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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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头的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挤出一脸的褶子跟消防员说这是个误会。
他把消防员送出小区后,也再没出现过。
半小时后,何子晴红着眼眶来敲门了。
刺头虽然讨厌,但我不会因此迁怒孩子,便给她开了门。
「许老师,我爸他......」
「哎呀,简直笨死了,我来说！」一个妇人一把薅开何子晴,冲了上来。
她挤出一脸虚伪的笑容,「许老师,我是何子晴的妈妈,都怪他爸之前有眼无珠,我们娘俩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说完她按着何子晴的头,给我来了个90度鞠躬。
见何子晴眼泪汪汪的,我心里挺不是滋味,赶忙扶起她。
「都过去了,大家以后互相包容就好。」
「哈！我就说许老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还不赶紧谢谢老师。」
话还没说完,女人又想按着何子晴的头给我鞠躬。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吧！」
不知道是不是刻板印象,我见到何子晴她妈就心里犯怵,直接开了锁让她们赶紧离开。
俩人走到电梯口,我突然开口。
「何子晴,去了医院就赶紧回学校上课,初三的课程耽误不起。」
何子晴咬着嘴唇,小声道：「知道了,谢谢许老师。」
关上门,我立马打开电脑查看何子晴父母的资料。
父亲何强,初中学历,催收公司的一名合同工。
母亲赵美丽,超市营业员。
我大概知道何子晴在班上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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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晴回学校后,赵美丽在群里艾特了我。
「许老师,我家子晴已经回学校上课了,谁能想到你们当老师的都有两个微信号,既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还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家孩子。」
这话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谁规定老师不能有两个微信号了
还有,她一开口就要我搞特殊待遇,群里百来双眼睛,我能落下把柄落人口实吗
「子晴妈妈,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平等公正的对待每一个学生是我们的责任。」
「那就好,那就好。」赵美丽回复后就没再发言了。
晚自习回家,赵美丽又带着何子晴上来敲门了。
「许老师,我家子晴有一道题不会做,麻烦你跟她讲一下。」
我看了一眼何子晴那怯懦自卑的目光,心里生出几分于心不忍。
当赵美丽把数学练习册摆在我面前时,我确实有点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子晴妈妈,我是英语老师,你这是数学题......」
「知道知道,教育都是相通的,你既然能当班主任,说明你是一个很全面的老师。」
我苦笑,在心里感谢她的谬赞。
这道数学题对我来说不是很难,但对于何子晴这种基础不扎实的学生来说,就有一定的难度。
我反复给她讲了几遍,她还是不懂。
最后还急哭了。
赵美丽「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她审问的目光盯着我。
「子晴妈妈,现在也不早了,你让孩子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冷静下来我让数学老师给她讲......」
「许老师,你什么意思,让你讲点题就这么不乐意,你该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面对赵美丽的咄咄逼人,何子晴小心翼翼拽着她的衣角。
「妈,不怪许老师,是我太笨了,理解不了。」
「放屁,没有笨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我看她就是故意打击报复,幸好我今天跟着一块儿来了,我要是不来,指不定她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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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何子晴太难堪,强忍着怒火听完赵美丽的瞎逼逼。
难怪人家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摊上这对奇葩家长,也算是我命中的劫数。
她俩离开后不久,赵美丽就在班级群里甩了张截图。
「许老师,请你把这张图片设置为屏保,以便时刻提醒自己为人师表的责任是什么」
我点开图片一看,竟然是我上午发的那句「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平等公正的对待每一个学生是我们的责任。」
我不想在班级群里引战,便冷处理。
群里的各科老师都私信问我怎么回事。
我担心他们知道真相后会对何子晴有所顾忌,只能回复,「没事,遇到比较难沟通的家长了。」
化学老师应大多数家长的要求,在群里公布周末没完成作业的学生名单。
赵美丽看到她女儿榜上有名,直接在群里威胁化学老师。
说孩子青春期了,我们做老师不知道维护学生的尊严,实在是不配当老师。
一番闹腾下来,所有老师都对何子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她爸妈这种神经病不是一般的神经病能对付的。
我也看出何子晴最近的状态越来越紧绷,决定趁着班会的时间给所有学生们谈谈心。
我告诉学生们,学习固然重要,心胸豁达也很重要,初三很苦,同学们千万不能钻牛角尖,要试着找到属于自己的解压方式。
当天晚上,消失已久的刺头就在群里怒怼我了。
他说我心思歹毒,故意阴阳他家孩子,导致他家孩子放学回家就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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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委屈又愤怒,让他解释清楚,不要恶意诋毁我。
