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那本可以杀人的笔记本 > 第一章


我在二手书店的角落里发现了它。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交完房租后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中挤出二十块,来到这家名为旧时光的二手书店,寻找可以打发时间的廉价读物。

书店老板老陈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摆弄他的茶具。我是这里的常客,但从来不是受欢迎的顾客——总是只看不买,或者只买最便宜的那种。

书架最底层积满灰尘的角落,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突兀地躺在几本破旧的武侠小说中间。它看起来太新了,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我蹲下身,手指触碰到封面的瞬间,一种奇怪的战栗感从指尖传来。

笔记本的封面是某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材质,不是皮革,也不是布料,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这个念头让我差点把它丢回去,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我翻开了第一页。

空白。完全空白。没有横线,没有厂家标志,甚至没有页码。我翻遍整本笔记本,每一页都干净得像是从未被触碰过。

这个多少钱我拿着笔记本走到柜台前。

老陈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一眼,十五。不过那东西有点邪门,前天刚收的,放在那就让人不舒服。

我数出十五个硬币排在柜台上,我要了。

走出书店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我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在笔记本第一页写下:301

室的张阿姨会在今晚洗澡时滑倒,后脑撞到马桶边缘,当场死亡。

写下这句话的瞬间,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立刻为自己的恶毒想法感到羞愧。张阿姨是我的邻居,一个爱嚼舌根的中年妇女,昨天还因为我晚交房租在楼道里大声嚷嚷,让我难堪。但我并不真的希望她死。

我合上笔记本,决定明天就把这页撕掉。

第二天清晨,我被警笛声吵醒。透过猫眼,我看到几个警察和医护人员站在

301

室门口,担架上蒙着白布的轮廓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我打开门,问正在看热闹的楼下王大爷。

哎呀,301

的张女士,昨晚洗澡摔倒了,后脑勺正好撞在马桶上,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王大爷摇着头,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你说这人啊,说没就没...

我关上门,双腿发软地滑坐在地上。笔记本安静地躺在茶几上,黑色封面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张阿姨年纪大了,洗澡摔倒很正常...我颤抖着拿起笔记本,翻到第二页,写下:上午十点整,窗外会有一只黑猫走过。

我盯着腕表,九点五十八分。两分钟后,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优雅地从我的窗前经过,还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我又写下:十分钟后,会有人敲门。

这次我等得坐立不安。当时钟指向十点十分,敲门声准时响起。是快递员,送来了我上周网购的二手键盘——本该明天才到的。

笔记本真的能实现写下的内容。

这个认知让我既恐惧又兴奋。我是一名不入流的网络小说作家,靠微薄的稿费和父母偶尔的接济度日。二十七岁,存款不超过四位数,住在蟑螂横行的老旧公寓里。而现在,我手中握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我花了一整天测试笔记本的能力边界。小到让咖啡店的女孩对我微笑,大到让阴沉的天空突然放晴——只要我写下来,就会实现。但我不敢再写关于死亡的内容,张阿姨的事已经让我做了整晚噩梦。

第三天,我决定用笔记本做一件好事。

我常去的公园里有个盲人女孩,每天下午都会坐在长椅上看书——她的手指在盲文上轻轻滑动,表情专注而平静。我注意到她是因为有次一群小孩偷走了她的手杖,她站在原地无助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被欺负的学生时代的自己。当时我帮她赶走了那些小孩,但很快因为羞怯而匆匆离开,甚至没问她的名字。

今天,那群小孩又来了。我躲在树后,看着他们悄悄接近正在阅读的女孩。领头的男孩做了个手势,他们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女孩吓得书都掉在了地上。

我翻开笔记本,迅速写下:领头的男孩会被突然飞来的足球击中鼻子,流血不止。其他孩子会被这一幕吓跑,再也不敢骚扰盲人女孩。

几乎在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足球精准地砸在领头男孩的脸上。他捂着鼻子蹲下,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其他孩子尖叫着四散逃开,连足球都不要了。

