲自扶起沈昭宁喂药。
父皇醒了。他开门见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撕了那道立九皇弟为储的密旨。
沈昭宁呛了一下:九皇子那不过是个五岁稚童!
周氏的筹码。萧景珩冷笑,现在,该谈谈你的身世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沈昭宁展开一看,是女子娟秀的笔迹:
怀舟师兄:明修携女昭宁已至药王谷,盼师兄护她周全。此女系我与陛下骨血,若事败...
信笺在此处被血迹污染,落款只有一个元字。
沈昭宁双手发抖。元敬皇后闺名李元昭,这封信分明是...
母后生产那日,宫中走水。萧景珩声音平静得可怕,所有人都以为小公主葬身火海,其实是被楚明修——药王谷大弟子救走。
沈昭宁脑中嗡嗡作响。所以她才与先皇后容貌相似,所以太子对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哑声问。
萧景珩忽然抬手,拇指擦过她眼角——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因为明日宫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呼吸拂过颈侧,周氏要当众揭穿你'妖女'身份...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不可闻,而我,要你风风光光认祖归宗。
第七章
凤印昭然
宫宴这日,沈昭宁穿上了内务府连夜赶制的礼服。
正红色广袖鸾袍沉甸甸压在她肩头,金线绣出的九凤衔牡丹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这身装束本该是太子妃规格,却因她即将揭露的身份而变得微妙起来。
姑娘,该出发了。红袖捧着鎏金托盘进来,上头摆着支累丝嵌宝凤钗,太子殿下说...今日之后,您再不必遮掩容貌。
沈昭宁指尖轻抚过钗上垂落的东珠。萧景珩到底谋划了多久从谢府退婚那日起,不,或许从更早——从她外祖父遇害那夜,这场棋局就已经开始...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将凤钗稳稳插入云鬓。
太和殿前百官列席。沈昭宁甫一现身,原本喧闹的殿堂霎时鸦雀无声。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刀剑般刺来——惊诧的、嫉妒的、恶毒的...尤其是来自周皇后方向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臣女参见陛下。她行至御阶前,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仍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自从中了牵机毒后,这位帝王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但此刻盯着沈昭宁的目光却亮得骇人。
平身。皇帝声音沙哑,上前来。
沈昭宁缓步踏上玉阶。她能听见身后周皇后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九皇子奶声奶气的询问:母后,她为什么穿红色呀
就在她距离御座仅三步时,周皇后突然拍案而起:陛下!此女就是谋害九儿的凶手!臣妾有证据!
满殿哗然。皇帝眉头紧皱:皇后,今日是...
臣妾请陛下明鉴!周皇后一挥手,几名嬷嬷押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上前,这是药王谷余孽,她亲口承认沈昭宁用邪术害死九公主!
沈昭宁定睛一看,心头剧震——被押来的竟是红袖!这丫头满脸血污,右手小指已经不翼而飞,却还倔强地昂着头。
奴婢冤枉...红袖哑着嗓子喊,是皇后娘娘逼奴婢...
掌嘴!周皇后厉喝。
眼看嬷嬷的巴掌就要落下,沈昭宁一个箭步冲上前,精准扣住那嬷嬷手腕:且慢。她转向皇帝,陛下,此女是臣女贴身丫鬟,若她真犯了事,也该由臣女处置。
周皇后冷笑:沈姑娘好大的口气!本宫倒要问问,你一个商贾之女,凭什么在太和殿上指手画脚她突然提高声量,就凭你勾引太子的下作手段么
殿内嗡地炸开议论。沈昭宁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双手呈上:陛下可认得此物
皇帝打开锦囊,倒出一枚小巧的金锁片。当看清锁片上永宁二字时,他猛地站起,龙袍袖口打翻了御案上的茶盏。
这...这是...
臣女自幼佩戴。沈昭宁平静道,外祖父说,这是生母所留。
周皇后突然尖叫起来:胡说!这分明是当年那个死婴的...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失言,急忙捂嘴。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他颤抖着伸出手:让朕...看看你的左臂。
沈昭宁深吸一口气,缓缓卷起左袖。殿内烛火通明,照得她臂内侧那个淡红色胎记纤毫毕现——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
永宁...朕的永宁...皇帝踉跄着走下御阶,老泪纵横,当年那场大火后,朕以为你...
陛下慎言!周皇后厉声打断,胎记可以伪造!这妖女分明是...
老奴可以作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突然从侧殿冲出,扑通跪地,老奴是元敬皇后的接生嬷嬷,当年小公主臂上确有凤形胎记!她颤抖着指向沈昭宁,这姑娘的眉眼,活脱脱就是先皇后转世啊!
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口,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螭龙在烛火下栩栩如生。他稳步走到沈昭宁身侧,撩袍跪地:儿臣恭喜父皇寻回皇妹。
这句话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沈昭宁猛地转头看他,却见太子垂眸敛目,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完美掩去了所有情绪。
好!好!皇帝激动得声音发颤,传旨,恢复永宁公主封号,赐居长乐宫!
周皇后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凤椅上。沈昭宁却注意到,萧景珩在听到皇妹二字时,唇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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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后半程,沈昭宁如坐针毡。文武百官轮番上前道贺,那些曾嘲笑商女低贱的面孔此刻堆满谄媚。她机械地应付着,余光却一直追随着萧景珩的身影。
太子始终与皇帝低声交谈着什么,直到宴席将散,才寻了个空隙拦住她: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御花园的假山后,萧景珩突然将她抵在石壁上。月光下他眸色深沉如墨,指尖轻抚过她暴露在外的胎记:疼吗
沈昭宁一怔:什么
当年楚明修为了掩盖这个胎记,用烙铁烫过。他声音低哑,三岁的你,哭得撕心裂肺。
沈昭宁手臂上的旧伤疤突然隐隐作痛。她确实有段模糊记忆——幼时发高热,有人用滚烫的东西按在她手臂上...
殿下早就知道
灯会那日,你递给我的梅枝勾破了袖子。萧景珩拇指摩挲着胎记边缘,我看见了疤痕的形状。他忽然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我非你不可。
沈昭宁心跳如鼓。太近的距离让她无法思考,尤其是当太子修长的手指滑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时...
殿下!远处传来金鳞卫急促的呼唤,陛下急召!
萧景珩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退开:去更衣吧,我在长乐宫给你备了惊喜。
沈昭宁整理好衣衫回到偏殿,却发现红袖不在本该等候的位置。她警觉地停下脚步,果然听见屏风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出来。
一道寒光闪过!沈昭宁侧身避过直取咽喉的匕首,顺势抄起案上铜镜砸向刺客面门。对方闷哼一声,蒙面巾滑落——竟是周皇后身边那个断指嬷嬷!
