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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中孤女
寒冬腊月,北风如刀。
青霄山下的青石镇上,积雪覆盖了狭窄的街道。五岁的云芷蜷缩在墙角,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她紧紧抱住自己,试图留住最后一丝体温。
小野种,把馒头交出来!三个比她高大的男孩围住了她,为首的伸手就要抢她怀里紧紧护着的半个黑面馒头。
云芷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将馒头抱得更紧。那是她从客栈后厨偷来的,已经冻得硬如石头,却是她两天来唯一的食物。
还敢躲大男孩一脚踹在她肚子上,云芷疼得弯下腰,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她知道,眼泪只会让这些欺负她的人更加兴奋。
骨头还挺硬。另一个男孩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云芷的眼睛黑亮如墨,里面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倔强与隐忍。
正当男孩们准备进一步施暴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男孩们吓得立刻松手,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巷口立着一位白衣青年,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他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却冷若冰霜,一双凤眼不含丝毫温度。
萧、萧大侠!男孩们脸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青霄门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门派,而萧清羽是门主最得意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已名震江湖。
萧清羽没有理会那些男孩,目光落在墙角的小女孩身上。云芷此时已经支撑不住,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却依然倔强地睁着眼睛,不肯在陌生人面前示弱。
那双眼睛让萧清羽心头一震——太像了,像极了他早逝的妹妹,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不肯屈服。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近几步,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云芷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些年,告诉她名字的大人,要么是想把她卖到窑子里,要么是想让她做苦力。她已经学会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萧清羽蹲下身,与她平视:父母呢
死了。云芷简短地回答,声音嘶哑。
萧清羽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轻轻裹在云芷身上。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气,云芷愣住了,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有人对她展现这样的温柔。
跟我走吧。萧清羽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云芷仰头看着这个如谪仙般的青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萧清羽将她抱起,云芷僵硬了一瞬,随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小小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萧大侠,这孩子是镇上有名的野孩子,手脚不干净...一个男孩大着胆子说。
萧清羽冷冷扫了他一眼,那男孩立刻噤若寒蝉。
从今往后,她是我萧清羽的弟子。留下这句话,萧清羽抱着云芷转身离去,留下满街震惊的目光。
青霄门坐落在青霄山顶,云雾缭绕中,殿宇楼阁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云芷被萧清羽一路抱上山,小小的脑袋依偎在他肩头,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清羽,你这是青霄门萧云翊看着爱徒怀中脏兮兮的小女孩,眉头微皱。
师父,我想收她为徒。萧清羽语气坚定。
胡闹!你才多大年纪,自己还是弟子,如何收徒况且这丫头来历不明...
她天赋极佳。萧清羽打断师父的话,虽然语气恭敬,却不容反驳,我会亲自教导她,不会耽误自身修行。
萧云翊了解这个徒弟的倔脾气,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便留下吧。不过,他严肃地看着萧清羽,既为人师,便要负起责任,不可半途而废。
弟子明白。
就这样,五岁的云芷成了十八岁的萧清羽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萧清羽将云芷带到自己的院落旁一间空置的小屋,吩咐侍女为她沐浴更衣。当洗干净的小云芷穿着崭新的淡绿色衣裙出现在他面前时,萧清羽微微一怔。
洗去污垢的小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只是太瘦了,小小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显得眼睛更大。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萧清羽指了指小屋,每日卯时起床,随我练剑;辰时用早膳;然后读书识字;午膳后...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严格的作息安排,却发现小云芷根本没在听,而是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衣角不放。
怎么了他难得放缓了语气。
师父...不会丢下我吧云芷的声音细如蚊呐,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萧清羽沉默片刻,蹲下身与她平视,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不知何时又流出的泪水:不会。只要你听话,好好学艺。
这是云芷记忆中第一次有人为她擦泪,有人承诺不会丢下她。她突然扑进萧清羽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
萧清羽身体一僵,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但最终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去休息吧。明天开始,会很辛苦。
那一夜,云芷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闻着枕头上阳光的味道,第一次感到安心。朦胧中,她似乎看到师父轻轻推门进来,为她掖了掖被角,又在床头放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师父...她在梦中呢喃,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伫立门外的萧清羽身上。他望着屋内熟睡的小小身影,冷峻的面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第二章
萌芽与裂痕
晨光微熹,青霄山的雾气还未散去,演武场上已传来木剑相击的清脆声响。
手腕再抬高三分,出剑要快!萧清羽的声音冷峻如霜。
七岁的云芷咬着下唇,努力按照师父的要求调整姿势。她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单薄的练功服后背湿了一大片。从五岁被带回青霄门至今,两年过去了,每日天不亮就开始的严格训练从未间断。
不对!萧清羽手中的竹条啪地打在云芷手腕上,立刻留下一道红痕,剑走偏锋,形散神乱,这样的剑法连三岁孩童都伤不了!
云芷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知道师父最讨厌软弱的表现。
再来!萧清羽负手而立,俊美的面容如冰雕般不带丝毫温度。
云芷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好起手式。这一次,她全神贯注,将这两年所学倾注在这一剑中。木剑破空,竟发出一声轻微的啸音。
萧清羽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冷峻:勉强及格。今日早膳后抄写《剑经》三遍,未时我来检查。
云芷肩膀一垮,却还是恭敬地行礼:是,师父。
望着萧清羽离去的挺拔背影,云芷偷偷揉了揉红肿的手腕。师父总是这样,严苛得不近人情,稍有差错就是责罚。但她不怨他,因为每晚当她因练功过度而浑身酸痛时,总有一双温暖的手为她掖好被角;每当她受伤生病,床头总会神秘地出现对症的伤药或汤药。
她知道,那是师父。
小师妹,又被师父责罚了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云芷转身,看到大师兄赵元启正含笑走来。十五出头的赵元启是掌门萧远山的大弟子,长相端正,待人亲和,在门派中人缘极好。
云芷连忙行礼:大师兄。
赵元启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涂在伤处,明日便好。他目光落在云芷红肿的手腕上,眉头微皱,你师父对你未免太严厉了些。
云芷后退半步,没有接药:多谢大师兄关心,我没事。师父严苛是为我好。
赵元启不以为意地笑笑:小小年纪,倒会护着师父。他伸手想揉云芷的脑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不知为何,云芷总觉得大师兄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让她本能地警惕。师父曾告诫她,江湖中人不可轻信,即便是同门师兄弟。
大师兄若无事,云芷先去用早膳了。她恭敬地行礼告退。
赵元启望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云芷已十二岁。昔日瘦弱的小女孩已初现少女模样,眉目如画,尤其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灵动有神。她的剑法在同龄弟子中已属佼佼者,这是她日复一日刻苦修炼的结果。
这日清晨,云芷正在院中练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她收剑望去,只见师父萧清羽正陪一位陌生女子走来。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淡紫色纱裙,容貌秀美,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云芷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酸涩难言。她从未见过师父对谁露出那样温和的表情。
云芷,过来。萧清羽招手唤她。
云芷收起心中异样,快步上前行礼:师父。
这位是柳家庄的柳青婳小姐。萧清羽介绍道,语气中是云芷从未听过的柔和,也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如同一记闷雷砸在云芷心头。她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行礼。
这就是清羽常提起的小徒弟果然灵秀可人。柳青婳笑着上前,想要拉云芷的手。
云芷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敌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反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云芷!萧清羽声音骤冷,不得无礼。
云芷这才勉强行礼:见过柳小姐。声音僵硬得不像自己。
柳青婳不以为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香囊:初次见面,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里面有些安神的药材,送给你。
云芷盯着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突然想起师父房中也有一个相似的。原来...是这位柳小姐送的。她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更甚,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香囊时,不小心将早上练剑沾的泥土蹭在了柳青婳洁白的袖口上。
哎呀!柳青婳惊呼一声,看着被弄脏的衣袖。
云芷!萧清羽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立刻向柳小姐道歉!
云芷咬着唇不说话,眼中噙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看来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了。萧清羽声音冷得像冰,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云芷转身就跑,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失控,更不明白为何听到师父有未婚妻的消息会如此难过。
祠堂阴冷潮湿,云芷跪在蒲团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天色渐暗,无人敢来送饭,因为这是萧清羽亲自下的惩罚。
月上中天,祠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云芷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知错了吗萧清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然冷峻,却带着一丝疲惫。
云芷沉默片刻,低声道:弟子不该对柳小姐无礼...但弟子不后悔。
什么萧清羽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云芷转过身,仰头看着师父。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师父说过只会有我一个徒弟的...现在又有了未婚妻...师父会不要我吗
萧清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小徒弟的叛逆源于这样的担忧。他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半晌,轻叹一声:傻孩子...
他蹲下身,从袖中取出药膏,轻轻拉过云芷的手,为她涂抹手腕上因白日练剑而磨出的水泡。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师父...云芷怔怔地看着他。
萧清羽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柳小姐是我父亲生前为我定下的婚约,并非我所求。但江湖中人,一诺千金...他顿了顿,至于徒弟,确实只会有你一个。这点你无需担心。
云芷心头一松,却又因师父话中并非我所求几个字而莫名雀跃。
不过,萧清羽突然严肃起来,今日你的行为确实失礼。明日去向柳小姐道歉,另外...他沉吟片刻,《道德经》抄写十遍,三日后交给我。
云芷乖乖点头:是,师父。
萧清羽起身欲走,衣袖却被云芷拉住。十二岁的少女仰着脸,眼中满是依恋:师父...能陪我一会儿吗这里...好黑...
