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成为植物人的一年后,我睁开了眼。
镜子里却不是我的模样。
系统说:只要让男友再次爱上我,我就能在现实世界醒来。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男友为了植物人的我一天打几份工,瘦得不成样子。
而我却要用别人的躯壳勾引他。
……
后来,任务进度终于即将达到100%。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以为是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却没想到,是任务对象生命体征消失的警报。
1.
我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在视线里逐渐清晰。
我……醒了
车祸成为植物人一年了,整整一年被困在那个黑暗的囚笼里,能听见却无法回应,能感知却无法动弹。
父母的声音,阿阳的声音,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上。
宝贝,妈妈今天给你带了最爱的百合。
小懒猪,该起床了,再睡我可要亲你了。
医生说你的脑电波有反应了,坚持下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却在半空中僵住——这不是我的手。
皮肤更白皙,手指更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我惊恐地看向四周,这确实是医院病房,但奇怪的是,没有记忆里一直滴滴作响的监测仪器。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
植物人卧床一年后醒来,不是应该肌肉萎缩、行动困难吗为什么我像是只是睡了个午觉
浴室的门半开着,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面镜子。当镜中影像清晰映入眼帘时,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那不是我。
镜中的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瓜子脸,大眼睛,一头柔顺的黑发垂到肩膀。虽然很漂亮,但这张脸我从未见过。
我颤抖着触碰镜面,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我掐自己的脸,疼痛感真实得可怕。
宿主你好,我是拯救自我系统。一个机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恭喜你以新身份进入虚拟世界。
我吓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砖墙:谁……谁在说话
我是绑定在你意识中的辅助系统。那声音平静地解释,一年前的车祸导致你成为植物人,现实世界中你的身体仍在医院。这里是为你特别构建的虚拟世界,所有人和关系都与原世界相同。
我双腿发软,慢慢滑坐在地上:所以……我死了
不,你还没有死。这个世界的人物和关系与你原来的世界完全一致。你的任务是让男友江叙阳爱上现在的你,成功后即可回到原世界苏醒。系统继续道,当前进度:0%。
阿阳……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在哪我能见他吗
他现在就在医院,陪护着现实世界中你的身体。
2.
我几乎是跑着冲出病房的。
电梯下到五楼神经外科,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520病房。这个号码我太熟悉了,阿阳无数次伏在我病床前试图唤醒我时,提到过这个病房号很浪漫。
我站在门前,透过小窗看到里面的情景——
阿阳坐在病床边,握着一只苍白的手低声说着什么。他比记忆中瘦了一大圈,曾经合身的衬衫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
病床上的人被各种管子和仪器包围,那是我...现实世界中的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在这时,阿阳突然抬头看向门口,我们的视线隔着小窗相遇。他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走来。
门开了,阿阳站在我面前,我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脸,想把这一年错过的都补回来。他的眼睛下方有浓重的阴影,但看向我时依然温和。
沈小姐他微微皱眉,您……还好吗
我愣住了,突然想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
但是他怎么认识这张脸而且为什么叫我沈小姐
检测到宿主困惑。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你现在的身份是主治医生的女儿沈雨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出国前你们见过面。
系统的声音提醒了我,我机械地抹了把眼泪:我……我只是被你们的感情感动了。这个借口蹩脚得可笑,但阿阳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看到他晒黑的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T恤领口处露出明显的锁骨凹陷。这一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阳……我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急忙改口,江先生,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勉强笑了笑:沈医生说我女朋友最近脑电波有波动,是好兆头。他的目光越过我肩膀,抱歉,我得回去陪她了。
门关上的瞬间,我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滑坐在地上,我把脸埋进掌心,无声地哭泣。
系统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真实反馈到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这一年来,阿阳就是这样一天天守着不会回应他的我,一点点被希望和失望反复折磨的吗
可是让我顶着这样一张脸,在阿阳脆弱的时候破坏他的感情……我怎么忍心这样做。
3.
