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天上月是心尖人章节阅读-看书阁

程砚川的化妆师第三次调整他额前的碎发时,季晚正站在监视器后与导演核对最后一场戏的拍摄细节。五月的横店已经闷热难当,她白衬衫的后背洇出一片汗渍,却依然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专业微笑。
季姐,砚川的直播设备调试好了。助理小林小跑过来,递给她一份流程单,品牌方临时加了两个产品展示环节,这是新台本。
季晚快速扫过新增内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即食燕窝那段放在最后,砚川对杏仁过敏,让他们换成果蔬款。她抬头看了眼正在补妆的程砚川,对方似有所感,在镜子里对她眨了眨眼。
这个微小的互动让季晚耳尖发热。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合作五年的金牌经纪人与顶流影帝；没人知道三年前那场只有双方父母见证的婚礼,更不会想到每晚收工后,程砚川会像只大型犬一样缠着她要晚安吻。
各部门准备！导演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季晚迅速收敛表情,走向正在拍摄的绿幕区。程砚川已经进入状态,眉宇间的温柔笑意瞬间切换成剧中刑警队长的冷峻。这种收放自如的演技曾让他包揽三座影帝奖杯,也让他们这段婚姻得以完美隐藏。
直到那天凌晨的直播事故。
那是杀青前最后一个休息日。程砚川凌晨四点被品牌方电话吵醒,要求临时加一场厨房直播。季晚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这是续约前的最后一次合作,还是咬牙接了下来。
就十五分钟,你随便煮个面就行。她裹着睡袍在厨房架设手机支架,调试补光灯,记得展示一下新款料理机,台词背熟了吗
程砚川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季老师要不要先验收一下学习成果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熟悉的薄荷牙膏味。季晚用手肘轻推他：别闹,还有七分钟开播。
直播开始很顺利。程砚川穿着浅灰色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修长手指摆弄料理机的样子引发弹幕疯狂刷屏。季晚靠在门框上监看实时数据,困得眼皮直打架。她怀孕后总是嗜睡,此刻站着都能睡着。
这款多功能料理机最适合独居人士...程砚川正说着台本,突然瞥见季晚身子晃了晃。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忘了正在直播：小心！
季晚迷迷糊糊撞进他怀里,条件反射地搂住他脖子：老公我腿麻...话音未落,她突然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直播手机。
弹幕瞬间爆炸。
【我幻听了吗】
【刚才是不是有人叫老公！！！】
【镜头右下角那只手无名指有戒指！】
【程砚川转身时领口晃出来的也是婚戒吧】
程砚川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他单手把季晚推出镜头范围,另一只手迅速关闭直播。但为时已晚,程砚川隐婚的词条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热搜榜首。
季晚跌坐在厨房地板上,脸色煞白。她怀孕十二周的小腹尚未显形,但职业本能已经让她开始计算这次事故的公关成本。立刻联系平台删回放,准备声明稿,就说...就说你当时在帮表姐带孩子。
程砚川蹲下来握住她发抖的手,婚戒在晨光中闪着微光。三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日光下光明正大地十指相扣。
不。他轻声说,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与自己同款的戒指,我们公开。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公关总监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众人：目前全网讨论量已经突破八亿,各大娱乐版块头条都是直播截图。最麻烦的是这张——他放大画面,程砚川转身时两个婚戒在镜头前的特写清晰可见。
现在有三种方案。公关总监推了推眼镜,第一,彻底否认,说戒指是道具,女方是临时演员；第二,承认恋爱但否认结婚；第三...他看了眼季晚,全盘承认。
季晚的指尖在会议桌下掐进掌心。作为经纪人,她清楚第一种方案最稳妥；但作为妻子,第三种可能让她心脏狂跳。她偷瞄程砚川,发现他正盯着手机屏保——那是他们领证当天在民政局门口拍的影子合照。
我选三。程砚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团队静了下来,但不是以危机公关的形式。他解锁手机,点开微博编辑页面。
季晚猛地按住他的手：你想清楚,刚谈好的《边境线》男主可能会换人,还有三个高奢代言在观望期...
比这些更重要的是,程砚川当众亲吻她额头,这个他们从未在旁人面前有过的亲密举动让在场所有人倒吸冷气,我受够了看你被私生饭撞到还要假装不认识的日子。
他的拇指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然后果断按下。微博提示音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清脆：
@程砚川：三年前的今天,我娶了我的月亮。@季晚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的程太太。
配图是两本交叠的结婚证,登记日期清晰可见。
季晚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刚拿下第一个影帝的程砚川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公寓门口,手里攥着户口本：我现在就要和你结婚,不是商量,是通知。
当时她笑他冲动,却不知道他早已计划周全——提前找好关系办理不联网的结婚登记,联系私人工作室制作无法追踪来源的对戒,甚至说服双方父母配合演这出戏。所有的一切,只为在名利场的漩涡中给她一个名分。
疯了...公关总监看着瞬间瘫痪的微博服务器喃喃自语。
程砚川却笑着把脸埋进季晚肩窝,像终于归港的船。在外人看来惊涛骇浪的公开,于他们不过是迟到的日常。
季晚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她瞥见锁屏上不断跳出的消息提示：《震惊！影帝程砚川隐婚对象竟是经纪人》《深扒程砚川与季晚的五年地下情》《那些年被我们忽略的蛛丝马迹》...