月光下,萧清羽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几分。他沉默地坐回云芷身旁,轻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云芷将头轻轻靠在师父肩上,安心地闭上眼睛。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抚过她的发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夜之后,云芷与师父之间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萧清羽依然严厉,但责罚后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关切;云芷更加刻苦练剑,只为得到师父一个赞许的眼神。
柳青婳在青霄门小住半月后离去,婚期定在三年后。云芷表面上恭敬地道歉送行,心里却暗暗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春去秋来,云芷十五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剑法更是进步神速,已成为青霄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大师兄赵元启对她的关照也越来越多,常常借指导之名接近她。云芷总是礼貌而疏离,因为她知道师父不喜欢她与赵元启走得太近。
这日傍晚,云芷练完剑回房,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白玉发簪,簪头雕着小小的云纹,简洁素雅,正是她喜欢的风格。
没有署名,但云芷知道是谁送的。明日是她及笄之日,成人礼的重要日子。
她将发簪贴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师父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窗外,萧清羽立于暗处,看着小徒弟欣喜的样子,冷峻的唇角微微扬起。月光下,他的身影孤寂而挺拔,如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却孤独。
第三章
初试锋芒
春日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青霄山的石阶上,十五岁的云芷手持长剑,身形如燕般在演武场上穿梭。剑锋所过之处,落英缤纷,竟无一片花瓣能沾她衣襟。
好!围观的一众弟子忍不住喝彩。
云芷收剑而立,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昔日的瘦弱女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一袭淡青色劲装更衬得她身姿挺拔如新竹。
云师妹的'落英剑法'越发精进了。大师兄赵元启不知何时已站在场边,眼中闪烁着赞赏与另一种难以名状的光芒。
云芷礼貌地行礼:大师兄过奖。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这些年来,赵元启对她的关照越发频繁,总让她有种被盯上的不适感。
听说这次下山除妖的任务,小师叔选了你陪同赵元启走近一步,声音压低,那黑风山的狼妖凶险异常,已经伤了好几个门派的弟子。不如我向师父请命,代你去
云芷眉头微蹙:多谢大师兄好意,但既是师父的安排,云芷自当遵从。她顿了顿,况且,我应付得来。
赵元启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恢复温和:也是,云师妹天资过人,又有小师叔亲自教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远处的山峰,只是,有时候最危险的不是妖怪,而是人心。
云芷正欲询问此言何意,忽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脊背一僵,立刻转身行礼:师父。
萧清羽一袭白衣胜雪,负手而立。三十岁的他更添几分成熟气度,俊美如谪仙的面容依旧冷峻,唯有眼角几道细纹透露着岁月痕迹。他淡淡扫了赵元启一眼,后者立刻恭敬行礼后退开。
三日后随我下山,去黑风山除狼妖。萧清羽言简意赅,准备一下。
是,师父。云芷低头应道,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随师父下山执行危险任务,既紧张又期待。
萧清羽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别让我失望。
三日后,师徒二人启程前往黑风山。一路上,萧清羽寡言少语,只偶尔指点几句沿途地形和可能遇到的危险。云芷却从他比平日更为细致的叮嘱中,察觉出一丝隐藏的关切。
黑风山脚下的小镇上,气氛凝重。客栈老板听说他们是来除妖的,连连摇头:两位侠士,那狼妖已成气候,前几日还有几个大门派的弟子折在山上,尸骨都没找全啊!
萧清羽面不改色:无妨。请问最近一次袭击在何处
就在镇子西边的李家村,昨晚又死了两头牲畜,还伤了个守夜的老人。
入夜后,萧清羽将云芷安置在客栈:你留在此处,我去查探。
云芷急道:师父,不是说好带我一起...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萧清羽语气不容置疑,狼妖凶残,不是你能应付的。
云芷抿着嘴不说话,眼中满是不服。萧清羽看了她一眼,声音略微缓和:你还小,来日方长。
待萧清羽离去,云芷在房中坐立不安。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推开窗,只见镇子西边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凄厉的嚎叫声。
不好!云芷顾不得师命,抓起长剑就从窗口跃出,朝火光方向疾奔而去。
李家村已乱作一团。一头足有两人高的巨狼正在肆虐,利爪所过之处,房屋如纸糊般倒塌。几个村民被困在燃烧的房屋内,惨叫连连。
云芷不及多想,飞身冲向火场。她剑法灵动,几个起落间已救出两名孩童。正要再入火场,忽听一声怒吼:闪开!
萧清羽如天神降临,一剑刺向狼妖眼睛。狼妖吃痛,狂性大发,一爪扫向萧清羽胸口。千钧一发之际,云芷掷出长剑,正中狼妖前爪,为师父赢得闪避之机。
谁让你来的!萧清羽怒喝,手中剑招却不停,与狼妖战作一团。
云芷无暇应答,转身冲入火场,救出最后一名被困老人。当她拖着老人冲出火海时,恰好看到萧清羽一剑刺穿狼妖咽喉的英姿。
狼妖轰然倒地,化作一团黑烟消散。村民们欢呼着围上来,萧清羽却面沉如水,大步走向云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云芷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师父。
违抗师命,擅自行动,你可知错萧清羽声音冷得像冰。
云芷眼中噙着泪水,却倔强地仰着头:我救了人...
若你有闪失呢萧清羽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为逞一时之勇,置自身于险境,这就是我教你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云芷咬着嘴唇,泪水终于滚落:我...我只是想帮忙...
萧清羽不再多言,转身对村民交代几句狼妖已除的事宜,然后冷冷对云芷道:回客栈收拾,即刻回山。
回程路上,师徒二人一言不发。云芷脸上的掌印已消,但心中的委屈和不解却越发浓重。她不明白,明明救了人,为何还要受责罚难道规矩比人命还重要吗
行至半山腰一处清泉边,萧清羽停下脚步:在此休息片刻。
云芷默默走到泉边,掬水洗脸。清凉的泉水滑过面颊,却冲不散心中的郁结。她没注意到师父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后悔。
云芷。萧清羽突然开口,转过身来。
云芷依言转身,却见师父手中拿着一方素白手帕。萧清羽犹豫片刻,终究没有亲自为她擦泪,只是将手帕递给她:把脸擦干净。
云芷接过手帕,上面有淡淡的松木香,是师父身上的味道。她心中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萧清羽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日后你会明白。
正当气氛凝滞之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骑马而来,见泉边有人,便勒马停步,拱手行礼:两位请了,在下可否借此处饮马
云芷匆忙擦干眼泪,低头退到师父身后。萧清羽微微颔首:请便。
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风范。他优雅地下马,牵马到泉边饮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云芷泪痕未干的脸。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突然开口,声音柔和如春风。
云芷一愣,抬头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那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清澈见底,不含丝毫杂质。
季云修!萧清羽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公子也是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是萧兄!多年不见,一时竟未认出。他看了看云芷,这位是...
小徒云芷。萧清羽简短介绍,转向云芷,这位是江南季家的公子,季云修。
云芷这才知道两人相识,忙行礼道:见过季公子。
季云修还礼,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青竹的丝帕,递给她:姑娘似乎心情不佳,这方帕子还算干净。
云芷迟疑地看向师父,见他没有反对,才接过帕子:多谢季公子。
季公子此来何为萧清羽问道,语气比平日缓和许多。
游历山水,寻访名士。季云修微笑,家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看了眼天色,今日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贵派
萧清羽略一沉吟:青霄门欢迎贵客。
三人一同上山。路上,季云修谈吐优雅,见识广博,连一向寡言的萧清羽也与他交谈甚欢。云芷默默跟在后面,手中紧握着那方丝帕,心中郁结不知不觉散了几分。
回到青霄门,萧清羽安排季云修住下后,冷冷对云芷道:去静室思过,明日交悔过书。
云芷低头应是,心中却因师父依旧冷漠而刺痛不已。
夜深人静,云芷跪在静室中,膝盖早已麻木。忽然,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连忙挺直腰背。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是端着食盒的季云修。
季公子云芷惊讶地睁大眼睛。
季云修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见姑娘晚膳未用,特地带了些点心。他放下食盒,萧兄已经歇下了。
云芷感激又忐忑:这...不合规矩...