任务时限是六个月。系统冷冰冰地提醒,如果江叙阳没有爱上现在的你,现实世界中的你将永远无法醒来。
我抬起头,透过泪眼再次看向病房内。阿阳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我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他的嘴唇在动,我知道他一定又在说那些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小秘密。
我擦干眼泪,看着瓷砖倒映里那张陌生的脸:告诉我,沈雨桐是个怎样的人
25岁,医学博士在读,性格开朗,擅长烹饪和钢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前两天因为突发低血糖晕倒住院。
那阿阳……江叙阳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吗
数据不足,无法预测。
我慢慢走回病房,脑海中全是阿阳憔悴的脸和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温柔的眼睛。
他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我,放弃了多少又忍受了多少
天色渐暗,我的胃开始抗议。一整天没吃东西,我决定去医院附近的小吃街转转。
夜风微凉,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阿阳
他穿着外卖员的荧光马甲,跌坐在路边,电动车歪在一旁,外卖箱里的餐盒洒了一地。
他正拿着手机,声音沙哑地道歉:对不起,我摔了一跤,餐洒了。我马上重新送一份,请您别给差评……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骂声:你知道我这单多重要吗耽误了时间你赔得起吗!
阿阳低着头,手指攥得发白:真的很抱歉,我……
废物!对方挂断了电话。
阿阳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突然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我这才看到——他的膝盖擦破了,鲜血顺着小腿流下,在路灯下泛着暗红的光。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你没事吧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
阿阳猛地抬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沈小姐
你的腿流血了。我声音发颤,得处理一下。
他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小伤。说完,他撑着地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扶电动车。
为什么要这么拼我忍不住问。
他动作一顿,没回头:得赚钱,我得照顾她……一辈子。
说完,他跨上电动车,头也不回地驶入夜色。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4.
第二天,我偷偷翻看了父亲沈医生的就诊记录。
厚厚一叠账单,密密麻麻的数字——五十万。
而阿阳的月薪,出事前才一万出头。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存款根本不够支撑这么久的治疗费。
他在拼命工作,甚至送外卖到深夜,就为了让我能继续躺在病床上。
我眼眶发热,攥紧了账单,转身跑向病房。
推开门时,阿阳正坐在病床边,轻轻握着我的手,低声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
他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疲惫。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
可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用力拍打病房门:江叙阳!开门!
阿阳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刚拉开门,就被为首的男人一把揪住衣领:钱呢说好的今天还!
阿阳声音很低:再宽限几天……
几天你拖了几个月了男人冷笑,真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会还的……
啪!对方一巴掌扇过去,阿阳踉跄了一下,嘴角渗出血丝。
住手!我冲过去,却被阿阳拦住。
沈小姐,别管。他低声说,然后转向那些人,我们出去谈,别在这里。
哟,还护着这小护士呢男人讥讽地笑了,突然一脚踹在阿阳肚子上,装什么深情你女人醒不过来了!
阿阳闷哼一声,弯下腰,却死死挡在病房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系统的话在耳边响起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基本都会在现实世界发生。
也就是说——现实中的阿阳,此刻也在经历这些。
如果我不完成任务,他就会一直这样——被债务压垮,被人羞辱,甚至可能……
我不敢想下去。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系统,我决定了,我要追他。我要让他爱上现在的我——然后,醒过来,救他。
5.
次日,阿阳出现的时候,我扬起笑脸迎上去:早啊,江叙阳!
他脚步一顿,眼神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早,沈小姐。
今天天气不错,对吧我努力找话题,阳光很好,适合散步。
嗯。
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
我咬了咬嘴唇。阿阳以前明明是个话痨,现在却像块冰,每一句回应都简短到让人接不下去。
我跟着他进了病房,他坐到病床边,熟练地拧了湿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脸和手。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站在一旁,突然开口:值得吗
阿阳的手停住了。
这样守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人……我轻声问,不打算开始新的生活吗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沈小姐。他放下毛巾,声音平静得可怕,请你出去。
我僵在原地。
现在。他抬眼看我,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冰冷的警告。
我狼狈地退出病房,心脏狂跳。
宿主行为过于激进。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江叙阳对病床上的你感情极深,直接劝他放弃只会引起反感。
那我该怎么办我攥紧拳头,他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
回忆你们最初是如何相爱的。
我闭上眼睛,思绪飘回三年前——
那是个匆忙的早晨,我赶地铁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高个子男生,他手里的饭盒啪地摔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
对不起!我慌乱地道歉,注意到上班打卡快超时了,我赶紧把自己的便当盒塞给他,这个给你!我做的!