女孩茫然地转向声音的方向,有人吗需要帮助吗

我合上笔记本,走到她面前捡起掉落的盲文书。你没事吧我问,那些孩子已经跑了。

谢谢您。她微笑着说,空洞的眼睛却对着我声音的方向,又是您吗上次帮我的人

我惊讶她还记得我的声音。是我。我叫林默。

苏雨晴。她伸出手,能请您帮我找找我的手杖吗他们好像把它扔到某处了。

我很快在灌木丛中找到了她的手杖。递给她时,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立刻缩回了手,脸上泛起红晕。

谢谢您,林先生。她小声说。

叫我林默就好。我犹豫了一下,我经常在这个时间来这里散步,如果...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

苏雨晴笑了,那笑容让我心头一颤。好啊,林默。我每天下午三点都会来这里'看书'。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异常轻快。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我的背包里,重若千钧。我开始思考,这种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还是魔鬼的诱惑

我帮助了苏雨晴,这让我感到满足。但张阿姨的死又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如果笔记本真的能实现任何写下的内容,那么它的边界在哪里我能用它来做什么又该用它来做什么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直到我在公寓楼下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站在阴影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的窗户。

当我走近时,他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默先生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那本笔记本。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西装男子知道笔记本的事。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背包带,里面躺着那本黑色笔记本。冷汗顺着后背滑下,但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试图从他身边绕过去。

男子轻轻移动脚步,挡住了我的去路。他的动作优雅得像个舞蹈演员。林先生,我们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为了你的安全。他压低声音,那本'判官笔'不是你能随便玩的东西。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怎么知道我叫它判官笔这是我在心里给笔记本起的名字,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男子看出了我的犹豫,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程真,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特别顾问。

名片很简洁,除了名字和头衔,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地址,没有邮箱,甚至没有研究所的全称。我翻过名片,背面用极小的字体印着一行字:我们观察,我们记录,我们不干预。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我干笑一声,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

程真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老式怀表看了看时间:三小时后,会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在你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门口被自行车撞倒。她的左腿会骨折。他直视我的眼睛,现在,你可以在你的笔记本上写下相反的内容,看看会发生什么。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怎么知道我会在笔记本上测试他的预言更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我会去那家咖啡店

跟我来。程真不等我回答,转身走向街角的一家茶馆。

茶馆里几乎没人。程真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墙坐下。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门口和窗户。

判官笔,程真开门见山,这是我们对这类物品的统称。它们通常以书本、钢笔或者其他书写工具的形式出现。共同特点是能将写下的内容变为现实。

我紧紧抱着背包,感觉喉咙发干:这类物品还有很多

比你想象的要多。程真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但像你这样随便使用的新手很少见。大多数人要么不相信它的能力,要么...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代价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颤。

程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到某一页推给我看。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

李志明,28

岁,使用判官笔三个月。程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改变命运的神器。写了中彩票、升职加薪、让讨厌的上司出车祸...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使用判官笔前的样子。

照片上的年轻人意气风发,与后面那个老人判若两人。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判官笔实现愿望不是没有代价的。程真收回照片,每写下一个愿望,它就会从你身上拿走一些东西。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情感,也可能是...寿命。

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掏出手机查看日历。距离我得到笔记本已经过去五天,但我对前天的记忆有些模糊。我清楚地记得测试笔记本的那天,记得帮助苏雨晴的那天,但中间有一天完全空白。

开始发现了程真观察着我的表情,你失去了一些记忆,这只是开始。继续使用下去,你会失去更多。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声音嘶哑,你说你们'不干预'。

程真沉默片刻:因为你是特别的。大多数判官笔使用者第一次就会写下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金钱、权力、报复仇人。而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第一个实现的愿望是让一个欺凌盲人女孩的恶童受到惩罚。

我想起苏雨晴空洞却明亮的眼睛,和她触碰我手指时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研究所的原则是不干预判官笔使用者的选择,程真继续说,但我的职责是提醒你们代价。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怎么使用它,是你的选择。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顺便说,那个穿红裙的女人确实会被撞,但即使你不阻止,她也只会受轻伤。有时候,笔记本会...夸大它实现愿望的方式。

程真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小心'收集者',林先生。他们对判官笔和它的使用者都很感兴趣。

