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发霉的婚戒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像极了八年前那场车祸。林晚把温好的牛奶放在床头柜,玻璃盏底在实木桌面压出圈水痕,像极了沈明川每次宿醉后吐在地毯上的形状。
老公她伸手去够男人搭在床沿的手,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铂金戒指内侧刻着林晚沈明川永结同心,此刻却沾着陌生的玫瑰香水味,金属边缘还卡着几根栗色长发。不是她的黑茶色,是比她小三岁的苏柔染的蜜糖醇棕。
手机在枕边震动起来。林晚下意识按掉静音,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备注项目组小陈的对话框跳出三张照片:第一张是沈明川穿着她新买的藏青毛衣,靠在粉色床单上喂女人吃草莓;第二张里两人交叠的手抚在女人小腹上,床头摆着六周妊娠的诊断单;第三张最刺眼——沈明川低头吻着女人的唇,背景墙上挂着的情侣挂历圈着今天的日期,用红笔写着川哥求婚纪念日。
牛奶杯砰地摔在地上,惊醒了醉酒的男人。沈明川皱着眉翻了个身,后颈露出的草莓印还带着新鲜的粉色,和他们结婚时他被领带勒出的红痕重叠在一起。林晚蹲下身去捡碎片,玻璃扎进掌心的痛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钝感,她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平静声音问:苏柔的孩子,是你的吗
男人的身体瞬间绷紧。沈明川睁开眼时,瞳孔里闪过刹那的惊慌,很快被不耐烦取代:你什么时候学会查我手机了他坐起来扯松领带,动作间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那是朵小玫瑰,和苏柔后颈的纹身一模一样。林晚突然想起上个月他说去香港出差,其实是带苏柔去纹的情侣纹身。
结婚纪念日快乐。她从衣柜最底层抽出那个布满灰尘的首饰盒,里面躺着他们的结婚戒指。沈明川的那枚早已不戴,她的这枚却每天都戴着,直到上周洗碗时卡在水槽排水口,摘下来才发现内侧刻字已经被洗得模糊不清,像他们逐渐溃烂的婚姻。
沈明川冷笑一声:少来这套。你以为摆点蜡烛倒杯红酒,就能假装我们还是恩爱夫妻他站起身时,西装裤口袋里掉出张房卡,香格里拉3808号房——他们
honeymoon
时住的也是这个房间号。林晚弯腰捡起房卡,指尖触到背面凹凸的日期:2023年5月20日,正是她阑尾炎手术那天。
所以你那天说在开重要会议,是在陪她开房林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意外地没有哭。她想起手术室门口护士问家属在哪里,她咬着牙签了风险自担,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用擦过小三眼泪的手,扯松她为他精心挑选的领带。
沈明川终于不耐烦地扯开领带:既然发现了,就别装贤妻良母了。离婚吧,房子车子你选,儿子归我。他转身打开衣柜,开始往行李箱里扔衬衫,动作熟练得像每周出差时的模样。林晚这才惊觉,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衣柜里属于他的东西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连他最爱的那瓶雪松香水都不见了,现在柜子里残留的,全是苏柔的玫瑰味。
儿子林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锋利,你还记得儿子今年上几年级吗上周家长会你说在加班,其实是带苏柔去做产检吧她猛地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掉出本儿童绘本,扉页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两岁的沈知远挂在沈明川脖子上,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现在这张照片上蒙着层灰,像被他们遗忘的亲子时光。
沈明川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冷笑:那又怎样你以为每天给孩子做饭洗衣就是好妈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上下打量着林晚,眼神里带着嫌恶,穿着十年前的旧毛衣,素面朝天,连苏柔十分之一的时髦都没有。我早就受够了每天回家面对一个黄脸婆!
毛衣是去年沈明川生日时她买的,他说喜欢她穿浅灰色。林晚突然想起今早送儿子上学时,小家伙指着她的毛衣说:妈妈这件衣服好像爸爸办公室的沙发。原来他的办公室里,早就摆上了苏柔喜欢的浅灰色沙发,而她还傻兮兮地以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喜好。
所以你三年前就开始出轨了林晚拿起梳妆台上的相框,那是他们结婚时的合照。照片里的沈明川穿着笔挺的西装,亲手为她戴上戒指,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现在同样的手,正把苏柔的照片设成手机壁纸,锁屏密码是苏柔的生日。
准确来说,是你生完孩子那年。沈明川拉上行李箱拉链,语气里甚至带着炫耀,你每天围着孩子转,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压力。苏柔不一样,她会陪我加班到凌晨,会给我泡枸杞菊花茶,会穿性感的吊带裙等我回家——
够了!林晚猛地将相框砸向墙壁,玻璃碎成蜘蛛网状,婚纱照里的两人被割裂成无数碎片。沈明川皱眉躲开飞溅的玻璃碴,袖口露出的手表让林晚瞳孔骤缩——那是她去年咬牙买下的积家大师系列,当时导购说这款表的设计灵感是一生一世,现在却戴在一个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的男人手上。
离婚可以。林晚弯腰捡起一片碎玻璃,锋利的边缘划过指尖,血珠渗出来滴在浅色地毯上,像朵小小的红梅,但我要你净身出户。
沈明川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大笑:你疯了公司是我一手创办的,房子车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
还有你藏在瑞士银行的账户。林晚从抽屉深处拿出个U盘,那是她昨天收拾书房时在路由器里发现的。里面存着沈明川和客户的转账记录,金额从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备注栏写着项目感谢费,辛苦了川哥,明早去澳门赌两把
男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向前一步想抢U盘,却被林晚后退躲开。她看着他眼底的恐慌,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这个曾经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现在为了钱,眼里只剩杀意。
你什么时候......
不重要。林晚将U盘塞进内衣口袋,指尖还在流血,却笑得格外从容,沈明川,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只会哭的软柿子从你把别的女人的肚子搞大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撕破脸了。
窗外的雷突然炸开。沈明川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显示柔柔。他看着屏幕,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按掉电话:林晚,我们好聚好散。你要多少钱才能闭嘴
我要你身败名裂。林晚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突然冲向他的行李箱。拉链被划开的瞬间,里面掉出件粉色蕾丝睡衣,还有盒未拆封的避孕套。她认得这个牌子,是苏柔代言的情趣内衣品牌,上个月沈明川还说这种东西你穿太浪费。
你干什么!沈明川想抢回箱子,却被林晚挥着剪刀逼退。锋利的刀刃划过睡衣,蕾丝碎成片状飘落,像他们支离破碎的婚姻。林晚蹲下身,在他惊恐的注视下,将剪刀刺向那盒避孕套——啪的一声,润滑油溅在她手背上,黏腻得让人作呕。
从今天起,我们的婚姻就像这盒套套一样,烂透了。她站起身,将剪刀扔进垃圾桶,不过别急,明天就是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我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沈明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晚擦了擦手上的润滑油,从衣柜里拿出件黑色大衣披上,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总这么爱惜羽毛,不如猜猜看,要是记者们知道你婚内出轨、包养小三、还有私生子,会怎么写头版头条
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声。手握住门把的瞬间,身后传来沈明川压抑的低吼:林晚,你以为闹这么一出,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告诉你,就算没有苏柔,我也早就不爱你了!