妖女去死!老嬷嬷狰狞地扑来,袖中寒光连闪。
沈昭宁灵活地绕到柱后,从发间拔下金钗。就在老嬷嬷再次袭来的瞬间,她猛地将金钗刺入对方咽喉!温热的血喷了她满脸。
嬷嬷倒地时,腰间滑出一块令牌。沈昭宁用帕子包着拾起,只见乌木牌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谢云舟那日腰间佩戴的一模一样!
姑娘!红袖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您没事吧太子殿下让奴婢...
沈昭宁迅速将令牌藏入袖中:没事,更衣吧。
长乐宫灯火通明。沈昭宁踏入正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数十口檀木箱整齐排列,箱盖全部敞开,里面满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而最中央的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方白玉凤印。
先皇后遗物。萧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皇特许你继承。
沈昭宁小心翼翼地捧起凤印。玉质温润,底部篆刻着元敬皇后宝四个字。当她翻转印钮时,一块叠得极小的帕子从缝隙中飘落。
萧景珩恰好转身去关窗,没看见这一幕。沈昭宁迅速将帕子藏入掌心,假装端详凤印。直到太子告辞,她才在寝殿灯下展开那块染血的帕子。
泛黄的丝绢上,用黑线绣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景珩非李】
沈昭宁手一抖,帕子飘落在地。李是皇姓,这句话分明是在说...萧景珩不是皇室血脉!
窗外突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她警觉地抬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给她送过龙血竭的黑衣人!
主人让我带句话。黑衣人隔着窗低语,明日寅时,西郊药圃,事关楚明修生死。
第八章
地牢重逢**
寅时的西郊药圃笼罩在浓雾中,沈昭宁踏着露水走近茅屋时,靴面已经湿透。她左手紧握淬毒银针,右手按在腰间软剑上——那方染血帕子就贴着她心口存放,冰凉得像块永不融化的冰。
出来。她停在门前三丈处,声音压得极低。
雾气中浮现黑衣人身影,这次他没戴斗笠,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沈昭宁瞳孔微缩——这人左眼竟是义眼,玻璃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死气。
楚姑娘请随我来。他转身走向药圃深处,时间不多了。
沈昭宁没有挪步:先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回头,独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自然是...太子的人。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螭龙纹印,金鳞卫副统领严锋,奉命守护药王谷遗孤十六年。
这个印记沈昭宁在萧景珩随身的金鳞令上见过,确实是皇室暗卫独有的标记。但她仍不敢大意,暗中将一枚朱颜改捏在指尖——这毒能让人瞬间麻痹却不致命。
黑衣人引她来到药圃最荒僻的角落,在一株枯死的老槐树前停下。只见他按住树干某处疤痕顺时针转了三圈,地面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
下去吧。严锋点燃火折子,你父亲等这一天...等了十六年。
沈昭宁心跳如擂鼓。父亲楚明修真的还活着她小心翼翼踏上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阶梯尽头是间四四方方的石室,墙上挂满各式刑具,中央铁链锁着个瘦骨嶙峋的人影。
谁...那人嘶哑开口,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火光照亮囚徒面容的瞬间,沈昭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张脸虽然布满伤疤,左眼只剩空洞,但轮廓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正是外祖父画像里站在身旁的年轻弟子,她的生父楚明修!
爹...她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猛地缩回。男人裸露的胸膛上布满紫黑色蛛网状纹路,正是牵机毒发的症状。
楚明修浑浊的右眼突然睁大。他挣扎着向前扑,铁链哗啦作响:昭...宁...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药...王...谷...快...逃...
严锋低声道:楚先生中毒太深,大多时候神志不清。但每月十五月圆时,能清醒片刻。
沈昭宁立刻去搭父亲脉搏,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这脉象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她猛地掀开楚明修破烂的衣袖,只见肘静脉处有个明显的针孔痕迹。
有人在用他试药。她声音发颤,每隔七日注入微量毒素,让身体始终处于将死未死的状态...这种手法她在《百毒谱》禁术篇见过,是药王谷用来研究解毒之法的邪术。
严锋沉重地点头:是周皇后的人。我们发现他时,他被囚在冷宫地窖,已经...
昭...宁...楚明修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独眼直勾勾盯着女儿,双...龙...夺...珠...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太...子...非...李...
沈昭宁急忙取出随身银针,刺入父亲几处大穴。当第七根针落在百会穴时,楚明修突然安静下来,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宁儿。他声音忽然连贯了,虽然仍嘶哑得可怕,记住,萧景珩心口的伤...不是箭伤...
那是什么沈昭宁急切追问。
楚明修却突然痛苦地抱住头,又开始语无伦次:火...好大的火...娘娘把两个孩子...啊!他发出凄厉惨叫,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手臂,在陈旧伤疤上又添新伤。
沈昭宁强行按住父亲双手,却在掰开他手指时僵住了——楚明修右臂内侧赫然刻着四个血字,与那方帕子上一模一样:【景珩非李】!
时间到了。严锋突然警觉地望向入口,有人来了。
沈昭宁迅速拔下银针,在父亲再次陷入混沌前急问:爹,先皇后中的是什么毒
不...是...毒...楚明修眼神又开始涣散,是...蛊...母子...连心...
杂乱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严锋一把拉起沈昭宁:走!周家的人来取药引了!
不行!沈昭宁挣脱他,我不能丢下...
你想让他白死吗严锋厉声打断,楚先生忍辱偷生十六年,就是为了保住你和你身上的秘密!他强行拖着她走向暗门,太子已经去拦皇帝用药,但撑不了多久...
沈昭宁最后望了一眼父亲。楚明修蜷缩在角落,正用指甲一遍遍在地上划着什么。借着火光,她辨认出那是个残缺的卦象——易经第六十三卦,既济。
暗门在身后关闭的刹那,她听见上方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谢云舟熟悉的嗓音:老东西,该取血了...
---
回宫的路上,严锋交给沈昭宁半本烧焦的册子。
这是从冷宫暗格里找到的。他声音压得极低,楚先生的医案。
沈昭宁借着月光翻看,焦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药方。在最后几页,她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母子连心蛊的详细解法。这种蛊毒会让中蛊者与血亲同生共死,先皇后暴毙那日,正是当年九皇子(如今的皇帝)突发怪病之时!
所以父皇中的不是'牵机'...沈昭宁恍然大悟,是改良过的'母子蛊'!周皇后要对陛下下手,就必须先杀了我...
严锋沉重地点头:殿下也是近日才查明白。当年先皇后为保太子性命,将蛊毒引到自己身上。如今周氏如法炮制,把蛊下在了九皇子身上。
所以陛下若死,九皇子也会...
不。严锋摇头,改良过的蛊毒是单向的。九皇子死,陛下必亡;但陛下死,九皇子无恙。
沈昭宁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策!周皇后这是要确保无论谁登基,她都能垂帘听政!
殿下让我转告您。严锋递过一枚玄铁令牌,明日卯时,带着这个去太庙地宫。真相...都在那里。
令牌入手沉甸甸的,正面刻着螭龙,背面却是个陌生的徽记——两柄交叉的剑,剑柄处各镶着一颗红宝石。沈昭宁突然想起父亲划的那个卦象。既济卦上坎下离,卦辞是...
