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一任苗疆圣女的女儿,蛊虫觉醒仪式失败后。
族人却把我推上圣女之座,逼我用自己的精血喂养蛊池之神。
血月之夜,我被绑在祭坛上,看着那冰冷的刀刃划破手腕,鲜血滴入蛊池,族人眼中满是狂热,看着我被蛊池之神慢慢吞噬。
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黑影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是我的。
那一刻,我只想知道我是谁与它有什么样的联系。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蛊虫觉醒仪式前的一天。
1
我跪在祭坛中央,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膛。
族人的眼神如利刃般锋利,无情地剖析着我。
他们的低语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审视、讥讽,或是冷漠的等待。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今天,我一定能觉醒本命蛊。
祭坛上,千年蛊鼎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蛊池里的水,黑得像夜。
祭坛四周,十二名族老围坐成阵,枯瘦的手指结出古老的蛊印。
他们的吟诵声低沉晦涩,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咒言,每一声都让蛊鼎的黑水翻涌得更剧烈。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年轻的族人手持骨铃,在祭坛边缘踏着诡谲的舞步。
铃声尖锐,如催命的咒,逼迫池中蛊虫苏醒。
咚!族长高举青铜权杖,重重砸向地面。
开鼎!蛊鼎的符文骤然亮起,黑水沸腾如滚油,无数蛊虫在池中翻涌游弋,闪烁着幽绿、猩红与暗金的微光,等待着择主时刻。
第十次尝试了……我喃喃低语,双手死死攥住衣角,若再失败,我将永远失去竞选圣女的资格。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有人嗤笑:一个连本命蛊都唤不醒的人,也想当圣女
看啊,连最低等的‘腐尸虫’都不愿认她为主。
沈修轻笑着,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觉醒本命蛊。
其他人的觉醒仪式正在继续。在我左侧,三长老的孙女阿萝正闭目凝神。
突然,她手腕上的银铃无风自动,池中一道碧光窜出,化作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蛇盘绕在她颈间。
是‘碧灵蛇’!有人惊呼,这可是能解百毒的珍品!
右侧传来一声闷哼。
大长老的儿子阿岩单膝跪地,手臂青筋暴起,一只通体漆黑的蝎子正从他掌心钻出,尾钩闪烁着寒芒。
黑煞蝎……不愧是大长老血脉!更远处,一个瘦小的少年突然惨叫倒地,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凸起。
大长老迅速结印,一道金光打入他体内,最终只有三只灰扑扑的甲虫从他耳中爬出。
唉,只是最普通的‘铁甲虫’……众人摇头散去。
而我面前,蛊池依旧死寂。我闭上眼,强迫自己沉入冥想。
血脉在跳动,意识在黑暗中延伸,试图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可回应我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
直到……咔嚓!一道刺耳的碎裂声撕裂了整个祭坛的喧嚣。
我惊恐地睁眼,看到蛊鼎表面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如毒蛇般急速蔓延。
不好!族长脸色骤变,手中权杖重重顿地,蛊鼎要破了!蛊池彻底沸腾,黑水如活物般翻涌而起,数不清的蛊虫疯狂逃窜。
有人被溅到的黑水腐蚀了衣袍,发出凄厉的哀嚎。
沈修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
为什么没有蛊虫选择我
果然是个废物。沈修的嗤笑从人群中传来,毒蛇般钻入耳膜。
既然蛊虫不选我,那我就逼它们选!
我猛地划破手掌,血珠坠入蛊池。
嗡……池水骤然震动,仿佛深渊中睁开了眼。
我的血液在水中扭曲、扩散,化作猩红的丝线向池底缠绕而去。
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突然,黑水分裂,一只苍白如骨的幼虫浮出水面。
它细如发丝,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噬心蛊……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四周死寂,祭坛周围的火把轰地燃起青焰,映照着一张张惨白而恐惧的脸。
孽障!族长厉喝,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百年前就该灭绝的禁忌之蛊!
话音未落,那只幼虫突然弓起身子,闪电般钻入我的手腕!
剧痛如烈火般席卷全身,我低头看到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纹……那是《蛊修手札》里记载的噬心认主,百年来无人能承受的至高蛊契。
不……不可能!三长老踉跄后退,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眼中满是惊惧,它竟选择了她!
噬心蛊在我经脉中游走,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扯、重塑,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银针在骨髓里游动。
可奇异的是,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我的意识却愈发清晰……我能听见蛊虫的低语,能感知到族人们剧烈的心跳,甚至能察觉到……远处那道若有若无的、带着玩味笑意的注视。
我缓缓抬头,视线扫过族人惨白的脸、族长颤抖的手指,以及他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与贪婪。
呵……我低笑一声,嗓音因蛊虫的侵蚀而沙哑,原来,你们怕的不是噬心蛊,而是……我抬起手,掌心金纹流转,蛊力如潮水般翻涌。
怕它选中的,是我。
远处,沈修倚靠在阴影里,唇角微扬,眼底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期待。
终于……
他轻声呢喃,声音如毒蛇般钻入我的耳中,思莹,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2
祭坛的火把渐次熄灭,我被押回圣女居所。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极了蛊鼎裂开的纹路。
族人对我的态度充满诡异的矛盾……他们厌恶我这个无蛊之人,却又不得不跪拜我这个新晋圣女。
就像毒蛇被迫向没有獠牙的猎物俯首,而我必须弄清因何成为圣女以及噬心蛊认主。
我推开房门,侍女们已经在等候。
圣女,该更衣了。
侍女捧着那件绣满金蚕纹的袍子,眼神却往我袖口瞟,她们在找噬心蛊的痕迹。
我任由她们摆弄,袍子一上身,就像被无数虫子爬满脊背。
自从觉醒仪式上蛊虫集体逃离,而我与本该灭绝的噬心蛊结契后,族老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具会走路的棺材。
大长老说,今夜您需静心祈福……侍女低头为我系腰带,指尖微颤,银链从她袖口滑出半寸。
锁蛊链。我盯着那截寒光,指甲无声掐进掌心,面上却仍挂着圣女该有的温婉笑意。
祈福我轻抚腰间玉坠,指尖不着痕迹地掠过她腕间银链,自然是要好好‘静心’的。侍女不敢抬头,匆匆退下。怕我身上的‘噬心蛊’半夜吃人吧
我冷笑着,心中暗自思忖。
子时三刻,更漏滴尽最后一滴。
蛊虫蛰伏,万籁俱寂。
我吹熄寝殿最后一盏灯,纱帐垂落,侍女们的影子仍恭敬地映在门外。
可她们不知道,纱帐后只剩一件空袍。
我从床底暗格抽出早已备好的夜行衣,那是用蛊虫厌弃的厌蠹丝织就,能避开守夜蛊的探查。
噬心蛊在我血脉中躁动,我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窗棂的雕花上。
开。雕花中的蛊纹苏醒,窗缝无声扩大。夜风灌入的刹那,我纵身跃出,如一片落叶坠向殿外的古榕。
树影婆娑间,守夜人的灯笼在远处摇晃,我贴着树干滑下,袖中金纹闪烁噬心蛊正贪婪地吞噬着我刻意释放的痛感,以此掩盖我的气息。穿过三道回廊时,我故意踩碎了瓦当边缘的蛊铃。
咔。极轻的一声脆响,暗处立刻传来沙沙的蠕动声是巡夜的听风蛊。
我屏息不动,直到它们确认无事,缓缓退入阴影。还有最后一道关卡。
典籍库的石兽蹲踞在月下,獠牙上凝着夜露。
我割破指尖,将血珠精准滴入它空洞的眼眶。
