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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缸里的水混着鲜血流了满地,碎片扎在离得最近的人身上,疼的不停叫唤。
但今天为了防止我逃跑,黎时淮提前命人把医院大门锁上,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只能留在原地望着一片狼藉。
黎总怎么了,他脸色怎么那么差！
大家都望着他,但黎时淮好像丢了魂一样,呆呆站着。
刚刚劈下来的,正是逆天改命的天罚。
这道天罚让他一瞬间看到了我从大海走向陆地的全过程。
五年前我第一次上岸,是因为看到他倒在岸边,没了呼吸。
老祖宗教过我用心头血浇灌鲛珠可以救人,可我没有经验,用十倍的心头血才勉强把他救活。
事后我痛苦到全身蜷缩,两眼无神。
可在他眼里,我是在装柔弱,挟恩图报逼着他娶我。
后来的每一次他死亡,我都用尽心力救他。
尽管他醒来之后只当我是流了点眼泪,但我还是拼尽全力。
黎时淮第八次去世,我喂了近十颗鲛珠也没能起效。
我急切地回大海找老祖宗。
老祖宗却说我逆天改命触犯天罚,这次救不回来了。
我不信邪,又用十倍心头血,与他交合强行把他救回来。
但代价是我怀孕,彻底失去不死之身。
琉歌,你没有不死之身了......
听到他的喃喃低语,沈琯琯清醒过来,重新坐回轮椅。
黎哥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嫂子使了什么阴邪的手段！
你别怕,琯琯陪着你,我们先回家。
黎时淮顺着声音抬头,在看到她这张脸的瞬间,又有新的记忆涌入。
我怀孕五个月,她来找我要鲛珠。
给我一百颗。
我彼时已经没了不死之身,也没有鲛珠。
于是我摇头：抱歉沈小姐,我现在给不了你。
沈琯琯眯了眯眼：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高贵的黎太太你不过就是黎哥哥娶回家的血包,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黎哥哥就会对你动手
说完她高傲离去。
场景变换,变成今天她站在玻璃前对我说：我压根没病。
黎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医生在哪里,快来看看黎哥哥是不是被江琉歌蛊惑了！
江琉歌在哪！
人群中有人看到我的尸体,颤颤巍巍探了探我的鼻息。
他不可置信的连连后退,接着又有其他人来摸,也都吓得浑身发抖。
她不是不死之身吗,怎么没气了！
沈琯琯咬咬牙：她肯定又在装,想让黎哥哥心疼！
这该死的人鱼,我早就应该把她千刀万剐！
黎哥哥你别担心,我们把她的鱼鳞刮下来,她以后肯定会好好听话！
黎时淮猛地清醒,一把将她从轮椅上拖到地上。
脸颊贴在地上时,沈琯琯还没反应过来：黎哥哥......
别叫我！
沈琯琯,你敢在我面前装病！
6
整个医院大厅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对沈琯琯宠爱有加的黎时淮突然发了狂,他用绳子把她捆住,然后用鞭子对着她甩了两下。
沈琯琯的细皮嫩肉立刻绽出鲜血。
撕心裂肺的吼叫让每个人都心都发颤,但都不敢动。
黎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江琉歌对你胡说八道！
我是琯琯啊,你看清楚我是沈琯琯！
你明明最爱我,你说过长大要娶我的！现在你怎么能因为江琉歌那个该死的人鱼就这么对我！
黎时淮青筋暴起,抬手又是一鞭子。
你没病装病,骗走琉歌最后的心头血,她明明,明明......
说到这里他已经哽咽,但很快他就回过神。
琉歌！
他急忙跑到我身边,但已经晚了,我浑身僵硬,面无血色。
琉歌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知道错了,我都看到了,是你用心头血救了我八次,我却以为只是流点眼泪！
我不该这么对你,你原谅我好吗,你睁开眼啊琉歌！
旁边有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出声：黎总,江琉歌她确实已经没气了,不如把她交给人鱼研究所,说不定能研究出鲛珠救人的秘密。
黎时淮一点点抬头,眼睛里含着恐怖的杀意。
你胡说什么！琉歌她是不死人鱼,她不可能死！
他招招手,手下立刻过来把这人拖走。
角落响起惨叫声,黎时淮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对着其他医生大喊：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来救救我的琉歌！
不......音音,我们的音音还在,琉歌你不能死！
他抱着我跑到水晶棺材处。
可里面那小小的婴儿早就浑身青紫,手脚僵硬。
音音......我们的女儿......
医生被押着过来,但不管他们怎么看,我和音音都已无力回天。
黎时淮横抱着我站在原地,怔怔的停顿许久。
突然间,他阴狠的眯起双眼。
把吃过鲛珠的人都杀了！把心头血还给琉歌！
什么
现场又响起惨叫声,陈老爷子和那个男人率先被杀,只留下沈琯琯没人敢动。
但黎时淮敢。
他手握尖刀走向她,全然不顾她的尖叫。
黎时淮你疯了！我只是撒了个小谎你就要杀我！
江琉歌是骗你的,她不可能死！你清醒一点——啊！
沈琯琯胸口被他扎进短刀,紧接着整个医院大厅亮起刺眼光芒。
三个人身体里都浮出圆形类似鲛珠的东西,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等光芒终于散去,黎时淮发现我和音音的尸体不见了。
他满身鲜血,双腿瘫软跪到地上。
琉歌,音音......