小心!
严锋突然扑倒她。一支弩箭擦着发髻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沈昭宁迅速滚到路旁水沟里,只见十余个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走!严锋拔剑迎敌,去东宫!
沈昭宁却反手甩出三枚银针,精准命中最近三个杀手的咽喉。她拔出软剑加入战局,剑锋所过之处血花四溅。这些日子跟着太子习武的成果此刻显露无遗,她的招式虽不够老练,但胜在刁钻狠辣。
留活口!她一剑挑开某个杀手的蒙面巾,却愣住了——这人脸上布满紫黑纹路,与父亲身上的如出一辙!
严锋趁机砍倒最后两个刺客,拽着她就跑:是药人!周家用'母子蛊'控制的死士!
两人一路奔至东宫角门,却见宫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萧景珩一身戎装立于墙头,正在听金鳞卫汇报什么。见他们狼狈跑来,太子脸色骤变,直接纵身跃下高墙!
受伤了他一把抓住沈昭宁肩膀,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
沈昭宁摇头,刚要开口,却见太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直栽倒在她肩头!
殿下!严锋惊呼。
沈昭宁手忙脚乱地扶住萧景珩,触手却是一片湿热。掀开战袍一看,太子心口处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那个陈年旧伤竟然崩裂了!
传太医!她厉声喝道,却在低头瞬间如遭雷击。
月光下,萧景珩衣襟散开,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那根本不是箭伤...而是一个被硬物挖出的、拇指大小的圆形伤口!
就像...就像取血用的针孔被刻意扩大后的痕迹。
第九章
地宫龙影
太庙的朱漆大门在寅时微光中泛着血色。沈昭宁攥紧玄铁令牌,掌心渗出细密汗珠。东宫一夜兵荒马乱,太医们围着太子忙到三更天才勉强止住心口崩裂的血。她趁乱换了小太监服饰,跟着严锋指点的密道溜出宫来。
丑时三刻,地宫开。令牌背面的刻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沈昭宁数着更漏,在最后一记梆子响时闪到太庙西侧的赑屃碑前。按照严锋的提示,她将令牌按进赑屃左眼——
咔嗒。
石碑底座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霉味混合着奇异香料气息扑面而来,沈昭宁点燃火折子,小心踏入黑暗。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壁上长明灯早已熄灭,只有她手中一点微弱火光映出两侧壁画——历代帝王画像与重大仪典场景。当走到第九十九级时,眼前豁然开朗。
地宫正中央矗立着九尊青铜巨鼎,呈九宫格排列。每尊鼎上都刻着卦象,正是她在父亲牢房里见过的既济卦模样。沈昭宁走近最左侧的鼎,发现鼎腹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永昌九年三月初七,元敬皇后诞双生子,犯皇室大忌。钦天监奏请去一留一,帝允之...
火折子差点从指间滑落。双生子萧景珩还有个同胞兄弟!
她急切地绕到第二尊鼎前,上面记载更详:...留长子景珩,次子送药王谷寄养。后周氏进谗,谓双生子血脉相连,必有一日相残。帝遂令楚明修施'断缘术'...
断缘术!沈昭宁浑身发冷。这是《百毒谱》最后记载的禁术,需以金针穿心取血,切断双生子之间的血脉感应。所以萧景珩心口的伤不是箭伤,而是...
第三尊鼎的内容被刻意刮花了,只隐约辨认出母子蛊换命等字眼。沈昭宁正要去查看第四尊鼎,忽听头顶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她迅速吹灭火折子,闪身躲到鼎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似乎对地宫极为熟悉,径直走向最中央那尊鼎。借着那人手中的夜明珠微光,沈昭宁看清了对方样貌——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素白锦袍,发间束着银丝带。
当少年转身的刹那,沈昭宁险些惊叫出声。这张脸...分明是萧景珩!只是气质更为阴郁,眼角也没有那颗泪痣。
出来吧,沈姑娘。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比太子清冷几分,或者说...我该称你一声皇妹
沈昭宁握紧袖中银针,缓步走出阴影:你是谁
少年轻笑,随手掀开中央铜鼎的盖子。鼎中不是预料中的香灰,而是一卷卷竹简。他取出一卷抛给沈昭宁:自己看。
竹简上记载着某种古老秘术,正是母子连心蛊的完整版。与父亲医案中记载的不同,这种蛊最初竟是用来维系双生子生命的——母体中毒后,可将毒素平分给两个孩子,避免一人承担全部毒性。
母后当年产下我们后,发现我们先天不足。少年抚过自己心口,那里也有个圆形疤痕,她用蛊术将我们性命相连,又让楚明修施针平衡血气。
沈昭宁脑中嗡嗡作响。所以先皇后暴毙并非因为引蛊入体,而是有人破坏了平衡,让所有毒素反噬到她一人身上!
周氏买通钦天监,说双生子不祥。少年继续道,父皇信了谗言,强行将我们分离。我被送到药王谷,而兄长...他冷笑一声,成了尊贵的太子殿下。
那你为何现在现身沈昭宁警觉地后退半步。
少年突然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蛛网般的紫黑纹路——与皇帝中的毒一模一样!母子蛊被周氏改良过,如今兄长每活一日,就在吸食我的性命。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我要你帮我解毒。
沈昭宁猛然想起父亲那句双龙夺珠。难道这就是萧景珩非要她不可的原因只有药王谷传人能解这种奇毒
我凭什么信你
少年不答,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展开。画上是两个婴孩并排躺在摇篮里,心口处各有一点朱砂痣。画卷右下角题着双麟儿满月,元昭手绘。
母后的笔迹,你总认得。少年又取出一封信,这是她临终前写给你的。
沈昭宁接过信笺,上面是隽秀的字体:
宁儿:若你见此信,说明景钰已找到你。两个孩子中,景珩肖父,景钰类我。无论将来谁继大统,望你念在指腹为婚的情分上...
信笺在此处断裂。沈昭宁耳尖发烫,指腹为婚她和萧景珩
时间不多了。自称景钰的少年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周氏已经对父皇再次下毒,三日内若无解药...
话音未落,地宫入口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景钰脸色骤变,迅速将几卷竹简塞给沈昭宁:走!金鳞卫中有周家的人!
他推着她冲向侧壁某处,按下机关露出条狭窄密道:直通东宫书斋。告诉兄长...小心...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景钰肩膀!沈昭宁本能地要去救他,却被猛地推进密道。机关在身后关闭的瞬间,她听见景钰的厉喝:沈昭宁,记住太庙地宫的卦象!既济卦上六...
余音被石门隔绝。沈昭宁在漆黑密道中狂奔,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既济卦上六爻辞是什么她拼命回想外祖父教的易经...上六爻,濡其首,厉——危险将至的征兆!