要开始忙了。她苦笑着摸摸丈夫的头发。
程砚川抬头看她,眼里有她熟悉的狡黠：先别管那些。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绒盒,结婚三周年快乐,这次可以光明正大戴了。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主石被切割成新月形状,内侧刻着他们初见那天的日期。季晚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获奖时那句被媒体解读为致敬导演的感言——原来让我重获新光的月亮,从来都是她。
微博服务器瘫痪了整整三个小时。
季晚坐在程砚川工作室的监控屏前,看着实时数据像疯长的藤蔓般爬满所有分析图表。她的手机不断有电话切入,大部分来自品牌公关和制片方,震动声在木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L家腕表要求暂停新品发布会。宣传总监咬着笔帽,在清单上划掉一行,他们CEO秘书说等'舆论风向明朗'后再联系。
程砚川靠在落地窗前,阳光将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看起来出奇地平静,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指尖在窗玻璃上无意识地敲着他们婚礼上用的那首钢琴曲旋律。
《娱乐周刊》在楼下蹲守了七个机位。小林捧着平板电脑小跑进来,后门清洁工拍到有人出价两万买我们的垃圾。
季晚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酸水。怀孕后晨吐是常态,但这次显然是因为压力。她强压下不适,点开热搜榜前五全是他们的相关词条：
程砚川季晚结婚证
影帝经纪人夫妻档
程砚川人设崩塌
月亮梗考古
季晚是谁
最后一条后面跟着深红色的爆字。季晚苦笑着点开,置顶是一张她大学时期做群演时的片场照,像素模糊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他们把你拍丑了。程砚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按摩,我老婆明明是素颜也能打的神仙颜值。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克制的咳嗽。团队众人默契地低头假装忙碌,只有刚毕业的实习生瞪圆了眼睛,在程砚川和季晚之间来回扫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对共事多年的搭档。
季晚耳根发烫,在桌下轻踢丈夫的小腿。这种亲昵的互动在过去三年是被严格禁止的,哪怕在私人场合也会习惯性保持距离。现在枷锁突然卸下,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公关总监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边境线》的王导来电话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这部筹备两年的跨国缉毒大片是程砚川转型国际市场的关键,上周刚完成最终签约。季晚伸手去拿水杯,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程砚川直接按下免提键：王导,给您添麻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导演标志性的沙哑嗓音：砚川啊,我刚从剪辑室出来就被投资方连环call。他们担心已婚形象不符合角色设定...
季晚的胃又抽搐起来。她太熟悉这种委婉的行业黑话——不符合设定等于考虑换人,市场调研等于雪藏冷藏。五年前她带的新人演员就因为公开恋情,被一个古装剧项目临时撤换,从此再没接到过像样的剧本。
我理解。程砚川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但叶警官这个角色之所以打动我,正是因为他为保护家人与毒枭周旋的复杂性。真实的人生经历只会让表演更有厚度。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锁定季晚,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晕。季晚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浑身湿透地举着户口本站在她门口的样子。当时他刚凭借《暗涌》拿下金鹤奖最佳男主,前途无量,却执意要在事业上升期给她一个名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晚她攥着户口本边缘,纸张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如果被狗仔拍到...
程砚川单膝跪在积水的地板上,从湿漉漉的西装内袋掏出戒指盒：那就让他们拍。我要所有人知道,季晚是我的合法妻子。
回忆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打断。季晚捂住嘴冲向洗手间,听到身后团队一片兵荒马乱。她跪在瓷砖地上干呕时,程砚川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前额,另一只手将她散落的长发拢到脑后。
三个月了他轻声问,指腹擦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季晚惊愕地抬头,看到他眼底了然的笑意。早孕试纸明明被她藏在化妆包最底层,每天晨检都等他出门后才进行。
你什么时候——
你换掉了常用的栀子花香沐浴露。程砚川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而且这两周半夜醒来,总看见你在查'孕妇能不能吃'的清单。
洗手间门缝下闪过几道阴影。季晚这才意识到有团队成员跟了过来,说不定还有举着手机的实习生。她慌忙推开程砚川,却听见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从走廊传来。
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下真的要热搜包年了。
程砚川却突然笑出声,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季晚下意识环住他脖子,听到他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正好省了官宣二胎的文案。
一胎都还没——季晚的抗议被淹没在闪光灯中。程砚川抱着她大步穿过走廊,对举着手机的众人挑眉：拍好看点,要当全家福的。
当天傍晚,当程砚川季晚疑似怀孕的词条空降热搜时,季晚正躺在自家沙发上敷冰袋。程砚川在厨房煮姜汤,手机支在料理台上播放《边境线》制片人的语音邮件：
砚川啊,投资方开了三个小时会...最后还是决定维持原定阵容。不过他们希望增加几场夫妻戏份,说是'贴合热点'...