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悔过,不是吗季云修眨眨眼,笑容温暖,况且,我听说了今日之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何过之有
云芷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季云修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便悄然离去。
次日清晨,云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师父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烛火依然亮着。她悄悄靠近,透过门缝看到萧清羽仍穿着昨日的衣服,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的正是她这些年练剑的记录和进步情况。
师父...一夜未眠
云芷心头一震,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房间。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有些明白了师父的严厉背后,藏着怎样的担忧。
那个耳光,不是因为她救人,而是因为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云芷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既酸涩又甜蜜。她摸出季云修给她的丝帕,犹豫片刻,还是将它仔细折好,收进了抽屉最深处。
第四章
酒后真言
青霄门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云芷的肩头。十八岁的少女站在铜镜前,轻轻将一支白玉发簪别入鬓间。镜中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袭淡青色长裙更衬得身姿婀娜。
云师妹,好了没有大家都等着呢!门外,三师姐林霜的声音传来。
来了。云芷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今日是她的十八岁生辰,也是青霄门年轻弟子们难得的欢聚时刻。自从三年前黑风山除妖一役后,萧清羽对她的要求越发严格,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但云芷从不抱怨,反而加倍努力,只盼能得到师父一个赞许的眼神。
哟,咱们的小寿星今天可真漂亮!林霜挽住云芷的手臂,笑眯眯地说,听说掌门特批了桃花酿,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云芷抿嘴一笑:师姐说笑了,我哪会喝酒...
十八岁了,该学着喝了。林霜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而且...你师父今日下山去了,不在门中。
云芷心头一松,随即又涌上一丝失落。师父连她的生辰都不记得了吗
晚宴设在桃花林中的凉亭里。十几位年轻弟子围坐一堂,笑语喧哗。云芷作为寿星被推上主座,面前很快堆满了各色礼物。
云师妹,这是我亲手做的剑穗。五师兄递上一个精致的红色剑穗。
这是我爹从西域带回的夜明珠...七师姐不甘示弱。
云芷一一谢过,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山门方向。那个人...真的不会来了吗
来,尝尝这个!林霜给云芷斟满一杯桃花酿,咱们青霄门独门秘制,外面可喝不到。
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云芷迟疑片刻,轻轻抿了一口。甜中带辣的口感让她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胃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好喝吧再来!林霜又给她满上。
几杯下肚,云芷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眼神也开始迷离。平日里压抑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出口,她突然咯咯笑起来,指着天上的月亮:师姐...你看...月亮在转圈...
哎呀,云师妹醉了!林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云芷。
我没醉...云芷推开林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还能...还能练剑呢...说着就要去拿放在一旁的长剑。
众人大惊,连忙拦住她。林霜好说歹说,总算把云芷扶回了房间。
师姐...躺在床上的云芷突然抓住林霜的手,声音带着醉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霜好奇地凑近:什么秘密
云芷的眼睛亮得惊人,嘴唇微微颤抖:我...我喜欢师父...不是徒弟对师父的那种喜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是女子对男子的那种...
林霜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捂住云芷的嘴: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云芷挣脱开来,声音反而提高了:我没乱说!从...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柳小姐开始...我就知道...她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
林霜手足无措,正想再劝,突然脸色大变——房门外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知已站了多久。
萧...萧师叔...林霜声音发抖。
云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酒顿时醒了大半——萧清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云芷床前。
师...师父...云芷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醉酒而手脚发软,狼狈地跌回床上。
萧清羽的眼神深不可测,声音却平静得可怕:林霜,你先出去。
林霜担忧地看了云芷一眼,低头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云芷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不敢抬头,只看到师父白色的衣角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床前。
抬头。萧清羽命令道。
云芷颤抖着抬起头,正对上师父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复杂,她看不懂。
你喝醉了。萧清羽最终只是这样说,好好休息。说完,转身欲走。
师父!云芷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我刚才说的...
萧清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却坚定地抽回衣袖:醉话,我不会当真。你也不该记得。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云芷心上。她蜷缩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巾。完了...一切都完了...师父一定厌恶她了...
翌日清晨,云芷头痛欲裂地醒来,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战战兢兢地来到练武场,发现萧清羽早已在那里等候,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日起,你的训练加倍。萧清羽的声音冷若冰霜,卯时起床,子时休息,中间除了用膳,全部用来练功。
云芷脸色煞白,却不敢反驳:是,师父。
还有,萧清羽补充道,以后未经允许,不得饮酒。
云芷低下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弟子明白。
从那天起,萧清羽对云芷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虽然依旧每日指导她练功,但除了剑法要领,几乎不再多说一个字。云芷心如刀绞,却只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修炼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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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青霄门举行五年一次的门内大比。所有弟子都要参加,展示这些年的修行成果。
比武场上,云芷手持长剑,面对的是比她年长五岁的二师兄。两人你来我往,剑光如虹。最终,云芷以一招飞花点翠险胜,赢得满堂喝彩。
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上的萧清羽,只见师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就这一眼,云芷觉得这三个月的苦练都值了。
比试结束后,云芷回房途中经过后山竹林,无意间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
...婚约既已解除,柳小姐何必再来是萧清羽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疲惫。
清羽,你我自幼定亲,岂能说断就断柳青婳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徒弟我早就看出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与她无关。萧清羽打断道,我志在剑道,无意婚娶。柳小姐请回吧。
脚步声渐近,云芷慌忙躲到一块大石后。柳青婳抹着眼泪快步走过,萧清羽则站在原地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云芷捂着狂跳的心口,脑中回荡着婚约解除四个字。师父和柳小姐...解除婚约了而且...是因为专注剑道,不是因为她...对吗
她既欣喜又愧疚,复杂的心情让她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云芷顶着黑眼圈来到练武场,发现萧清羽不在,只有一张字条:下山办事,三日后回。自行练习。
这很反常。萧清羽极少不告而别,更不会留下如此简短的指示。云芷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三天,直到萧清羽归来。
师父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白衣上还有几处暗红,似是血迹。云芷大惊:师父!您受伤了
萧清羽避开她伸来的手:无碍,不是我的血。
那...
去练剑。萧清羽打断她的追问,明日检查'青霄九式',错一招加练百遍。
云芷咬住下唇,低头应是。转身时,她似乎听到师父极轻地叹了口气,但当她回头,萧清羽已经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芷的剑术越发精进,而萧清羽的疏远也越发明显。他不再亲自纠正她的姿势,而是让其他师兄代劳;不再与她同桌用膳;甚至将她的住处搬到了离自己院落更远的地方。
云芷将这些变化默默记在心里,夜深人静时常常泪湿枕巾。但她从未抱怨,只是更加刻苦地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让师父骄傲的弟子,哪怕...只是弟子。
这天,云芷正在藏书阁整理典籍,无意中发现一本萧清羽年轻时的手记。出于好奇,她翻开一页,上面写着:
收一徒儿,名云芷。眉眼似阿妹,性情却更为刚烈。望能护她周全,不负所托。
日期是她被带回青霄门的那天。云芷手指轻抚过已经泛黄的纸页,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师父收她为徒,是因为她像他已故的妹妹...
正当她出神之际,手记中滑落一张纸条。云芷拾起一看,上面是萧清羽近期的笔迹: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为师者当以德立身,岂可存非分之想自今日起,当远之、严之,直至妄念消尽。
纸条上的墨迹已经有些时日,算来正是她醉酒告白后不久。云芷的手不住颤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师父这番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也...
云师妹,原来你在这儿。赵元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云芷差点丢掉手记。
她匆忙将纸条塞回书中,转身行礼:大师兄。
赵元启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册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在看萧师叔的手记
云芷脸颊发烫:只是...整理藏书...
师妹不必紧张。赵元启笑得温和,说起来,萧师叔近来对你越发严格了。
云芷低头不语。
其实...赵元启压低声音,师叔是为你好。门中近来有些闲言碎语,说你们师徒...关系不一般...
云芷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什么谁说的
不过是些无聊人的闲话,师妹不必放在心上。赵元启安慰道,只是...若师妹觉得压力太大,我可以向掌门请求,让你暂时随我修行...
不必了。云芷断然拒绝,我永远是师父的弟子。
赵元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恢复和煦:也好。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待赵元启离去,云芷再次看向那张纸条,心中既甜蜜又苦涩。现在她明白了师父疏远她的原因——不是厌恶,而是克制。这个认知让她既心疼又无奈。
晚课时,云芷格外认真,一招一式都力求完美。萧清羽站在一旁观看,面无表情。但当云芷完美地使出一套复杂的剑法后,她分明看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
就这一瞬的微笑,让云芷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得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弟子,直到有一天...师父不再把她仅仅当作弟子。
第五章
玉簪情思
晨露未晞,青霄山的石阶上,一道青色身影如飞燕般轻盈掠过。二十岁的云芷已完全长开,眉目如画,身姿婀娜,一柄长剑在她手中宛若活物,剑光所至,落叶纷飞。
云师姐的剑法越发精妙了。几个年轻弟子站在远处,眼中满是钦羡。
云芷收剑而立,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自从二年前那次醉酒吐露真言后,她与师父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萧清羽待她越发严格,却也越发疏远。但云芷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刻苦修炼,只盼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师父身边,不是作为徒弟,而是...