密道尽头是东宫书斋的屏风后。沈昭宁刚钻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红袖带着哭腔的声音:殿下还未醒,太医说若明日辰时还不退热...
她迅速整理好衣冠推门而出,把红袖吓了一跳:姑娘!您什么时候...
太子怎么样了沈昭宁直奔主题。
红袖摇头:高热不退,一直在说胡话...她压低声音,方才陛下派人来传姑娘入宫,说是...要商议您的婚事。
沈昭宁心头一跳。婚事跟谁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竹简,却摸到个陌生的硬物——景钰什么时候塞了块玉佩给她
玉佩只有半截,雕着螭龙之首。她突然想起萧景珩随身佩戴的那块,正好是龙尾...
姑娘快去看看吧。红袖递过药碗,殿下一直唤您的名字。
太子寝殿药香浓郁。萧景珩躺在层层锦被中,俊美面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沈昭宁在榻边坐下,用湿帕子轻拭他额头,却被猛地攥住手腕!
昭...昭...萧景珩在昏迷中呓语,地宫...卦象...
沈昭宁俯身凑近:殿下说什么
既济...上六...太子呼吸急促,其道...穷也...
这不是爻辞原文!沈昭宁心头警铃大作。既济卦上六的正确爻辞是濡其首厉,而其道穷也是...是小象传的注释!萧景珩在暗示什么
她正想追问,突然察觉殿外有异响。沈昭宁警觉地回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在地宫中袭击景钰的弓弩手!
小心!
她扑向太子,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床柱上!外间顿时大乱,金鳞卫的呼喝声与兵刃相接的脆响混作一团。
沈昭宁迅速检查太子伤势,幸好没有新增伤口。就在她松口气时,突然发现萧景珩左手紧握成拳,指缝间露出一角纸片。她轻轻掰开他手指,是张字条:
明日辰时,冷宫梅林。带上玉佩和竹简。——景钰
这字迹...与太子批阅奏折的笔迹一模一样!
殿门突然被撞开。严锋满身是血冲进来:姑娘快走!刺客是冲您来的!
沈昭宁将字条藏入袖中,抱起竹简急问:太子何时能醒
太医说至少还要一日。严锋警惕地扫视四周,姑娘先随我去...
不必。沈昭宁取出那半块螭龙玉佩,我要去冷宫。
严锋看到玉佩瞬间脸色大变:这...这是...
你知道什么沈昭宁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惊惶。
金鳞卫副统领突然单膝跪地:此物是当年先皇后亲手所雕,一分为二赐给两位殿下。姑娘若执意要去...他咬牙从怀中取出个瓷瓶,请先服下这个。若遇危险,咬破舌尖可保一时清醒。
沈昭宁接过瓷瓶,里面是两颗猩红药丸,散发着淡淡的龙血竭气息。她吞下一颗,将另一颗藏进舌底。
告诉我实话。她盯着严锋的眼睛,萧景珩和萧景钰,谁才是真正的太子
严锋额头沁出冷汗:姑娘明日...自会知晓。
窗外曙光微现。辰时将至,冷宫梅林中,一个足以颠覆朝堂的真相正等着她。
第十章
双龙夺珠**
冷宫的梅林在晨雾中影影绰绰。沈昭宁攥紧半块螭龙玉佩,靴底碾过满地落花。严锋给的药丸在舌底渐渐化开,泛着苦涩的龙血竭味道,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梅林深处站着个人影。
素白锦袍,银丝发带,与地宫中见过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此刻他背对着她,肩头包扎处渗着血——是昨夜弩箭所伤。
景钰殿下沈昭宁在五步外站定。
少年转身,晨光中他的面容与萧景珩分毫不差,唯独左眼角少了那颗泪痣。看到沈昭宁,他唇角微扬:皇妹来得真准时。
太子还在昏迷。沈昭宁直奔主题,你说能解'母子蛊'...
嘘——景钰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有人来了。
梅枝无风自动。沈昭宁警觉地环顾四周,却见雾气中又走出个身影——玄色蟒袍,玉冠束发,赫然是本该躺在东宫的萧景珩!
昭宁,退后。太子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剑指景钰,他不是...
兄长好演技。景钰轻笑,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与萧景珩如出一辙的圆形疤痕,你我血脉相连,你痛,我会不知道
沈昭宁倒吸一口凉气。两个少年隔着她对峙,像镜里镜外的同一个人。唯一的不同是景钰手臂上蔓延的紫黑毒纹——与皇帝所中的母子蛊症状一模一样。
十六年了。景钰声音轻柔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自从被送去药王谷,我每日都要忍受剜心之痛。因为母后的蛊术,兄长每活一日,就在吸食我的性命。
萧景珩剑尖微颤: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景钰突然厉喝,父皇和楚明修联手施'断缘术',切断了你对我的所有感应!他转向沈昭宁,皇妹,你知道这术法怎么施展吗
不等回答,他猛地将手中玉佩按在胸口伤疤上——那半块螭龙玉佩竟严丝合缝地嵌进了疤痕里!
取心头血,炼成血玉。景钰眼中泛起血色,一分为二,永不相认。
沈昭宁胃部绞痛。她终于明白萧景珩心口的伤从何而来——那不是箭伤,是取血留下的疤痕!而这两块玉佩...
母后临终前将血玉交给楚明修。景钰步步逼近,一块给了我,另一块本该随我葬身火海。没想到啊...他盯着萧景珩腰间的玉佩,兄长竟一直戴着。
萧景珩脸色变了:我不知道这是...
楚昭宁!景钰突然抓住沈昭宁手腕,把竹简给我!只有我能解这蛊毒,否则三日后父皇毒发,兄长也要陪葬!
沈昭宁甩开他:你先说清楚,当年药王谷大火...
小心!
萧景珩突然扑来将她推开。一支毒箭擦着太子衣袖钉入梅树,瞬间将整棵树染成紫黑!十余名黑衣人从雾中杀出,刀光剑影直取景钰咽喉。
周家的人。景钰冷笑,袖中滑出柄软剑,看来有人不想让秘密曝光啊。
混战中,沈昭宁被萧景珩护在身后。她趁机观察两兄弟的剑招——景钰的招式更阴狠刁钻,而太子则大开大合,但两人起手式竟一模一样,分明师出同门!
昭宁,玉佩!萧景珩格开两柄长刀,合璧!
沈昭宁心领神会,趁乱从太子腰间扯下另半块玉佩。当两块血玉相触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佩缝隙处渗出丝丝鲜红,竟像活物般自动融合!
母后的血...景钰怔怔看着,她用自己的血炼化了蛊毒...
完整玉佩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丝绢。沈昭宁抖开一看,是先皇后血书:
宁儿:若见此信,说明双子俱在。我以身为容器承载蛊毒,可保他们活至弱冠。唯药王谷女子心头血可解此毒,你母亲当年为救我儿而死,今我将二子托付于你...
沈昭宁双手发抖。所以这才是真相她母亲为救萧景珩兄弟而死,先皇后又为保全他们牺牲自己而她沈昭宁...