你们没死,对吗......
7
内丹回体,魂魄归位。
我慢慢挣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老祖宗无奈的眼神。
我劝过你那么多次,人类是不值得信任的,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你还年轻,出去闯闯是好事,但你带着一身伤回来,实在是伤我们的心。
一旁的外婆叹息着,给我盖上温暖的珍珠毯。
我挣扎着坐起来,四处张望却没看到我的音音。
外婆看出我的心思,轻轻拍着我手背：
孩子,人鱼和人类原本就是不同物种,更何况你为了他逆天改命触发天罚,生下的孩子活不久。
我们把你女儿的尸体埋在海底,等你养好身体,音音还会回来继续做你的女儿。
我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泪水化为鲛珠,散落一地。
老祖宗问我：你在陆地上死了一次,天罚避开你,劈到黎时淮身上了。
但距离他真正死亡还有点时间,你如果想再见他......
我摇摇头：他害死我的音音,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老祖宗欣慰的点点头,留给我一面铜镜。
这东西能看到陆地上的事,我想,你就算不想见黎时淮,也会想亲眼看看他的结局。
我看着铜镜上,正在疯狂找我的黎时淮,沉默不语。
黎时淮只知道我是人鱼,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我。
于是他花大钱请了无数潜水员,到海下寻找人鱼踪迹。
但我们人鱼族住在人类到达不了的深海,所以就算他们翻遍整个海洋,也不可能找到我。
而就在他全心全意找我的时间里,黎家生意一落千丈,资产严重缩水,最后闹到要破产的地步。
黎家因为我为他改命而获得的财富,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直到半年后有一条小人鱼跑去陆地玩,我去找他时,又遇到黎时淮。
他就站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海滩,一见到我就激动地扑过来。
琉歌我终于找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
我这些日子每天都在这里等你,我们回家。
我躲开他的手指,皱了皱眉：黎时淮,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他连忙摇头：不,你是我老婆,我们是夫妻！
你忘了吗,五年前你说我是人鱼,没有人类户口,所以我们没有正式领结婚证。
所以无论在你们人类世界,还是在我们人鱼族,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黎时淮愣住,他像是刚想起一样,垂下脑袋。
那年他父母感激我救了他,说让他娶我。
可实际上我们只是口头上的夫妻,实际上他还是单身,我也没有嫁给他。
但,但是你给我生了女儿,我们有孩子的。
他的话让我怒火中烧。
我们曾经有个孩子,但她被你亲手杀死了。
黎时淮,你不配提起她。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问我：
琉歌,我已经把吃下你鲛珠的人都杀了,沈琯琯也死了......我为你报了仇,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我嘲讽地看着他：
这五年你吃了我十几颗鲛珠,要说最该死的人,不是你吗。
你真想为我报仇,应该杀了你自己。
说话间小人鱼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姐姐我们快走,老祖宗说过人类都不值得信任,他会害死我们的！
听说之前有个人鱼姐姐上岸,被一个男人骗的内丹碎裂魂魄飞散,差点永世不得超生,可惨了！
我和小人鱼回归大海之前,我最后看了眼黎时淮。
他两眼空洞目视前方,好像丢了魂。
8
黎时淮又看到一段记忆。
他看到如果没有我,他早在五年前就死在这片海滩上。
是我救了他,而且救了八次。
我不断用心头血浇灌鲛珠,只为改变他短命的结局。
画面流转,他看着我给陈老爷子吃的不是鲛珠,而是我半个内丹混着心头血。
下一个男人吃的是另外半个内丹。
沈琯琯吃到的,是我的灵魂。
我被鞭子抽打后皮开肉绽的痛楚,亲自咬碎内丹的痛楚,以及用心头血滋养灵魂吐出人鱼珠的痛楚,都一起回馈到他身上。
他耳边响起我那天的喊声。
黎时淮,音音真的是你的女儿！
我已经流不出鲛珠了。
你想要,那我就给你。
他身体僵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天祈求。
都是我的错,我害了琉歌和音音,最该死的人是我。
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死。
天罚再次降临,这次劈的他尖叫都来不及喊,就直挺挺往后倒去。
我回去后看着铜镜里他倒地的身影,想起我第一次见他。
那天他也是这样脸色苍白,沾了满身沙子。
我初入陆地,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需要我的帮助。
等把他救活,他一把抓我的手指说谢谢我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心脏咚咚直跳。
现在想来,有些因果从一开始就已经种下。
我不想再看,把铜镜收起来去做别的事。
过了几天,小人鱼跑来找我。
姐姐,那天我们在陆地上看到的人类死了。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偷溜出去玩,看到他的葬礼了。
不过人类真奇怪,死了怎么就变成沙子了呢,而且撒在我爱去玩的海滩上......我以后不想去了,不然万一踩到人类怎么办
我拿出箱底的铜镜,而那篇海滩上已经没有黎时淮躺下的身影。
他死了,骨灰被洒在海滩上。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他原本的结局。
那枚铜镜被我还给老祖宗。
老祖宗年纪大了,跟我说话时眼睛有些迷离。
琉歌,人鱼和人类终究不能在一起,你现在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我望着她苍老的脸庞,不知道她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她自己说。
良久我才起身离开。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陆地。
那五年就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我们回到各自的轨道,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