云芷。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芷转身,看到萧清羽立于晨光中,白衣胜雪,俊美如谪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三十三岁的他更添几分成熟气度,只是眼角眉梢的纹路更深了,像是常年皱眉所致。
师父。云芷恭敬行礼,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萧清羽微微颔首: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早课免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给你的。
云芷怔住了,双手接过木匣时指尖微微发抖。她没想到师父还记得她的生日,更没想到会收到礼物。自从那次醉酒事件后,萧清羽再没送过她任何东西。
打开看看。萧清羽的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
云芷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簪子。簪身通体莹白,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心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这...云芷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这场美梦。
转过去。萧清羽轻声道。
云芷乖乖转身,感受到师父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那只平日握剑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颤抖。玉簪被缓缓插入发髻,萧清羽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好了。萧清羽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哑。
云芷抬手轻触玉簪,转身时眼中已噙满泪水:谢谢师父。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萧清羽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师父眼中压抑多年的情感洪流。
萧清羽迅速移开视线,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今日我要下山一趟,明日回来检查你的'青霄九式'。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云芷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玉簪。这是师父第二次送她首饰,而不是剑谱或武器。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泛起阵阵甜意。
云师妹。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元启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眼中带着探究的神色,生辰快乐。
云芷收敛情绪,礼貌地行礼:多谢大师兄。
赵元启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这簪子...是萧师叔送的
云芷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是的。
真漂亮。赵元启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我也准备了礼物,希望师妹喜欢。
云芷迟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成色极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云芷连忙合上盒子递回去。
赵元启不接,只是笑道:师妹何必见外你我同门多年,区区薄礼,不足挂齿。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况且,比起萧师叔的玉簪,这又算得了什么
云芷听出他话中有话,正色道:大师兄若无事,云芷还要去练剑。
赵元启不以为忤:去吧。对了,他状似随意地补充,听说黑风山又出现了狼妖余孽,萧师叔此去恐怕不易应对。
云芷心头一紧:师父是去黑风山
怎么,师叔没告诉你赵元启故作惊讶,看来师叔还是把你当小孩子啊。
云芷没有理会他的挑拨,匆匆告辞离去。回到房中,她坐立不安。黑风山的狼妖凶险异常,五年前她和师父联手才勉强除去几只,如今若真有余孽...
不行,我得去看看。云芷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了行装,悄悄下山。
黑风山阴森如故,参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枝叶洒在泥泞的山路上。云芷循着记忆中狼妖巢穴的方向前进,手中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忽然,远处传来打斗声和狼妖特有的嘶吼。云芷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向声源处奔去。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萧清羽被三头体型硕大的狼妖围攻,白衣上已有多处血迹。虽然剑法依旧凌厉,但明显体力不支。
云芷不假思索,拔剑冲入战局。
云芷萧清羽看到她,脸色骤变,谁让你来的!
师父小心!云芷来不及解释,一剑刺向偷袭萧清羽的狼妖。
师徒二人背靠背应战,配合默契,很快斩杀了两头狼妖。最后一头见势不妙,转身欲逃。云芷飞身追击,不料那狼妖突然回身一爪,直取她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萧清羽挡在她面前,一剑刺穿狼妖咽喉,但狼爪也在他胸前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师父!云芷扶住摇摇欲坠的萧清羽,声音发抖。
萧清羽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胡闹...谁准你...擅自...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云芷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包扎,然后咬牙背起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师父,一步步向山下走去。萧清羽的头靠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师父,坚持住...云芷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求您了...
回到青霄门已是深夜。云芷将萧清羽安置在他房中,请来门中医师诊治。所幸伤口虽深,却未伤及内脏,静养月余便可痊愈。
我来照顾师父。云芷对前来帮忙的师兄弟们说,语气不容置疑。
众人见她神色坚决,又知萧清羽平日最器重这个徒弟,便也不再多言,只嘱咐有事随时唤他们。
夜深人静,云芷守在萧清羽床前,用湿布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师父俊美的面容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转而为他掖了掖被角。
水...萧清羽突然微弱地呢喃。
云芷连忙端来温水,小心扶起他的头,让他慢慢饮下。萧清羽微微睁眼,目光涣散:阿芷...
云芷心头一震。师父从未这样亲昵地唤过她。
我在这里,师父。她轻声回应,握住他的手。
萧清羽似乎又陷入昏睡,但手却无意识地回握着她,力道微弱却坚定。云芷舍不得抽出手,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守候。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趴在床边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珍宝。
云芷微微睁眼,看到萧清羽已经醒来,正用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凝视着她,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发间。见她醒来,萧清羽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师父...云芷直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萧清羽握着,顿时脸颊发烫。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萧清羽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移到唇上,喉结微微滚动。云芷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萧清羽如梦初醒,猛地松开她的手,别过脸去:你...回去休息吧。
云芷心中失落,却也知道不能强求:师父需要什么随时唤我。
萧清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云芷起身离去,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萧清羽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日子,云芷寸步不离地照顾萧清羽。虽然师父的伤势日渐好转,但他似乎更加沉默寡言,常常望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这天夜里,云芷照例守在萧清羽房中。连日劳累让她不知不觉伏在桌上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师父的外衣,而床上空空如也。
云芷慌忙起身,推门而出,看到院中梧桐树下,萧清羽正负手而立,仰望着满天星辰。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轮廓,白衣随风轻扬,恍若谪仙。
师父,您的伤还没好,不能受凉。云芷拿了件披风走过去。
萧清羽没有回头:今夜星光明亮,想起你刚来青霄门时,常常害怕黑夜睡不着,我便在院子里点一盏灯,你就能从窗口看到。
云芷愣住了,她从未知道那盏夜灯是师父特意为她点的。
师父...她声音微颤。
萧清羽转身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这些年,我对你太严厉了。
云芷摇头:严师出高徒。没有师父的教导,就没有今天的云芷。
萧清羽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这些天,辛苦你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云芷心跳几乎停滞。她鼓起勇气,握住师父的手:我心甘情愿。
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萧清羽慢慢低头,靠近她的脸...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萧清羽突然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挣扎:不行...我是你师父...
云芷上前一步,眼中含泪:那又如何我们...
回去休息吧。萧清羽打断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明日你随赵元启去南岭除妖,为期半月。
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排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云芷头上:为什么师父的伤还没好...
这是命令。萧清羽转身背对她,去吧。
云芷咬着唇,眼泪无声滑落。最终,她深深一礼:弟子遵命。
回到房中,云芷辗转难眠。师父明明对她有情,为何又要推开她为何突然安排她离开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找不到答案。
翌日清晨,云芷收拾好行装,去向萧清羽辞行。推开门,却发现师父不在房中,只有桌上一张字条:路上小心。
简单的四个字,笔迹却有些凌乱,仿佛写字之人心中极不平静。
云芷将字条贴在胸口,暗暗下定决心:等完成任务回来,一定要在师父生辰那天,向他表明心意。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勇敢一次。
带着这个决心,云芷踏上了前往南岭的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萧清羽站在山门前久久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更不知道,赵元启接到的不只是带领她除妖的命令,还有萧清羽的另一道密令:务必保护好她...如我有不测,她就是青霄门下一任剑术传人。
第六章
雨夜决裂
南岭的雾气沾湿了云芷的衣襟,十五天的除妖任务终于结束。她归心似箭,连赵元启提出在镇上歇息一晚的建议都婉拒了。
大师兄,你们慢慢走,我先回山。云芷翻身上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明天就是师父的生辰,她怀中揣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枚亲手雕刻的松木剑穗,上面缀着她从黑风山狼妖巢穴旁采来的红宝石碎片,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如血般艳丽的光泽。
更重要的是,她已下定决心要向师父表明心意。那晚在月下几乎成真的亲吻,师父眼中无法掩饰的柔情,都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快马加鞭,云芷在天黑前赶回了青霄门。山门处的弟子见到她,神色有些异样,但沉浸在期待中的云芷并未在意。
师父呢她急切地问一个巡逻弟子。
萧师叔在正殿...但是云师姐...
云芷没等他说完就快步向正殿走去。夕阳的余晖给青霄门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色,远处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一切都那么熟悉而温暖。
推开正殿大门,云芷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萧清羽端坐上位,身旁站着一个陌生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恭敬地给萧清羽奉茶。更让云芷震惊的是,师父竟然接过了茶,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表情。
师...父云芷的声音有些发抖。
萧清羽抬头,看到云芷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回来了
那陌生少年也转过身,好奇地打量着云芷。
这位是...云芷艰难地开口。
林逸,我新收的弟子。萧清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林逸,这是你师姐云芷。
林逸立刻行礼,笑容灿烂如朝阳:见过云师姐!常听师父提起师姐剑法高超,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云芷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新收的弟子师父明明说过只会有她一个徒弟...那个在祠堂月夜承诺只收你一个的师父去哪了
云芷萧清羽微微皱眉,你一路劳顿,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早课带林逸一起。
云芷机械地行礼告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走出正殿,天空突然阴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就像她心中翻滚的情绪。
回到房中,云芷呆坐在床边,手中的剑穗掉落在地。她不明白,短短半月,为何一切都变了那个几乎要吻她的师父,为何能如此冷漠地介绍另一个弟子
窗外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便成了倾盆暴雨。雨声中,云芷隐约听到隔壁院落传来师父指导林逸剑法的声音,温和耐心,与对她时的严厉判若两人。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云芷顶着黑眼圈来到练武场,发现萧清羽已经在指导林逸基础剑式。看到她来,萧清羽只是淡淡点头,便继续专注于新徒弟的动作。
师父...云芷鼓起勇气开口,弟子有礼物想送给您,恭祝师父...