当心!
景钰的惊呼打断她的思绪。沈昭宁抬头,只见一支毒箭直取景钰心口!她本能地扑过去——
剧痛从肩胛炸开。箭尖穿透皮肉的闷响近在耳畔,沈昭宁踉跄倒地,却惊异地发现...不疼
景钰接住她,眼中满是震惊:你...
沈昭宁低头看伤处,箭伤周围竟没有出现预期的紫黑纹路!她突然想起父亲那句不是毒,是蛊——药王谷血脉对蛊毒天生免疫!
楚姑娘!严锋带人杀到,金鳞卫很快控制住局面。他看见沈昭宁手中的血书,脸色骤变:您知道了
萧景珩单膝跪在她身侧,颤抖的手不敢碰她伤口:为什么救他
沈昭宁还未回答,景钰突然大笑:兄长啊兄长,你还没明白吗他指着血书最后一行小字,母后早为我们指腹为婚,她本就是我的太子妃!
沈昭宁这才注意到那行几乎褪色的字迹:永昌九年正月十五,与楚氏订儿女姻缘...
萧景珩猛地抢过血书,眼中风暴骤起。沈昭宁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此刻额角青筋暴起,攥着丝绢的指节发白。
殿下...她轻唤。
萧景珩突然平静下来。那种平静比暴怒更可怕,像冰封的火山。他缓缓起身,剑尖直指景钰心口:解药。
没有解药。景钰也站起来,两人隔着沈昭宁对视,除非她心甘情愿分一半心头血给我。他惨笑,但皇妹似乎更偏向兄长呢。
沈昭宁肩头的血染红了大片衣襟。她强撑着站起来,将完整玉佩举到两人之间:先皇后用性命换你们活下来,不是让你们自相残杀的!
玉佩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严锋突然惊呼:血玉认主了!
只见玉佩上的螭龙纹路渐渐变成流动的鲜血,一分为二流向沈昭宁双手。她本能地抓住萧景珩和景钰的手腕——鲜血竟顺着她指尖渗入两人血脉!
这是...景钰瞪大眼睛,血引术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沈昭宁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心口被强行抽离,眼前阵阵发黑。恍惚中,她看见两兄弟手臂上的紫黑毒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昭宁!
萧景珩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沈昭宁最后看到的,是太子从未有过的慌乱表情,和他身后景钰复杂的眼神。
梅林...西南角...她气若游丝,有口枯井...下面是...
黑暗吞噬了意识。
醒来时,沈昭宁发现自己躺在长乐宫的拔步床上。肩伤已被妥善包扎,窗外的日影显示已是次日黄昏。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掌心还攥着什么东西——是那块螭龙玉佩,只是已经恢复玉色,再无血迹。
姑娘醒了红袖哭着扑到床边,您吓死奴婢了...
沈昭宁艰难开口:太子...景钰...
两位殿下在偏殿吵了一整日。红袖压低声音,今早太医来诊脉,说姑娘体内少了半碗心头血...
果然如此。沈昭宁苦笑。血引术需要药王谷传人的心头血为引,她昏迷前发动的禁术,已经将母子蛊平分到自己体内。
拿纸笔来。她强撑着坐起,我要写个方子。
红袖刚转身,门就被推开。萧景珩一袭墨蓝常服走进来,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见沈昭宁醒了,他脚步微顿,随即快步上前:不要命了
沈昭宁直视他眼睛:殿下早就知道,是不是她举起玉佩,知道我是解药。
萧景珩沉默片刻,突然挥退红袖。待殿门关上,他竟单膝跪在榻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一开始,我确实是为解毒寻你。
那后来呢
后来...太子拇指摩挲她掌心,我发现你摔碎谢家玉佩的样子,像极了母后当年砸碎凤印的模样。
沈昭宁心头微颤。所以那日在谢府,他看她的眼神才会...
景钰呢她转移话题。
在审问周家死士。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你昏迷时一直喊他的名字。
沈昭宁正想解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唇角溢出——是蛊毒发作的征兆!萧景珩脸色大变,立刻从怀中取出个瓷瓶:服下。
药丸入口,腥苦无比。沈昭宁却尝出里面有味奇特的药材:这是...你的血
你我如今蛊毒相连。萧景珩轻拭她唇角血迹,我的血能暂时压制毒性。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极轻,昭宁,梅林枯井下有什么
沈昭宁想起昏迷前的灵光一现:《百毒谱》最后一页...记载着解蛊之法...
萧景珩眸光一凝:你确定
我外祖父的笔迹...沈昭宁突然抓住他衣袖,殿下,药王谷灭门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夜周氏派人火烧药王谷,是为杀景钰灭口。但楚明修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你和你母亲逃了出来...他拇指轻抚她腕间脉搏,你母亲为掩护景钰而死,而你...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锋隔着门禀报:殿下!枯井下的东西找到了!但景钰殿下他...
萧景珩霍然起身:他怎么了
他带着《百毒谱》残页...独自去闯周皇后寝宫了!
第十一章
血火真相
周皇后的凤仪宫被火光映得通红。
沈昭宁跟着萧景珩赶到时,宫门已经倒塌。十几个药人侍卫横七竖八倒在阶前,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惊恐的表情——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景钰!萧景珩厉声喝道,声音里是沈昭宁从未听过的慌乱。
回答他的是一声凄厉惨叫,来自宫殿深处。沈昭宁顾不得礼仪,提着裙摆冲进内殿,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景钰一身白衣已被血染红,右手持剑抵在周皇后咽喉,左手却捧着本烧焦的书册。最骇人的是,他脚下躺着个与皇帝一模一样的人!那人穿着明黄寝衣,胸口插着支金簪,正是周皇后的随身之物。
来晚了。景钰回头,唇角挂着血丝,我们的好'父皇'已经咽气了。
萧景珩剑尖微颤:你...
别紧张,只是个替身。景钰踢了踢那具尸体,真正的父皇被周氏藏在密室,用'母子蛊'控制着。他举起那本焦黄的书册,我刚找到这个,《百毒谱》缺失的那页。
沈昭宁上前两步,看清了书页内容——是种名为偷天换日的禁术记载。根据描述,中术者会逐渐变成施术者的容貌,过程痛苦至极...
明白了吗景钰剑尖在周皇后脖子上划出血痕,十六年前药王谷那晚,被烧死的不仅有谷中弟子,还有母后悄悄送去的真正皇子!
沈昭宁如遭雷击。所以景钰不是真正的二皇子那他是...
楚明修的亲儿子。景钰惨笑,我本该叫楚景钰。那晚周氏派人火烧药王谷,是为了杀真正的二皇子。楚明修为了保住皇室血脉,将我和二皇子调包...
周皇后突然咯咯笑起来,尽管脖子上架着剑,她仍保持着可怖的优雅:小畜生,你知道的倒不少。可惜啊...她猛地拍击座椅扶手,晚了!