以血为契……石兽的瞳孔泛起红光,喉间发出低沉的嗡鸣。
地面微微震动,一道暗门在它爪下无声开启,腐臭味扑面而来。
典籍库的禁制是活的,墙上的守经蛊会啃食非百里族人的骨头,地面暗纹里爬满噬影虫,踩错一步,影子就会被吃掉。
我踮脚绕过第七排书架时,突然僵住。
青砖上留着半枚带泥的脚印,水渍未干。
哗啦顶层竹简毫无征兆地砸落!我旋身后仰,竹简擦过鼻尖砸在地上,啪地炸开一团绿雾,是腐心蛊的卵!有人想杀我。
我猛踹书架借力跃起,袖中甩出三根淬毒银针钉向房梁。
叮!针被弹飞的瞬间,梁上黑影鬼魅般扑下。
擅闯者死!刀光劈面而来,我侧头闪避,耳畔一凉,发丝断了。
是沈修的影卫!他们居然连典籍库都控制了
我翻身滚进死角,抓起一本古籍砸向油灯。轰!火浪吞没了半边书架,黑影被迫后退。
趁乱,我扯下书架最底层一本裹满蛛网的《蛊源录》。
泛黄的扉页上,画着噬心蛊的图谱。
但真正让我血液冻结的,是夹层里掉出的残页族长历三十七年,以血饲蛊池神,共生者玉娘……后面的字被血污盖住了。
我颤抖着翻到最后,却发现最后一页被撕了,只留下几点褐色的血迹,拼成一个名字:百里玉娘。
沈修的母亲,100年前突然暴毙的圣女。
果然在查这个。
阴冷吐息突然贴上后颈,沈修的金线不知何时已缠住我三缕头发,我猛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那只刚刚翻过《蛊源录》的手。
圣女深夜造访典籍库,是想学些新蛊术
他轻笑,指腹摩挲着我腕间未愈的取血伤口。
还是说……在查不该查的东西
我挣不开他的钳制,索性抬头直视他阴影里的眼睛:比如‘百里玉娘’
比如族长用活人血饲的‘蛊神’
小莹儿想知道为什么没觉醒本命蛊却被选为圣女还是噬心蛊为什么认你为主
他轻笑一声,金线猛地收紧,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给‘它’准备的祭品啊。
我咬牙质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沈修只是微微一笑,眼神却深邃得像无尽的深渊,仿佛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他的金线已经缠上我的脖颈。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典籍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巡夜的族人!沈修眼神一凛,金线瞬间收回袖中。
三日后蛊池见——看看是你先解开秘密,还是我先得到容器。
他留下这句低语便消失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指尖触碰到的《蛊源录》残页上,百里玉娘四个血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最诡异的是,我腕间的噬心蛊印记正在变色。
原本鲜红的纹路渐渐泛金,形成与沈修背后六臂蛊婆一模一样的纹样。
月光透过窗棂,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突然自己动了动,伸出不属于我的第六根手指,指向祠堂方向。
祠堂的鼓声恰在此时响起,伴随着全寨此起彼伏的银铃声。
但这次,我分明听见铃声里夹杂着另一个声音:容器……觉醒……
3
三日后辰时,我被迫站在蛊池边缘,黑袍被腥风掀起一角。
池水黑如浓墨,倒映着我苍白的脸,那张被选为圣女却未觉醒本命蛊的脸。
昨夜梦中那只透明蛊虫的警告仍在脑海中闪烁。
它说:别让噬心蛊碰到你的心头血。
而此刻,《蛊源录》残页上百里玉娘的名字与眼前蛊池的倒影竟渐渐重叠。
我下意识摸了摸袖中那枚冰凉的玉坠,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护身符。
没人知道,玉坠里沉睡着一只透明的蛊。
圣女可是在害怕沈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戏谑。
四名黑袍祭司突然从阴影中现身,铁钳般的手扣住我的肩膀。
我挣扎着,却被强行按跪在蛊池边缘。
沈修指尖把玩着银刀,刀面反射的光刺痛我的眼睛。
放心今日不是取血,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语,呼吸喷在我颈侧,而是……献祭。
银刀划过我的手腕,鲜血如断线珍珠坠入池中。
第一滴血接触水面的瞬间,袖中玉坠突然发烫。
我听见咔的一声轻响,是玉坠裂开了一道细缝。
蛊池的黑水突然剧烈翻涌,水面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裂开。
哗啦一只苍白的手破水而出。
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沉溺多年的尸骸。
它在空中扭曲、伸展,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最终定格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我的心跳骤然停滞。那张脸……虽然被黑水腐蚀得面目全非,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左眼角那颗泪痣。
百里……玉娘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一百年前突然暴毙的圣女,也是沈修的母亲。
这就是……你们供奉的蛊神我艰难地抬头。
沈修没有回答,他割开我的另一只手腕。
更多鲜血流入池中,水面剧烈震荡,一张更为清晰的面容浮出水面——是母亲!阿娘我的声音颤抖。袖中的玉坠突然炸裂,透明蛊虫顺着我的血脉钻入体内。
剧痛中,我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别信幻象,它在读取你的记忆。
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我清醒。
水中的母亲面容扭曲,突然化作万千金蚕蛊朝我扑来!
啊!剧痛从腹部炸开,我低头看见母亲的手穿透我的身体,那只手已经变成缠绕着傀儡蛊的森森白骨。
我的鲜血顺着祭坛纹路逆流回蛊池,每一滴都被它贪婪地吞噬。
蛊池突然剧烈翻涌,黑水像活物般攀上我的脚踝。
第一只蛊虫咬住了我的指尖。尖锐的刺痛从指腹炸开,像被烧红的针贯穿。
那只蛊虫只有米粒大小,却长着锯齿般的口器,狠狠撕下一小块皮肉,贪婪地吞咽。
血珠还未滴落,第二只、第三只……已经沿着我的手臂爬了上来。
它们在啃食我。
皮肤下鼓起无数细小的凸起,像有无数蛆虫在血肉里钻行。
我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因为更剧烈的痛楚正从体内爆发。
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血管。
细如发丝的银线蛊顺着伤口游入,在血液里穿梭,每移动一寸,都像刀片刮过骨髓。
我的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只剩下蛊虫啃噬的沙沙声,和沈修低低的笑。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他在说谎。剧痛骤然加剧一只金蚕蛊咬穿了我的腹部,钻入内脏。
它在里面产卵,我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卵在血肉里蠕动、孵化,新生的幼虫开始啃食我的肠子。
我想尖叫,可喉咙里爬满了蛊虫。它们从我的口腔钻入,顺着气管向下,密密麻麻地填满我的肺。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捧刀片。
而最可怕的,是那只噬心蛊。
它终于苏醒了。从我的心脏里破体而出,细长的尾针还扎在心室里,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更多的血,供它吸食。
你看,多美啊。沈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溃烂、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虫群。蛊池在吞噬我。
沈修站在池边,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期待。
你以为噬心蛊为什么选中你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从你出生起……就是为今夜准备的容器。
蛊池底部传来闷响,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上浮。
那是由无数蛊虫组成的躯体,面容酷似母亲,却布满诡异符文。
容器……终于成熟了……黑影发出沙哑的低语。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手指按在眉心,画出《蛊源录》上的禁术符文。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血祭重生术!