没等他反应,我就跑掉了。
第二天,他站在同一个地方等我。
你的饭盒。他递过来,嘴角带着浅笑,你做的饭很好吃。
我愣愣地接过,发现饭盒被洗得干干净净。
我叫江叙阳。他说,你呢
后来我们发现住同一栋楼,经常在地铁站偶遇。我时不时会多做一份便当给他,他则回馈我各种水果。再后来,我们发现了共同的爱好——滑雪。
在雪场的那天,他拉着我的手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红着脸点头,他高兴地差点从坡上滚下去。
……
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我猛地睁开眼,冲向医院的厨房。
沈雨桐的身份是医学博士,但系统说过,她擅长烹饪——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设定!
我做了阿阳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严格按照记忆中的配方。当酱汁的甜香弥漫开来时,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是我和阿阳之间的味道。
我端着饭盒回到病房,阿阳依旧坐在病床边,低着头看手机。我默默走到他旁边,打开饭盒盖子。
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
阿阳的背脊猛地僵直,他缓缓抬头,目光死死盯着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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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阿阳的眼神让我如坠冰窟。
那不是惊讶,不是怀念,而是一种近乎愤怒的厌恶。他盯着我,像在看一个卑劣的骗子。
尝尝我做的饭吗我小声问,声音发抖。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出去。他声音很低,却像刀一样锋利,立刻。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手一抖,饭盒啪地摔在地上,红烧排骨洒了一地,酱汁溅在我的鞋尖上。我慌乱地弯腰去捡,结果高跟鞋一歪——
啊!
脚踝传来尖锐的疼痛,我踉跄着扶住墙,眼泪瞬间涌上来。但阿阳没有动,他就那么站着,冷冷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不敢回头。
直到冲出病房走廊,我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比起这个,心脏的位置更痛。
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护士站的小姐姐给了我冰袋和药膏。我坐在休息室里,把药膏一点点涂在肿起的脚踝上,眼泪砸在手背上。
系统。我在心里问,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红烧排骨是'你'的拿手菜。系统的声音冷静到残酷,可能他怀疑你别有用心吧。
我愣住了。
是啊,谁会相信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能做出和植物人女友一模一样的味道在他眼里,我大概像个处心积虑的模仿者,甚至可能是——
一个来戏弄他真心的骗子。
我捂住脸,肩膀颤抖。这次是我太心急了,反而弄巧成拙。
接下来的三天,我没敢再去病房。
脚踝的淤青渐渐消退,但心里的忐忑丝毫未减。我躲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远远望着住院部的窗户,想象着阿阳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给我读那本我们都没看完的小说还是在和医生讨论新的治疗方案或者他会不会偶尔想起那个可笑的、试图用一盘排骨接近他的沈小姐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

……沈小姐
是阿阳。
7.
我的手指瞬间收紧,几乎要捏碎手机:江、江叙阳
抱歉打扰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才……刚才她手指动了一下,你能不能……请你父亲来看看就现在。
我听出了他声音里压抑的颤抖,立刻站起来:我马上联系!
十五分钟后,我带着匆匆赶来的父亲冲进病房。
阿阳站在床边,眼睛通红,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看到我们进来,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沈医生的手:真的动了!右手小指,两次!
沈医生熟练地检查各项指标,我站在一旁,目光无法从阿阳身上移开——他的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眼神亮得惊人,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江先生。沈医生放下听诊器,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但您说的手指活动……他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正常的神经反射。
阿阳的表情凝固了:什么意思
就是……不一定代表意识恢复。
空气瞬间凝固。
阿阳的肩膀一点点垮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慢慢蹲下去,双手抱住头,呼吸粗重。
我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沈医生拦住。他对我摇摇头,轻轻退出病房。
……谢谢。阿阳突然说,声音闷在掌心里,谢谢你们过来。
我站在原地,心脏疼得发紧。我想告诉他,病床上的我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想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会醒来;想抱住他,让他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
但最终,我只是轻声说: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他抬起头,眼神疲惫而空洞:嗯。
走出病房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阿阳已经坐回椅子上,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们交握的手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在他无名指上微微发亮——
那是我们第一个情人节时买的对戒。
他至今还戴着。
而病床上的我,手指苍白纤细,同样的戒指在输液管的阴影下泛着微光。
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既然明目张胆地追求只会让阿阳抗拒,那我就一点一点,让他重新习惯我的存在——就像当初我们刚认识时那样,自然而然地靠近。
8.
