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安夜雨救孤将
永乐坊的更鼓敲过三响时,沈清梧正对着药炉扇火。铜壶里翻滚着当归、川芎和三七,苦涩的药香混着檐角漏下的雨气,在斗室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她望着窗棂上摇曳的灯影出神,直到阿福急促的脚步声惊破寂静。
姑娘,外头有个重伤的军爷。小厮掀开布帘时,带进一股潮湿的血腥气。沈清梧瞥见他腰间断成两截的青玉带钩——这是禁军副统领以上的制式佩饰,再看担架上那具魁梧身形,鸦青战袍已被血浸成墨色。
当银针挑开左肩伤口的血痂时,针尖竟被某种活物咬住。沈清梧倒抽冷气,烛火映着她骤然苍白的脸:牵机蛊。这产自南诏的毒物只有皇室赏赐才能获得,专供禁军密探使用。药杵砸在石臼里的声音突然停住,碎玉般的声响惊得檐下避雨的白头鹎扑棱棱飞走。
她将药杵重重搁在案几上,指尖抚过伤口边缘细密的齿痕。这种蛊虫会随血液游走,若在寅时三刻前未取出,便会钻入心脉。药柜第三层檀木匣里藏着的《千金方》残卷突然浮现脑海——以紫金疮药封其经脉,佐以冰片阻其行迹...可当年父亲正是因配制此方失败而殒命。
姑娘...昏迷的人忽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骇人。沈清梧低头,正对上他半睁的凤眸。雨声中,她看清了那抹藏在血污下的清冷眉眼,恍若十年前雪夜医馆里那个抱着狼首锦囊的男孩。那时她刚满十二岁,父亲将一包紫金疮药塞给那个裹着北地风霜的少年,说:狼头令旗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
萧砚...莫走...男人呓语着抓住她的衣带,沈清梧浑身一震。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个名字。窗外惊雷炸响,她慌忙扯开他衣襟,锁骨下方果然浮着淡青的狼首刺青——与记忆中雪夜少年完全重合。药杵脱手砸在青砖地上,惊起一缕药粉烟尘。
阿福!去取《千金方》第七卷来,还有冰窖里的雪莲!声音发颤,小厮愣在原地。沈清梧已开始翻找药柜,檀木匣子里的瓷瓶叮当作响。当九转还魂丹碾碎调成药膏时,男人喉间溢出大股黑血。
别怕。她忽然轻声说,指尖沾着血污替他拭去额角冷汗,当年你送我的狼首香囊还在床头呢。话音未落,檐角灯笼忽明忽暗,映出他颈侧一道陈年刀疤——与她记忆中那个雪夜少年肩头的伤疤如出一辙。
五年前的雨夜突然浮现眼前。父亲咳着黑血蜷在榻上,掌心攥着半面染血的狼头令旗:砚儿...定会来寻你...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那时她才知父亲二十年前曾是镇北军随军医正,因私自放走被俘的南诏女巫而遭追杀。
此刻瓷碟摔碎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雀儿,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正大颗大颗砸在药纱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晨光穿透云层时,沈清梧已经换了三次药。榻上人渐渐泛起血色的唇,让她想起昨夜那声呼唤:萧砚...莫走...