林晚停顿片刻,慢慢回过头。男人站在狼藉的房间里,领带歪斜,头发凌乱,眼底满是狼狈。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那时她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光。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回心转意。她伸手摘下婚戒,扔进他的行李箱,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被最信任的人撕碎的滋味。
门被重重关上。林晚站在走廊里,听着身后传来的砸东西声,终于滑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闺蜜的号码,刚说了句他出轨了,就看见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扶着腰走出来——是苏柔,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两人对视的瞬间,苏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护住肚子,后退两步撞在墙上:你......你怎么在这
林晚慢慢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她看着眼前这个曾被她当作妹妹的女人,想起去年苏柔来家里吃饭,还抱着她的儿子说晚晚姐,以后我也要生个这么可爱的宝宝。现在这个宝宝,正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用的是她丈夫的精子,花的是她的家用。
来看看小三的肚子。林晚走上前,嘴角扬起冰冷的笑,三个月了沈明川说要给你买学区房,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对吧
苏柔的瞳孔剧烈收缩:你......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根本没怀孕。林晚从包里拿出份文件,甩在苏柔脸上,这是你上周在私立医院做的假孕证明,医生收了你的钱,连孕囊大小都写错了——六周的孕囊应该是2cm左右,而你报告上写的是3.5cm,当我这个教生物的老师是傻子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晚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突然觉得无比畅快:还有你手机里那个备注'张总'的男人,昨晚发消息问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怎么,睡了金主爸爸还不够,还要靠假孕骗我老公的钱
你......你怎么会......
因为你发给沈明川的每张照片,我都看过了。林晚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包括你没打码的银行卡截图,尾数4789,对吗
苏柔突然崩溃地蹲下大哭:对不起晚晚姐,我真的没有办法,张总逼我还钱,我实在走投无路......
别叫我姐。林晚后退两步,从包里拿出录音笔,红色的指示灯还在闪,这些话,留着明天在发布会上说吧。
说完,她转身走向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身后传来苏柔的哭喊声,混着沈明川愤怒的咆哮,像一曲滑稽的交响乐。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林晚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走出公寓时,暴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照在路边的白菊上。林晚摸出手机,给花店老板发消息:明天早上七点,送88盆白菊到明川科技楼下,卡片写'祝沈总早日和小三入土为安'。
点击发送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映在橱窗上的倒影。那个曾经只会围着丈夫孩子转的家庭主妇,此刻眼里燃着复仇的火焰。她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弹出条新闻推送:明川科技今日宣布获得千万级融资,CEO沈明川将在明日新品发布会上公布重要战略......
林晚冷笑一声,将手机塞进包里。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想起莫言川小说里的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夜总是特别黑,但黎明很快就会来。
是的,黎明很快就会来。而沈明川,即将迎来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黎明。
第二章
血色发布会
清晨七点的阳光像把钝刀,斜斜切进明川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林晚戴着墨镜站在马路对面,看着88盆白菊被陆续摆放在大厦门口。花束中央立着块黑色展板,上面用鎏金字体写着沈明川苏柔永结同心——纪念你们见不得光的三年。
林姐,这些是您要的东西。助理小周抱着个纸箱出现,声音里带着忐忑,不过咱们真要这么做吗沈总毕竟......
他已经不是我老公了。林晚摘下墨镜,盯着纸箱里的喇叭和直播设备,把直播链接发给所有媒体,今天这场戏,要让全城的人都看见。
八点整,大厦门口逐渐聚集起上班族。当有人发现白菊上的卡片时,惊呼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林晚打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花海时,弹幕瞬间爆炸:
我去!这是明川科技的CEO
白菊配小三,绝了!
正宫娘娘太刚了吧!
直播间人数突破十万时,沈明川的黑色奔驰急刹在路边。男人西装革履走下车,脸色比胸前的白菊还要惨白。他刚想踢翻花束,就被眼尖的记者围住:沈总,请问门口的花束是否和您的婚姻状况有关
听说您包养小三三年,是否属实
网上流传的出轨录音,您打算如何回应
林晚看着手机里的画面,指尖划过屏幕上沈明川僵硬的脸。她摸出包里的录音笔,正要走向人群,却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哭声:妈妈!
五岁的沈知远扑进她怀里,小脸上满是泪痕:奶奶说爸爸不要我们了,是不是真的
怀里的小人儿穿着她昨晚新洗的蓝白条纹衫,领口还沾着番茄酱——那是今早吃早餐时不小心弄的。林晚鼻子发酸,却在抬头看见沈明川向这边望来时,迅速调整好表情。她蹲下身,轻声说:遥遥乖,今天妈妈带你看爸爸表演好不好
发布会现场已经乱成一团。公关部经理满头大汗地想撤掉白菊,却被围观群众拦住。林晚抱着儿子穿过人群,听见苏柔的尖叫从后台传来:沈明川你说过会解决的!现在全网都在骂我!
闭嘴!沈明川的怒吼隔着门板都能听见,不是说孩子是张总的吗你他妈是不是故意坑我!
林晚顿住脚步。怀里的遥遥突然指着走廊尽头:妈妈你看,那个阿姨的肚子和幼儿园小朋友的气球一样!
苏柔正扶着腰站在安全出口旁,听见声音猛地抬头。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孕妇裙,却遮不住眼底的惊慌。林晚盯着她小腹,突然想起昨晚查到的资料——苏柔根本没有怀孕,所谓的显怀不过是塞了个硅胶假肚子。
遥遥,想不想给爸爸送花林晚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白菊,塞进儿子手里,记住,看见爸爸就说'祝爸爸和阿姨永远幸福',好不好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林晚看着他跌跌撞撞跑向后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播间里,网友们正疯狂刷着正宫带娃手撕渣男的弹幕,而她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九点钟声响起时,发布会被迫开始。沈明川站在台上,领带比平时紧了两格,勒得脸色发青。他刚要开口,台下突然传来童声:爸爸!
遥遥举着白菊跑上台阶,粉色球鞋在红毯上留下泥印。沈明川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怎么......谁让你来的!
妈妈说今天是爸爸的重要日子。小男孩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爸爸,这是送给你的花,妈妈说要祝爸爸和阿姨永远幸福!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镜头扫过沈明川瞬间惨白的脸,直播间人数突破百万。林晚站在侧幕,看着大屏幕上男人额角的汗珠,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抱儿子时,也是这么紧张,却满是温柔。
小朋友,哪个阿姨呀主持人笑着接过话头,眼神却在四处搜寻。
遥遥转身指向躲在幕布后的苏柔:就是那个肚子很大的阿姨!爸爸昨天还说要给阿姨买大房子!
全场寂静。苏柔的假肚子在这时突然滑落,硅胶掉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台下爆发出哄笑,记者们的快门声像暴雨般密集。沈明川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演讲台,麦克风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沈总,这就是您说的'合作伙伴'财经记者冷笑一声,请问贵公司的'重要战略',是否包括包养假孕小三
林晚走上台,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里格外清晰。她从包里拿出U盘,插进后台的电脑:既然大家这么好奇,不如看看沈总手机里的精彩内容。
屏幕亮起的瞬间,全场倒吸冷气。那是段监控视频:三个月前的深夜,沈明川扶着醉酒的苏柔走进香格里拉3808房间,半小时后,另一个男人(正是苏柔的金主张总)也刷开了房门。画面里,苏柔挂在张总脖子上笑得分外娇媚,而沈明川正隔着浴室玻璃,对着镜子往脖子上种草莓。
这就是沈总所谓的'爱情'。林晚拿起话筒,声音平静得可怕,用老婆的钱养小三,结果发现小三同时养着金主,还要靠假孕骗钱——沈明川,你到底是蠢,还是坏
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议论声。沈明川突然冲向电脑,却被保安拦住。他红着眼怒吼:林晚,你疯了!这是我的公司!
曾经是。林晚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不过从昨天起,这些证据已经寄给了经侦大队。沈总,你猜猜看,他们多久会来请你喝茶
男人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苏柔趁机想溜,却被记者围住:苏小姐,请问你同时交往两个男人,是为了钱吗
假孕骗婚,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苏柔尖叫着推开话筒,假肚子滚到林晚脚边,都是沈明川逼我的!他说会和老婆离婚,说会给我钱......