以我之血,祭我之魂……我念出咒文,每一字都让蛊池沸腾得更剧烈,噬心为引,涅槃重生!
终于……他站在祭坛边缘,指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十年布局,就为了这一刻。
少女的血咒与古籍记载分毫不差,噬心蛊的金纹正沿着她脖颈向脸颊蔓延——像极了当年壁画上记载的神降之相。
再痛苦些吧……狂风骤起,吹散他假面般的温和笑意,露出眼底癫狂的渴望。
快了……再坚持一下,你的痛苦,就是它最美的祭品。
蛊池沸腾,血雾弥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而就在最后一刻……黑影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是我的。
4
竹窗透进的晨光刺痛双眼时,我猛地惊醒,唇齿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这不是梦——我重生了,回到了成为圣女的第二天。
指尖触及眉心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沿着神经直窜后脑,像是有人用银针在颅骨内搅动。
怎么回事昨夜明明一切如常
铜镜中,那道淡金色蛊纹比昨日更深了几分,纹路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
我指尖微颤,心头骤然绷紧——圣女的天心蛊纹本该如朱砂痣般稳定,怎会无故变化
难道是蛊力反噬不,我近日并未强行催动高阶蛊术……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我尝试运转体内蛊力,却感到一阵滞涩,仿佛河道被淤泥堵塞,原本流畅的蛊力此刻寸寸受阻。
蛊力被封了我死死盯着铜镜中那道泛着血光的蛊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这不是普通的反噬,而是有人在我体内种下了禁制——活枷锁,一种能将蛊师力量彻底禁锢的阴毒秘术。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慌。冷静,楚明微,你必须冷静。
前世成为圣女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沈修操控的日子,那些被迫执行的残忍仪式...难道这一世又要重蹈覆辙
不,绝不可能。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清醒了几分。
既然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就一定有破解之法。
我踉跄着走向药柜,取出珍藏的探脉蛊。
这碧玉般的小虫向来与我心意相通,可此刻它却蜷缩成一团,甲壳缝隙渗出淡金色液体——它在畏惧我体内被污染的蛊力。
连你也...我喉咙发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作为圣女,蛊力就是我的第二条生命,如今却被人生生掐断。
我强忍泪水,将探脉蛊放回玉盒,转而取出配置显形汤的材料。
既然探脉蛊无用,那就用最古老的方法。
我点燃烛火,将各种药材依次投入白玉蛊盅。药液沸腾时,盅壁浮现蛛网般的血色纹路,最终汇聚成三个刺目的小字:沈修。
果然是他!我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凳。
大祭司沈修,那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的男人,前世就是他一步步将我变成傀儡。
可为什么这一世他下手这么早难道他也...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急忙摇头驱散。
不可能,重生之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强迫自己思考对策。
沈修的活枷锁禁制非同小可,普通破解之法根本无效。除非...
我的目光落在母亲留下的白玉蛊盅上。
这是我十岁生辰临送我的礼物,嘱咐我务必妥善保管。
难道母亲早有预料我颤抖着捧起蛊盅,仔细检查每一寸表面。
然而蛊盅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符文或机关痕迹。
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我几乎要绝望地松手——就在这时,一阵剧痛从丹田窜上,禁制再次发作。
我痛得眼前发黑,手上一松。
啪!蛊盅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呆滞地望着满地碎片,心脏几乎停跳。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念想...我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及碎片的瞬间僵住了。
只见碎片之间,两滴晶莹的液体正缓缓流动,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那液体仿佛有生命般,沿着瓷片边缘滑动,散发出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纯净蛊力。
百年蛊髓!我几乎窒息。
传说中能暂时蒙蔽禁制的圣物,蛊池深处才会凝结的精华,怎会藏在母亲的蛊盅里
难道她早就预见我会遭遇此劫
没有时间思考。我毫不犹豫地舔舐入口,顿时五脏六腑如被万蚁啃噬。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但渐渐地,滞涩的蛊力开始流动,虽然缓慢,却比之前完全被封死要好得多。
还不够...我咬着牙撑起身子,蛊髓只能暂时压制禁制,若要彻底解除,必须找到根源。
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我低头看去,发现之前沾染的蛊髓竟在皮肤上流动,渐渐凝聚成一个箭头形状,直指后山方向。
后山禁地我心头一紧。
那里是历代圣女闭关修炼之处,也是蛊池所在,寻常弟子不得靠近。
箭头闪烁几下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痕迹。
截断位置
5
当日光完全消失时,我赤足踏上了通往蛊池禁地的石阶。
月光如水,将石阶映照得如同白骨铺就的道路。
每走一步,足底的血符就灼烧一分,在石阶上留下焦黑的脚印。
我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一步步向蛊池禁地深处走去。
我知道,那里藏着解开禁制的关键。
然而,就在我即将踏入禁地核心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思莹,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呢
沈修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警告。
沈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真的想知道吗有些事情,知道了只会让你更痛苦。少废话!我怒喝一声,试图用蛊力将他逼退,但体内的蛊力依然滞涩难行,根本无法凝聚成有效的攻击。
沈修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
不过,你以为你能轻易解开禁制吗
那是我精心布置的,你永远也别想摆脱。
他话音未落,手中突然亮起一道银光,一把锋利的银刀划破夜空,直奔我而来。
我下意识地闪避,但还是被刀锋划破了衣袖,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找到破解禁制的方法
沈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只要你还活着,这禁制就会永远束缚你。
我忍着剧痛,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向蛊池。
鲜血一接触到池水,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池水翻滚,仿佛有无数蛊虫在其中挣扎。
我感到体内的蛊力开始微微波动,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哗啦——随着一声巨响,水晶棺椁破水而出声响震彻整个蛊池,水珠从棺椁表面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血色。
棺中静静躺着一名女子,银发如雪,面容安详如生……那是百里玉娘。
就在这一瞬,百里玉娘心口处那只半透明的噬心蛊突然舒展身躯,与我体内的本命蛊共鸣,两股力量在经脉中冲撞,如同两把利刃在体内厮杀。
我跪倒在地,干呕出声,却只吐出几只带着蛊虫碎片的黑血。
百里玉娘的手指突然抬起,冰凉的指骨点在我的眉心。
忍着点,小辈。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噬心认主,从来都不容易。
海量秘术如决堤洪水冲入我的意识,我咬破嘴唇才忍住没惨叫出声。
那是百里氏千年积累的蛊术精华,每一道秘术都像烧红的铁烙直接刻在灵魂上。
禁制有三层。百里玉娘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绝,第一层,破!
咔嚓——
体内最外层的禁制应声碎裂,被压制的蛊力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奔腾。
我蜷缩在地上抽搐,感觉每一寸皮肤下都有虫蚁啃噬。
噬心蛊虫在我的心脏处兴奋地翻滚,将这股力量源源不断地吞食。
百里玉娘心口那只半透明的噬心蛊突然振翅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轨迹,径直没入我的胸膛。
第二层需要百里血脉共鸣。
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用我的血...和你的泪...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已湿透。
抬手接住一滴泪水,混合着从水晶棺椁缝隙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在掌心画出一道古老的破禁符。
轰——
金色牢笼的虚影在我周身显现,随即分崩离析。
蛊池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血色水幕将我们笼罩。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百里玉娘的身影渐渐从棺椁中浮起,银发无风自动。
第三层禁制...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解不开...但可以代替你...