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动!四面墙壁渗出紫黑色液体,遇空气立刻化为剧毒雾气。沈昭宁嗅到一丝甜腥,立刻撕下袖口布料掩住口鼻:闭气!是'春风度'!
这是《百毒谱》上记载的奇毒,遇血即溶,中者会从内而外慢慢融化。
跑!萧景珩一把拽住沈昭宁手腕。
景钰却站在原地不动:兄长带她走。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已经泛黑的疤痕,我体内早被种了'春风度'的引子,走不掉的。
毒雾越来越浓。沈昭宁看见景钰裸露的皮肤开始浮现水泡,但他仍死死制住周皇后。萧景珩拽着她的力道大得惊人,她却突然甩开他的手,冲向景钰!
昭宁!太子厉喝。
沈昭宁充耳不闻。她冲到景钰身边,一把抓住他流血的手腕。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触碰到她血液的毒雾竟然发出滋滋声响,像被灼烧般退散!
药王谷嫡系血脉...周皇后瞪大眼睛,你竟然继承了楚明修的'百毒不侵'体质
沈昭宁自己也愣住了。她低头看掌心,那里被景钰的剑刃划破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奇怪的是,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丝的琥珀色!
景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黑血喷在沈昭宁衣襟上。她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伤口周围已经溃烂——是毒发的征兆。
没用的...景钰推开她,春风度入心脉,就算药王谷嫡血也...
闭嘴!沈昭宁直接撕开他衣衫,将掌心按在伤口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血液中的金丝像活物般钻入景钰伤口,所过之处紫黑毒素节节败退!
周皇后趁机挣脱桎梏,尖叫着扑向殿柱某处机关。萧景珩眼疾手快一剑刺去,却见斜刺里突然冲出个药人侍卫,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你们都得死!周皇后按下机关,整座宫殿开始坍塌,本宫要你们给九儿陪葬!
巨石砸落的瞬间,萧景珩扑过来将沈昭宁护在身下。一声闷响后,太子闷哼着单膝跪地——他的右肩被尖锐的玉石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更诡异的是,几步之外的景钰突然也捂住右肩,指缝间渗出鲜血!沈昭宁瞬间明白——这是母子蛊的反噬,双生子伤痛相连!
走...景钰挣扎着指向殿角暗门,那里...通密室...真皇帝...
萧景珩已经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沈昭宁咬牙架起他,又去拉景钰:一起走!
我活不成了。景钰塞给她一块染血的帕子,这是'偷天换日'的解药配方...交给兄长...他突然剧烈咳嗽,昭宁,若先遇见你的是我...
一块横梁轰然砸下,将景钰和周皇后一起压在下面!沈昭宁尖叫着想冲过去,却被萧景珩死死抱住。浓烟中,她最后看到的是景钰释然的笑容,和他蠕动的嘴唇:
快...走...
暗门后的甬道狭窄潮湿。沈昭宁半扶半抱着萧景珩,在黑暗中艰难前行。太子的情况越来越糟,不仅肩伤流血不止,连呼吸都开始带着血腥气——这是春风度侵入肺腑的症状。
坚持住...沈昭宁声音发颤,就快到了...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昭宁...听我说...他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溢出,景钰给的配方...需要药王谷嫡系全部心血...别做傻事...
沈昭宁没有回答。她摸到前方一道铁门,用尽全身力气推开——
密室中央的龙床上,躺着形销骨立的真皇帝。老人被铁链锁着,胸口插着七根金针,正是药王谷的锁魂针。看到他们,皇帝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泪。
陛下别怕。沈昭宁轻声安抚,臣女来救您。
她迅速检查皇帝状况,心沉到谷底。皇帝中的母子蛊已经与心脉相连,强行拔除必死无疑。而景钰给的解药配方上明确写着:需药王谷嫡系心血为引。
昭宁...萧景珩撑着剑摇摇欲坠,不准...你...
沈昭宁取出随身银针。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从看到《百毒谱》最后一页起。药王谷嫡系的血之所以能解百毒,是因为他们的心脏会分泌一种特殊物质。而取这种物质的唯一方法,是活体取心...
殿下可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她一边施针一边轻声问,您助我复仇,我助您解毒。
萧景珩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挣扎着扑来:不!
太迟了。沈昭宁已经将三根金针刺入自己心口要穴。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当第七根针落下时,她唇角溢出一缕金血。
药王谷禁术,'以心换心'。她颤抖着将金针渡入皇帝心口,用我的心血...解您的蛊毒...
萧景珩目眦欲裂。他想阻止,却因毒素发作而瘫软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昭宁脸色越来越白,而皇帝的面色却渐渐红润起来。
为什么...太子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沈昭宁已经说不出话了。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皇帝睁开了清明的眼睛,而密室门口站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那个本该死在梅林的黑衣人严锋!他手中捧着个玉匣,匣中有什么东西正发出淡绿色的光...
第十二章
碧血丹心
玉匣开启的瞬间,整间密室被映成诡异的幽绿色。
沈昭宁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视野被黑暗吞噬,唯有听觉还残留些许——萧景珩撕心裂肺的呼喊,皇帝虚弱地咳嗽,还有那个熟悉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嗓音在说:...来不及了...
碧血丹。严锋单膝跪地,将玉匣捧到太子面前,药王谷镇谷之宝,能吊住楚姑娘一口气。
萧景珩颤抖的手抚过沈昭宁惨白的面容。她唇角凝结的金丝血已经干涸,心口仅剩微弱的起伏。太子猛地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疤痕:取我的血!
不行。严锋按住他的手,必须是至亲血脉。说着划开自己手腕,让血滴入玉匣,老奴...是楚明修的师弟。
幽绿光芒暴涨!匣中那枚拇指大的丹药遇血即溶,化作粘稠液体流向沈昭宁唇边。萧景珩急忙掰开她下颌,让药液流入。
一秒,两秒...
沈昭宁毫无反应。
为什么没用萧景珩赤红着眼揪住严锋衣领。
严锋独眼中闪过痛色:除非...再加一味药引...
说!
双生子心头血。严锋看向殿外方向,可景钰殿下已经...
话音未落,密室门突然被撞开。两个金鳞卫架着个血人踉跄而入——是景钰!他半边身子已经焦黑,却奇迹般还留着一口气。
兄长...他气若游丝地伸出手,拿...去...
萧景珩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他冲到景钰身前,却不敢碰对方遍体鳞伤的身体:你怎么...
周氏...密室有暗道...景钰每说一个字都有黑血涌出,我...撑着一口气...就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血沫里带着内脏碎片。
严锋已经利落地取来银针,分别刺入景钰和萧景珩心口伤痕。当两股鲜血在玉匣中交融时,异变陡生——碧血丹所化的液体突然沸腾,而后化作一缕金烟,径直钻入沈昭宁鼻腔!
咳、咳咳!