够了!沈明川突然爆发,抓起台上的花瓶砸向屏幕。玻璃碎片飞溅的瞬间,林晚护着儿子后退,却看见人群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周宴,那个神秘的婚姻修复师。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站在落地窗前逆光而立。他冲她微微点头,指尖转着枚银色U盘。林晚突然想起昨天深夜,他发来的消息:想让沈明川彻底翻不了身,就把这个放进他的办公室。
现在,我要宣布两件事。林晚甩开杂念,重新拿起话筒,第一,我和沈明川的婚姻已经结束;第二——她指向周宴,明川科技的新任CEO,将由周宴先生担任。
全场哗然。沈明川瞪大双眼:你疯了!公司是我的!
曾经是。周宴走上台,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三天前,沈总名下60%的股权已经转让给林晚女士。根据公司章程,她有权任命新的CEO。
林晚看着男人眼底的震惊,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想起昨晚周宴递给她的股权转让书,上面沈明川的签名还带着酒醉后的颤抖——那是他在书房签的离婚协议,却被调包成了股权转让书。
为什么......沈明川踉跄着跌坐在地,你怎么会和他......
因为周先生是我的合作伙伴。林晚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以为我只是个只会哭的家庭主妇从你第一次夜不归宿开始,我就已经在学习公司法和股权架构。沈明川,你低估了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做出多少准备。
遥遥突然挣脱她的怀抱,扑进沈明川怀里:爸爸不要走,遥遥以后会听话......
男人愣了愣,伸手想抱儿子,却在触到他衣角时猛地缩回手。林晚看见他眼底闪过的痛楚,突然想起医生说过,沈明川去年体检时查出了肝癌早期——这也是他急着和她离婚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让她们母子承担巨额医疗费。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林晚抱起儿子,走向门口。身后传来记者的追问,苏柔的哭闹,还有沈明川压抑的呜咽。阳光穿过玻璃穹顶,照在她脸上,暖得让人想流泪。
妈妈,我们回家吗遥遥趴在她肩头,声音里带着困倦。
不,我们去买冰淇淋。林晚摸了摸儿子的头,手机在这时震动,弹出周宴的消息: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白云正缓缓流过湛蓝的天幕。自由,多么奢侈的词。曾经她以为婚姻是避风港,后来才明白,能遮风挡雨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长出的翅膀。
直播间还在沸腾,热搜已经爆了三条:沈明川出轨现场
正宫带娃砸场
明川科技CEO换人。林晚关掉手机,任由阳光洒满全身。远处传来冰淇淋车的音乐声,遥遥兴奋地指着窗外,小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妈妈,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吗
不,还有更好的未来。林晚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从今天起,我们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幸福。
街角的花店飘来白菊的清香。林晚突然想起八年前的婚礼,她穿着婚纱走过花海,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依附于别人,而是像白菊一样,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独自绽放。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对不起。
发件人:沈明川。
林晚看着短信,轻轻按下删除键。她牵起儿子的手,走向阳光下的冰淇淋车。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前方的路明亮而开阔,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第三章
藏在病历里的玫瑰
梅雨季的潮湿渗进骨髓时,林晚正在给花店修剪尤加利叶。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响起,穿着病号服的沈明川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脸颊凹得能看见颧骨,腕间的住院手环晃得像截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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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含着碎玻璃。
在幼儿园。林晚放下剪刀,指尖还沾着绿色汁液,你该在医院化疗。
男人没接话,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花架上。那里摆着束白菊,正是发布会那天剩下的,此刻插在旧玻璃罐里,花瓣已经干枯卷曲,像极了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时她撕碎的那张诊断单。
那天在会场,你看见我包里的CT片了,对吗沈明川突然向前半步,却因体力不支踉跄着扶住柜台,所以你才急着要股权,怕我死了没法分财产
林晚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那天推开书房门,看见他趴在桌上哭,手里攥着肝癌晚期的诊断报告,旁边是未签字的离婚协议。那时她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开始疯狂加班,为什么坚持要儿子的抚养权,为什么连死都要把脏水泼在她身上——他想让她带着钱和儿子,毫无牵挂地开始新生活。
是。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像冰,所以现在你可以滚了,别让遥遥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沈明川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林晚,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推到她面前,里面是我所有的保险单,受益人都是你和儿子。
信封边缘已经磨得起毛,看得出被反复攥过。林晚想起上周整理衣柜时,在他旧西装里发现的保单,每份都备注着遥遥十八岁前不可动用。原来从确诊那天起,他就开始偷偷安排后事,甚至把她嫌贵没买的翡翠镯子,都典当成了儿子的教育基金。
拿走。她推开信封,转身去整理花束,我和遥遥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沈明川突然提高声音,却引发一阵剧烈咳嗽。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眼神里带着绝望,是我欠你们的。出轨是假的,苏柔是我找的演员,那些转账记录......都是我找人做的假账。我只是想让你恨我,恨到能痛快离婚,恨到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剪刀当啷掉在地上。林晚猛地转身,看见男人眼里的血丝,还有袖口露出的针孔——那是化疗留下的痕迹。她突然想起苏柔被曝光那天,曾在微信里给她发过对不起,他给了我很多钱让我配合演戏,当时她以为是小三的垂死挣扎,现在才明白,这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要这样糟蹋我们的婚姻
因为我不想让你守着个将死之人过日子!沈明川突然失控地大喊,花瓶里的白菊被震得簌簌掉瓣,你才34岁,还有大好的人生!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不能让遥遥从小就看着爸爸插满管子......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兽。林晚想起结婚那年他说的话:我要活到80岁,看着我们的孙子出生。那时他们躺在草坪上数星星,他的手圈着她的腰,掌心暖得像团火。
所以你就找小三、转移财产、毁掉自己的名声林晚向前一步,泪水模糊了视线,你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我有多恨你恨到想把你挫骨扬灰,恨到看见白菊就想吐......
对不起......沈明川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我以为这样你就会放下,没想到还是伤了你......
花店的钟突然敲响。十二声脆响里,林晚看见男人后颈新长出的白发,根根分明地刺进她眼里。她想起上周去幼儿园开家长会,老师说遥遥画的《我的爸爸》是个穿着西装的奥特曼,因为爸爸说他会永远保护我。
起来。她扯下围裙扔在他身上,去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别吓着孩子。
沈明川抬起头,眼里闪过惊讶。林晚已经走向门口,声音里带着不耐:磨磨蹭蹭的,一会幼儿园该关门了。
男人愣了两秒,慌忙用围裙角擦脸。林晚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突然想起刚生完遥遥那年,他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尿布,把纸尿裤穿成了灯笼裤。
去幼儿园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沈明川走得很慢,每三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林晚想伸手扶他,却在触到他手臂时猛地缩回——那里瘦得只剩骨头,硌得她掌心发疼。
遥遥看见爸爸时,尖叫着扑进他怀里。沈明川踉跄着接住儿子,脸上却露出久违的笑:遥遥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有!小男孩举着手里的画,我画了爸爸和妈妈,还有我们的新家!
画纸上,三个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房子周围种满了白菊。林晚看着画面里自己和沈明川牵在一起的手,喉咙突然发紧。
爸爸现在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沈明川摸着儿子的头,声音里带着颤抖,遥遥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爸爸不要出差!遥遥突然大哭起来,幼儿园小朋友说,出差的爸爸都会变成星星......
林晚再也忍不住,转身走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想起昨晚整理沈明川的书房,在抽屉深处发现个笔记本,里面贴满了她和遥遥的照片,每张下面都写着今天晚晚笑了,是因为我给她买了奶茶遥遥会叫爸爸了,我的儿子真聪明。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她走回大厅,将诊断报告拍在沈明川面前,肝癌晚期又怎样我们可以一起治,就算倾家荡产......