忽然瞥见他腰带暗处闪过一道寒光。沈清梧屏息扯开玄铁扣环,露出内里刻着镇北军副令的铜牌。雨声中,铜牌背面一行小字刺痛眼帘:李清梧,字怀玉。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宫中传出的消息——镇北军主帅李怀玉因私通吐蕃被抄斩,其弟李清梧亦在逃亡名单之列。
晨露凝在窗棂上,沈清梧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铜镜倒映着榻上人的睡颜,与记忆中那个雪夜少年逐渐重合。药炉腾起的白雾里,她仿佛看见父亲临终前挣扎着画出的狼头图腾,听见他说:若有一日遇见带狼头刺青的伤者...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得她转身抽出枕下短刀。榻上人喉间溢出低沉的呜咽,浓密睫毛如鸦羽轻颤。沈清梧望着自己染血的十指发怔,十年前那个雪夜里,父亲也是这般握着少年萧砚的手腕,说:狼头令旗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沈清梧已经换了三次药。她将九转还魂丹碾碎调成药膏,忽然想起昨夜那声呼唤。瓷碟摔碎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雀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正大颗大颗砸在药纱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第二章:幽州道外伏兵劫
马蹄踏碎幽州道上的薄霜时,沈清梧嗅到了血腥气。她攥着缰绳望向前方蜿蜒的山道,两侧峭壁如削,几片染血的鸦青战袍残片正挂在枯枝上飘摇。
姑娘别怕。萧砚策马上前,玄铁铠甲映着他冷峻的侧颜。沈清梧望着他肩头新鲜的绷带,想起三日前自己亲手拆下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他左臂仍挂着她绣的杏色护腕,用当年父亲教的鸳鸯结系得牢牢的。
箭雨破空而来的瞬间,沈清梧被萧砚横腰抱下马背。弩箭擦着他后背钉入树干,震落簌簌白雪。影卫。他咬开藏在齿间的短刃,血珠顺着下颌滚落,他们怎会知道我带着解药...
沈清梧贴着冰凉的地面翻滚,袖中银针已扣在指间。二十名黑衣人从崖顶跃下,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冷光。她突然认出刀柄上的蝎子纹——与父亲临终前吐出的那枚蝎尾镖如出一辙。
快走!萧砚挥剑斩断三支弩箭,血色溅在他新愈的伤口上。沈清梧却见他瞳孔骤然收缩,一支淬毒短矢穿透重甲没入肩胛。当第四个影卫的弯刀劈向她咽喉时,她嗅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西域熏香——正是当年毒杀父亲的七日醉。
萧砚坠马时溅起的雪沫迷了沈清梧的眼。她用银针封住最后一名影卫的哑穴,颤抖着手指探向萧砚鼻息。温热的血浸透杏色护腕,她突然想起《千金方》里那句蛊毒入心,百息为限。
敌营火把在十丈外晃动,沈清梧将萧砚拖进冰河。寒冰刺骨的瞬间,她扯开他的铠甲,发现那支蝎尾毒矢竟带着倒钩。当她用银针挑出暗器时,萧砚喉间涌出大股黑血,指尖却死死攥着那截染血护腕。
去...马鞍...他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掌在雪地上画出狼头图腾。沈清梧冲进敌营时,发髻已散,杏色裙裾扫过满地尸首。她在主帐药箱里找到紫金解药,却发现瓶身刻着熟悉的狼头家徽——与沈家医馆传了三代的印记一模一样。
折返时萧砚已气息全无。沈清梧撕开他染血的里衣,露出心口下方那道陈年刀疤。她将解药混着冰水灌入他喉间,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父亲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说:清梧,记住这个为你挡箭的人...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沈清梧已经换了三次药。她望着自己染血的十指发怔,十年前那个雪夜里,父亲也是这般握着少年萧砚的手腕说:狼头令旗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
第三章:错把红颜作故人
幽州军营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清梧望着帐中昏迷的萧砚,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施针时的颤抖。三日前在冰河岸边,她以银针封住他十二处死穴,又用《千金方》残卷记载的回阳九针续命,终在第七个时辰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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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梧...帐帘掀开的瞬间,萧砚忽然动了动手指。沈清梧手中药杵当啷落地,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喉间溢出的呢喃让她浑身血液凝固:莫走...