赵美丽跳出来帮腔,「活了大半辈子,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没有师德的老师,明知道我家孩子前几天闹自杀,今天还在班上故意提起这话题刺激她,好狠的心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字。
何子晴闹自杀
什么时候的事
我表示真不知道。
但那对颠公颠婆完全不信。
「你们老师都是表里不一的东西,我不信这么大的动静你会听不到。」
我欲哭无泪,「抱歉,我对你家的事情不感兴趣！」
「哼,说小了是我家的事,但说大了就是你班上学生的事,你作为班主任,没有时刻关注学生的心理问题,就是你的失职！」
刺头这番话倒真是让我哑口无言了。
但更让我无语的是孩子的心理出现问题,他们不想着及时解决问题,反而像甩包袱一样嫁祸在别人身上。
有一说一,何子晴有这样一对令人窒息的父母,她真的很难开朗起来。
业主群也没人发言,毕竟孩子闹自杀可不是小事,大家都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
见群里没人帮我说话,刺头一家更觉得占理了。
他们要求我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国旗下公开向何子晴道歉。
我直接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一是我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情,二是何子晴未必能承受得住全校师生异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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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头隔天就到学校把我告了。
用他的原话来说,我当初声称自己是精神病。
精神病当老师就是误人子弟,赶紧卷铺盖滚蛋！
但学校不信他的这番诬陷。
且不说刺头拿不出我是精神病的证明,单凭我每年获得的评优证书,就跟精神病人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刺头在校领导那边吃了瘪,又开始在班级群里作妖。
「许老师,作为一名教师,你每天浓妆艳抹的合适吗班上那么多男生,你是想故意勾引他们犯罪吗」
他完全没想到这句话能激起全班男生家长的公愤。
「@社会我强哥,我不知道你对浓妆艳抹有什么误解,但我相信班上所有同学对许老师都只有尊重和敬仰。」
「就是,有些人自己心里阴暗,就看什么都是脏的,真是好变态。」
家委会的也出来调节,「何子晴爸爸,老师毕竟要管五六十个学生,精力有限,有问题可以跟我们反应,我们一定竭力解决你的问题。」
刺头丝毫不知道顺坡下驴,贴脸开大。
「我呸！你们这群家委最会洗粑棒,谁不晓得你们和老师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家委发了个白眼表情,没再搭理他的无理取闹了。
刺头却更加猖狂,在群里列举了我的各项罪名,说我私下是一个粗俗霸道的人,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不配为人师表。
我着实不想他把好好的班级群搞得乌烟瘴气,直接在群里回应了他。
「何子晴爸爸,你要是真心觉得我德行有亏,不配教育你的孩子,你完全可以转去别的学校或班级,我也在此申明,无论你的孩子以后在不在我的班级里,我都不会因此而针对她。」
于公,我希望自己带的班级没有问题学生和奇葩家长,于私,我也很同情何子晴,估计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爸妈的骚操作已经让全班同学对她退避三舍了。
一直窥屏的赵美丽终于跳出来说话了。
「许老师最好说话算话,我家子晴要是受了半点委屈,我都会拿着你刚才这番话去教育局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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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之后,何子晴父母消停了几天。
本以为我不招惹何子晴,也就天下太平了。
哪知道那天赵美丽突然电话轰炸我。
我直接把手机静音,一直等到下课才给她回过去。
「许老师,你不会年纪轻轻就聋了吧,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口口声声说不会区别对待,我看你分明是......」
「子晴妈妈,我们学校有规定,上课接电话要扣工资。」
说实话,我每天要改很多作业,处理很多事情,还要面对这对颠公颠婆,真的很崩溃。
赵美丽冷哼一声,似是不相信我的话。
「工资重要还是学生的身心健康重要,你作为老师不会掂量不清吧」
「是是是,您有何指教」
这一刻,我巴不得谁把她毒哑了,别出来嚯嚯我。
赵美丽见我态度软了下来,语气更得意了。
「我眼皮跳得厉害,担心我家子晴在学校出事,你拍个视频给我看看,我也好放心上班。」
我在心里白眼都翻上天了,为了快点摆脱这神经病,赶紧对着何子晴抓拍了几张。
「子晴妈妈,孩子好着呢,没别的事我要批改试卷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儿发癫！
「等等！我家子晴不对劲！」赵美丽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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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一串省略号还没打完,赵美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语音轰炸。
「许老师,你看孩子这张45度仰望天空的照片,简直跟伤痛文学女主一模一样,是不是同学排挤她了,还是谁故意针对她了」
我在心里大骂「傻逼」。
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照片,也能这样解读。
癫成这样,你的孩子不伤痛谁伤痛！
我刚想开怼,赵美丽就善解人意的开口。
「算了,青春期的女生都这样,不过许老师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学校不是有教师餐吗,把你的那份让给我家子晴,孩子正是长身体用脑子的关键时候,营养一定要跟上,反正你都是吃饭不长的人了,没必要吃那么好。」