什么意思我惊恐地伸手,却穿过了她逐渐虚化的手臂。
百里玉娘露出百年来第一个微笑:沈修当年用锁灵蛊封住我的噬心蛊,却不知这对噬心蛊而言...是最完美的培养皿。
她的身体突然绽放出刺目的光芒,两只噬心蛊在我心脏处疯狂纠缠融合。
剧痛让我视线模糊,只听到百里玉娘最后的声音:
记住...噬心蛊不是枷锁...是钥匙...
刺眼的白光中,我看到百里玉娘的身影如烟尘般散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我的身体。
她存在过的最后证据,只有我心脏处那只新生蛊虫背上的一道银色纹路——与百里玉娘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玉娘前辈!我徒劳地抓向空中飘散的光点,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池水。
新生蛊虫在我的血脉中欢快地游走,所到之处,沈修留下的禁制痕迹如春雪消融。
这是噬心蛊的终极形态——蛊虫之神,以两位宿主的血肉与百年禁锢为代价诞生的存在。
我跪在渐渐平静的蛊池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胸腔里撕心裂肺的空洞。
水面倒映着我的眼睛——左眼已经变成了和百里玉娘一样的银灰色。
感人至深的重逢,不是吗
沈修的声音像毒蛇爬上脊背。
我缓缓转身,看到他站在三丈外的石台上,银刀映着血月寒光。
更可怕的是缠绕在他左臂上的东西——一条通体漆黑的锁链,由无数蠕动的锁灵蛊组成。
百里玉娘到死都没明白,沈修轻抚臂上的蛊链,我当年给她下锁灵蛊,就是为了今天。
锁灵蛊群突然暴起,在空中凝成一张巨网朝我罩来。
噬心蛊出现在我掌心微微颤动,仿佛能感知我的危机。
我闭上眼睛,将仅剩的灵力注入其中。
噬心,助我!
刹那间,一股炽热从掌心爆发,噬心蛊化作一团血雾腾空而起。
那血雾如有生命般在我周身旋转,所过之处,锁灵蛊纷纷退避,有几只躲闪不及的被血雾沾染,立刻化为灰烬!
噬心,开路!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血雾上。
噬心蛊得到精血滋养,血雾骤然扩张,在我前方撕开一条通道。
我纵身一跃,同时右手甩出三枚淬毒银针,直取沈修咽喉。
沈修仓促闪避,锁灵蛊阵出现一丝紊乱。
我抓住机会冲出蛊池,但刚跑出几步就感到一阵剧痛——三只锁灵蛊不知何时已咬住我的左肩,毒素迅速蔓延,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
我踉跄着单膝跪地,右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左肩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锁灵蛊的毒素如同活物般在血管中游走,我能感觉到它们正沿着我的经脉向心脏爬行。
小莹儿,何必如此拼命沈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你明知道逃不掉的。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见沈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那三枚银针被他捏在指尖把玩。
月光下,他俊美的面容带着令人胆寒的微笑。
沈修...我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修轻笑一声,随手将银针丢在地上,缓步向我走来。
他的靴子踩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神经上。
我要什么他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小莹儿,你还没明白吗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命。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我厌恶地偏头避开,却因这个动作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要的是它。沈修的手指转而指向我的心口,你体内新融合的噬心蛊。
我瞳孔猛地收缩。噬心蛊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在我体内不安地躁动起来,一股灼热感从心脏向四肢扩散。
与百里前辈的遇见是你设计的我声音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毒素的侵蚀。
沈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与我平视:你知道吗普通的噬心蛊虽然霸道,但终究只是凡品。
而你体内的那只...它已经超越了蛊的界限,拥有了进化的可能。
他说着伸手按在我的心口,我能感觉到噬心蛊在他触碰的瞬间变得异常活跃,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
把它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修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像是情人的低语,甚至可以帮你解除锁灵蛊毒。
我冷笑一声:然后让我变成废人噬心蛊已与我血脉相连,强行剥离我必死无疑!
沈修的表情一滞,随即又恢复笑容:聪明。但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他打了个响指,我左肩的伤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三只锁灵蛊在皮下蠕动,毒素加速蔓延,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噬心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血雾从我全身毛孔渗出,瞬间将锁灵蛊逼出体外。
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感觉身体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边是锁灵蛊的寒毒,一边是噬心蛊的灼热。
有意思。沈修退后两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我的变化,它竟然在保护你...看来融合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趁机拔出匕首,猛地刺向沈修。他轻松闪避,却没想到这只是虚招——匕首中暗藏的蛊粉在空中爆开,形成一片绿色烟雾。
沈修脸色微变,迅速后退:蚀骨粉你...
我强撑着站起来,趁着烟雾掩护向树林深处逃去。
左臂依然没有知觉,但噬心蛊的力量支撑着我不断前进。
没用的,小莹儿!沈修的声音穿透夜色传来,它已经认主了,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我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奔跑。
噬心蛊在我体内疯狂运转,修复着被毒素损伤的经脉。
我能感觉到它在吸收锁灵蛊的毒素,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这种变化让我既恐惧又兴奋——噬心蛊正在进化,而我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远处传来沈修最后的低语,这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对了,忘记告诉你...当噬心蛊完成最终进化时,宿主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吞噬。你,正在慢慢变成它。
呵...那就在被吞噬前,先让你成为蛊奴如何祭、司大、人——
6
我踉跄着停下脚步,扶着树干剧烈喘息。
胸口传来噬心蛊贪婪的吮吸感,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精血流失的刺痛。
沈修的话语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可掌心跃动的银灰色蛊力却如此真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吞噬意识可笑。我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噬心蛊在血脉中游走的温热,若真如此,百里前辈怎会将它留给我
噬心蛊似乎听懂了我的质疑,在我心口轻轻震颤,传递来一股安抚的力量。
我闭上眼,尝试与它建立更深层的联系。
蛊力流转间,我看到无数破碎的画面——百里玉娘被囚禁的百年岁月,她如何暗中改造噬心蛊,如何将它藏入心脏等待传承......
原来如此。我睁开眼,指尖凝聚出一缕银灰色的蛊火,沈修,你终究算错了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我藏身于废弃的蛊师洞窟,日夜与噬心蛊磨合。
它贪婪地吸收着我的精血,而我也在每一次痛苦中感受到力量的攀升。
每当月圆之夜,我都能听见百里玉娘残留的意念在耳畔低语:噬心认主,生死同契......