别说了!沈明川打断她,你以为我想拖累你们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让你守着个死人哭......
可是我宁愿哭,也不想在你死了之后,才发现你藏了这么多秘密!林晚突然爆发,你以为自己很伟大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那些转账记录是假的,当我看见你偷偷在厨房吃止痛药,当我知道你把所有钱都留给我们......我这里——她指着心脏,比被你出轨还要疼!
男人愣住了。遥遥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角:妈妈别哭,爸爸说他会变成星星保护我们......
傻孩子,爸爸不会变成星星。林晚抱起儿子,转头看向沈明川,他会变成个大骗子,被我和遥遥关在家里,每天监督他吃药、吃饭,还要给我们摘星星。
沈明川的眼里突然泛起水光:晚晚,你......
别废话。她抹掉眼泪,从包里拿出张纸,这是我托周宴找的专家号,下午三点的肝癌靶向治疗门诊。从今天起,你归我管,不准再乱搞什么离婚出轨的戏码。
男人看着纸上的字,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林晚以为他在哭,刚要发火,却见他抬起头,眼里全是笑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得要命。
你有意见
没意见。沈明川伸手想摸她的脸,却在半途停下,只是......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林晚别过脸,却在看见他袖口的针孔时,轻轻抓住他的手:以后不准再自己偷偷化疗。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怕疼。
男人愣了两秒,突然将她和儿子一起拥进怀里。遥遥开心地笑起来,沈明川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说:对不起,我爱你。
花店的风铃再次响起,风卷着片白菊花瓣落在诊断报告上。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原来真正的幸福,不是永不分离,而是当风暴来临时,我们依然能牵紧彼此的手,一起面对黑暗。
第四章
黑暗中的星光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住林晚的喉咙。ICU门口的红灯亮起时,她正用湿巾擦去沈明川掌心的汗——那双手曾为她编过麻花辫,为儿子搭过积木,此刻却插满管子,苍白得如同病房里的床单。
沈先生情况不稳定,医生摘下口罩,眉头皱成深沟,靶向药引发了严重肝性脑病,现在只能靠呼吸机维持......
遥遥攥着她的衣角,把脸埋进她裙子里。林晚听见自己机械性的回答:知道了,谢谢医生。指尖却在发抖,不小心碰掉了沈明川腕间的红绳——那是她去年在寺庙求的平安符,绳结里还缠着他一根头发。
手机在这时震动,周宴的消息跳出来:我在医院天台,有东西给你。
天台的风带着暴雨前的闷热。男人穿着深色风衣,手里握着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朵玫瑰——和沈明川锁骨下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是他八年前寄存在我这里的。周宴将盒子递给她,本来打算等他结婚十周年再给,现在看来......
盒子里是支录音笔,日期停在2017年5月20日。林晚按下播放键,沈明川年轻的声音混着海浪声涌出来:晚晚,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我偷偷攒钱给你买了支口红,色号是你说过喜欢的斩男色。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店员这是给老婆的,他们还以为我在追小姑娘......
她突然想起那年他出差回来,藏在背后的手被玫瑰刺扎得流血,却变出支YSL小金条:听说涂这个的女生,都会被男朋友宠上天。那时她笑他直男审美,转身却在镜子前涂了又涂。
其实今天我去体检了,录音里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医生说我有遗传性肝病,让我注意休息。不过你别担心,我查过了,只要按时吃药,活到我们金婚没问题......
林晚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盒子上。周宴看着远处的乌云,轻声说:他七年前就知道自己有肝病,却从来没告诉过你。包括这次发病,也是因为连续加班半个月,给你和儿子挣学区房的首付......
别说了!林晚猛地关掉录音,指甲在金属盒上留下道痕迹,他为什么总要一个人扛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因为他太爱你了。周宴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沈明川和他勾肩搭背,身后是医学院的校门,我们大二时就认识了。他总说,遇见你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所以不敢让任何不幸靠近你。
照片里的沈明川穿着白大褂,笑得阳光灿烂,像极了他们婚礼那天的模样。林晚突然想起他曾说过,大学时的梦想是当肝胆外科医生,后来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才转行创业。
这个给你。周宴又递来个U盘,里面是我托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最新治疗方案,还有......沈明川这些年偷偷给你写的信。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林晚躲在楼梯间,打开第一封信:晚晚,今天看见你给遥遥讲睡前故事,突然很怕自己等不到他上小学的那天。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找个对你们好的人......
第二封是用草稿纸写的,字迹潦草:肝癌晚期确诊第15天,想离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看见你在厨房煮粥的背影,突然很想抱抱你,却怕自己的病气传染给你......
最新的信停在三天前:晚晚,对不起,又骗了你。其实我偷偷停了靶向药,那些钱留给你和遥遥出国吧。别恨我,我爱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泪水模糊了字迹。林晚想起昨晚在花店,他偷偷把止痛药扔进垃圾桶,却被她撞见时慌乱的模样。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放弃治疗的准备,只为了让她们母子能毫无负担地活着。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醒呀遥遥不知何时找来,眼睛肿得像小核桃。
林晚擦干眼泪,将儿子抱进怀里:爸爸去摘星星了,很快就会回来。她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突然想起沈明川在录音里说的话:等遥遥长大,我要带他去看海,告诉他,妈妈是爸爸见过最勇敢的女孩。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医院来电。林晚冲进ICU时,听见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沈明川的手指动了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沈先生情况好转了!护士惊喜的声音传来,刚才仪器显示,他的脑电波有了明显反应!
林晚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明川,我在这里。遥遥也在,我们都在等你......
男人的眼皮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她的倒影。他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晚晚......
我在。她把录音笔放在他耳边,你听,这是你七年前的声音,说要陪我到金婚的。
沈明川的眼里闪过泪光,指尖轻轻回握。遥遥爬上椅子,将脸贴在爸爸手上:爸爸,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的!
好......男人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异常坚定,我们一起......去看海......
暴雨渐歇,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床头的白菊上。林晚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突然明白:原来爱从来不是独自承受,而是当黑暗来临时,我们互为星光,照亮彼此的路。
她摸出包里的红绳,重新系在沈明川腕上。绳结打好的瞬间,男人嘴角扬起微弱的笑,像八年前那个在海边对她许下承诺的少年。
第五章
玫瑰与手术刀
消毒水的气味渐渐被晨间的茉莉香取代时,沈明川正盯着床头的白菊发呆。林晚推门进来,看见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眼神里有困惑,也有隐约的温柔。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放下保温桶,里面是刚熬好的小米粥,医生说你可以试着吃点流食了。
男人转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你是……林晚
勺子当啷掉进桶里。林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见他眼里的陌生像道冰墙,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昨夜那个轻轻回握她手指的男人,此刻像被抽走了十年记忆,只剩下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是你妻子。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结婚八年了,还有个五岁的儿子,叫沈知远。
沈明川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走廊传来孩童的笑声,遥遥举着朵纸折的玫瑰冲进病房:爸爸!这是我给你折的花!