她慌忙后退半步,却被床沿绊了个趔趄。萧砚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慌乱的侧影。刹那间,他瞳孔剧烈收缩——杏色裙裾,鸦青发髻,连那抹因惊慌而泛起的潮红,都与记忆中的容颜完美重合。
你...萧砚撑起身子,肩胛处的刀伤被绷带勒得渗出血丝。沈清梧正要上前按住他,却被他猝不及防攥住手腕。他掌心滚烫,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五年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帐外传来卫兵的脚步声,沈清梧挣开他的手,转身去取药汤。铜碗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听见自己说:将军认错人了。话音未落,一碗药汤已泼在青砖地上。
萧砚单膝跪在她面前,玄铁护腕硌得膝盖生疼。他颤抖的手抚过她鬓角碎发,突然扯断一截青丝:李清梧,你的及笄礼是在终南山下的竹林办的,那日我送你的狼首香囊...他的声音哽在喉间,指尖停在她锁骨处新结的痂——那是五日前为他挡箭留下的。
沈清梧猛地推开他,发髻散乱如瀑。她抓起银针就要上药,却被萧砚扣住手腕压在榻上。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你总说我的铠甲太重,当年非要在我里衣上绣你的名字...他说着突然扯开衣襟,沈清梧的目光撞上心口下方那行小字——李清梧。
帐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来,沈清梧趁机抽身而出。她望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十指发怔,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涌现。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面狼头令旗,此刻正在萧砚腰间晃荡。而令旗背面刻着的,分明是沈清梧三个字。
姑娘!阿福抱着药箱冲进来时,正撞见萧砚攥着她的手腕质问。沈清梧甩开他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萧砚将铠甲摔在地上,露出内里缝着的杏色肚兜——正是她三年前遗失在永乐坊的绣品。
暮色四合时,沈清梧在军械库发现了真相。她颤抖着手指抚过萧砚的战袍内衬,果然在夹层里摸到一排小字:李清梧。原来当年抄斩镇北军主帅时,真正的李清梧早已香消玉殒,而萧砚却将亡妻的名讳缝进每一件战袍。
你到底是谁萧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清梧握紧手中的银针,想起昨夜他梦呓时说的若能再见你一面,死亦无憾。她转身时带着笑,眼角却沁出泪:我是沈清梧,您的军医。
帐外忽然传来号角声,萧砚踉跄着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指尖扫过她颈侧,那里有一道与李清梧相同的淡青色胎记。沈清梧看见他瞳孔中的光暗了下去,仿佛有人生生掐灭了最后一点希望。
七日后出征前,萧砚将狼首令旗系在沈清梧腰间。他指尖拂过她鬓角新生的白发,轻声说:清梧,这次我定护你周全。沈清梧低头系着战马缰绳,没看见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滴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晶莹的花。
第四章:朱雀门前血色婚
三日后,裴相府的迎亲轿子堵住了永乐坊医馆的门。沈清梧攥着父亲留下的《千金方》,听见轿夫喊话:圣上有旨,沈大小姐即刻入宫为妃。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铜镜倒映着腰间狼首令旗——那是萧砚七日前亲手系上的。
当夜暴雨倾盆,玄武门前火把如龙。萧砚率军归来,玄铁铠甲上还沾着吐蕃人的血。他策马撞开裴府迎亲队伍,剑尖垂地时溅起的水花打湿沈清梧的绣鞋。李清梧。他声音沙哑,三书六礼我都补上。
沈清梧猛地抬头,看见他身后士兵抬着的檀木箱笼。第一口箱子打开是金玉聘礼,第二口是凤冠霞帔,第三口却是染血的战袍。这是镇北军主帅的印绶。萧砚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泥水里,求皇上赐婚。
宫门突然洞开,宦官捧着圣旨尖声道:裴相之子尚在候旨,怎敢...话音未落,萧砚的剑已架在他喉间。告诉裴老贼,他冷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下方那行小字,他儿子要娶的,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朱雀门外杀声震天。沈清梧被萧砚护在怀里,听见羽箭破空而来。他忽然松开手,任由她跌坐在染血的青砖地上。清梧,他摘下染血的铠甲披在她身上,等我回来。转身时,三支羽箭已没入他后背。
沈清梧看着他单膝跪地仍挥剑斩敌,看着玄铁护腕被砍成碎片,看着那截杏色护腕飘落在自己脚下。当最后一支箭穿透他的左肩时,她终于冲破士兵阻拦,扑进他怀里。
不许哭。萧砚用染血的手替她拭去泪痕,喉间涌出大股黑血。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个红绸包裹,里面是盖着镇北军印的婚书。沈清梧看着他在自己颈侧系上狼首令旗,听见他说:当年你说...要绣鸳鸯结...