沈昭宁猛地弓起身子,像离水的鱼般剧烈痉挛。萧景珩一把抱住她,却见她突然睁大眼睛——那双杏眸竟变成了诡异的金色!
昭宁太子声音发颤。
沈昭宁没有回答。她机械地坐起身,金色瞳孔没有焦距。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指尖竟泛起莹莹绿光。
药王谷秘术...严锋倒吸一口凉气,'枯木逢春'!
绿光越来越盛,渐渐笼罩沈昭宁全身。她心口的贯穿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更神奇的是,景钰身上的烧伤也在同步好转!
这是...皇帝挣扎着坐起,血脉共鸣
萧景珩突然明白过来。沈昭宁体内流淌着药王谷嫡系的血,景钰作为楚明修之子也有部分血脉,而他自己则因母子蛊与两人产生联系。碧血丹激活了这种共鸣,让三人短暂地生命共享!
兄长...景钰气色好了些,趁现在...拔除父皇体内的...
话音戛然而止。沈昭宁身上的绿光突然熄灭,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栽倒。萧景珩急忙接住她,发现她虽然呼吸平稳,却陷入深度昏迷。
碧血丹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严锋沉声道,若找不到'还魂草',楚姑娘还是会...
在哪里萧景珩打断他,还魂草在哪里
严锋与皇帝交换了个眼神:药王谷禁地。但那里自灭门之夜就被'春风度'笼罩,活人进不去。
我能。景钰艰难地支起身子,我体内...有抗体...
萧景珩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又看看怀中昏迷的沈昭宁,突然扯下腰间玉佩一分为二:我以太子之名立誓,今日之后,你我不分彼此。
他将半块玉佩塞给景钰,这是皇室子弟结盟的最高礼仪。景钰怔了怔,突然笑了:兄长终于...肯认我了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萧景珩转头,发现老人不知何时自己拔掉了心口的金针,正用最后的气力在写诏书。
父皇!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安静。当最后一笔落下,老人颤抖着取出玉玺盖上,然后对严锋道:宣读。
严锋展开诏书,声音沙哑却清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谋逆,毒害皇室,即日废为庶人。永宁公主沈昭宁救驾有功,恢复封号,赐婚太子萧景珩。皇次子景钰忠勇可嘉,封靖王,赐府邸...
萧景珩如遭雷击:父皇!昭宁她...
傻孩子。皇帝突然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朕早知她非你亲妹。他示意严锋扶自己躺下,当年元昭抱回的女婴...另有来历...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沈昭宁颈间——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个淡金色的凤凰纹印!
果然...皇帝如释重负般松口气,南诏...皇室...
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萧景珩眼睁睁看着父皇的手垂落,御医冲上前确认脉搏后,跪地痛哭:陛下...驾崩了!
丧钟响彻皇城时,沈昭宁正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药王谷的废墟上,四周都是焦黑的尸体。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将婴儿塞进她怀中,说了句什么。她低头看,怀里的婴孩竟长着萧景珩的脸...
昭宁!
一声呼唤将她猛地拉回现实。沈昭宁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长乐宫的拔步床上,窗外天色已暗。床边跪着个人,玄衣墨发,正死死攥着她的手。
殿...下...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萧景珩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他看起来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下巴冒出青黑胡茬,哪里还有半分储君的威仪
你...太子声音发颤,你敢再睡三天试试
沈昭宁想笑,却扯得心口一阵剧痛。她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稍微呼吸重点都疼得冒汗。
景钰...陛下...
景钰去药王谷找还魂草了。萧景珩扶她慢慢坐起,父皇...三日前大行。临终前恢复了你永宁公主的封号,还...他突然顿了顿,还给我们赐了婚。
沈昭宁呛了一下,牵扯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赐婚皇帝明明知道他们名义上是兄妹!
陛下最后说了句话。萧景珩眸色深沉,他说...你并非母后亲生。
沈昭宁瞪大眼睛。所以那个南诏皇室的印记...
严锋已经去查了。太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他忽然贴近,呼吸拂过她耳畔,周氏虽死,她背后的势力还在活动。今早有密报,谢云舟出现在南诏边境。
沈昭宁心头一跳。谢云舟竟然还没死
三日前凤仪宫大火,找到两具焦尸。萧景珩冷笑,一具是周氏,另一具身形与谢云舟相似,但现在看来...他拇指摩挲她腕间脉搏,是金蝉脱壳。
沈昭宁突然想起什么:《百毒谱》最后一页...
在这里。萧景珩从怀中取出张焦黄的纸页,景钰拼命保住的。
纸上记载的不仅是偷天换日解法,还有段触目惊心的文字——南诏王室秘传'凤凰蛊',可使人死而复生,需以药王谷嫡系心血为引...
所以周氏折磨我父亲十六年...沈昭宁恍然大悟,是为了炼制凤凰蛊
萧景珩点头:她想让九皇子'死而复生',名正言顺登基。他忽然收紧手指,昭宁,你颈后的凤凰纹印,是南诏皇室嫡系的标记。
沈昭宁摸向颈后,果然触到一片微凸的纹路。所以她的生母是南诏皇室那为何会成为药王谷弟子又为何...
别想了。萧景珩突然将她搂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闷哼一声,等你伤好些,我们一起去南诏。他声音闷在她发间,现在,好好活着。
沈昭宁贴着他胸膛,听见里面急促的心跳。这个曾经冷血无情的太子,此刻颤抖得像个孩子。她忽然想起昏迷时隐约听见的威胁——你若敢死,我明日就立周家女为后。
殿下。她故意道,听说您要立周家女为后
萧景珩身体一僵,随即咬牙切齿:你听见了他捏住她下巴,那怎么不早点醒
怕耽误殿下喜事啊。沈昭宁忍着笑。
太子突然俯身,在距离她唇瓣寸许处停住:沈昭宁,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殿下舍得
这个吻来得又凶又急。萧景珩像是要把这三天的恐惧都发泄出来,直到沈昭宁吃痛地推他,才勉强松开。
十二个时辰。他抵着她额头喘息,若景钰找不回还魂草...
沈昭宁捂住他的嘴:他会回来的。她想起梦中那个婴孩,你们兄弟...本该如此。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萧景珩皱眉起身,走到窗边与暗处的金鳞卫低语几句,回来时脸色异常凝重。
出事了。他抓起佩剑,景钰在药王谷遇伏,对方用的是...
南诏皇室的毒箭。沈昭宁接话,不知为何无比确定,带我去。
不行!你伤还没...