精血流失的眩晕感让我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石缝。
噬心蛊在我体内欢快地游动,背上的银纹越发清晰。
我颤抖着取出最后一瓶补血丹,仰头吞下。丹药入腹,立刻被蛊虫吸收殆尽。
还不够......我喃喃自语,看着手臂上蔓延的银灰色纹路,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月后的祭典之夜,我主动出现在沈修面前。
他站在祭坛中央,黑袍上的锁灵蛊纹路泛着幽光。
看到我眉心的银灰蛊纹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竟然主动喂养它沈修抚掌大笑,袖中锁灵蛊蠢蠢欲动,小莹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锁灵蛊链如黑龙般袭来,我却不躲不闪。
噬心蛊在我体内发出欢鸣,银灰色的蛊火瞬间吞没了所有袭来的锁灵蛊。
沈修终于变了脸色——那些被吞噬的锁灵蛊,正在反向增强噬心蛊的力量。
很意外吗我踏着蛊火走向祭坛,每走一步,祭坛上的符文就熄灭一片,你以为噬心蛊吞噬宿主,却不知它真正要吞噬的......
噬心蛊突然从我心口具现化,化作半透明的银色巨蛊扑向沈修。
他仓促结印防御,却被蛊虫一口咬住手臂。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修体内竟浮现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蛊纹!
百年前你给百里族人种下的根本不是锁灵蛊。
我捏碎他甩来的蛊毒匕首,碎片在落地前就被噬心蛊吞噬,而是用自己精血培育的噬心蛊变种,只等百年后通过宿体反哺给你......
沈修的面具终于碎裂。他疯狂催动蛊力想要挣脱,却发现噬心蛊正在抽取他百年积累的修为。银灰蛊纹从他脖颈爬上脸颊,那是反噬开始的征兆。
可惜啊。我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噬心蛊的银光映得我瞳孔妖异,你忘了噬心蛊最根本的特性——
噬主者,必被噬。
沈修的身体如同干枯的树皮般皲裂,百年修为化作银色流光涌入我心口。
但就在最后一刻,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的身体轰然碎裂,化作无数银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噬心蛊满足地蜷缩起来,背上的银纹又深了几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祭坛上只剩我独自站立。
然而,我体内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悸动——噬心蛊深处,似乎还蛰伏着另一道意识!
小莹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沈修特有的嘲弄语调,你以为噬心蛊为何会认你为主
我如坠冰窟,终于明白了真相。
沈修真正的计划:通过噬心蛊的传承特性,为蛊池之神找到最合适的容器!
你......我捂住心口,感受着那股陌生的意识正在与噬心蛊融合。
别紧张,沈修的声音带着愉悦,你和它现在可是共生关系。
你死,它也会死。所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好好活着,新容器。
山下传来追兵的号角声,我强撑着站起身。
噬心蛊在血脉中躁动不安,既渴求新的养料,又因为体内多出的那道意识而显得混乱不堪。
我抚摸着眉心发烫的蛊纹,突然笑出声来。
原来这才是最完美的复仇——不仅让仇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还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
想吃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渍,望向山下逼近的火把,那就跟我来吧,蛊神大人。
噬心蛊发出复杂的震颤,银灰色蛊火自我体内喷涌而出。
我知道,从今往后不仅要对抗蛊虫的侵蚀,还要与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争夺控制权。
可那又如何活着,本就是与万千毒虫共舞。
而现在,我的身体里住着最毒的那一只。
7
当蛊火在经脉里第三次翻涌时,我忽然听见铜镜发出龟裂的脆响。
转身时,那些未干的血字正在镜面上扭曲爬行,像极了昨夜噬心蛊钻入耳道时的姿态。
窗外的银铃偏在这时响起,清脆的声响裹着苗疆特有的巫咒韵律,与我太阳穴的跳动渐渐重合。
铜镜中的血字还未消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轻响。
那声音让噬心蛊在我经脉中猛然绷直——是锁魂铃特有的三轻一重节奏。
阿瑶从不这样摇铃。
我指尖轻叩眉心蛊纹,噬心蛊立即分出一缕气息缠绕在银针上。
针尖顿时泛起幽蓝寒光,正是专门克制金蚕蛊的寒髓毒。
我佯装关窗,木框撞击声掩盖了银针出袖的破空声。
转身时,三根银针已悄无声息地钉在阿瑶影子的百会、膻中、涌泉三处。
月光下,她的影子突然诡异地抽搐起来。
圣女姐姐,夜里风凉。
阿瑶端着茶盏走近,嘴角弧度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茶气在她面前凝成的雾影里,隐约有金色虫卵浮动。
噬心蛊突然在我耳内震动,传递出只有我能听见的蛊语:茶里是离魂散,喝下就会变成活蛊盅。
我假意接过茶盏,指甲在杯沿轻刮三下。
藏在指甲缝里的破障粉簌簌落入茶汤,水面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正是操控阿瑶的傀儡蛊丝。
茶凉了。
我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重重按在她劳宫穴上。
噬心蛊的力量顺着手太阴肺经灌入,阿瑶雪白的手臂顿时浮现出三道凸起的金线,像被困住的蛇般疯狂扭动。
阿瑶的瞳孔骤然扩散,漆黑如墨的眼白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点。
颈间银铃疯狂摇摆,铃铛内壁的虫卵正在孵化——那些根本不是咒文,而是用处女经血喂养的金蚕蛊幼虫!
姐...姐...阿瑶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虫齿。
她的舌头上,赫然趴着三只已经成型的金蚕蛊。
我猛地将茶盏倒扣在她天灵盖。
滚烫的茶汤浇下时,藏在茶气中的寒髓毒瞬间发作。
阿瑶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包块,那些金蚕蛊正在她血肉中痛苦翻滚。
现在!我心中默念。
早先钉在她影子里的三根银针突然亮起蓝光,与她体内寒毒产生共鸣。阿瑶的身体剧烈震颤,七窍中钻出扭动的金线,每根线上都串着七八颗虫卵。
我咬破中指,以血为引在空中画出七星破蛊符。
血符成型的刹那,噬心蛊突然从我丹田跃出,一口咬在血符中心。
金蚕离体,魂魄归位!
血符炸开成七道红光,精准钉住每条金线。
阿瑶发出凄厉的惨叫,锁骨处的控蛊印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我趁机将准备好的安魂蛊拍进她天灵盖——这是用我心头血喂养的蛊虫,专门修复受损的魂魄。
金线在红光中燃烧起来,扭曲着组成沈修的面容:你以为解了傀儡蛊,她就...
我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甩出个玉盒。
盒中飞出一只通体透明的食蛊蛾,扑向空中的金烟大快朵颐。
沈修的面容在惨叫中溃散,化作一堆灰白的蛊虫残渣。
阿瑶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我急忙扶住她。
她锁骨处的控蛊印已经褪成淡粉色,但右眼突然诡异地转动起来——瞳孔里还残留着一粒金蚕蛊卵!
我立刻并指按在阿瑶睛明穴上,噬心蛊顺着指尖钻入她眼球。
当那粒金蚕蛊卵被拖出眼眶时,她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别去...祠堂...阿瑶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刺进我的血脉,他们用你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里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我这才发现她后颈处有道细如发丝的金线,正随着呼吸缓缓蠕动——是噬魂蛊!
这种蛊虫会吞噬宿主最后的记忆。
阿瑶!我急忙掐诀想定住她魂魄,却见她嘴唇诡异地蠕动起来。
噬心蛊突然在我体内发出尖锐预警,这是遇到天敌时才有的反应。
阿瑶的嘴越张越大,嘴角撕裂到耳后,整张脸像蜕皮般从中间裂开。
一只沾满黏液的手突然从她口腔伸出,掌心赫然是...