男人看着扑进怀里的小男孩,眼底闪过迷茫:你是……
我是遥遥呀!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不安,爸爸昨天还说要带我去看海的……
林晚别过脸,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映出她颤抖的睫毛,还有沈明川伸手抚摸儿子头发时,那抹迟疑的温柔。
抱歉,他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歉意,医生说我脑部水肿压迫了记忆中枢,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保温桶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林晚想起昨夜医生说的话:肝性脑病引发的记忆障碍,有可能是永久性的。她以为熬过了化疗的痛苦、谎言的伤害,就能迎来曙光,却没想到命运还要开这样的玩笑。
没关系。她挤出微笑,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我叫林晚,是个语文老师,喜欢养多肉植物,最讨厌吃胡萝卜——因为你总说‘兔子吃胡萝卜才可爱’,而我不想当兔子。
沈明川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容里有一丝熟悉的温柔:听起来,我以前是个很无聊的人。
不,你是个很会制造惊喜的人。林晚从包里拿出本相册,第一页是他们的婚纱照,你求婚那天,在学校操场用蜡烛摆了心型,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最后全校都知道数学老师向语文老师求婚了。
男人盯着照片里自己穿西装的模样,指尖轻轻划过相纸:后来呢
后来教导主任成了我们的证婚人。林晚翻到下一页,是遥遥刚出生时的照片,你抱着他哭了半小时,说‘怎么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结果第二天就去买了二十本育儿书。
沈明川的目光停在婴儿皱巴巴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他很可爱。
现在更可爱。遥遥爬上椅子,举着手机给爸爸看自己的画作,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我们的花店!
男人认真看着画,手指点了点画面右上角:这里为什么有颗星星
因为爸爸说他会变成星星保护我们呀!孩子脆生生地回答,不过现在爸爸不用变星星了,因为妈妈说,爸爸是奥特曼,会永远陪着我!
林晚的喉咙突然发紧。她看见沈明川伸手擦掉孩子脸上的颜料,动作熟练得仿佛刻进肌肉记忆——那是上周他偷偷帮遥遥修改幼儿园手工作业时的习惯。
林老师,护士站传来呼喊,302床家属来领药!
你乖乖陪爸爸,妈妈很快回来。林晚捏了捏儿子的脸,转身时衣袖扫过床头柜,沈明川的病历本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却看见诊断栏里多了行手写批注:建议联系神经外科,排除脑转移可能。
指尖瞬间冰凉。林晚想起昨夜周宴说的话:肝癌晚期患者出现记忆障碍,有可能是癌细胞扩散至脑部的征兆。她以为那只是最坏的假设,却没想到医生早已在病历里埋下伏笔。
需要帮忙吗沈明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不知何时下了床,正扶着输液架向她走来,苍白的脸冒着细汗。
谁让你下来的!林晚慌忙扶住他,快回床上躺着!
看你脸色不好,他任由她扶着走回病床,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病历本上,是我的病情……很严重吗
林晚想说没事,却在对上他平静的眼神时,突然说不出谎。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片被风吹散的羽毛:有点复杂,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沈明川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其实我醒来时就猜到了。他指了指心口,这里疼得厉害,像有团火在烧。
别胡说。林晚别过脸去抹眼泪,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男人的掌心依然温暖,像八年前那个替她挡住车祸的夜晚。
对不起,他轻声说,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林晚低头看着他腕间的红绳,我早该发现你的不对劲,早该陪你一起面对……
不,沈明川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指了指相册里的结婚照,从你答应嫁给我的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即使现在忘记了很多事,但看见你和遥遥,还是会觉得这里——他摸着心口,满满的,都是幸福。
林晚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沈明川愣了愣,随即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个拥抱带着消毒水的气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像漂泊的船终于靠岸。
妈妈,爸爸的心跳声好大!遥遥趴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笑起来。沈明川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动作突然顿住——他看见床头的金属盒,里面露出半截玫瑰纹身贴纸。
这是……
是你以前的纹身。林晚拿起贴纸,贴在他锁骨下方,你说玫瑰代表勇气,所以纹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男人摸着贴纸,眼神渐渐聚焦:玫瑰……勇气。他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林晚,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
她屏住呼吸,看见他眉间的褶皱慢慢舒展开,像初春的冰面裂开细纹。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此刻的世界里,只有他逐渐清晰的目光,和窗外初升的朝阳。
我记得……沈明川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你最怕打雷,每次下雨都会躲进我怀里。有次台风天停电,你抱着枕头说‘沈明川,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泪水涌出眼眶。林晚想起那个夜晚,狂风撼动着窗户,他点着蜡烛给她煮姜茶,烛光在他脸上跳成温暖的光斑。原来有些记忆,早已刻进灵魂深处,即使大脑忘记,心也会记得。
我也记得,她轻声说,你说‘永远不会分开,除非我死’。现在我要改一下——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除非我们一起死,否则永远不分开。
沈明川笑了,笑容里有初醒的星光。遥遥趴在床边,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窗外的麻雀突然振翅飞走,阳光洒满床头的白菊。林晚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突然明白:原来爱不是记忆的总和,而是当世界模糊时,我依然能从千万人中,认出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心跳。
第六章
被撕碎的白大褂
梅雨季的第七天,沈明川终于能在轮椅上坐半小时。林晚推着他经过医院长廊时,路过的小护士们交头接耳——那个曾在发布会上狼狈不堪的CEO,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儿子画的奥特曼,嘴角还沾着遥遥喂的苹果泥。
妈妈,你看爸爸像不像大花猫!孩子的笑声像串风铃,打破消毒水的沉闷。
沈明川转头看她,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黑处停留:昨晚又没睡好
嗯,在研究你的治疗方案。林晚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里面是周宴提供的英文资料,靶向药副作用太大,或许可以试试中医调理……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转角处,周宴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低声交谈,后者手里拿着份CT报告,封面上沈明川三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疼。
周先生她推着轮椅上前,这位是……
肿瘤科的王医生,我的老同学。周宴转身时,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微笑,在讨论明川的后续治疗。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在沈明川身上停留:沈先生恢复得比预期好,不过……他看向林晚,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沈明川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换了个人。
没什么。周宴接过报告,王医生说需要再做次加强CT。晚晚,你带明川去做检查吧,我还有事要谈。
林晚推着轮椅走向检查室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沈明川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刚才那个王医生,我认识他。
嗯
他是我大学室友,男人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当年我放弃从医,他是第一个骂我‘背叛理想’的人。
检查室的门打开,护士唤着沈明川的名字。林晚看着他被推进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翻开的大学日记——那本藏在书柜深处的本子里,夹着张泛黄的合影:沈明川穿着白大褂站在解剖台前,身边的男生正是周宴,两人胸前都别着朵纸折的玫瑰。
林女士王医生不知何时出现,手里拿着份被撕碎的报告,能借一步说话吗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王医生关上门,从口袋里摸出张完整的CT报告:这是沈明川三天前的检查结果。林女士,你被周宴骗了。