我坐在茶馆里,盯着面前冷掉的茶,脑海中思绪万千。笔记本真的在夺取我的记忆吗程真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我该就此停手吗

但当我想到可以用它帮助苏雨晴,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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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我准时出现在公园。苏雨晴已经坐在长椅上,手指轻轻抚摸着盲文书。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印象派油画。

下午好,林默。我刚走近,她就抬起头微笑着说,你今天心情很乱。

我惊讶于她的敏锐:你怎么知道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的脚步声。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每个人走路的声音都不一样。你的比平时重,而且节奏不稳。她歪着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在她身边坐下,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怎么能告诉她我有一本能杀人的笔记本她会把我当成疯子。

工作上的事。我含糊其辞,遇到了一些...道德困境。

苏雨晴轻轻合上书:道德困境通常意味着你明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去做。她转向我,我父亲常说,当你在两个选择间犹豫时,选那个让你晚上能睡得着的。

我苦笑:如果两个选择都让我睡不着呢

那就选伤害更小的那个。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说得太多了。盲人总是喜欢给别人提建议,因为我们有太多时间思考。

不,你说得对。我看着她无神的眼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苏雨晴,如果你能看见一天,你最想看什么

她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颜色吧。人们总说天空是蓝的,树叶是绿的,但我不知道'蓝'和'绿'到底是什么感觉。她顿了顿,不过,我更想看看我父亲的样子。他在我失明前就去世了,我只有他照片的触感记忆。

我的心跳加速。笔记本可以做到这一点吗让一个盲人重见光明但代价会是什么

你突然很紧张。苏雨晴敏锐地说,我听到你的心跳加快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坐得如此之近,她甚至能听到我的心跳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从她身上传来,让我一时恍惚。

我...我只是在想,也许有一天科技能让你看到东西。我结结巴巴地说。

苏雨晴笑了:也许吧。不过我已经习惯了黑暗。有时候我想,看得见的人反而错过了很多。比如...她伸出手,准确地抚上我的脸颊,我现在'看'到的你,比用眼睛看到的更真实。

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触碰的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那一刻,我忘记了笔记本,忘记了程真的警告,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你的脸很烫。她轻声说,却没有收回手,林默,你是个好人。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那一刻,我几乎要告诉她一切。但最终,我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你,苏雨晴。

回家路上,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与程真和苏雨晴的对话。判官笔在背包里沉甸甸的,仿佛有生命一般。

公寓楼下,我注意到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但当我经过时,隐约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

回到家,我锁好门,拉上窗帘,才小心翼翼地取出笔记本。它看起来如此普通,却又如此危险。我翻开第一页,张阿姨的死亡预言依然在那里,字迹似乎比之前更深了。

我拿出笔,犹豫了很久,最终写下:我想知道笔记本拿走我什么了。

字迹慢慢消失了,就像被纸吸收了一样。但笔记本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咬咬牙,又写下:我想看到我被拿走的那段记忆。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像有人用冰锥刺入我的太阳穴。我蜷缩在地上,眼前闪过片段画面: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让我忘记最痛苦的回忆,然后是我母亲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她瘦得不成人形,却还对我微笑...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我痛哭失声。母亲去世那天的记忆,我最痛苦也最珍贵的记忆,我竟然用笔记本把它抹去了。

笔记本不是在随机夺取我的记忆,它是在精准地挑选我最珍视的东西作为代价。

我颤抖着翻到新的一页,写下:程真说的都是真的。判官笔每实现一个愿望,就会拿走我珍视的东西作为代价。

字迹再次消失,没有回应。但我知道答案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我拉开窗帘一角,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一个戴手套的手伸出来,弹了弹烟灰。

一种被猎人盯上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程真提到的收集者——他们找到我了。

那辆黑色轿车离开后,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程真提到的收集者显然已经盯上我了,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们知道你住在哪里。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我立刻拨通程真的电话,但只听到冰冷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这不可能,那张名片明明就在我口袋里。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某种密码。我翻开笔记本,犹豫着是否要写下让收集者消失的愿望。但想到程真说的代价,我的手僵在半空。