晚些再说。萧清羽头也不回,林逸这一式还不熟练。
林逸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姐恕罪,是我太笨拙,耽误师父时间了。
云芷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默默退到一旁,看着师父手把手纠正林逸的姿势,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呼吸都困难。
接下来的日子,萧清羽对云芷越发冷淡,却对林逸关怀备至。他亲自为林逸安排住处,就在自己院落隔壁;每日单独指导林逸剑法;甚至亲自下山为林逸选购上好的练功服。而云芷,这个曾经他唯一的弟子,如今却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更让云芷心痛的是,林逸似乎处处针对她。每当她想靠近师父,林逸总会适时出现,以各种理由将萧清羽的注意力引开;她的剑法明明更胜一筹,萧清羽却总是称赞林逸的天赋异禀;甚至她精心准备的师父生辰礼物,至今没有机会送出。
师姐,你看师父送我的玉佩!一日练剑间隙,林逸得意地向云芷展示腰间莹白的玉佩,说是可以静心凝神,对练功大有裨益。
云芷强忍酸楚,勉强笑道:很漂亮。她知道那块玉佩,是萧清羽随身佩戴多年的心爱之物,曾经她不小心碰了一下,都被严厉斥责。
师姐别难过,林逸凑近她,压低声音,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师父说了,我天赋比你好,将来继承他衣钵的会是我。
云芷猛地抬头:不可能!师父不会说这种话!
不信你去问啊。林逸耸耸肩,转身离去,留下云芷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当晚,云芷终于按捺不住,来到萧清羽房前。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到师父正在灯下细心地为林逸修改剑谱,神情专注而温柔。那个表情,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
师父...云芷轻唤一声。
萧清羽抬头,眉头微蹙:这么晚了,有事
弟子...想请教几个剑法问题。云芷编了个借口。
明日再说。萧清羽冷淡地回道,目光已重新回到剑谱上。
云芷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师父突然这样对我是因为我那晚...说了不该说的话吗我可以道歉,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求师父不要...不要抛弃我...
萧清羽的手顿了一下,但并未抬头:你想多了。我只是尽为师之责,教导弟子而已。你已学有所成,不需要我时时关注。
那林逸呢云芷哽咽道,师父说过只会有我一个弟子的...在祠堂那夜,您明明...
够了!萧清羽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怒火让云芷后退了一步,那不过是安慰小孩子的戏言,你也当真我是青霄门剑术传人,收徒传艺是本分,岂能因你一人之言束缚手脚
云芷如坠冰窟,浑身发抖:所以...我对师父而言,只是...其中一个弟子
不然呢萧清羽冷笑,你以为自己很特别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云芷心脏。她再也支撑不住,转身逃离,泪水模糊了视线,险些撞上闻声而来的林逸。
师姐这是怎么了林逸故作关切地问,眼中却满是得意。
云芷没有回答,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房中,扑在床上无声痛哭。那一夜,暴雨再次降临,仿佛上天也在为她哭泣。
翌日,云芷没有出现在练武场。她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日。期间只有医女来过,说是奉萧师叔之命送药,却不见萧清羽本人踪影。
病愈后,云芷变得沉默寡言,只是机械地练剑、吃饭、睡觉。萧清羽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继续专注于培养林逸。而林逸则变本加厉地炫耀师父对他的偏爱,甚至在众弟子面前公然嘲笑云芷失宠。
一个月后的门派小比中,云芷与林逸被分到一组较量。这本是寻常比试,但林逸招招狠辣,明显超出切磋范畴。云芷顾忌他是师父爱徒,只守不攻,步步退让。
师姐怎么只躲不打是看不起师弟吗林逸高声挑衅,引得围观弟子纷纷侧目。
云芷咬牙不语,继续防守。突然,林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故意迎上她的剑锋,肩膀顿时鲜血直流。
云芷!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萧清羽飞身入场,一把推开云芷,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逸,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
师父,不怪师姐...林逸虚弱地说,是弟子学艺不精...
萧清羽怒视云芷:你明知他入门不久,为何下手如此狠辣这就是我教你的剑道
云芷脸色惨白:我没有...是他自己...
住口!萧清羽厉声打断,去静室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云芷被当众责罚。她看着师父小心翼翼为林逸包扎伤口的模样,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荒谬可笑。
静室中,云芷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心已经麻木了。不知过了多久,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赵元启走了进来。
大师兄云芷有些意外。
赵元启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我听说你被罚,特来看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金疮药,膝盖很疼吧
云芷摇头:不必了。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师妹...赵元启欲言又止,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林逸...他其实是萧师叔故友之子。那位故友为救萧师叔而死,临终托孤。赵元启压低声音,所以师叔对他格外照顾,是为了报恩。
云芷苦笑:所以我就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替代品
不仅如此...赵元启犹豫片刻,我听说...师叔有意将你许配给我,所以才刻意疏远你...
云芷猛地抬头:什么
我也是近日才知。赵元启故作无奈,师叔认为你我年纪相当,门当户对...
云芷站起身,不顾膝盖的疼痛:我要亲自问师父!
现在出去只会火上浇油。赵元启拦住她,不如...我去替你说情
云芷看着这位一向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大师兄,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她已走投无路,只能点头:多谢大师兄。
赵元启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离去。
然而,赵元启的说情似乎适得其反。当晚,萧清羽来到静室,脸色比以往更加阴沉。
听说你找赵元启替你求情他冷冷地问。
云芷抬头,第一次在师父面前没有低头:是。
你与他...很亲近
大师兄一直对我很好。云芷故意说,想看师父的反应。
萧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既然如此,明日你随他去南岭巡查,为期一月。
云芷瞪大眼睛:师父要赶我走
你已学有所成,该独当一面了。萧清羽转身欲走。
为什么云芷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林逸还是因为...那晚我说的话我可以收回,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求师父别赶我走...
萧清羽甩开她的手:别自作多情了。你只是我众多弟子中的一个,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云芷。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师父...求您...别不要我...
萧清羽的背影僵了僵,但终究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当夜,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云芷跪在萧清羽院外的雨地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师父!求您见我一面!她的声音嘶哑,几乎淹没在雨声中,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您告诉我,我一定改...只求您别赶我走...
窗户上映出萧清羽的身影,但他始终没有出来。
林逸撑伞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师姐何必如此师父说了,你明日必须离开。
云芷抬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是你...一定是你跟师父说了什么...
林逸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没错。我告诉师父,你半夜潜入我房中,企图勾引我...你猜怎么着师父信了。他得意地笑了,在他心里,你就是这么不堪的人。
云芷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怒:你...胡说!
去跟师父说啊,看他信谁。林逸站起身,对了,师父让我转告你,若明日你不主动离开,他会亲自'请'你出山门。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云芷所有的希望。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萧清羽的窗户,转身踉跄离去。
回到房中,云芷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只带走了几件衣物和那支萧清羽送她的玉簪。天蒙蒙亮时,她悄悄来到师父院外,将那个始终没机会送出的剑穗挂在门环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下青霄山。
山门前,她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赵元启。
云师妹,我送你一程。他牵着一匹马走来。
云芷摇头:不必了。大师兄...多谢这些年的照顾。
赵元启突然抓住她的手:跟我成亲吧,我会好好待你。萧清羽根本不值得你...
云芷抽出手,后退一步:请大师兄自重。
赵元启脸色阴沉下来:你以为萧清羽还会要你吗他现在眼里只有林逸!
云芷不再理会,转身走入晨雾中。背后传来赵元启的怒吼:你会后悔的!
她不会后悔。即使心如刀割,即使前路茫茫,她也不会用委曲求全换取虚假的温暖。师父...不,萧清羽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她,也该有自己的路了。
山巅上,一抹白影立于云雾中,久久凝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雨水顺着萧清羽冷峻的面容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他手中紧握着那个沾满雨水的剑穗,红宝石碎片在晨光中如血般刺目。
第七章
山下重逢
青霄山的石阶蜿蜒向下,云雾缭绕中,一个青色身影孤独地行走。云芷的发梢还滴着雨水,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却比不上心中的冰冷。
山脚下的小镇笼罩在晨雾中,早起的商贩刚刚支起摊位。云芷站在镇口,茫然四顾。天下之大,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五年来的第一次,她身后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没有人会对她说回去练剑或是注意姿势。
姑娘,要买把伞吗一个卖杂货的老妇人关切地问,浑身都湿透了,小心着凉。
云芷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袋,勉强一笑:不必了,谢谢。
转身欲走,却听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把伞我要了。
云芷浑身一僵,这声音...她缓缓转身,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清澈眼眸。季云修,几年前在黑风山脚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季家公子,此刻手持一把油纸伞,正温柔地看着她。
季...公子云芷的声音有些发抖。
季云修将伞撑在她头顶:好巧,又见面了。他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湿透的衣衫,眉头微蹙,先找个地方换身干衣服吧,我在镇上有住处。
若是平日,云芷绝不会随陌生男子而去。但此刻她身心俱疲,而季云修眼中的关切又太过真诚,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季云修的住处是一处清雅的小院,青砖黛瓦,院中一株老梅正开着零星的花。他唤来侍女为云芷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自己则避嫌去了书房。
温暖的热水洗去一身寒意,换上侍女准备的淡绿色衣裙,云芷坐在客房的窗边,望着院中的梅花发呆。那支萧清羽送她的玉簪依然别在发间,是她带走的唯一一件贵重物品。
云姑娘,喝点姜茶驱驱寒。季云修轻轻敲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走了进来。
云芷接过茶碗,轻声道谢。热茶入喉,辛辣中带着甜味,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季公子怎会在此处她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季云修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秀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来青霄山一带采药。他顿了顿,不过今早...我其实是专程在山下等你的。
云芷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碗:等我
三日前我路过青霄门,偶然听闻...一些关于你的事。季云修斟酌着词句,我担心你下山后无处可去,便在此等候。
云芷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泛红的眼眶:让季公子见笑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弃徒...