沈昭宁已经扯开衣襟,露出愈合大半的伤口:药王谷血脉的恢复力,殿下不是见识过了她强撑着下床,何况没有我,你们解不开谷口的毒阵。
萧景珩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突然笑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他转身取来件狐裘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有个条件。
什么
回来后立刻成亲。太子打横抱起她,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最终章
凤凰涅槃
药王谷的迷雾比传说中更浓。
沈昭宁裹紧狐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口的伤虽已愈合大半,但强行施展以心换心的后遗症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走在前方的萧景珩突然停下,剑尖挑起地上一截断箭。
南诏皇室的'孔雀翎'。他声音冷得像冰,箭头上淬了'春风度'。
沈昭宁接过断箭,指尖刚触到箭镞就一阵刺痛——箭头上的纹路与她颈后凤凰印莫名相似。谷中雾气突然翻涌,隐约传来打斗声。
景钰!萧景珩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疾驰向前。
穿过最后一片毒瘴,眼前的景象让沈昭宁呼吸一滞。药王谷禁地中央矗立着座青玉祭坛,坛上石碑刻满古老符文。景钰浑身是血地靠在碑前,正与十几个黑衣人殊死搏斗。更令人震惊的是,祭坛最高处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手中长剑直指景钰咽喉!
谢云舟!沈昭宁脱口而出。
面具人动作微滞,随即冷笑:沈姑娘好眼力。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本该葬身火海的脸,或者该叫你...表妹
沈昭宁如遭雷击。表妹
南诏先王与我母亲有私。谢云舟剑尖轻挑,割开景钰衣襟露出心口疤痕,这贱种偷了我谢家多少东西,今日一并讨回!
萧景珩的剑比话音更快。寒光闪过,谢云舟脸上多出道血痕。黑衣人立刻围攻上来,却被突然暴起的景钰拦腰斩断两人!
兄长带昭宁去取还魂草!景钰抹去唇边血迹,我来料理这个杂碎!
沈昭宁却盯着祭坛石碑移不开眼。那些符文在她视线中自动重组,化作熟悉的药王谷文字。最上方一行小字尤为清晰:凤凰蛊乃南诏圣物,唯药王谷嫡血可驭...
昭宁萧景珩担忧地捏了捏她手心。
我没事。她强忍眩晕,还魂草在祭坛背面,但有禁制...
话音未落,谢云舟突然甩出三枚毒镖!萧景珩挥剑格挡,却见那镖半途拐弯,直取沈昭宁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景钰飞身扑来。毒镖深深扎入他后背,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黑血瞬间浸透衣衫。
景钰!萧景珩目眦欲裂。
谢云舟猖狂大笑:好一对兄弟情深!可惜啊...他突然拍击祭坛某处,整座石碑开始缓缓下沉,你们都要死在这!
地面剧烈震动。沈昭宁踉跄着扑到景钰身边,发现毒素已蔓延至心脉。她毫不犹豫划破手腕,将泛着金光的血液滴入他口中。
没用的...景钰惨笑,南诏王族的毒...只有凤凰蛊...
沈昭宁猛地抬头看向石碑。最后一截尚未沉入地下的部分,赫然刻着凤凰蛊的操控之法!她拼尽全力读道:以王族之血为引,药谷之心为媒...
颈后凤凰印突然灼烧般剧痛!沈昭宁痛呼一声,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南诏皇宫的烈火,女子凄厉的哭喊,还有外祖父抱着婴孩狂奔的场景...
昭宁!萧景珩一把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昭宁却挣脱他,踉跄着走向祭坛。每走一步,颈后纹印就亮一分。当她将染血的手按在石碑上时,整座祭坛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原来如此...谢云舟脸色剧变,你才是真正的...
他的话被淹没在轰鸣中。石碑彻底碎裂,露出下方一株通体碧绿的小草——正是还魂草!而草根处缠绕着条赤红蛊虫,栩栩如生的凤凰形态。
沈昭宁伸手去抓,蛊虫却猛地钻入她掌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看见自己的血管变成金色,皮肤下如有活物游走...
凤凰认主...谢云舟面如死灰,这不可能...
萧景珩的剑已经抵在他咽喉:你对我妻子做了什么
妻子谢云舟疯狂大笑,她是我南诏王位第一继承人!你...
剑光一闪,谢云舟的头颅滚落祭坛。萧景珩甩去剑上血珠,转身扑向沈昭宁:昭宁!
沈昭宁跪在金光中央,长发无风自动。她掌心向上,那只赤红蛊虫正安静地趴着,与初见时的凶戾判若两物。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凤凰蛊不是杀人用的。说着将蛊虫按在景钰心口伤痕处。
奇迹发生了。蛊虫化作缕缕金丝渗入伤口,所过之处紫黑毒素尽退!景钰猛地弓起身子,喷出大口黑血后,面色竟恢复红润。
兄长...他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心口,蛊毒...解了
萧景珩一把抱住沈昭宁:你怎么样
沈昭宁还未来得及回答,祭坛残骸中突然飞出一块玉简,稳稳落入她手中。玉简接触凤凰印的瞬间,浮现出一幅地图——海外某座岛屿上标着药王谷的徽记。
外祖父留下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说...那里有...
黑暗吞噬了意识。
再醒来时,沈昭宁发现自己躺在东宫寝殿。窗外阳光正好,案头还魂草插在水晶瓶中,散发着淡淡清香。
醒了
萧景珩的声音从帷帐外传来。沈昭宁转头,看见太子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眠。他手里捧着个鎏金匣子,神色复杂。
我睡了多久
三天。萧景珩坐到床边,打开金匣,正好赶上我们的婚礼。
匣中是一顶华丽至极的凤冠。沈昭宁刚要开口,殿门突然被推开。景钰一身亲王服制大步走入,手里还拎着个酒壶。
兄长也太心急了。他笑着斟了杯酒递来,合卺酒还没喝呢。
沈昭宁接过酒杯,突然发现景钰手腕上系着根红绳——正是她当年在灯会上送给病弱少年的信物!原来当年遇见的是...
是我。景钰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日偷溜出谷,想看看兄长长什么样。他冲萧景珩眨眨眼,没想到先遇见了我的小新娘。
萧景珩冷哼一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她现在是你的皇嫂。
沈昭宁看着兄弟俩斗嘴,突然想起什么:谢云舟说的继承人...
这个。萧景珩从怀中取出玉简,南诏先王与药王谷圣女私通生下的女儿,就是你的生母。他轻抚她颈后纹印,所以你能操控凤凰蛊而不被反噬——既是南诏王血,又是药王谷嫡系。
景钰补充道:谢云舟母亲只是南诏王的外室,他处心积虑要杀你,就是为了...
不重要了。沈昭宁打断他,南诏与我无关。她看向萧景珩,我只要...
太子突然俯身吻住她,将后半句话堵了回去。景钰夸张地捂住眼睛:非礼勿视!我去前殿应付百官了!
一吻终了,萧景珩抵着她额头轻声道:还疼吗
沈昭宁摇头,突然想起玉简上的地图:海外那个岛...
等治好天下。太子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去看。
殿外礼乐齐鸣。萧景珩抱着他的太子妃走向正殿,在百官愕然的目光中坦然宣布:孤的太子妃累了,大典从简。
景钰在群臣最前方举杯而笑。阳光透过琉璃瓦洒在三人的酒杯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药王谷的凤凰终于找到了栖息的梧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