第一步,是让他记住我的脸。
我每天都准时出现在病房走廊,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阿阳来的时候,我会抬头对他笑一笑,说一句早啊,然后继续低头看书,不多纠缠。
第一天,他点点头就走过去了。
第二天,他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沉默着进了病房。
第三天,他终于开口:你……每天都来
我合上书,笑道:我低血糖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这里阳光好,适合看书。
他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又看了看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很好,至少他愿意和我说话了。
第二步,是让他习惯我的存在。
我开始在医院的咖啡厅买两杯美式——一杯不加糖,一杯双份奶。当阿阳经过时,我会恰好多出一杯。
买多了。我把咖啡递过去,要吗
他盯着咖啡看了几秒,伸手接过:……谢谢。
第一次,他没有拒绝。
第三步,是让他主动靠近我。
我的脚踝还没完全好,走路时偶尔会故意踉跄一下。当然,这是我晚上故意摧残它的结果。
阿阳每次都会下意识伸手,却又在碰到我之前缩回去,表情纠结得像是在进行某种道德审判。
某天下午,我在走廊不小心滑了出去,整个人向前栽去——一双手稳稳扶住了我的肩膀。
小心。阿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到他微皱的眉头。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问我,为什么总是来这边,每天这么闲吗。
我说每天过得有意思就不算浪费时间。
阿阳盯着我看了几秒,待我站稳之后,他转身走了。
但第二天,我发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多了个软垫。
系统的声音响起,当前进度:10%。
转折点发生在某个暴雨夜。
我去给值夜班的父亲送伞,却在走廊看见阿阳猛地从病床边站起来。
需要帮忙吗我冲进去。
他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她突然抽搐……
我立刻按下呼叫铃,同时检查我的瞳孔:是癫痫发作之前有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阿阳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明明一直看着……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我死死拽着想跟进去的阿阳:让他们处理,你进去会妨碍抢救!
他在我旁边发抖,像个迷路的孩子。我闻到他衣领上潮湿的雨水味,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冷漠疏离的江叙阳,只是我的阿阳——害怕失去我的阿阳。
当医生宣布只是药物反应时,阿阳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我默默递去纸巾,他接过的瞬间,一滴温热落在我手背上。
谢谢。他哑着嗓子说。
暴雨敲打着窗户,我们在长椅上坐到天亮。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阿阳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昨晚……谢谢你。
不知道是出于感谢还是别的什么,阿阳开始主动和我说话了。
早晨我在走廊看书时,他会问我:今天咖啡加糖了吗
午餐时间,他会默默多拿一份餐具,推到我面前。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柔软,偶尔还会恍惚。
我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说话时微微歪头的习惯,甚至喝汤前总要吹三下的固执。
我不是在模仿,我只是在做自己。
当前进度:2...60%。
9.
那天,我在父亲办公室看到一批新到的进口药,正好是我的治疗需要的。
这个很难申请吧我故意问。
父亲叹气:临床名额有限,排队要三个月。
我立刻给阿阳发了消息:听说你在找新进口药
三秒后,电话响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紧绷,这个药还没上市。
我爸是主治医师啊。我晃着腿,不过确实很难弄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条件
我笑了:教我滑雪。
阿阳犹豫了一整晚。
我知道为什么——滑雪是我们爱情的开始,也是他最珍贵的回忆。让他带另一个女人去雪场,就像逼他亲手打碎自己的誓言。
但第二天清晨,我的手机亮了:好。
滑雪场的天很蓝,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阿阳站在我面前,穿着那件熟悉的藏蓝色滑雪服——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调整着我的护具,手指偶尔碰到我的手腕,又很快缩回去,像是被烫到一样。
当前进度:7...80%。
……
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
重心放低。他声音很淡,别往后仰。
你……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的是第一次滑雪
是啊。我眨眨眼,完全不会呢。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你学得太快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确实,我装得太过了。真正的初学者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学会平行转弯,更不会在摔倒时本能地用手杖撑地——这都是肌肉记忆,是我和阿阳在无数个雪季里磨炼出的默契。
于是我故意笨拙地往前一扑,雪板交叉,啊地一声朝他倒去——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我。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肥皂香,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他的手臂僵硬地环着我的腰,呼吸明显乱了。
对、对不起!我慌忙要站起来,却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雪板,再次跌进他怀里。
阿阳没动。
我抬头,看到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瞳孔微微颤抖。那眼神太复杂了——震惊、困惑、痛苦,还有一丝我不敢确认的……希望
今天先练到这里。阿阳突然摘下雪镜,声音沙哑,我……有事。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近乎仓皇,滑雪板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当前进度:98%。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
马上就要成功了,我的心止不住地激动。马上就能回到原世界了。
10.