季晚的平板电脑不断弹出新消息。L家腕表重新安排了发布会档期,某母婴品牌开出天价邀请他们拍孕期日记,甚至有三家电视台在竞标他们的婚礼录像播出权——如果愿意补办的话。
程太太要不要考虑复出拍戏程砚川端着姜汤走过来,屏幕上正好跳出某知名导演的邀约,《夫妻档》真人秀报价也很诱人。
季晚把冰袋砸向他：程砚川你故意的吧
影帝先生轻松接住飞来的冰袋,俯身在她唇上偷了个吻：我计算过风险系数。隐婚曝光损失23%的老婆粉,但能换来100%的季晚专属笑容。他指尖点开她大学时的话剧视频,再说,当年表演系第一的季学姐,真的没想过重返舞台吗
季晚怔住了。画面里二十岁的她正在《恋爱的犀牛》中独白,聚光灯下的身影单薄却耀眼。毕业后为成全程砚川的事业,她主动转到幕后,渐渐忘了自己也曾向往过镜头。
程砚川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叠的纸,展开是某电影学院研修班的报名表：三个月后开课,正好衔接你的产假。落款处已经签好他的担保人名字。
季晚的眼泪砸在纸上。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在她自己都遗忘的梦想角落埋下种子,然后默默浇灌到开花结果。
窗外突然闪过刺眼的亮光。程砚川反应极快地拉上窗帘,但季晚已经看到楼下密密麻麻的镜头阵列。正常生活短期内是不可能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窒息。
后悔吗程砚川从背后环住她微凸的小腹。
季晚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无名指的两枚婚戒在暮色中相映生辉。
比起当影帝的秘密妻子...她转身吻住丈夫,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程砚川加深这个吻时,季晚模糊地想,明天大概又会上热搜吧。不过这次,她打算亲自转发最满意的那张照片。
电影学院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季晚的孕吐终于有所缓解。她站在排练厅的镜子前,试图找到最适合隐藏四个月孕肚的站姿。镜中映出程砚川斜倚在门框上的身影,他手里捧着保温杯,目光灼灼得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两个洞。
程同学,季晚头也不回地说,观察课作业交完了吗
程砚川笑着走进来,保温杯里飘出酸梅的清香。自从孕情曝光后,他推掉了所有外地通告,连电影宣传都尽量安排在当天往返的行程。报告老师,我在观察'孕妇演少女'的可行性研究。
季晚作势要打他,被他顺势揽住腰身。孕肚在宽松卫衣下还不太明显,但程砚川的手掌总能精确找到那个微凸的弧度。今天宝宝乖吗他耳语般问道,嘴唇擦过她耳廓。
比爸爸乖。季晚拍开他的手,刘导说你再干扰排练,就把你列入黑名单。
程砚川挑眉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自从他上周被发现偷偷调整排练室的空调温度——因为季晚随口说了句有点冷——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表演系主任就对他严防死守。
《春逝》的剧本看完了程砚川转移话题,从包里拿出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剧本。这是季晚复出接下的第一个角色,某流媒体平台的民国短剧,饰演因战乱与恋人分离的闺秀。
季晚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扉页导演的名字：林隽。这位新锐导演以擅长挖掘演员潜力著称,选中季晚时甚至不知道她与程砚川的关系。
林导要求全部实景拍摄,她咬了咬下唇,有场雨戏在苏州......
程砚川的嘴角绷紧了。过去一个月,他每晚都在研读孕期护理手册,手机里存了六个产科专家的电话。但此刻,他只是把保温杯塞进季晚手里：记得穿加厚保暖衣,我让小林准备十片暖宝宝。
季晚眼眶发热。她知道对控制欲爆棚的程砚川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保温杯里的酸梅汤还是温的。自从她在某次晨吐时随口提了句想念老家的酸梅汤,程砚川就找遍全城,最后在一条胡同深处找到位八十岁的老师傅学古法熬制。这事被狗仔拍到后,程砚川宠妻又上了热搜,意外带来好几个家居代言。
对了,程砚川状似随意地翻着剧本,明天《时尚先生》的拍摄......
我会准时到。季晚打断他,作为你的经纪人,不是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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