那个失去母亲记忆的夜晚又浮现在眼前。如果我再使用笔记本,下一次失去的会是什么父亲的面容写作的能力还是...对苏雨晴刚刚萌芽的感情

门铃突然响起,我浑身一颤。透过猫眼,我看到程真站在门外,西装被雨水打湿,表情凝重。

他们找到你了。他一进门就说,目光扫过被我匆忙藏在沙发垫下的笔记本,比我预计的快。

谁是他们我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发短信威胁我的人黑色轿车里的人

程真从湿漉漉的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银色小装置,在房间里慢慢走动,像是在检测什么。'收集者'是一个古老组织的代号,专门寻找并回收像判官笔这样的超自然物品。他在我的台灯前停下,从灯罩内侧取下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体,果然,他们已经在你房间里放了监听器。

我看着那个比纽扣还小的装置,喉咙发紧: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收笔记本

因为使用判官笔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空壳。程真捏碎监听器,冲进卫生间冲走碎片,每实现一个愿望,判官笔就会从你身上夺走更多东西。起初是记忆,然后是情感,最后...是灵魂本身。

水流声中,他的话像冰锥刺进我的心脏。我回想起自己这些天的变化——对张阿姨死亡的麻木,对恢复母亲记忆时的空洞感...甚至对苏雨晴的触碰,本该让我心跳加速,我却只感到一种奇怪的疏离。

他们在利用判官笔做什么我追问。

程真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某种仪式。具体内容只有高层知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需要判官笔和使用者之间的'连接'完全成熟后,才能进行回收。

连接

你用得越多,判官笔和你绑得越紧。程真指着我的胸口,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强行分离会...造成伤害。

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仿佛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纽带缠绕在心脏上。程真的目光落在我书桌上的照片上——那是母亲去世前几个月拍的,我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勉强笑着。

你最近一次使用判官笔是什么时候他突然问。

昨天...我让它告诉我笔记本拿走了我什么。

程真的表情变得复杂:然后呢

我想起了母亲去世的记忆。我拿起相框,指尖抚过母亲的脸,但奇怪的是...我知道那应该很痛苦,可现在我感受不到那种痛苦了。

因为判官笔拿走了你的悲伤。程真轻声说,情感也是它收取的代价之一。先是记忆,然后是与之相关的情感。最终,你会记得所有事,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这个可能性比死亡更让我恐惧。我抓起笔记本想要撕毁它,程真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没用的。判官笔无法被常规方式破坏。他松开手,而且现在毁掉它已经太迟了。你和它的连接足够深,'收集者'不会放过你。

那我该怎么办我声音嘶哑。

程真从西装另一个口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我的真实联系方式。下次他们接近你时,立刻通知我。他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还有,不要再使用判官笔了。每次使用都会让连接更深。

等等!我叫住他,为什么帮我你说过你们组织不干预。

程真的手停在门把上,背对着我:因为十年前,我的弟弟也得到过一本判官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收集者'回收他时,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门关上了,留下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紧攥着那张纸条和笔记本,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第二天清晨,我在门缝下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苏雨晴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背影,红色大字写着:我们知道她对你多重要。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们连苏雨晴都监视了愤怒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但很快又像退潮般消散——这正是程真所说的,我正在失去正常的情感反应。

我机械地把照片塞进口袋,决定今天不去公园见苏雨晴。但下午三点,我的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个熟悉的长椅。

苏雨晴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阳光下发丝泛着柔和的光泽。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绽放出笑容:林默,你迟到了十七分钟。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我在她身边坐下,警惕地环顾四周。公园里人来人往,看不出谁可能是收集者的眼线。

苏雨晴突然转向我:有人在跟踪你吗

我差点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的呼吸节奏变了,而且...她歪着头,周围有陌生的脚步声,从你坐下开始就在我们附近徘徊。

我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确实站着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假装看报纸。当我们视线相遇时,他毫不回避地直视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我们走。我拉起苏雨晴的手,今天换个地方散步。