纸张在她手里发出脆响。报告上的肝内转移灶几个字像把刀,剜进她的心脏:什么意思
周宴提供的治疗方案,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是已经被临床淘汰的旧方案,非但不能控制病情,反而会加速癌细胞扩散。
林晚觉得一阵眩晕,扶住墙壁才没摔倒: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嫉妒。王医生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沈明川和周宴勾着肩膀,中间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女孩,那个女生叫林小婉,是周宴的初恋,也是明川的表妹。七年前她死于肝癌,明川为了救她,曾偷偷试过各种偏方,包括周宴提供的‘独家配方’。
照片里的林小婉笑得灿烂,手里拿着朵白菊,和林晚现在养的品种一模一样。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沈明川曾说过,他有个早逝的表妹,名字里也有个晚字。
林小婉的死,周宴一直归咎于明川。王医生叹了口气,后来明川放弃从医创业,周宴就开始暗中调查他,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伪造了沈明川出轨的证据,医生掏出手机,里面是段监控截图,你看,这个所谓的‘小三’苏柔,其实是周宴的远房表妹,他们三个月前就在策划这场骗局。
林晚只觉一阵耳鸣。她想起发布会上周宴出现的时机,想起他总能恰好提供关键证据,想起他看沈明川时,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因为明川是我兄弟。王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而且……林小婉临终前,曾托我转交这个。
他递给她个信封,封口处印着朵褪色的玫瑰。林晚认出那是沈明川的笔迹,落款是2018年3月12日——林小婉去世的第二天。
亲爱的小晚: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做出了这辈子最艰难的决定。放弃从医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我发现,比起拯救陌生人的生命,我更想守护眼前人的幸福。
周宴给的偏方我试过了,没用。但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
别告诉阿宴真相,他那么骄傲,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替我照顾好爸妈,还有……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个普通的医生,每天下班能看见你在厨房煮粥,就够了。
——永远爱你的表哥
明川
泪水滴在信纸上,晕开蓝色的墨水。林晚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宴总是戴着遮住手腕的手表——那里一定有和林小婉同款的玫瑰纹身,就像沈明川锁骨下的那朵,藏着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
林女士王医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现在当务之急是给沈明川换药,不能再拖了。
好。林晚擦干眼泪,将信小心翼翼折好放进包里,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检查室的门打开时,沈明川正望着窗外发呆。阳光穿过云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像极了他们婚礼那天,教堂彩窗落在他身上的光斑。
想什么呢林晚将毛毯给他盖好。
想起林小婉,男人轻声说,小时候她总说我穿白大褂最帅,说等她长大了,要嫁给像我这样的医生。
推轮椅的手顿了顿。林晚看着他腕间的红绳,突然想起周宴曾说过:林小婉是他这辈子唯一想救却没救成的人。
其实她后来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她轻声说,只是那个人太傻,傻到为了别人的幸福,甘愿放弃自己的理想。
沈明川转头看她,眼里有困惑,也有隐约的痛楚。林晚摸出林小婉的信,放在他手心: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男人读完信时,雨又下了起来。他盯着信末的落款,指尖轻轻摩挲着表哥两个字,像在触摸一段遥远的记忆。
原来她从来没怪过我。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又有一丝苦涩,阿宴呢他是不是……
他在天台。林晚替他理了理领口,有些话,你们该当面说清楚。
周宴站在天台边缘,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沈明川转动轮椅靠近时,看见他手腕上露出的玫瑰纹身——和林小婉锁骨处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男人没有回头,知道我故意设计你出轨,知道我提供的治疗方案是错的……
知道。沈明川的声音平静如水,从你第一次出现在花店开始,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周宴猛地转身,眼里闪过惊讶:那你为什么还让晚晚相信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你是林小婉的阿宴哥哥。沈明川指了指他腕间的纹身,她临终前说,你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男人的身体猛地晃了晃。雨水顺着他下巴滴落,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最好的人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怀里,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
我知道。沈明川伸出手,就像我没来得及告诉晚晚,我有多爱她。但现在还来得及,阿宴,我们都该放下了。
周宴盯着那只伸来的手,像看见二十岁的自己——那时他们在解剖学课上偷偷传纸条,说将来要做肝胆外科最厉害的搭档,要在手术室门口种满白菊。
对不起。他终于握住那只手,声音哽咽,对不起,明川。
雨渐渐小了。林晚站在楼梯口,看着天台上相拥的两个身影,突然明白:有些仇恨终会被时光冲刷,而有些爱,即使隔着生死,也会在记忆里永远绽放。
她摸出包里的白菊种子,撒在天台角落。也许来年春天,这里会开出一片花海,就像林小婉曾说过的:白菊代表重生,就像我们终会在阳光下重逢。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王医生发来的消息:新的治疗方案已经安排,今晚开始用药。
林晚抬头看向天空,乌云缝隙里透出一缕微光。她想起沈明川在日记里写过:即使在最黑暗的夜晚,也会有星星为你闪烁。
是的,星星一直都在。只要他们还牵着手,就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第七章
白菊与蝴蝶标本
林小婉的遗物箱带着陈年樟木味,开箱时惊飞一只干枯的蝴蝶标本——翅膀上的金粉落在林晚手背上,像极了沈明川第一次说我爱你时,眼底跳动的烛火。
这是她18岁生日时我送的。周宴站在病房门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她说蝴蝶破茧时很疼,就像我们学医时第一次解剖青蛙。
箱子底层是本贴满标本的笔记本,扉页写着林小婉的抗癌日记。林晚翻开第一页,日期停在2018年1月1日,字迹被水渍晕开:阿宴哥哥送的蝴蝶标本掉了只触角,明川表哥说用502胶水能粘好,结果把翅膀粘坏了。他急得满头汗,像做错事的小孩。
沈明川凑近看,指尖轻轻抚过破损的蝴蝶翅膀:那天我躲在实验室粘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没修好。
林晚翻到下一页,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2018年3月5日,和阿宴哥哥看《蝴蝶效应》,他说如果能重来,他要选不认识我的那条时间线。傻瓜,我才不要呢,就算疼,我也要记得所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周宴别过脸去,喉结滚动了两下。林晚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着枚银色戒指,内圈刻着LWY——林小婉名字的缩写。
她最后一篇日记是在ICU写的。周宴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那天你们都出去了,她偷偷求我帮她记录。
字迹歪歪扭扭,带着输液时的颤抖:明川表哥又骗我,说去给我买奶茶,其实是躲在楼梯间哭。阿宴哥哥假装玩手机,其实屏幕根本没亮。我好累啊,可是舍不得睡,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你们了。对了,帮我把白菊种子埋在实验室窗外,这样春天来的时候,明川做实验累了,抬头就能看见我。
林晚的眼泪滴在纸上,洇开小片阴影。沈明川握住她的手,掌心有细密的汗,像他们第一次牵手时那样。
种子我埋了。周宴声音沙哑,每年春天都会开很多花,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林晚想起林小婉的遗照——穿白裙的女孩抱着白菊,笑容灿烂得像能驱散所有阴霾,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和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共享同一个晚字的温柔。
晚晚,沈明川突然开口,你说蝴蝶破茧后,会记得茧里的黑暗吗
她看着他眼里的微光,想起日记里的话:蝴蝶不会记得破茧的疼,只会记得第一缕阳光的温度。
会记得,但更记得自由的感觉。她将蝴蝶标本放在他掌心,就像我们会记得痛苦,但更会记得,彼此拥抱时的温暖。
周宴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我去看看新药到了没。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像背负了十年的月光终于碎了一地。
沈明川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认识二十年了,从没想过会因为一个女孩走到今天。
因为你们都太傻。林晚摸出包里的白菊种子,林小婉说过,白菊代表重生。也许我们该把这些种子种在医院花园,让所有像她一样的人,都能看见春天。
男人笑了,笑容里有释然:好,等我能走路了,我们一起种。