我蹙眉看着手机屏幕,第一次觉得汉字的排列组合能这么讽刺凉薄。
我当然不会惯着她的臭德性,但我也没想到刺头一家的反击来得这么快。
凌晨一点,我被赵美丽的视频通话吵醒。
「老师,你睡了吗,我家子晴还没睡！」
视频里,何子晴的书桌上错乱的叠放着各科的练习册。
刺头怒气冲冲的出现在屏幕里,一开口就对我祖宗十八代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我问你,你是老师还是杀人狂魔,孩子每天熬夜写作业,猝死了算谁的责任你舔着个逼脸,怎么睡得着啊」
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这个点了还在逼孩子刷题,家长做到你们这份上,也够失败的,整天抱怨孩子不努力,你们想想自己当年又有几分拼命,你怎么好意思批评别人的」
「你......我......草你妈,这是老子的问题吗,学习的事情不该你们老师负责吗」
刺头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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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到何子晴的感受,我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非亲非故的,你这样教育外包不好吧不然你们两口子商量一下,把孩子过户给我得了！」
赵美丽破防了。
「不是,许老师,你有病吧,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过户给你」
「有病的不是我,是你们,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已经对我造成了骚扰！」
赵美丽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反手就把她孩子熬夜写作业的视频发在群里。
「我想问问,这是学生还是做题的机器,孩子这样学,真的不会学出问题吗」
几个夜猫子家长表示自己的孩子早就睡了,而且作业都能够在学校完成,从来没有熬夜写作业的情况出现。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孩子能力有问题。
赵美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敢在群里逼逼了。
我反而有些担心何子晴的情况。
她完成作业的速度和质量都赶不上班上大部分学生,在学校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回家还要强迫自己学。
长期处于这种紧绷的环境中,她能承受得住这份压力吗
刺头一家在学校和班级群闹了一圈,都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在小区拉横幅。
他们在业主群里义正言辞的抨击我,说我徒有其表,不知道从哪买来的文凭混进学校当老师,是行业的老鼠屎。
我才不会掉进自证陷阱,他们质疑我有个屁用,只要教育局承认我就行了。
况且刺头一家已经败光了所有路人缘,他们的话,小区业主就当是个屁。
臭一阵也就过去了。
他们自取其辱的闹腾了一场,倒也安分了不少。
这天,我刚下班回家,赵美丽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许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里又憋着什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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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抱着一箱车厘子硬塞到我怀里。
「许老师,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孩子已经跟我们解释清楚了,我们也是担心孩子才着急上火,您大恩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我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子晴妈妈,你这是做什么,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你这样不就显得自己理亏了吗」
赵美丽神色一滞,很快又挤出一个假笑,「许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你平时关照我家子晴,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别嫌弃。」
我火速开门,闪身进屋。
「您千万别搞我,学校明令禁止不允许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贿赂,您难道想砸我饭碗」
赵美丽那张虚伪的脸被我「砰」的一声挡在了门外。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临近模拟考前夕,何子晴却突然浑身抽搐,脸色惨白。
我立马带她去了医院,又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赵美丽。
经过医院的检查,何子晴患上了中度抑郁症！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的为这孩子感到惋惜。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赵美丽的反应更激动,她在医生办公室又摔又打,说自己的女儿勤奋懂事,不可能得这种病。
可悲啊,她到现在还在孩子身上找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楼下时不时会传来赵美丽撕心裂肺的嚎哭和刺头火冒三丈的谩骂。
虽然我担心何子晴,但却狠下心没有下楼去看她。
因为我怕我去了,她的父母说我落井下石看笑话,又或者是其他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罪名。