她的手在我掌心微微颤抖,但没有挣脱。我带着她穿过公园最拥挤的区域,七拐八绕,最终躲进了一家嘈杂的咖啡店。

发生什么事了,林默刚坐下,苏雨晴就压低声音问,这几天你一直很不对劲。今天更是...你的手冷得像冰,而且心跳快得不正常。

我不知如何回答。告诉她真相会把她卷入危险,但说谎又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愧疚——尽管我的情感正在被剥夺,但对苏雨晴的某种本能保护欲却依然存在。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最终选择部分真相,有人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她追问。

我犹豫片刻,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放在桌上:这个。

苏雨晴伸手触碰笔记本,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接触封面的瞬间,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怎么了我问。

它...它在震动。她困惑地说,而且很烫。

我摸向笔记本——冰凉且静止,和往常一样。但苏雨晴的反应让我想起程真说过,有些人对超自然物品特别敏感。

你能感觉到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苏雨晴咬着下唇:说不清楚...像是有很多声音同时尖叫,但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林默,这是什么为什么它会...会让我看到光

光我震惊地重复,你不是看不见吗

从出生就看不见。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但碰到它的瞬间,我看到了...金色的光。现在又没了。

我的心跳加速。笔记本对苏雨晴有反应!这意味着什么她是否与这本判官笔有某种联系或者...与收集者有关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风衣男人走了进来。我迅速把笔记本塞回背包,拉起苏雨晴:后门,快!

我们穿过厨房,惹来厨师的大骂,最终从后巷逃脱。我把苏雨晴送上出租车,嘱咐司机送她回家,然后转身钻入相反方向的地铁站。

回到家,我发现门锁被撬开了。公寓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奇怪的是,贵重物品一样没少。他们不是在找值钱的东西,而是在找笔记本——幸好我一直随身带着它。

我瘫坐在一片狼藉中,掏出手机拨通了程真给的号码。

他们找到苏雨晴了。我开门见山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比我想象的糟糕。'收集者'从不接触使用者身边的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人'对他们有特殊价值。程真的声音变得严肃,听着,我现在过来找你。在那之前,不要使用判官笔,也不要联系那个女孩。

挂断电话,我取出笔记本,手指在封面上来回摩挲。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形——如果笔记本能让苏雨晴看到光,那它能不能让她真正重见光明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挥之不去。我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程真的警告言犹在耳,但苏雨晴碰到笔记本时的反应...那可能是她看见世界的唯一机会。

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中。使用笔记本会加深与收集者的连接,但就此停手又意味着放弃帮助苏雨晴的可能。更可怕的是,我意识到自己正在计算代价——用我的多少记忆或情感换取她的光明。这种冷酷的计算方式,已经不像人类,而像是...判官笔本身。

窗外,夜幕降临。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我坐在黑暗中,笔记本在膝上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等待着我的决定。

程真说过,判官笔最终会夺走使用者的灵魂。但也许,在完全失去自我之前,我还能用它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

笔尖终于触及纸面,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写下:苏雨晴的眼睛将...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书写。透过猫眼,我看到程真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

开门,林默!程真喊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我犹豫片刻,最终合上笔记本,走向门口。就在我转动门把的瞬间,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雨晴发来的短信:

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尤其是程真。

我僵在原地,手停在门把上。门外,程真又开始敲门,声音变得急促:林默!'收集者'正在路上,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第二条短信:他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关于笔记本,关于我,关于为什么他们想要它。

透过猫眼,我看到程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转向身后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某个金属物体。

我后退几步,迅速回复:什么真相

苏雨晴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判官笔选择的不是你。它选择的是我。你只是媒介。

门外传来撬锁的声音。我抓起笔记本和手机,冲向防火梯。身后,公寓门被猛地撞开。

程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冷得陌生: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拿回判官笔。

我顺着防火梯滑到地面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苏雨晴的第三条短信:去老城区梧桐巷

23

号,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程真的手下已经追到窗口。我来不及思考,冲进夜色中的小巷,背包里的笔记本随着奔跑不断撞击后背,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老城区斑驳的墙面上爬满藤蔓,23

号是栋即将倒塌的砖房。推开发霉的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月光从破窗斜射进来,照亮地板上用鲜血绘制的诡异符号——和笔记本封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苏雨晴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却比往日低沉许多。我抬头看见她扶着栏杆走下楼梯,本该空洞的眼眸泛着诡异的金色微光。

你的眼睛...我僵在原地。

暂时借了点光。她指尖缠绕着笔记本散落的纸页,那些本该坚不可摧的纸张此刻像活蛇般扭动,没想到吧判官笔真正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地板突然震动,血符迸发出红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五岁失明的女孩被父亲按在祭坛上,古老的咒文刻进皮肤;西装革履的男人带走哭喊的女孩,在她耳边说等你遇到判官笔选中的媒介;程真在暗处拍摄我买下笔记本全过程,嘴角带着计划得逞的微笑...