新药注射后的第一个夜晚,沈明川睡得很安稳。林晚坐在床边,借着廊灯翻看林小婉的日记,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处方单,落款是周宴的字迹:疏肝理气汤,每日一剂,明川表哥煎的药最苦,但我能喝光。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周宴每次来看望沈明川时,手里总会提着个保温桶,说熬了点粥,原来里面装的,是他照着林小婉的处方煎的中药。
晚晚沈明川不知何时醒来,正看着她笑,哭什么
没什么。她慌忙擦泪,只是觉得,我们都该谢谢林小婉。
嗯。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等我好了,我们去给她上坟吧,带上她最爱的白菊和蝴蝶标本。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给窗台的白菊镀上层银边。林晚将蝴蝶标本放在床头柜,看它翅膀上的金粉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像随时会振翅飞走。
手机在这时震动,周宴发来条消息:谢谢你们让我放下。其实林小婉最后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看过海。
林晚转头看向沈明川,男人已经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在备忘录里写下:等明川康复,我们三个人去看海,带着林小婉的蝴蝶。
凌晨三点,护士来换吊瓶。林晚走出病房透气,看见周宴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林小婉的日记,脸上有泪痕。她想开口安慰,却见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有只夜蛾正扑向灯光,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蝴蝶。
她曾说,周宴的声音穿过寂静的走廊,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所以我一直不敢忘,不敢忘她笑的样子,不敢忘她喝中药时皱鼻子的样子……
那就别忘。林晚走到他身边,把她放进我们的记忆里,这样她就会和我们一起,看遍四季的白菊,吹遍海边的风。
男人抬头看她,眼里有星光在晃动。远处传来沈明川的梦呓:晚晚,别离开……
我在。她轻声回应,既是对床上的男人,也是对眼前的故人。
东方渐白时,周宴突然站起身:我去熬点中药,明川喝不惯医院的粥。
林晚看着他走向楼梯间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爱会变成伤疤,有些爱会变成种子,而无论哪一种,都会在时光的土壤里,长出新的希望。
她摸出林小婉的白菊种子,悄悄埋在病房窗外的花盆里。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年春天,这里会开出第一朵花,那时沈明川应该已经能下床走路,他们会牵着遥遥的手,在花丛里给林小婉讲蝴蝶和大海的故事。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心跳声,像极了遥远的潮汐。林晚握住沈明川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这是比任何药物都有效的治愈,是跨越生死也斩不断的羁绊。
第八章
穿越时光的药方
立春那天,病房窗外的白菊种子破土而出时,沈明川正扶着窗台练习站立。林晚数着他额角的汗珠,突然想起八年前他陪她产检,也是这样紧张地数着胎心监护仪的数字。
第七次了。他喘息着靠向她,鼻尖沁着细汗,医生说再练半个月,就能去花园散步。
不急。她替他擦汗,指尖划过他锁骨下的玫瑰贴纸,林小婉的蝴蝶标本还在等你带它去看海呢。
男人笑了,笑容里有初愈的清朗。走廊传来周宴的声音:明川,该喝药了。
搪瓷碗里的中药冒着热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林晚接过碗时,注意到周宴指尖的烫伤——那是今早煎药时不小心碰翻了药罐。
阿宴哥哥的药越来越甜了。沈明川皱眉尝了一口,你偷偷加糖了
是林小婉的秘方。周宴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的日记扫描件,第37页写着‘加三颗冰糖,苦药变甜汤’,上次我试了,确实有效。
林晚翻开日记,看着女孩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注意到页脚的涂鸦:一只破茧的蝴蝶,翅膀上写着川宴两个字。
下午有个会诊。周宴收拾药碗,北京来的肝癌专家,或许能给我们新的方向。
他离开后,沈明川望着窗外的嫩芽出神:你说林小婉要是知道我们现在这样,会高兴吗
会的。林晚将蝴蝶标本放在嫩芽旁,她会说‘笨蛋表哥和阿宴哥哥终于不吵架了’。
男人笑出声,却引发一阵轻咳。林晚慌忙递过水,目光落在他病历本上——最新的CT报告显示,肝内转移灶竟缩小了30%。她想起周宴说过,林小婉的中药方里可能含有某种抗癌成分,也许奇迹真的在发生。
午后的阳光正暖,遥遥举着幼儿园手工作业冲进病房:爸爸快看!我做了蝴蝶笔筒!
遥遥真厉害。沈明川接过笔筒,塑料蝴蝶的翅膀上贴着金粉,像真的一样。
因为是妈妈帮我做的!孩子骄傲地仰起脸,妈妈说,蝴蝶破茧后会变成最漂亮的样子,就像爸爸现在这样!
林晚别过脸去抹眼泪,却看见周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泛黄的铁皮盒。
这是林小婉的遗物,他递给沈明川,她走后我一直没敢打开。
盒子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最上面那封写着给明川表哥和阿宴哥哥。林晚认出那是林小婉的笔迹,落款日期是2018年3月10日,距离她去世只有三天。
亲爱的笨蛋们:
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去当蝴蝶了。别难过呀,我在梦里看见过你们哭鼻子的样子,丑死了!
阿宴哥哥,别再偷偷买醉了,你的胃不好。明川表哥,别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癌症不是你能治好的病。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给我试的偏方都是假的,什么天山雪莲根本是蒲公英,千年灵芝是菜市场买的菌菇。但我还是喝得很开心,因为那是你们笨拙的爱的形状。
对了,我把你们的名字刻在蝴蝶翅膀上了,这样就算转世,我也能一眼认出你们。
最后说个秘密:我偷偷把你们的白大褂洗干净叠好了,放在实验室柜子第三层。记得穿上它们,继续做厉害的医生,帮我看看我没看过的世界。
永远爱你们的小晚
(附:冰箱里有我腌的糖蒜,记得吃掉,不许浪费!)
信纸边缘有块褐色痕迹,像是泪渍又像是药渍。沈明川的手轻轻发抖,周宴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动。遥遥看不懂大人的眼泪,伸手去摸信纸上的蝴蝶涂鸦:妈妈,这个姐姐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她变成蝴蝶来看你了。林晚抱住儿子,目光落在窗外的嫩芽上,你看,每片叶子上都有她的影子。
周宴突然站起身:我去实验室看看。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又有一丝期待,像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少年。
实验室的柜子第三层,果然叠着两件白大褂。沈明川的那件口袋里掉出张纸条:明川表哥的白大褂最帅!周宴的那件袖口绣着朵小玫瑰,针脚歪歪扭扭,是林小婉的手艺。
她说得对,周宴将白大褂披在沈明川身上,你穿白大褂确实比我帅。
男人看着镜中的自己,白大褂领口还留着林小婉的香水味。他想起二十岁那年,他们在实验室熬夜做解剖作业,林小婉偷偷带了烤红薯来,被教授抓个正着,三人被罚扫了一周的解剖台。
我们重新穿上吧。他转头看向周宴,以林小婉的名义。
夕阳的余晖穿过实验室的窗户,给两件白大褂镀上金边。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突然明白:有些遗憾会变成铠甲,有些告别会变成翅膀,而爱,永远是穿越时光的解药。
深夜,林晚在林小婉的日记里发现一张夹着的药方,背面写着:或许这就是命运,让我用自己的身体,为你们的理想铺路。药方上的几味中药,正是周宴最近在给沈明川熬的汤剂。
她连夜联系了王医生,对方激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这些草药里含有一种特殊的抗癌成分!晚晚,你们可能无意中找到了突破口!
黎明时分,沈明川握着林小婉的药方,白大褂口袋里装着蝴蝶标本。周宴站在他身边,袖口的玫瑰刺绣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准备好了吗林晚将白菊幼苗放进花盆。
准备好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推开门,春天的风卷着白菊的清香扑面而来。遥遥举着蝴蝶笔筒跑在前面,阳光穿过他的指尖,在地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
第九章
潮声中的蝴蝶
手术前的第七天,太平洋的风裹着咸涩的气息扑进车窗时,遥遥正把脸贴在玻璃上,看浪花像碎银般漫过沙滩。沈明川的白大褂搭在膝头,口袋里的蝴蝶标本随着车身颠簸轻颤,像急着要飞向自由的天空。
爸爸快看!是真的大海!孩子的惊呼惊醒了闭目养神的周宴,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有群海鸥掠过,翅膀划出的弧线像极了林小婉日记里的蝴蝶。
累吗林晚伸手摸了摸沈明川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化疗后的低烧。
不累。男人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这是我第一次离海这么近,也是第一次……不害怕死亡。
周宴从后座递来保温杯:喝口中药,林小婉的秘方。搪瓷杯上贴着张便利贴,是遥遥画的一家三口,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加油。
车子停在贝壳沙滩时,夕阳正把大海染成蜜糖色。遥遥尖叫着冲进浪花里,沈明川在周宴的搀扶下慢慢走向海边,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扬起的帆。
林小婉说,他弯腰捡起枚贝壳,上面有天然的孔洞,蝴蝶破茧时会把体液注入翅膀,这样才能飞起来。原来我们熬过的痛苦,都是为了让爱有飞翔的力量。
周宴蹲下身,将蝴蝶标本放在沙滩上:小晚,我们来看你了。海水很暖,贝壳很亮,你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很美。
林晚打开花盆,白菊幼苗在海风中轻轻摇曳。遥遥自告奋勇挖了个小坑,把幼苗埋进去,又用贝壳围了个心形:这是给蝴蝶姐姐的家!