8
子时的更漏刚响过第一声,我腕间的噬心蛊突然剧烈收缩——这是噬心蛊在示警。
祠堂方向传来的银铃声里,夹杂着族长痛苦的闷哼。
是子母连心蛊...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青铜镜上,镜面立即浮现族长被禁锢的景象:他枯瘦的胸膛上,七根金线交织成网,正中央嵌着一颗跳动的血色蛊晶。
晶体内,一条背生人面的蜈蚣正在啃食他的心尖血。
噬心蛊在我经脉中游走,传递着破蛊之法。
我迅速取出三样法器:浸过月华的银针、用处女发丝编织的缚蛊索、以及装着雄黄粉的玉匣。
踏着祠堂飞檐的阴影,我看见族长被吊在房梁下。
他双目翻白,嘴角不断溢出黑色黏液,心口的蛊晶已经变成暗红色——子母蛊即将完成最后融合。
以血为引,照见本真。
我在掌心划出十字伤口,鲜血滴在青铜镜上,竟化作游动的血蛇。
当月光透过血镜照在蛊晶上时,蜈蚣背上的人面突然睁眼——是沈修的面容!
思莹丫头...族长喉咙里挤出沈修的声音,你要弑亲么
我不答话,银针已破空而出。第一针扎入他眉心印堂穴,针尾系着的发丝立即绷直;
第二针刺向喉间廉泉穴时,族长突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朝我面门抓来。
定!
第三针险险钉入他脐下气海穴。族长浑身抽搐,心口蛊晶咔地裂开细纹。
我趁机甩出缚蛊索,发丝瞬间缠住七根金线。
心蛊离体!
我双手结印猛地下压。族长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蛊晶炸开的瞬间,那条人面蜈蚣箭一般射向窗外。
早有准备的玉匣凌空罩下。
雄黄粉遇到蜈蚣立即燃烧,将蛊虫烧成灰烬。
族长呕出大口黑血,血中密密麻麻的金虫见风即化。
小心...镜...族长恢复清明的眼睛突然瞪大。
铜镜中,我后背浮现出与族长同样的金线纹路。
地面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那些被烧毁的蛊灰竟重新聚拢,凝成沈修模糊的面容:
你以为解的是蛊分明是封印啊...
9
银铃声穿透祠堂的瞬间,我的噬心蛊突然在经脉中翻涌绞痛。
铜镜砰地炸裂,碎片划过我脸颊时,我分明看见镜中阿瑶的倒影——她站在我身后,嘴角噙着冷笑,指尖缠绕着操控三长老的金线。
诸位请看!
阿瑶清亮的声音在祠堂回荡。
上百族人举着火把围成半圆,而她白衣胜雪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捧着的染血布包还在滴落黏液。
当她掀开布包露出那个青紫死胎时,我注意到她小指上的金环——那是我娘留下的护身蛊器,怎会在她手上
今晨在圣女房中发现的。阿瑶声音颤抖,却故意露出腕间溃烂的伤口,姐姐用活胎养蛊,我劝阻时还被下了噬心蛊...
族长适时上前,银刀划开死胎腹部。三条金蚕蛊蠕动着钻出,背甲上我的血纹清晰可见。老东西痛心疾首地摇头:思莹,你娘当年就是因此被处死的。
胡说!我厉喝一声,袖中银针已滑至指尖。阿瑶却突然撕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与我噬心蛊相呼应的印记:姐姐上月逼我吞下子蛊,说要借至亲血脉温养...
人群顿时哗然。三长老的拐杖重重砸地:证据确凿!
我正欲辩解,小腿突然传来钻心剧痛——族长的钻心蛊不知何时已咬穿我的皮靴。老东西藏在袖中的手正暗暗掐诀,那蛊虫的獠牙上还淬着麻痹毒液!
还有更骇人的。沈修掀开祭坛帷幕,七具孕妇尸体整齐排列。每具隆起的腹部都被剖开,上面刻着我的独门蛊纹。阿瑶适时捧出个陶罐啜泣:这是姐姐每晚要喝的养蛊血...
我瞳孔骤缩。那分明是昨日阿瑶找我讨要的胭脂汁!她竟早有计划要栽赃于我!
拿下妖女!
族长一声令下,十余名壮汉持锁蛊链逼近。我猛地甩出银针,针尖雄黄粉在空中炸开黄雾。趁机扑向阿瑶想夺她腰间控蛊铃,却被族长一杖击中后心。老东西的杖头暗藏毒针,我顿时半边身子麻痹。
姐姐还是这般急躁。阿瑶凑到我耳畔轻语,手中银铃轻晃,记得你教我的声东击西吗她指尖的金线突然收紧,梁上的三长老发出惨叫——这分明是我上月才教她的蛊术!
锁链加身时,族长突然拖出昏迷的阿萸:这丫头想救你呢。他匕首抵在阿萸咽喉,声音慈祥得令人作呕,你若自愿入蛊池,我就放了她...
不要!阿瑶惊慌地扑来,却不慎打翻烛台。火舌瞬间吞没阿萸,我在火光中看清阿瑶藏在阴影里的笑脸,和她无声的唇语:娘亲的仇,该还了。
密室铁门轰然关闭前,我听见族长对族人宣布:二十年前让她娘逃了,今夜定要完成献祭!阿瑶假意哭求的声音夹杂其中:求族长给姐姐个痛快...
黑暗中,墙上的血符突然蠕动重组:
你以为的背叛,都是命中注定的献祭。
我疯狂捶打铁门,腕间锁链却越缠越紧。
突然,噬心蛊暴起咬断铁链,地上鲜血竟逆流回我伤口——就像那夜在蛊池重生时的异象!
不好!她的血在召唤蛊池!阿瑶的惊叫突然传来。
整间密室开始震颤,我的指甲肉眼可见地变黑伸长。
额间皮肉撕裂般疼痛,第三只眼缓缓睁开时,我看见——祠堂梁上悬挂的历代圣女尸骨,全都睁开了空洞的眼睛...
10
竹楼外的虫鸣声戛然而止时,我正用银簪在密室墙壁上刻下第七道血符。
指尖突然一颤,簪尖在青砖上划出歪斜的痕迹——太安静了,连竹叶摩挲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寨子被装进了棺材。
他们要动手了。
我迅速将三根噬心针别在袖口,针尾的蛊丝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微光。
窗纸上三道黑影闪过时,门缝下渗入的暗红雾气带着熟悉的腥甜——是沈修的锁魂瘴,和阿瑶中招那晚一模一样。
咔嗒。
房梁传来机括轻响。我猛地后仰,第一支毒箭擦着鼻尖射入墙壁,箭尾还在颤动,第二支已穿透我扬起的发髻。
被褥被箭头的化骨散腐蚀,腾起的黑烟中,第三支箭直取我心口!
叮!
银簪精准格开箭矢,我顺势滚到墙角。
门外传来错愕的抽气声——他们没想到被锁了琵琶骨的我还能反抗。
直接上!有人压低声音,大长老说了,尸体也能用!
木门被踹开的瞬间,我甩出三根噬心针。
为首的黑衣人捂住咽喉倒地,针尾蛊丝在他皮下蠕动,转眼就爬进眼眶。
但更多黑衣人涌了进来,他们穿着百里族的服饰,眼中泛着相同的金色。
被沈修操控的傀儡。
我撞向密室暗门,却被铁链拽回。
厨房的哑巴婆婆举起剁骨刀,刀锋上的尸油滴在我脸上,烫出缕缕青烟。
绝境中,心间的噬心蛊突然发烫,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求我。
刀锋离咽喉只剩三寸时,我猛地将手腕砸向地面!