你父亲是'收集者'。我艰难地开口,而你,是判官笔的容器。

苏雨晴抚摸着缠绕在手腕上的纸页:每十年需要更换一次宿主,否则判官笔就会反噬。但这次出了点意外——她突然剧烈咳嗽,纸页割破她的手腕,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银白色,它选中了你作为临时载体。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探照灯将废墟照得雪亮。程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林默,把判官笔交给苏小姐!这是救她的唯一方法!

我突然明白了一切。程真根本不是要帮我,他早就知道苏雨晴的身份。那些警告都是精心设计的引导,为了让判官笔通过我过渡到虚弱的苏雨晴体内。

为什么是我我握紧笔记本,感觉它在发烫。

因为你母亲是上一任宿主。苏雨晴露出悲伤的微笑,二十年前她私自剥离判官笔,导致能量失衡死亡。现在,该由你偿还这笔债了。

记忆如惊雷炸响。病床上母亲凹陷的眼窝,她临终前塞给我的铁盒,还有那句被刻意遗忘的遗言:默默,把它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探照灯突然熄灭,整栋建筑开始崩塌。程真的人破窗而入,苏雨晴身上的纸页暴起攻击,却在触及我的瞬间化为灰烬。笔记本自动翻开,泛黄纸页浮现出母亲的字迹:

真正的代价不是夺取,而是传承。

我将手按在血符中央,所有符号腾空而起,在苏雨晴的尖叫声中烙进我的瞳孔。世界在剧痛中颠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程真惊恐的脸,和漫天飞舞的燃烧纸页。

黑暗持续了大约三秒,也可能是永恒。

当我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由无数发光文字组成的空间里。那些文字像游鱼般在我周围流转,有些我能认出是自己写下的内容,有些则完全陌生。

这是判官笔的内部世界。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身,看见她站在记忆中的模样——四十出头,穿着那件淡紫色毛衣,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只是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温暖的眼睛,现在泛着和苏雨晴一样的金色光芒。

妈...你还活着我的声音在颤抖。

不,亲爱的。这只是判官笔保存的我的意识碎片。她伸出手,指尖穿过我的脸颊,没有实质触感,为了告诉你真相。

周围的文字突然重组,变成一幕幕动态画面:年轻的母亲在古董店发现判官笔;她用它治愈绝症患者、阻止灾难;随着使用次数增多,她开始遗忘重要的事情;最后是那个雨夜,她将一团金光封入自己体内,然后...

我选择成为宿主。母亲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判官笔不是工具,它是活着的存在。每十年需要一个新容器,否则就会暴走。

画面切换到一个实验室,程真穿着白大褂,对着监控屏幕说:第七十二号实验体情况稳定,准备进行意识转移。屏幕上是沉睡的苏雨晴,她的眼皮下闪烁着金光。

他们拿你做实验我转向突然出现在空间里的苏雨晴。此刻的她双眼完好,却面无表情,像个精致的玩偶。

她听不见你。母亲摇头,这只是判官笔保存的记忆投影。真正的苏雨晴从五岁起就被培养为下一任宿主。但她太虚弱了,无法直接承受判官笔的力量。

碎片继续拼凑:程真故意将笔记本放在我必经之路;他引导我使用判官笔;每一次书写都在加强我与判官笔的联系,同时削弱苏雨晴的抵抗力...

所以他们需要我作为过渡。我终于明白,等我与判官笔完全融合,他们就能安全地把它转移到苏雨晴体内。

母亲悲伤地点头:但你比他们预计的更适合。判官笔...选择了你。

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母亲的形象开始模糊。时间到了,默默。她急切地说,记住,判官笔会放大书写者的本质。你父亲当年就是看透这一点,才把它交给我保管。

我爸他不是车祸死的吗

母亲的身影几乎完全消散,最后的画面是她把一个铁盒藏进衣柜深处: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你的生父是...