暮色四合时,沈清梧抱着萧砚的尸身坐在朱雀门前。她将婚书按在他心口,任由鲜血浸透红绸。当守城将军的马队赶到时,只见女子发间簪着半截断箭,手中银针封住将军十二处死穴。
五日前夜,萧砚曾带她登上幽州城楼。月光下,他指着北方说:当年李清梧就是在这里为我挡下毒箭。此刻沈清梧望着他后背的三支羽箭,忽然明白他为何要在战袍内层绣上她的名字。
暴雨冲刷着朱雀门前的血迹,沈清梧将脸埋进萧砚染血的铠甲。她想起昨夜他轻抚自己颈侧胎记时说:清梧,这次我定护你周全。如今胎记上沾满他的血,混着雨水在青砖地上开出一朵晶莹的花。
第五章:雁门关外将军冢
昆仑山的雪埋至膝盖时,沈清梧终于找到了冰窟。她将萧砚的尸身裹在狼皮大氅里,指尖抚过他凝固的眉眼——那三支羽箭仍插在原处,箭尾红绸与染血的铠甲缠作一团。
当年你说要带我来昆仑山寻药。她呵出的白气凝在睫毛上,颤抖的手指翻开《千金方》残卷。羊皮纸上歪斜的字迹突然模糊,五日前朱雀门前,萧砚将半截断箭簪在她发间时说过:若我死了,就把你我合葬在雁门关外。
冰镐凿开冻土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雪狐。沈清梧望着自己冻成青紫的双手,想起昨夜在终南山脚遇见的老医者。那人指着她腰间的狼首令旗说:《千金方》第七卷记载,若以'回阳九针'配合昆仑雪莲,可续断魂......但需施术者以命相抵。
第一针扎入百会穴时,血珠在寒风中凝成冰晶。沈清梧咬着银针数数,数到第十三针时终于看见萧砚的睫毛颤动。她慌忙去取雪莲,却发现左手三根手指已冻成黑色——这正是当年父亲配制九转还魂丹时落下的病根。
你总说我绣的鸳鸯结系得太紧。沈清梧将最后一株雪莲碾碎,混着自己的血涂在他唇上。十年前那个雪夜,萧砚带着狼首锦囊闯进医馆,父亲也是这般以命换命。此刻她望着自己从心口渗出的血,忽然明白为何当年父亲临终前要画狼头图腾。
当冰窟开始崩塌时,沈清梧正用银针挑开萧砚肩胛处的旧痂。她听见雪层断裂的脆响,却见他喉头涌出黑血。原来当年李清梧也是这样...她突然想起五日前萧砚在战袍内层绣她名字时,锁骨下方那道陈年刀疤的形状,竟与自己颈侧胎记完全重合。
昆仑山巅狂风怒号,沈清梧将脸贴在他冰冷的唇边。最后一针命门穴刺下时,她听见自己说:若能再见你一面,死亦无憾。话音未落,整座冰窟轰然坍塌,埋住了那具逐渐回暖的身躯。
三日后,雁门关外的将军冢前多了块无字碑。守墓人说,有人看见个白衣女子抱着狼首令旗跪在坟前七日,直到某天清晨,坟头新绽的桃花沾着露水,像极了当年镇北军主帅成亲时,新娘鬓角簪着的那枝。
第六章:昆仑山上寻仙踪
冰层碎裂时的寒光刺痛萧砚的眼。他撑起身子,发现三支羽箭竟已化作齑粉。左手无意识抚上锁骨下方那道陈年刀疤,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雪夜——父亲将狼首令旗塞进他怀里时,刀锋划过的正是此处。
沈姑娘!萧砚踉跄着扑向冰窟深处,玄铁铠甲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看见一抹白影蜷缩在冰柱旁,狼首令旗盖在她身上,发间簪着半截断箭。当他颤抖着手指探向她鼻息时,冰窟深处传来苍老的声音:施术者以命相抵,受术者魂归九泉。
那夜在雁门关外,沈清梧曾指着《千金方》第七卷说:若能再见你一面,死亦无憾。此刻萧砚望着自己掌心浮现的狼头图腾,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临终前攥着半面染血的狼首令旗,说:砚儿...定会来寻你...而眼前女子颈侧的胎记,竟与记忆中李清梧的一模一样。
守墓人说第七日清晨,将军冢前的桃花沾着露水。萧砚抱着沈清梧的尸身翻过雪山,羊皮卷从她袖中滑落。残破的《千金方》第七卷里夹着片枯萎的桃花瓣,背面是她清秀的字迹:若有一日遇见带狼头刺青的伤者...