咔嚓。
皮下传来琉璃碎裂的声响。
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细缝,透明蛊虫如喷泉般涌出。
它们扑向刺客,每个被寄生的傀儡都僵在原地,皮肤上浮现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血色符文。
同命蛊!
祠堂方向传来沈修的惊呼。
我趁机扯断琵琶锁,噬心蛊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
当幸存的刺客哀嚎逃窜时,我站在血泊中央,看着那些被寄生的族人对我露出虔诚的恐惧——就像面对真正的蛊神。
密室墙壁轰然倒塌,月光倾泻而入。
沈修的青铜镜摔碎在我脚边,镜框上那行容器终将成神的小字正在渗血。我拾起半片碎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脸,而是阿娘腐烂的唇角微微上扬:
现在,轮到我们狩猎了。
六臂的影子在身后舒展,我踏着月光走向祭坛。
那里,鼓声正急,而沈修还不知道——他亲手放出的,究竟是容器,还是神明。
11
火焰炸开的瞬间,整个祭坛陷入一片血色混沌。
每一滴血雾都映照出一段被掩埋的真相,沈修那张伪善的面具终于被彻底撕碎。
不!这是妖女的幻术!沈修厉声尖叫,但已经晚了。
族人们惊恐万状地看着幻象中沈修深夜潜入族长寝室,将金蚕蛊塞进老人耳孔的画面;祭坛地下密室里,上百具干尸如风铃般悬挂——全是这些年暴毙的圣女候选人。
最骇人的是,当幻象映出沈修脱下衣袍的画面时,他后背赫然长着另一张女人的脸!
那张布满蛊纹的脸突然转动眼珠,对所有人露出狞笑:终于被发现了呢~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我阿娘的脸!
思莹,快跑...阿娘的嘴唇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随即又被狞笑取代。
骚乱如野火般蔓延。
族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窜,却撞上一层透明的屏障——整个祠堂不知何时已被血色蛛网般的蛊丝笼罩。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沈修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他优雅地撕开人皮,露出真容。
我的胃部一阵痉挛。沈修上半身仍是儒雅长老的模样,腰部以下却变成了蜘蛛般的蛊虫躯体,六条漆黑的节肢深深扎进地底。
而背后那张阿娘的脸,此刻正用我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注视着我。
乖女儿,阿娘的嘴一开一合,声音却混合着沈修的腔调,来和娘融为一体吧。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我从恐惧中清醒。袖中滑出最后三枚骨针,上面刻满了从密室石壁上偷学的禁术符文。
阿娘,我来救你了。我低声呢喃,同时割破手腕,鲜血滴在祭坛古老的纹路上。
沈修——或者说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笑,六条蛊肢如长矛般刺向最近的族人。
血肉撕裂的声音让我浑身发抖,但我不能退缩。鲜血渗入祭坛纹路,开始发出幽暗的红光。
咔啦啦......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缝隙。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抓住了沈修的蛊肢!那些手臂上缠绕着褪色的祈福绳,是历代圣女的标志。
你疯了!沈修尖叫着挣扎,这些都是历代圣女怨魂,被唤醒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的影子突然脱离身体,化作六臂蛊神的形态,将最粗的一条蛊肢刺向他的眉心!
沈修仓促闪避,蛊肢只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血喷涌而出,却在中途化为无数细小的蛊虫,朝我扑来。
我迅速结印,口中念诵从母亲日记中学来的驱蛊咒。
那些蛊虫在距离我寸许的地方纷纷爆裂,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你竟学会了《蛊神经》沈修背后的阿娘脸露出震惊之色,不可能...那本书明明...
被你烧了我冷笑,趁机将骨针射向他的关节,阿娘早把内容纹在了我背上!
沈修发出非人的嚎叫,两条蛊肢被骨针刺中,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剩下的四条依然致命。一条蛊肢横扫而来,我勉强翻滚避开,却被另一条击中腹部,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祭坛石柱上。
肋骨断裂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沈修拖着被怨魂手臂纠缠的下半身,缓缓向我爬来。
思莹...阿娘的脸突然流下血泪,杀了我...用金蚕蛊...心口...
沈修的面容扭曲,显然在极力压制阿娘的意识。
他的一条蛊肢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的后背!
贱人!沈修怒吼,勉强控制住了蛊肢,但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这是机会!我强忍剧痛,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样东西——母亲留给我的银铃。
据说这是圣女代代相传的法器,能唤醒本命蛊。
铃声清脆,在血腥的空气中荡开。沈修突然僵住,背后的阿娘脸露出欣慰的微笑。
我的乖女儿...长大了...
刹那间,阿娘的脸从沈修背后挣脱,化作一道青光没入我的胸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体内苏醒,我的左眼突然灼痛难忍,视野变成了无数复眼叠加的诡异画面。
我看到沈修体内盘踞着一条巨大的千足蛊,而每个族人体内都有颜色各异的蛊虫在蠕动。
不!那是我的容器!沈修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扑来。
我抬起手,本能地结出一个从未学过的手印。
我的影子再次化作六臂蛊神,但这次更加凝实。六条蛊肢同时刺出,与沈修的蛊肢在空中相撞!
气浪掀翻了祭坛上的一切。在僵持的瞬间,我看到沈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阿娘...帮我...我在心中呼唤。
胸口传来熟悉的温暖,一股纯净的灵力注入我的经脉。
六臂蛊神突然光芒大盛,一举突破了沈修的防御!
不可能!你才是真正的——沈修的尖叫戛然而止。
六条蛊肢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
沈修的人形上半身如陶器般龟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
那些虫子试图逃离,却被从地底伸出的怨魂手臂抓住,拖入无尽的深渊。
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血色屏障时,战斗结束了。
幸存的族人跪在废墟中向我忏悔,他们看不见的是,我的左眼已经变成蛊虫的复眼,而每个人在我眼中都变成了半透明的容器。
我踉跄走向沈修残破的尸体,那面青铜镜竟然完好无损。
镜面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欢迎回家,第一千零一位容器。
12
沈修的蜘蛛躯体疯狂挣扎,六条蛊肢深深扎进祭坛石缝,与地底伸出的苍白手臂角力。
他的上半身仍保持着人形,脖颈却诡异地扭转180度,阿娘的脸直勾勾盯着我,嘴角撕裂到耳根。
你以为靠这些怨魂就能困住我
他的腹部突然裂开,无数金蚕蛊虫喷涌而出,在空中聚成一张巨网,朝我当头罩下。
我后撤半步,袖中甩出三只血玉蛊盅——这是用历代圣女心头血喂养的噬心蛊王,专克金蚕蛊毒。
啪!
蛊盅炸裂的瞬间,三道血影如箭射出,与金蚕蛊网相撞,爆开漫天血雾。
被血雾沾染的金蚕蛊虫瞬间发狂,竟调转方向扑向沈修!
孽畜!沈修怒喝一声,背后阿娘的脸突然张开嘴,吐出一股腥臭的黑烟。
烟雾中浮现无数张痛苦人脸,竟是这些年被他吞噬的圣女魂魄!