不是你的错。季云修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我虽不知详情,但以我对你的了解,绝不会是你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云芷紧锁的心门。压抑多日的委屈如决堤之水,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桌上痛哭失声。季云修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递上一方素白手帕,就像五年前初遇时那样。
待她哭够了,季云修才轻声问:可有想去的地方若暂无打算,不如随我回江南小住家父一直想见见萧大侠的高徒。
云芷擦干眼泪,摇了摇头:我已不是青霄门弟子...况且...
那就以朋友的身份。季云修微笑,季家虽不比青霄门显赫,但也有几套不错的剑谱,或许你会感兴趣。
他的体贴让云芷心头微暖。是啊,天下之大,何必困在过去的伤痛中既然师父...不,萧清羽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那就叨扰季公子了。她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青霄山上,萧清羽站在云芷空荡荡的房间里,手中握着那枚被她遗落的红宝石剑穗。窗外雨已停,阳光照进来,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
师叔,掌门请您去正殿议事。一个弟子在门外恭敬道。
萧清羽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抚过云芷睡过的床榻,上面已没有一丝温度。半晌,他才冷冷开口:告诉掌门,我身体不适,改日再去。
弟子退下后,萧清羽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是赵元启刚刚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云芷下山后的去向——她随季云修去了江南。
季云修...萧清羽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五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竟成了云芷的依靠。他早该看出那人对云芷的心思...
师父!林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萧清羽的思绪,弟子已将'青霄九式'练至第三重,请师父指点!
萧清羽收起信,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去练武场等我。
林逸敏锐地察觉到师父心情不佳,识相地没有多言。自从云芷离开后,萧清羽表面上一切如常,但亲近之人都能看出他越发阴郁冷漠,练剑时也越发严苛,甚至几次将林逸打得遍体鳞伤,又在事后亲自为他敷药,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练武场上,萧清羽心不在焉地指导着林逸,目光却不时飘向山下的方向。
师父,您是不是...在想云师姐林逸试探地问。
萧清羽眼神一厉:专心练剑。
弟子只是觉得...若师父舍不得师姐,何不将她寻回林逸故作天真地说,那位季公子虽然家世不错,但毕竟是外人...
够了!萧清羽手中长剑一挥,旁边一块巨石应声而裂,云芷已非青霄门弟子,她与谁交往,与我无关。
林逸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言。
当夜,萧清羽独自在院中梧桐树下饮酒至天明。月光如水,照在他孤寂的身影上。他取出那枚红宝石剑穗,在月光下细细端详。宝石折射出的红光映在他脸上,如同血泪。
阿芷...他轻声唤着这个从未当面对云芷用过的昵称,声音中满是痛苦与悔恨。
三个月后,江南季家。
云芷站在庭院中,手持一柄长剑,剑光如水,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这三个月来,季云修待她如贵宾,不仅安排最好的住处,还亲自带她游览江南名胜。更难得的是,他从不越界,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感到舒适自在。
好剑法!一阵掌声从廊下传来。季云修一袭月白长衫,手持一卷书册,正含笑看着她。
云芷收剑而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季公子见笑了,不过是些粗浅功夫。
云姑娘过谦了。季云修走近,递上一方丝帕,家父看了你前日练的'青霄九式',赞不绝口,说是他见过最纯正的萧氏剑法。
云芷接过帕子,听到萧氏二字时手指微微一颤。三个月了,那个名字依然能让她心头刺痛。
季云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体贴地转移话题:今日城中有庙会,不知云姑娘可有兴趣同游
云芷感激他的细心,点头应允。
江南的庙会热闹非凡,街边摆满各色摊位,人流如织。季云修始终走在云芷外侧,不着痕迹地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他买来糖人、花灯等小玩意送给她,像个大孩子般介绍着各种江南特色。
尝尝这个桂花糕,是家母的最爱。他将一块金黄的糕点递到云芷手中,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是云师妹吗
云芷浑身一僵,缓缓转身,看到赵元启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师兄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近季云修,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元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奉掌门之命来江南办事,没想到巧遇师妹。他故意加重师妹二字,看来师妹过得不错,已经完全...适应新生活了
云芷听出他话中有话,脸色微沉:我已非青霄门弟子,大师兄不必如此称呼。
季云修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却不容拒绝地说:这位兄台,云姑娘现在是我季家的客人。若无事,我们先行一步。
赵元启冷笑一声:季公子好手段,这么快就...
元启!一声厉喝打断了他。一个青霄门长老从人群中走来,面色严肃,不得无礼!
那长老向季云修行了一礼:季公子见谅,门下弟子不懂规矩。说着,狠狠瞪了赵元启一眼,强行将他拉走。
赵元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芷一眼,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萧师叔知道了。
云芷如坠冰窟,浑身发冷。萧清羽...知道什么知道她在江南知道她和季云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不要她了...
云姑娘季云修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我们回去吧。
回到季家,云芷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房。她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梨花,思绪却飞回了青霄山。萧清羽知道她的去向后,会有什么反应愤怒不屑还是...根本不在乎
正当她出神之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云姑娘,我煮了些安神的茶。季云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和而克制,就放在门外,你需要就取用。
云芷心头一暖。这三个月来,季云修始终如此,体贴入微却又保持距离,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疗伤。比起萧清羽忽冷忽热的态度,季云修的温柔就像江南的春风,无声无息地抚平她的伤痕。
她打开门,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茶盘,上面不仅有安神茶,还有几块她喜欢的桂花糕。季云修已经离去,只在茶盘旁留下一张字条:明日家父寿宴,若你身体允许,可随我一同出席。若不适,不必勉强。——云修
云芷捧着字条,嘴角不自觉上扬。季云修的字如其人,清秀挺拔,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与温柔。这样的男子,为何会对她如此用心
次日,云芷精心打扮后出席了季父的寿宴。她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裙,发间别着那支萧清羽送的白玉簪,清丽脱俗的气质让在场宾客纷纷侧目。
这位就是萧大侠的高徒果然气质不凡。季父和蔼地笑道,云修在信中提到你多次。
云芷脸颊微红,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季云修,后者正专注地为她布菜,仿佛没听到父亲的话。
宴席过半,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到来——赵元启奉青霄门掌门之命,前来为季父祝寿。他送上贺礼后,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云芷身上。
云师妹今日真美。他借敬酒之机凑近云芷,压低声音,师父若看到你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云芷握杯的手一抖,酒水洒在裙上:大师兄请自重。
赵元启冷笑:你以为季云修是什么善类他不过是看中你的美色和剑法...
赵兄。季云修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人身旁,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请随我来,家父想介绍几位江南名士给你认识。
他巧妙地将赵元启引开,临走时递给云芷一个安抚的眼神。
宴席散后,云芷独自在花园中散步,平复心绪。月光下,梨花如雪,美不胜收。她不禁想起青霄山的桃花,想起那个站在桃树下教她剑法的白衣男子...
云姑娘。季云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歉,今日让赵元启扰了你的兴致。
云芷摇头:不关季公子的事。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对我这么好
季云修沉默片刻,月光下他的侧脸格外柔和:几年前在黑风山初见,你倔强的眼神就印在了我心里。他转头直视云芷,我知道你心中还有萧大侠,我不求你现在回应我的感情。只希望...能有机会照顾你,让你重展笑颜。
这番真挚的告白让云芷心头一颤。季云修与萧清羽是如此不同——前者温柔坦诚,后者冷漠隐忍;前者尊重她的感受,后者却总是自作主张...
我...需要时间。云芷最终这样回答。
季云修微笑点头:我会等。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花园暗处,一道白影悄然离去。没人看到萧清羽是如何潜入季家,也没人听到他心碎的声音。只有几片被剑气扫落的梨花,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有一个剑客来过,又黯然离开。
第八章
强制重逢
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季家花园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云芷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诗集,目光却穿过雨帘,落在远处朦胧的山影上。
两年了。离开青霄山已经整整两年。
云姑娘。季云修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手中端着一盏热茶,小心着凉。
云芷接过茶,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这两年来,季云修始终如一地陪伴在她身边,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治愈她心中的伤痕。三个月前,他终于鼓起勇气提亲,而她也欣然应允。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在想什么季云修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云芷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雨...让我想起青霄山的雨季。
季云修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问。他从不主动提起萧清羽,但也不回避云芷的回忆。这份体贴让云芷越发感激。
对了,季云修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家父从北方带回的消息。青霄门近来似乎不太平,赵元启勾结魔教余孽,被萧...被青霄门主亲自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云芷手中的茶盏一颤,几滴热茶溅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赵元启被废那林逸呢师父...他还好吗
季云修轻轻握住她的手:要打听详细情况吗我在青霄门还有几位故交...