昆仑山顶的狂风卷起银装,萧砚在冰窟深处发现半截断剑。剑柄上的蝎子纹让他瞳孔骤缩——与当年毒杀李清梧的七日醉如出一辙。当他翻开《千金方》残卷时,一片雪莲飘落在沈清梧苍白的唇边,映得她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鲜亮。
当年她说要绣鸳鸯结。萧砚将沈清梧裹进狼皮大氅,指尖抚过她冻成青紫的双手。五日前朱雀门前,他记得自己喉间涌出黑血时,沈清梧也是这般握着他的手说:狼头令旗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
下山途中,萧砚在终南山脚遇见白须老者。那人指着沈清梧颈侧胎记说:此乃'双生蛊'印记,若找到南诏圣女...话音未落,萧砚已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下方那行小字。老者突然跪倒在地:老朽见过镇北军少主。
三日后,萧砚在幽州城外挖开李清梧的衣冠冢。棺中空无一物,唯有半面染血的狼首令旗。他想起七日前沈清梧系上这枚令旗时说过:若我死了,就把你我合葬在雁门关外。如今他抚摸着令旗背面新刻的三个字——沈清梧。
暮春时节,萧砚抱着沈清梧的尸身踏上江南渡船。他望着岸边新绽的桃花,忽然听见怀中人喉间溢出轻叹。指尖触到她腕间微弱的脉搏时,乌篷船剧烈晃动,惊起一滩白鹭。
第七章:江南烟雨重逢时
乌篷船摇晃着泊在桃花渡口时,沈清梧的睫毛终于颤动。萧砚握着她冰凉的手,看见第一滴春雨落在她苍白的唇边。那滴雨珠滚入他心口,惊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十二岁那年的长安永乐坊,父亲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说:清梧,记住这个为你挡箭的人...
