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渭水泛着尸蜡般的惨白，扶苏的麂皮靴碾过画舫甲板的桐油，腥风裹着蜀椒的辛辣刺入鼻腔。蒙恬亲卫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得船舱壁上的墨家机关图斑驳如鬼面——那标注着"磁石御甲"的骊山陵墓暗道，此刻正被十二金人足底渗出的铜锈染成血色。白芷的银螭项链突然缠紧他手腕，鳞片刮过昨夜验尸时沾染的蛊毒，在皮肤上烙出朱砂似的暗痕。
"公子当心！"
墨鸢的示警被破空声撕裂。三支淬毒弩箭呈品字形钉入舱壁，箭尾缠绕的冰蚕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芈昭七弦琴上失踪的台宫方向时，十二金人的长戟投影正透过舷窗，将他的影子钉在绘有《谏逐客书》的屏风上。
暗潮中忽现浮尸。白芷的银螭项链绞住尸首衣襟拖上甲板，溃烂的面容依稀可辨是乐府令，掌中紧攥的玉珏刻着齐篆"徐"字。芈昭的指尖拂过玉珏纹路，变徵琴音忽化作冷笑："三日前徐福献上的童男，颈后皆有此纹。"她的冰蚕弦勒碎玉珏，内藏的陨铁薄片落入渭水，竟引得暗流中浮出数百片墨家机关残骸——正是蒙恬大军在辽东失踪的连弩部件。
子夜惊雷撕裂云层。扶苏的剑穗机关锁突然疯狂转动，锁芯弹出的铜片直指骊山方向。画舫底层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十二木俑齐齐转身，手中弩机对准舱顶星图。白芷的药杵猛击承重柱，暗藏的磁石阵显露真容——这正是墨家《城守篇》记载的"天罗地网"，能将铁甲兵士吸成齑粉。
"公子小心！"芈昭的茜色披帛卷住扶苏腰际，将他拽离磁阵核心的刹那，三支淬毒弩箭已钉入他方才立足处。墨鸢的非攻剑劈开船舱穹顶，暴雨倾泻而入，冲刷着木俑机关渗出的铜锈。雨幕中忽然现出蒙恬亲卫的火把阵列，他们的铠甲在磁力作用下扭曲变形，惨叫声里，扶苏看见每个士兵后背都烙着与太庙尸首相通的凤鸟刺青。
"不是秦军！"白芷的银针穿透最近士兵的护心镜，挑出的皮肉上赫然是匈奴狼头图腾。芈昭的琴弦绞住偷袭者的弯刀，冰蚕丝在雨中绷直如弓弦："狼毒箭，胡人刀，楚地蛊这杀局倒是包罗万象。"她的广袖突然炸开，三百枚银针如暴雨倾泻，针尾刻着的"芈"字与骊山冰玉棺中的铭文遥相呼应。
扶苏的剑锋抵住磁阵中枢，剑穗机关锁的转动声与十二金人足底蜂鸣密码渐趋通频。当最后一道齿轮咬合声响起，渭水突然逆流，画舫在漩涡中调转船头，桅杆投下的阴影正指向章台宫暗渠出口。墨鸢劈开甲板，暗舱深处浮出的青铜匣内，蒙恬亲笔血书在雨水中显形："上郡戍卒皆中巫蛊，症状如铜人泣血。"
"原来如此。"扶苏抹去剑锋铜锈，在磁石阵刻下二十八宿方位，"金人非泣血，是在传递军情。"他指尖划过紫微星位，十二木俑突然齐声嗡鸣，l内机关吐出的铜珠在甲板滚动，拼出完整的辽东布防图。白芷的药杵捣碎最后一颗铜珠，蜡丸中藏的素帛上，楚南公遗笔赫然在目："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芈昭的琴音戛然而止。她立在倾颓的桅杆上，茜色襦裙浸透雨水，袖中滑落的玉璧正被漩涡卷向暗渠。扶苏的剑尖挑住玉璧绦带时，瞥见她颈后一闪而逝的凤凰胎记——与骊山冰玉棺中女子眉间朱砂如出一辙。墨鸢的非攻剑忽然横在二人之间，剑身映出宫墙方向冲天的火光："章台宫走水了！"
雨幕中传来黑甲卫的嘶吼。十二金人的铜泪汇成血溪涌入渭水，河面浮起的蛊虫尸l竟拼出"扶苏继"三字。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扶苏看见自已的倒影在血水中扭曲变形，二十八宿星图正在他脚下缓缓旋转，而暗处那双推动星盘的手，正拈着半片徐福进献的仙丹残渣——那丹砂的色泽，与九鼎移位时渗出的朱砂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