现实如潮水般涌回。我躺在地板上,苏雨晴跪坐在我身边,她的手指按在我的眼皮上。当她的指尖离开时,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细小文字,就像判官笔内部空间那样。

融合完成了。程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站在二楼的断裂处,手里拿着一台奇怪的仪器,现在,让我们把判官笔转移到它应该在的地方。

苏雨晴的手移向我的胸口,我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从我体内抽离,那种感觉比失去记忆还要痛苦千倍。

不!我抓住她的手腕,意外地发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更奇怪的是,我竟然能读懂她眼中闪过的情绪——那不是冷漠的执行者,而是充满矛盾的挣扎。

程真走下摇摇欲坠的楼梯:别反抗了,林默。判官笔本就不该流落在外。你母亲偷走它,导致三座城市发生'意外'死亡事件。现在该纠正这个错误了。

他的话让我想起新闻里报道过的连环车祸和工厂爆炸。那些悲剧是判官笔暴走造成的

苏雨晴的手突然收紧,我的胸口传来骨骼碎裂般的剧痛。但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脑海:五岁的苏雨晴被锁在白色房间里,程真给她注射某种药物;她哀求着爸爸,我害怕,而程真只是冷静地记录数据...

你...恨他。我艰难地对苏雨晴说。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机会,我抓住漂浮在空中的一个文字——火。

文字在我掌心化为实体,整栋建筑突然燃起蓝色火焰。程真惨叫一声,仪器爆炸将他掀翻在地。苏雨晴被冲击波震开,我趁机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仿佛正在慢慢转化为纯粹的文字。

判官笔在吸收你。苏雨晴靠在墙边,声音虚弱,再使用能力,你会完全变成它的一部分。

程真挣扎着爬起来,半边脸被烧得焦黑:愚蠢!你以为这是在救她判官笔需要宿主才能稳定。没有她,你就会...

我知道代价。我看向苏雨晴,发现她眼中金光正在减弱,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我咬破手指,在空中写下:苏雨晴将永远自由。

血液凝成的文字发出刺目红光,判官笔从我体内完全剥离,化作无数金色文字环绕在苏雨晴周围。她惊愕地睁大眼睛,金色光芒从她眼中流出,与空中的文字融合。

不!程真扑过来,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你做了什么

给了她选择的权利。我感到力量正在流失,身体越来越轻,判官笔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它选择了她,但不会控制她。

苏雨晴站起来,眼中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恢复成普通人的褐色。金色文字在她手中凝聚,形成一本全新的笔记本——封面是普通的皮革,不再有那种诡异的触感。

结束了,父亲。她轻声说,声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成为你的实验品,也不会让判官笔伤害任何人。

程真脸色铁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那我只好回收原始样本了。他瞄准了我的额头。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却是程真。苏雨晴手中的笔记本上,一行墨迹未干的字正在消失:枪管将会爆炸。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能控制后果了

不完全是。她扶起我,判官笔现在有自己的判断。它似乎...喜欢你写故事的方式。

我们离开废墟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苏雨晴的眼睛在晨光中清澈见底,不再是那种空洞的凝视,而是充满生气的、真正能看见世界的眼睛。

所以,你现在是判官笔的主人了我问。

她摇摇头,把笔记本递给我:我们是它的监护人。它说...我们很适合一起创作。

我接过笔记本,这次触碰没有那种诡异的战栗感,反而像握住一个老朋友的手。翻开第一页,上面浮现出一行新字:

每个故事都需要两位作者。

看来我们被一本有自己想法的笔记本绑架了。我苦笑道。

苏雨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这次不再是盲人摸索的触碰,而是一个有意识的、温暖的紧握:不,是我们绑架了它。她眨眨眼,露出我们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狡黠笑容,要不要试试写个幸福结局

远处,警笛声渐近。我们相视一笑,带着那本不再杀人的笔记本,走向朝阳升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