姑娘醒醒。萧砚将沈清梧抱进临水的医庐,窗外细雨织成烟幕。他扯开自己染血的铠甲,露出心口下方那行小字,突然想起七日前在冰窟深处听见的声音:施术者以命相抵,受术者魂归九泉。
沈清梧喉间溢出轻哼,指尖无意识抚过他锁骨处的旧疤。萧砚浑身一震,这正是当年李清梧的习惯动作。他慌忙后退半步,却见她猛然睁开眼睛,银针已扣在指间:影卫...话音未落,咳出的血染红了杏色衣襟。
你记得多少萧砚攥住她颤抖的手,看着她望着自己掌心浮现的狼头图腾发怔。沈清梧忽然扯开他衣襟,发现心口下方那行小字竟与自己颈侧胎记重合。窗外惊雷炸响,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临终前画出的狼头图腾,还有腰间狼首令旗背面刻着的三个字——沈清梧。
医庐药柜第三层藏着个檀木匣子,沈清梧摸索着打开时,萧砚瞳孔骤缩。那里面躺着半面狼首令旗,背面刻着李清梧,与他身上佩戴的另一半严丝合缝。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突然涌现——父亲将狼首锦囊塞进他怀里时,刀锋划过的正是心口下方。
若有一日遇见带狼头刺青的伤者...沈清梧喃喃着抽出《千金方》残卷,发现夹页里飘落一片枯萎的桃花瓣。背面是她清秀的字迹:当年你说要绣鸳鸯结。萧砚突然抓住她手腕,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腹部一道陈年刀疤——与她颈侧胎记的形状完全相同。
暮色四合时,沈清梧开始施针。萧砚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挑开自己百会穴,突然想起七日前在雁门关外,她也是这般握着银针说:若能再见你一面,死亦无憾。此刻她鬓角簪着的半截断箭突然松脱,坠地时溅起的水花惊醒了沉睡的回忆。
原来当年...萧砚喉间涌出黑血,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临终前攥着半面染血的狼首令旗,说:砚儿...定会来寻你...而眼前女子颈侧的胎记,竟与记忆中李清梧的双生蛊印记一模一样。
窗外桃花纷飞,沈清梧突然栽倒在药炉旁。萧砚抱住她时,看见自己掌心沾满她的血——那都是七日前在昆仑山上,她用回阳九针续命时透支的生命。别怕,他轻声说,如同当年雪夜医馆里那个少年,这次我定护你周全。
第八章:桃花渡口扁舟客
江南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清梧已被药杵声唤醒。她撑起身子,发现枕边多了件鸦青战袍,衣襟上绣着崭新的鸳鸯结——正是当年她遗落在幽州军营的绣样。推开门,看见萧砚单膝跪在溪边捣药,玄铁护腕硌得膝盖生疼。
你总说我绣的鸳鸯结系得太紧。萧砚抬头时,晨光正掠过他新愈的伤疤。沈清梧望着他锁骨处那道陈年刀疤,忽然想起五日前在医庐里,自己掌心浮现的狼头图腾与他心口下方的小字重合的瞬间。
溪水漫过药杵时,萧砚突然开口:父亲临终前攥着半面染血的狼首令旗,说'砚儿...定会来寻你'。他扯开衣襟,露出腹部与沈清梧胎记形状相同的陈年刀疤,原来当年李清梧不是为我挡箭,而是...话音未落,沈清梧已扑进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混着药香的北地风霜。
当他们在沈家旧宅找到檀木匣子时,夕阳正透过雕花窗棂。匣中躺着两枚狼首锦囊,一枚绣着李字,另一枚褪色的沈字依稀可辨。沈清梧想起十二岁那年的永乐坊,父亲将紫金疮药塞给那个雪夜少年时说过:狼头令旗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
其实当年在冰窟深处...萧砚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老医者说'双生蛊'需以命续命。他指尖抚过她颈侧胎记,我本该在昆仑山上...话音未落,沈清梧已将脸埋进他胸前的鸳鸯结——正是自己五年前在幽州军营偷偷绣上的。
暮春时节,桃花渡口的医庐挂起杏色旗幡。沈清梧抱着双胞胎女儿研习《千金方》时,萧砚正带着儿子在后院练剑。小女儿突然指着溪边喊爹爹,萧砚转身时,看见沈清梧鬓角簪着当年的半截断箭,箭尾红绸随风飘摇。
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终于完整。萧砚想起自己坠马时攥着的杏色护腕,想起朱雀门前穿透后背的三支羽箭,想起昆仑山上沈清梧用银针封住他十二处死穴时的泪。此刻他握着女儿的小手教认草药,恍惚看见沈清梧在药炉旁挑开他伤口的血痂。
原来当年你说要绣鸳鸯结,是...沈清梧将脸贴在他新愈的伤疤上,听见他说:若能再见你一面,死亦无憾。窗外桃花纷飞,小儿子突然举着半面狼首令旗跑进来,背面刻着的三个字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沈清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