但我没想到赵美丽居然主动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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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师,我家子晴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医生建议多陪伴开导她,你也知道,我们两口子都要上班,你能不能安排学生轮流过来陪陪我家子晴」
说实话,赵美丽不是第一次提无理要求,以前我都会直接拒绝,但想到何子晴是我的学生,回绝的话,我说不出口。
「学生们都初三了,学业比较重,我也只能去学校问问有没有同学愿意来......」
「不愿来也要来,我家子晴得抑郁症都是环境造成的,我通情达理,都没找他们麻烦,他们凭什么不配合我家子晴治疗。」
赵美丽理直气壮打断我的话。
在她眼里,我们都是罪人,陪她孩子不是因为同学情谊,师生情谊,而是赎罪。
这种不知道感恩的人,我的学生有什么义务帮助她呢
我压根没在班上提起这事,两天后才带着水果敲开了803的门。
「同学们都挺忙的,大家凑钱给子晴买了水果,让我过来看看她。」
刺头不在家,赵美丽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何子晴比以前更安静了,见到我来也只是起身问候,然后又埋头写写画画。
「你这孩子,老师来了也不过来聊天,整天画那些狗屎玩意儿有什么用！」
赵美丽一把抢走何子晴的本子。
我瞟了一眼,是何子晴画的动漫人物。
在我这个外行眼中,她画得极好。
发丝飞飏,眼波流转,明暗线条的处理都不输美术生。
「妈,你把画本还给我！」何子晴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我赶紧把画本递给她,「子晴,你画得真好。」
「画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许老师你不知道,她小时候因为偷摸着画画,被我撕了多少图画本......」
赵美丽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何子晴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子晴妈妈,你就没想过让子晴考美院吗」
「嗐,艺体生烧钱,我家这条件,负担不起,再说了,画画也不是什么铁饭碗,我还是希望她考大学,考公务员,以后我们一家子就也算是苦尽甘来......」
「考公务员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强迫我」
何子晴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压抑,朝着她妈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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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美丽也不敢再刺激她,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如何辛苦,如何委曲求全的维持一个家。
「子晴妈妈,你的辛苦是你自己当初不努力造成的,为什么要孩子承担你的苦难,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公务员也好,画家也好,只要他们脚踏实地凭本事赚钱,都是可敬可佩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最重要的是,我们首先要孩子过得开心,不是吗」
「许老师,你说的我都懂,我跟她爸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希望她认真读书,谁知道这孩子不争气。」
我让何子晴进屋继续画画,免得被她妈的话刺激到加重病情。
扪心自问,何子晴的成绩算不上优秀,在班级的存在感也很低,但她能够约束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怎么会是她妈口中的「不争气」呢
每个学生都应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赵美丽见孩子回屋了,悄咪咪摸了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老师,我们还是想孩子继续上学,你能不能直接保送我家子晴上高中」
我无语又震诧。
「抱歉,我只是老师,不是神,逆天改命的事情办不到！」
赵美丽急了,「怎么是逆天改命呢我家子晴学习刻苦,成绩一定不会差,她只是现在病了,等她好了又能上学了,她将来是一定要考大学的,许老师,你难道想亲手葬送一个学生的前途」
「子晴妈妈,现在的教育机制就是这样,不是人人都能考大学,也不是人人都要走学习这条路的,只要适合孩子,我们都应该用正确的眼光去看待。」
「哼,还说你不是公报私仇,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可由不得你,我手上有你受贿的证据,你就等着教育局开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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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赵美丽会直接上教育局告我,没想到她却在网络上开直播出尽了洋相。
那天给我硬塞车厘子的照片被她放在网上,说我借用职务之便,几次三番暗示她送礼,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斥巨资买了一箱车厘子。
刺头也添油加醋的说我常年累月制造噪音,让他们痛苦不堪。
有网友评价「没有一个楼上是无辜的」。
这一点,我不能苟同。
我也是因为之前的小区楼上噪音扰民才搬到这个小区来的,深知噪音带来的困苦。
可我白天上课几乎不在家,周末也是补觉睡到自然醒,连家里凳子都套了静音垫,我能制造多少噪音让他们深受其害
如果803连正常走路的脚步声都不能忍受,那能满足他们要求的,只有骨灰房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女的有多厉害,搬过来没多久就把我老公鼻血打出来了,我都怕她在学校打学生,现在的孩子哪个不是家里的宝贝,被她打坏了怎么办」
这个敏感的话题让直播间热闹了起来,大家众说纷纭。
有同情刺头虚得厉害的,也有怀疑我是否存在打学生的行为。
「笑死,有些蠢货不会以为自己上下嘴皮一搭,就能混淆视听吧,803那光头是活该被打,谁让他十一点跑仙女姐姐门口狗叫,还要我们发红包安慰她那没考好的女儿,更不要脸的是他还不让我们用wifi!