不必了。云芷勉强一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但她知道,有些事永远过不去。比如那支她至今仍戴在发间的白玉簪,比如午夜梦回时,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白衣胜雪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两人回到屋内。季云修被父亲叫去商议婚事细节,云芷独自在书房翻阅剑谱。忽然,一阵异样的风从窗外吹来,烛火剧烈摇晃,几欲熄灭。
云芷警觉地抬头,手已不自觉地摸向腰间佩剑。自从离开青霄门,她从未懈怠练剑,反而因心境平和,剑法更上一层楼。
谁她低声喝道。
窗外无人应答,只有雨声依旧。云芷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疑。正当她转身欲走时,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芷。
云芷浑身僵住,血液仿佛凝固。她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又一个折磨她的梦境。
两年不见,连看为师一眼都不愿了吗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云芷缓缓转身,烛光下,萧清羽一袭白衣立于窗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脚下汇成一小片水洼。三十五岁的他比两年前更加清瘦,俊美的面容上添了几道细纹,眼中却燃烧着她看不懂的炽热光芒。
萧...前辈。云芷艰难地吐出这个陌生的称呼,擅闯民宅,非君子所为。
萧清羽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前辈'你我之间,已经生疏至此
云芷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两年前,是您亲口说,我只是您弟子中的一个。如今又何必...
我错了。萧清羽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急切,阿芷,我错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云芷头晕目眩。高傲如萧清羽,竟然会认错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师父炽热的目光。那双曾经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竟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情感。
跟我走。萧清羽上前一步,伸手欲拉她,我有太多话要告诉你...
云芷后退避开:萧前辈请自重。我现在是季云修的未婚妻,不日将完婚。
未婚妻萧清羽眼中寒光乍现,随即又强压下去,阿芷,你不明白。季云修他...
云姑娘季云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你在和谁说话
云芷还未来得及回应,萧清羽已如鬼魅般闪到她身旁,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扣住她的脉门。
别出声,否则我不保证他的安全。萧清羽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激起一阵战栗。
云芷又惊又怒,却动弹不得。萧清羽的武功远高于她,这一扣直接封住了她的内力。
云姑娘季云修的声音带着疑惑,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萧清羽抱着云芷从窗口掠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白影。云芷只来得及看到季云修震惊的表情,便被带入雨中,几个起落间,季家宅院已远远落在身后。
放开我!云芷终于挣脱萧清羽的手,怒目而视,你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就是青霄门的做派
萧清羽不为所动,只是收紧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随你怎么说。今日我必须带你走。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两人的衣衫。云芷的长发贴在脸上,白玉簪在挣扎中松动,差点掉落。萧清羽眼疾手快地接住簪子,动作轻柔地重新为她别好。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云芷一时恍惚。曾几何时,师父也是这样,在她练剑后为她整理散乱的发丝...
为什么...她声音哽咽,为什么现在才来
萧清羽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不久,他们来到城外一处僻静的院落。萧清羽抱着云芷径直进入内室,这才松开手。
云芷立刻后退几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唯一的出口被萧清羽高大的身躯挡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强作镇定,心跳却快得发疼。
萧清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女装递给她:先换衣服,别着凉。
云芷不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萧清羽叹了口气,将衣服放在桌上,自己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换吧,我不看。
雨水顺着云芷的发梢滴落,寒意渗入骨髓。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快速换上了干衣服。那是一件淡青色的衣裙,尺寸刚好,款式竟是她喜欢的样式。
你怎么知道...
你的喜好,我一直记得。萧清羽依然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就像你记得我不吃辣,喜欢雨后练剑。
云芷心头一颤,强自压下翻涌的情绪:萧前辈若无事,请容我告辞。季公子一定急坏了。
季云修!萧清羽猛地转身,眼中怒火灼人,你当真了解他吗知道他接近你另有目的知道他...
够了!云芷打断他,季公子这两年来待我以诚,尊重我、关心我,从不强迫我做任何事。不像某些人,只会用强权压人!
萧清羽脸色煞白,像是被她的话刺伤。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看看这个。
云芷迟疑地接过信,展开阅读。信是写给魔教余党首领的,落款赫然是季云修的印章。信中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接近青霄门弃徒来获取萧清羽的弱点,甚至提到利用完云芷后随意处置。
这不可能!云芷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一定是伪造的!
我起初也不愿相信。萧清羽声音沙哑,但证据确凿。季家与魔教勾结已久,季云修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云芷脑中一片混乱。季云修温暖的微笑,体贴的举动,真挚的告白...难道都是演戏但这两年来,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伤害她或利用她...
我不信。她抬起头,直视萧清羽的眼睛,除非季公子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这些指控。
萧清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还是...这么相信他
就像我曾经相信你一样。云芷苦涩地说,直到你亲手打破承诺,告诉我'你只是其中一个弟子'。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得萧清羽踉跄后退一步。他俊美的面容扭曲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违心的话。他声音嘶哑,阿芷,我从未将你当作普通弟子。从你十二岁起,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越界了。
云芷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疏远你,对你严苛,甚至收林逸为徒...都是为了压制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萧清羽痛苦地闭上眼,我是你师父,比你年长十三岁...我怎能...
那现在呢云芷声音发抖,现在为何又来说这些
萧清羽睁开眼,目光炽热如火:因为我无法忍受失去你。这两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当我得知你要嫁给季云修时,几乎疯魔...他上前一步,近乎卑微地恳求,给我一次机会,阿芷。给我证明我比季云修更值得你爱的机会。
云芷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清羽——脆弱、卑微、情感外露。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剑术大师,此刻竟像个普通男子一样,为爱乞求。
她应该感到痛快才对。这个曾经伤她至深的男人,终于也尝到了心碎的滋味。但为何...她的心会如此疼痛
太迟了,师父。她轻声说,用回了这个久违的称呼,时过境迁,我已爱上季云修。无论他接近我最初目的为何,这两年来,他对我的好是真实的。
萧清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扶住桌子,才没有跪倒在地。
你...爱他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云芷坚定地点头:是的。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依旧。良久,萧清羽才艰难地开口:若...若我能证明季云修确实居心叵测,你可愿...再考虑
云芷看着师父眼中的绝望与恳求,心中一软:即便季公子真如你所说,我们之间...也回不去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
萧清羽突然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阿芷,我愿用余生弥补对你的伤害。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个举动彻底震惊了云芷。高傲如萧清羽,竟会向她下跪她不知所措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看着我,阿芷。萧清羽仰起脸,眼中含着她从未见过的泪水,这两年,我走遍大江南北,只为寻找能让你原谅我的方法。我废了赵元启,赶走了林逸...青霄门上下都知道,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弟子,唯一的...心上人。
云芷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曾无数次幻想师父对她表白心意,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最终这样回答。
萧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缓缓起身:好,我给你时间。但在此之前,请留在这里。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云芷警觉起来:你要对季公子做什么
只是查明真相。萧清羽恢复了些许往日的冷静,若我冤枉了他,自会赔罪。若证实我所言非虚...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么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芷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萧清羽连忙扶住她,手掌贴上她的额头,脸色顿变:你在发烧。
原来淋雨加上情绪激动,云芷早已体力不支。萧清羽不由分说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睡吧。他为她盖好被子,手指轻抚过她发间的玉簪,我守着你。
云芷想抗拒,但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爱的,始终只有你...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明月穿透云层,洒下清冷的光辉。萧清羽坐在床边,目光久久停留在云芷熟睡的脸上,眼中满是悔恨与深情。
他轻轻取下那支白玉簪,放在掌心凝视。簪头的莲花依旧莹白如雪,花心的红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他心中永不熄灭的爱火。
这一次,他低声自语,声音坚定如铁,我绝不会再放手。
第九章
以命证情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云芷缓缓睁开眼,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清羽的突然出现,那些震撼的告白,以及她发烧后被安置在此...
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和一套干净的衣物。云芷起身,发现自己的佩剑也被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萧清羽这是什么意思既囚禁她,又给她武器
她拿起佩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门外是一个小院,院中一棵老梅树下,萧清羽正在练剑。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练功服,剑光如水,身姿矫健如龙,丝毫看不出昨夜那个情感外露的脆弱模样。
云芷站在廊下,静静看着他。这套剑法她再熟悉不过——青霄九式,萧清羽的成名绝技,也是他亲自传授给她的第一套剑法。当年那个小小的她,多少次因为练不好这剑法而被责罚...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萧清羽收剑转身,额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醒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药喝了吗
云芷摇头,握紧手中的剑:我要回去。季公子一定急坏了。
萧清羽的眼神一暗,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先把药喝了,然后我送你回去。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云芷一愣:你...愿意放我走
我从未想囚禁你。萧清羽走近几步,却又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昨夜...是我冲动了。但关于季云修的警告是真的,希望你至少保持警惕。
云芷审视着他的表情,想找出欺骗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坦然。这个曾经对她冷漠以对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切。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两年了...你有无数次机会...