沈明川摸出林小婉的药方,折成纸船放进海里:这是你留给世界的礼物,小晚。纸船漂远时,夕阳恰好落在船头,像点燃了一盏希望的灯。
夜幕降临时,四人围坐在篝火旁。周宴翻出手机里的老照片,是二十年前三人在医学院的合影:林小婉举着解剖课得的A+试卷,沈明川比着剪刀手,周宴却皱着眉看向镜头——因为林小婉偷偷踩了他的皮鞋。
她总说我严肃,周宴的声音被篝火烤得温暖,其实我只是不敢看她,怕一看就会脸红。
我早就知道啦!林晚笑着递过烤棉花糖,林小婉的日记里写着,你给她补课时,总会把公式写在樱花便签上,而她把那些便签都夹在字典里了。
男人的耳尖突然发红,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温柔。遥遥靠在沈明川怀里,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蝴蝶姐姐的星星在第几颗呀
在最亮的那颗里。沈明川指着北斗七星,你看,那就是她在朝我们眨眼睛。
凌晨三点,潮水退去,露出大片湿润的沙滩。林晚扶着沈明川在海边散步,听他讲林小婉小时候偷喝爷爷药酒,醉得在院子里跳兔子舞的糗事。
她走的那天,男人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手里还攥着你送的蝴蝶发卡。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最爱的人是你。
笨蛋。林晚轻轻撞了撞他的肩,她最爱的,是我们所有人。
远处传来周宴的喊声,他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王医生发来的消息:中药提取物临床试验通过伦理审查,首批受试者招募开始。
沈明川转头看向海边的白菊幼苗,月光给它镀上一层银边,像极了林小婉照片里的裙摆。他蹲下身,轻轻抚摸叶片:你听见了吗,小晚你的梦想,我们帮你实现了。
海风带来隐约的潮声,像无数只蝴蝶振翅。林晚想起林小婉的日记结语: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爱变成永恒的开始。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告白,那些无法释怀的遗憾,都会在时光的海洋里,化作照亮前路的星光。
手术前一晚,沈明川在海边写下给林小婉的信:亲爱的小晚,今天我穿了白大褂,周宴也穿了,我们像你期待的那样,成了‘厉害的医生’。明天我要去接受手术,带着你的药方和蝴蝶。别担心,我会好好活着,替你看遍四季的白菊,替你听完大海的潮声。
——永远爱你的表哥
明川
信被折成纸船放进海里时,第一缕晨光恰好跃出海面。遥遥指着纸船消失的方向:爸爸快看!蝴蝶姐姐来接你的信了!
林晚望着海天交界处的金光,想起八年前的婚礼誓言: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健康疾病,我们都彼此相爱,直到永远。此刻她终于懂得,永远不是时间的长度,而是爱能跨越生死,在每个人心里,开出永不凋零的花。
周宴站在他们身后,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镜头里,沈明川和林晚相拥着看向大海,遥遥举着蝴蝶笔筒追逐浪花,白菊幼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这是林小婉没能看见的春天,也是他们共同守护的,关于爱与重生的故事。
第十章
永不凋零的春天
消毒水的气味被白菊的清香冲淡时,沈明川终于摘下了胸前的监护仪。林晚看着他在康复室里慢慢踱步,白大褂下的身形虽仍单薄,却透着久违的生机——就像窗外那株熬过冬天的白菊,在春风里重新抽出了新芽。
该换药了。周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林小婉的搪瓷杯,今天的中药加了桂花,是小晚以前最爱偷放的香料。
沈明川接过杯子,忽然笑出声:记得有次她在实验室煮中药,结果触发了火警警报,整栋楼都被疏散了。
她还把责任推给你,说‘是表哥说中药能提神’。周宴摇头失笑,目光落在窗外的白菊上,后来院长罚我们扫了一个月的标本室,她却在标本瓶里偷偷养了株多肉。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上周拍的:周宴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台前,沈明川在旁边记录数据,两人身后的黑板上写满了中药抗癌成分的化学式,角落画着只振翅的蝴蝶。
王医生说,第一批临床试验患者的肿瘤标志物下降了40%。她将手机转向他们,屏幕上是患者家属发来的感谢视频,有人说,这是奇迹。
不是奇迹,沈明川握住她的手,是林小婉用生命写下的答案。
康复出院那天,遥遥举着欢迎爸爸回家的牌子冲进病房,上面还贴着蝴蝶形状的贴纸:爸爸快看!妈妈说今天是重生日!
对,是我们全家的重生日。沈明川弯腰抱起儿子,闻着他头发里的奶香味,突然想起手术室里的灯光——那曾是他最恐惧的白,如今却像林小婉日记里的蝴蝶翅膀,透着温柔的光。
深秋的白菊花开时,三人带着遥遥来到林小婉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女孩抱着白菊笑得灿烂,碑脚刻着一行小字:你永远活在我们的春天里。
蝴蝶姐姐,我给你带了新的标本!遥遥献宝似的举起盒子,里面是只蓝色的凤蝶,爸爸说,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
周宴将搪瓷杯放在墓前,里面装着刚煎好的中药:小晚,今年的白菊开得特别好,实验室窗外都快成花海了。
沈明川摸出片晒干的白菊花瓣,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那里面贴满了临床试验的数据、患者的感谢信,还有遥遥画的蝴蝶医院。
知道吗他轻声说,有个患者说,喝你的中药时,总能闻到阳光的味道。我想了想,那大概是你偷偷加的冰糖,和藏在时光里的爱。
风起时,一只白蝶停在墓碑上,翅膀开合间露出内侧的金粉,像极了林小婉日记里的蝴蝶。遥遥伸手去捉,却见它轻轻飞起,停在沈明川的白大褂上。
它认得你呢。林晚笑着说,将儿子的手放在蝴蝶翅膀上,就像我们永远认得,那些被爱浸润的时光。
周宴突然指着远处:你们看!
只见整片白菊花海在风中轻轻起伏,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阳光穿过花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若某个女孩在云端撒下的星星。
这是林小婉的魔法。沈明川揽住妻子和儿子,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她让痛苦开出花朵,让遗憾化作翅膀,让爱成为永不凋零的春天。
遥遥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摘下朵白菊别在爸爸胸前:爸爸现在是蝴蝶骑士!
男人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停在肩头的蝴蝶。那只白蝶越飞越高,最终融入湛蓝的天空,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医学院的午后,林小婉追着蝴蝶跑过走廊,留下的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暮色四合时,他们在墓碑旁埋下新的白菊种子。林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对墓碑轻声说:小晚,明年春天,会有个小生命带着你的名字出生,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里藏着多么美好的故事。
沈明川和周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湿润的光。远处传来归鸟的鸣叫,白菊花海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这个关于生命、关于爱的承诺。
手机在这时震动,王医生发来消息:中药抗癌新药获批临床,编号暂定‘LW-01’。
林晚望着漫天星斗,想起林小婉日记的最后一页:如果有来生,我要做只永远飞在春天里的蝴蝶,看着我的笨蛋们,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
此刻,她终于懂得,死亡从不是终点,而是爱以另一种形式的延续。就像白菊会在每年秋天盛开,蝴蝶会在每个春天重生,那些留在心底的人,永远会在记忆的花海中,温柔地注视着我们,直到永恒。
风带来最后一缕白菊的清香,沈明川轻轻拥住家人,在心里默默说:林小婉,谢谢你来过。我们会带着你的爱,认真地、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