不让我们用,自己却腆着老脸搁这开直播,真是对双标狗！」
看这番正义之词,我就猜到是楼下703的辣妹子了。
刺头脸色难看,在直播间又不敢骂人,只能咬牙切齿冷哼一声。
「抛开这些不说,我孩子得抑郁症,她作为班主任老师,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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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老师,管了你家孩子作业,还要管你孩子吃喝拉撒,甚至还要兼顾心理疏通,你开了几份工资啊」
辣妹子怒怼。
赵美丽挤进屏幕,「就是老师造成的,那天我带孩子去医院,她还让孩子赶紧回学校,我家孩子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种高压环境不把人逼疯才怪！」
事到如今,我这当事人也不得不说两句了。
「首先,我让你孩子早点回学校,是不想她落下太多课程,你们不是坚持要孩子考高中吗,她不努力追赶同学的脚步,怎么达到你们的目标
其次,受贿的事情,只是你们单方面杜撰的,我见了你这种奇葩家长,话都不敢多说,怎么可能三番五次的跟你交流,你有图片恶意诬陷,我也有视频自证清白,咱们要不要拿到派出所去理论理论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小舅子在派出所,不然你也不会在小区作威作福,目无王法,那咱们就请广大网友做个评判,看看是你故意栽赃抹黑我名声,还是你藐视良知,愚弄大众」
刺头两口子心虚下了线,我趁热打铁,在网上放出了我家智能门锁拍摄到的全过程。
自从刺头在我家门口倒油后,我就多了个心眼,悄悄换了带监控的锁。
那晚赵美丽给我塞车厘子,刺头在后面拍照的场景被清清楚楚的记录在监控视频里。
包括赵美丽最后又悄悄摸回来把那箱车厘子抱走的事情也在视频里面。
用事实说话,永远是最好的反击。
刺头两口子被网友骂得狗血淋头,他们的工作也因此受到影响,双双被辞退。
网友还查到刺头社区民警的小舅子,一个还没有编制的辅警,仗着那一身皮,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干了不少坏事。
派出所直接让他写检讨,拘留教育。
不过何子晴就没这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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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们虽然没有扒出她的黑料,但对她这样的原生家庭环境,也是丝毫没留一点口德。
「难怪会抑郁,摊上这种爸妈,她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这两口子是真有病,把孩子逼成这样了还在怪别人。」
「人家都说一家子精神病才能养出一个小精神病,小姑娘真惨啊！」
「就是,我要是有这种父母,还不如一生下来就被掐死算球......」
何子晴看完这些评论,默默放下手机。
夜深人静,一声巨响砸在小区绿化带里。
大家应声而出的时候,何子晴的身下已经晕开了一大滩血迹。
赵美丽脸色惨白地抱着孩子,明明泪流满面了,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刺头也在看到这一幕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良久,他才失魂落魄的连滚带爬过来。
「子晴,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再也不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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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晴葬礼那天,我带着班上几个学生去了。
也许我真的错了,我应该让同学们多陪陪何子晴。
离开前,赵美丽给了我一封信,是何子晴留给我的。
看着她娟秀的字体,我再度哽咽。
「许老师,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跟你道歉,我爸妈对你说了太多难听的话,做了太多过分的事,即便我后来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机器,现在是学习机器,将来是他们敛财的机器,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允许人的能力出现参差,我就是脑子笨,我记不住公式,解不了函数有错吗我爱画画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许老师,我是不是又钻牛角尖了......」
泪水晕染了字迹,逐渐模糊,就像那朵清冷的小茉莉挣脱枝头,随风坠落。
几天后,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赵美丽说自己杀人了！
她如实交代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原来何子晴是被他爸逼得跳楼的。
没有工作后,何强每天打骂妻女,更是在看到何子晴的画册后怒火中烧,一把火烧了画册,还强迫孩子滚回学校上课。
赵美丽在监狱里给我写过一封信,她说如果自己出不来,能不能拜托我每年清明去看看孩子。
我没有给她回信,从内心来说,我对他们是有怨恨的。
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这届初三学生毕业后,我向学校提交了辞职报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教育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答案,可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答案。
但我知道,不是内耗,更不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