萧清羽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因为我以为你离开我会更幸福。他苦笑一声,直到听说你要嫁给季云修,我才意识到...我无法忍受这个结局。
云芷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摸了摸玉簪。这支他送的簪子,她竟一直戴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习惯背后的意义。
喝药吧,然后我送你回去。萧清羽转身走向屋内,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药很苦,但云芷还是一饮而尽。换好衣服后,她跟着萧清羽走出院子。令她意外的是,这里离季家并不远,站在小山坡上就能望见季家的屋顶。
你一直...住得这么近云芷忍不住问。
萧清羽点头:这两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他没有说为什么,但云芷心里明白,胸口一阵发紧。
两人沉默地走向季家。快到大门时,萧清羽突然停下:就送到这里。若季云修真如我所言,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他顿了顿,若我冤枉了他...我自会登门赔罪。
云芷想说什么,却见季家大门突然打开,季云修带着几个家丁急匆匆地走出来。他衣衫不整,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云姑娘!季云修看到她,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快步上前,你没事吧我找了你一整夜!
云芷下意识地看向萧清羽,后者已经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负手而立。
我没事,只是...云芷不知该如何解释。
季云修这才注意到萧清羽,脸色一变,立刻将云芷护在身后:萧大侠,这是何意深夜掳走在下的未婚妻,莫非青霄门就是这般行事
萧清羽冷冷地看着他:季公子何必演戏你接近云芷的真正目的,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季云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镇定:萧大侠此话何意我对云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是吗萧清羽从袖中取出那封信,递给云芷,你自己看。
云芷接过信,季云修的脸色变了变。她仔细检查印章和笔迹,确实与季云修的如出一辙。但...
这信是伪造的。云芷突然说。
萧清羽皱眉:什么
季公子的私人印章左下角有一道细痕,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摔的。云芷指着信上的印章,而这个印章太完美了。
季云修闻言,眼中闪过惊喜和感动:云姑娘...
萧清羽脸色阴沉:即使印章有假,信的内容也未必是假。季家与魔教勾结的证据确凿...
萧大侠!季云修突然提高声音,在下敬您是前辈,但污蔑家父与魔教勾结,这等罪名季家断不能受!他转向云芷,眼中满是诚恳,云姑娘,这两年来我可曾有过半分虚假
云芷看着这个给予她温暖和尊重的男子,轻轻摇头:没有。
萧清羽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阿芷,不要轻信...
师父。云芷打断他,用回了这个称呼,谢谢您的关心。但我已是成年人,能分辨真假善恶。若没有其他事,请您回去吧。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得萧清羽面色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云芷一眼,转身离去。那挺拔的背影,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回到季家,云芷婉拒了季云修的关心,独自回房休息。她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影,思绪万千。萧清羽的话,季云修的辩白,真真假假,她已分不清该相信谁。
入夜后,云芷辗转难眠。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坐起,看到一封信从窗缝中滑入。打开一看,是萧清羽的字迹:
阿芷,我冤枉了季云修,特来赔罪。证据确系伪造,我已查明是赵元启所为。此人勾结魔教,已被我废去武功,但余党仍在活动,务必小心。明日我便离开江南,不再打扰你的生活。这支玉簪,就当是为师...给你的嫁妆吧。
信纸上有几处皱痕,像是被水打湿过。云芷摸着发间的玉簪,心头一阵酸涩。骄傲如萧清羽,竟会低头认错...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云芷抓起佩剑冲出去,只见月光下,几个黑衣人正围攻一个白衣男子。那挺拔的身姿,赫然是萧清羽!
师父!云芷惊呼一声,拔剑加入战局。
萧清羽看到她,脸色大变:回去!这是陷阱!
话音未落,一个黑衣人突然从暗处扑向云芷,手中匕首寒光闪闪。云芷侧身闪避,却见那黑衣人手腕一翻,三枚暗器直取她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萧清羽挡在她面前。三枚暗器全部没入他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
师父!云芷接住摇摇欲坠的萧清羽,声音发抖。
萧清羽强撑着挥剑逼退黑衣人,声音虚弱:走...
黑衣人见得手,迅速撤退。季云修带着家丁赶来时,只看到云芷抱着浑身是血的萧清羽,泪如雨下。
快请大夫!季云修当机立断,命人将萧清羽抬入客房。
大夫检查后,面色凝重:暗器有毒,虽不致命,但伤者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多日。
云芷守在床前,看着昏迷中的萧清羽。那张总是冷峻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她轻轻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师父,如今为了救她,竟落得如此境地...
云姑娘。季云修轻声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参汤,你也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萧大侠。
云芷摇头:这是我的责任。
季云修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我刚刚审问了一个被抓的黑衣人。他们确实是魔教余孽,受赵元启指使,本想挟持你威胁萧大侠,没想到...
没想到师父会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云芷哽咽道。
季云修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还爱他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云芷浑身一颤。她看着萧清羽苍白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但看到他这样,我的心好痛...
季云修苦笑一声:我明白了。他站起身,云姑娘,婚期可以推迟。等萧大侠伤好了...你再做决定不迟。
云芷惊讶地抬头:季公子...
我爱你,所以尊重你的选择。季云修温柔地说,若你最终选择萧大侠,我会祝福你们。
云芷望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心中满是感激:谢谢你。
三日后,萧清羽终于醒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睡着的云芷。她长发散乱,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好好休息。
萧清羽想抬手为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却又怕惊醒她,只得静静地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让他心碎。
师父醒了云芷突然睁开眼,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萧清羽迅速恢复平静,试图坐起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云芷扶他坐起,递上一杯温水,暗器上有毒,不过已经解了,只需静养。
萧清羽接过水杯,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又同时缩回,水杯差点打翻。
谢谢。萧清羽低声说,也不知是谢水还是谢救命之恩。
云芷摇头:该我谢师父才对。若不是您挡下那暗器...
赵元启呢萧清羽打断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被季公子送官了。从他身上搜出了伪造信件的证据。云芷犹豫片刻,师父...您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萧清羽苦笑:告诉你什么说我嫉妒季云修,所以轻信了赵元启的挑拨说我堂堂青霄门剑术传人,竟被私心蒙蔽了判断他自嘲地摇头,我实在...不配为人师表。
云芷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清羽——自我怀疑,脆弱坦诚。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师父,此刻竟像个普通人一样,承认自己的错误和软弱。
我们都错了。她轻声说,我太轻信,您太多疑...但至少现在真相大白了。
萧清羽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阿芷,关于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可以当作没听过。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云芷心头一紧:师父是要...再次推开我吗
不。萧清羽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如果季云修能给你幸福,我会祝福你们。
这句话让云芷鼻子一酸。曾几何时,这个骄傲的男人宁愿伤害她也要留住她;如今,他却愿意放手,只为了她的幸福。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最终这样回答。
萧清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云芷每天都会来看望萧清羽。有时带些汤药,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一会儿。两人很少交谈,但那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默契的安宁。
季云修也很忙,但每日都会来问候萧清羽的伤势,态度恭敬有礼。两个男人之间虽然客气,却总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一个月后,萧清羽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天傍晚,他找到正在花园中练剑的云芷。
我要回青霄门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云芷收剑而立,胸口一阵发紧:这么快伤还没全好...
足够了。萧清羽看着她,眼中带着释然,阿芷,我想明白了。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看到你平安幸福,我就满足了。
云芷眼中泛起泪光:师父...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记住,青霄门永远是你的家。萧清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就像多年前她刚入门时那样,这支玉簪,就留给你做纪念吧。
他转身欲走,云芷突然叫住他:等等!她跑回房中,取出那个一直没送出的红宝石剑穗,这个...给您。
萧清羽接过剑穗,红宝石在夕阳下如血般鲜艳。他珍重地将其收入怀中,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恩怨情仇,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和解。
萧清羽离开后,云芷在花园中呆立许久,直到季云修走来,轻轻为她披上外衣。
做出决定了吗他柔声问。
云芷转身看他,这个给予她温暖和尊重的男子,眼中满是包容和理解。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季公子,我想...
三个月后,江南季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云芷身着大红嫁衣,发间别着那支白玉簪,在众人的祝福中走向季云修。
婚礼进行到一半,一个青霄门弟子匆匆赶来,呈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奉萧师叔之命,特来祝贺云师姐新婚之喜。
云芷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白玉镯子,下面压着一封信。她展开信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愿你余生安康喜乐,永如今日。——清羽
信纸上有几处皱痕,像是被水打湿过。云芷将信贴在胸口,望向北方青霄山的方向,嘴角含笑,眼中含泪。
她知道,那个白衣胜雪的剑客,此刻一定也站在山巅,遥望着江南的方向。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了师徒,超越了男女之情,成为一种永恒的精神羁绊。
谢谢。她轻声说,也不知是对身边的季云修说,还是对远方的萧清羽说。
礼乐声中,新娘手中的白玉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那段刻骨铭心却终究放下的感情,纯净而永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