但是之后的三天,阿阳消失了。
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连病房都不再去。护士说他请了护工照顾我,自己却不知所踪。
我疯了一样找遍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常去的面馆、打工的地方、甚至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小公园。
直到第四天清晨,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得不像话警报!任务对象生命体征消失。
什么意思我瞪大了双眼,浑身发抖,什么叫……消失
江叙阳于今日凌晨服用过量安眠药。任务失败。
不!等等!我尖叫起来,怎么可能失败他明明开始在乎我了!他明明——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
消毒水的味道。
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
还有……压抑的哭声。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我的左手——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
阿阳趴在床沿,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的睫毛湿漉漉的,似乎刚哭过,而我们的对戒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为什么我的任务不是失败了吗我在心里默默呼唤系统,但是没有回应。
我动了动手指。
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倒映着我虚弱的脸。
欢……欢迎回来。他哽咽着说,眼泪砸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的睡美人。
11.
男友视角
今天是你沉睡的第365天。我轻声说着,手指轻轻描摹着她苍白的脸颊。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仿佛在嘲笑我的无力。
我埋下头让眼泪洇进床单里,但因为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太疲惫,我闭上眼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道机械声叫醒,系统规则很简单:你将在虚拟世界中生活一年。如果在一年内爱上其他人,现实中的她将会死亡。如果你没有爱上其他人,那么她就会醒来。
我难掩内心的激动,女朋友还能醒过来!这太简单了。我永远不会爱上别人。
前三个月平静如水。我每天往返于公司和医院之间,刻意避开所有社交。
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摆着她的照片,手机锁屏是她的笑脸。
虚拟世界完美复刻了现实——同样的医院,同样的病房,同样的、躺在病床上的她。
我像往常一样打工、筹钱、守夜,把每一个试图靠近的女人都冷冷推开。
但是第四个月,沈医生的女儿回国了。
起初,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转折发生在那盘红烧排骨。
当她打开饭盒的瞬间,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这个味道——和她做得分毫不差。
我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了这应该是系统的考验,系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年。
尝尝吗她期待地问。
我厌恶地看向她,猛地站起来,对着他吼道:出去。
于是她惊恐地后退,但她的动作太过于惊慌,在退出病房时崴了脚。
当我以为她会猛烈地追求我,让我任务失败时,她却像变了一个人。
她总是恰好出现在我经过的走廊,偶然多买一杯咖啡,用那双和我女朋友一模一样的杏眼望着我。
我开始渴望注视着那一双眼睛,但又不得不避开她的视线,我的心里开始矛盾。
她因为崴脚不得不拄着拐杖在走廊的样子,让我想起女朋友骨折时嘟着嘴抱怨石膏好丑;她喝咖啡被烫到吐舌头的模样,和我记忆里的画面完美重叠;甚至有时候她只是坐在走廊里安静地看书,都带着她的影子。
时间在这样的相处中溜走了一个月,我知道我有些在意她,但是远没有到爱上的地步。
可是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天亮时答应了她用教她滑雪换进口药的要求。
于是,滑雪场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她笨拙地倒进我怀里时,身体记忆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我的手臂自动环住她的腰,就像过去千百次接住那个怕冷的女孩一样。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包围了我,我的心跳突然失控。
这一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抱着她的手臂开始颤抖,一种可怕的认知击中了我:我期待这个拥抱,我贪恋这个温度。
但是我的女孩还躺在病床上,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我慌张地逃离了滑雪场,把自己锁在出租屋里三天。
系统的警告不断闪烁:检测到情感波动,请宿主注意任务
如果...我盯着天花板,如果我现在自杀,算不算任务成功
死去之后再也没有我,我也不会爱上其他人,原世界的我的女孩就能成功地醒来。
我笑了。药片倒在掌心时,想的却是她教我吞药要配蜂蜜水的唠叨。
我带着微笑吞下了一把药片,心里期望着醒来的她能够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但我却再次睁开了眼。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夹杂着护士的惊呼:醒了!病人手指动了!
我僵硬地转头,对上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我的女孩,我真正的女孩,正用虚弱的手指勾着我的掌心。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绑定了系统。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沈小姐,从来都是她本人。
她摸着我的胡茬哭出声,我们被系统骗了,它的真正任务是——
要我们隔着生死和皮相,也能认出彼此的灵魂。我吻住她颤抖的指尖,咸涩的泪水渗进我们交握的指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