黑烟与血雾纠缠,祭坛上顿时鬼哭狼嚎。
我趁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左手掌心——那里纹着一道古老的蛊神契。
以血为引,请蛊神临!
掌心皮肉突然裂开,一条晶莹如玉的蛊虫钻出,迎风便长,眨眼化作三丈长的六翼蜈蚣!
这是百里氏代代相传的本命蛊,平日蛰伏在血脉中,唯有生死关头才会苏醒。
蜈蚣振翅,毒雾如瀑。
沈修的蜘蛛躯壳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他尖啸着挥动蛊肢,地面突然刺出无数骨刺——全是这些年葬身蛊池的圣女遗骨!
骨刺如林,将我逼至祭坛边缘。
沈修趁机扑来,阿娘的脸扭曲变形,竟化作一张巨口,欲将我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我反手将银簪刺入自己心口的噬心蛊印记!
噗嗤!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涌出的鲜血却化作血线,与地底怨魂的手臂相连。
历代圣女的怨力顺着血线灌入我体内,我的皮肤开始浮现金色蛊纹,右眼完全变成复眼。
你......沈修的声音终于带上恐惧,你竟敢引怨魂入体!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那只手已经半蛊虫化,指尖延伸出锋利骨刃。
当骨刃刺入沈修眉心时,他背后的阿娘脸发出凄厉哀嚎:
你会后悔的!蛊神一旦苏醒就再难......
话音未落,我的骨刃已剜出他颅内那颗蛊丹。
沈修的躯体瞬间干瘪风化,蜘蛛外壳寸寸碎裂。但就在我以为胜利在望时,那颗蛊丹突然融化,渗入我的伤口!
剧痛中,我听见阿娘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好孩子......现在,我们终于合一了......
祭坛轰然坍塌,烟尘散去后,幸存的族人只看见我独自立于废墟中央。
他们看不见的是——
我的影子,已经变成了六臂蛊神的形态。
而水中倒影里,阿娘的脸正从我肩头缓缓浮现,露出诡异的微笑。
13
蛊池的水面正在沸腾,泛着不祥的血泡。
我站在池边,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腥臭的气息
。族人们站在十丈开外,恐惧地望着那片翻涌的黑水。
自从沈修死后,蛊池就彻底失控了,每天夜里都能听见池底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像是千万个冤魂在挣扎。
是圣女触怒了蛊神!有人低声议论。
她身上有沈修的诅咒......
我听着这些窃窃私语,赤脚踏上滚烫的池边岩石。
热浪灼烧着脚底,但更痛的是体内噬心蛊的躁动——它正在与池底的东西共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内脏。
我必须证明自己能控制这一切。
阿莹,别做傻事!大长老在人群中喊道,声音里满是惊恐。
当第一个血浪扑来时,我做了件让所有人尖叫的事——纵身跳入蛊池!
黑水瞬间吞没头顶,灼热如岩浆的液体包裹全身。
无数阴冷的手抓住我的四肢往下拖,那不是幻觉——是历代死在蛊池中的养蛊人的怨念。
他们在水底哀嚎,声音刺穿我的耳膜。
还我命来......
沈修骗了我们......
圣女......救救我们......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我的肺部像是要炸开。在黑暗即将吞噬意识的边缘,我咬破舌尖,鲜血在漆黑的水中晕开,念出《噬心蛊典》最后记载的咒文:
以血为契,以魂为祭,万蛊归位!
瞬间,整个蛊池亮起幽蓝光芒!
我的视野突然清晰,仿佛蛊池的水变成了透明的。
我看见自己的血液化作千万条红丝,在池底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上每个节点都钉着一只暴动的蛊虫,它们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却最终被红丝驯服,乖乖爬回池底该在的位置。
最惊人的是,池水中央升起一座白骨祭台,台上悬浮着一颗跳动的蛊心。
那是维持蛊池平衡的核心,之前一直被沈修用邪术掩盖。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蛊心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指尖涌入体内。
噬心蛊疯狂地躁动起来,与这股力量融合。
剧痛让我几乎昏厥,但我知道,此刻松手就前功尽弃。
以圣女之名,命尔等臣服!我嘶吼出声,声音在水中形成一圈圈波纹。
整个蛊池瞬间恢复平静。
水面如镜,映出我苍白如鬼的脸——和背后若隐若现的六条蛊神手臂虚影。
族人们鸦雀无声。
大长老第一个跪下,老泪纵横:真的是....蛊神选中的圣女!
其他人纷纷效仿,额头紧贴地面。
他们看不见的是,我藏在袖中的左手已经爬满血纹——方才接触蛊心时,它居然与我体内的噬心蛊融合了一部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我体内苏醒。
但就在我准备上岸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映出可怕的画面——
池底堆积如山的尸骨中,有一具正在对我招手。
那具骷髅的腕骨上,戴着我阿娘出嫁时的银镯。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是阿娘的手镯,我绝不会认错。
镯子上刻着细密的莲花纹,是外婆传给她的嫁妆。阿娘病逝后,这镯子就神秘消失了。
圣女您还好吗大长老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再看向水面,那具骷髅已经不见了,仿佛只是幻觉。
但我确信自己看到了。阿娘的尸骨在蛊池底部——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是病死的吗
我没事。我勉强回答,拖着湿透的衣裙上岸。蛊池的水异常沉重,像是无数怨魂附着在衣料上。
回到圣女的居所,我立刻命人准备热水沐浴。
侍女们低着头,不敢直视我——自从蛊神手臂的虚影出现后,她们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恐惧。
当夜,我在房间擦拭湿发时,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碗清水。
我确定那不是我的东西。水碗很普通,是族人常用的那种粗陶碗,但出现在这里就极不寻常。圣女的居所设有禁制,未经允许无人能进入。
水中漂浮着一缕金线——和沈修控制族人用的傀儡蛊一模一样。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沈修已经死了,谁能放置这个更惊悚的是,当我凑近观察时......
水里突然映出两张重叠的脸!
我的脸,和阿娘的脸,正在慢慢融合。
啊!我猛地后退,水碗被打翻在地,清水渗入木地板。但碗底那行小字已经深深烙在我脑海中:你以为平息的是蛊池,还是封印
14
祠堂里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蹲下身,指尖轻触地上那滩蠕动的金色蛊虫,它们立刻如沸腾的金水般翻滚起来。
这是今早试图毒杀我的厨娘体内钻出的东西,她的眼球最后爆开时,瞳孔里映着沈修的倒影。
十七个。大长老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递来一份竹简,上面圈着十七个名字,这些都是近期行为反常的族人。
我接过竹简,噬心蛊在皮下微微颤动。
它饿了,但我不能放任它吞噬——这些族人或许还有救。
先不要声张。我卷起竹简,我需要准备'净心散'。
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族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布满诡异的金色纹路:圣女!药圃...药圃被人烧了!
我心头一紧。药圃里种着配制解药必需的龙血草,这是唯一能压制金蚕蛊的灵药。
沈修的残党显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带我去看看。我抓起药箱,噬心蛊在手腕处不安地游动。
药圃已成焦土,灰烬中还冒着缕缕青烟。
我蹲下身,指尖拨开尚有余温的灰烬,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三枚金针破空而来,深深扎入我的后背。
圣女,你以为救得了他们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沈修大人的意志,早已融入他们的血脉。
我强忍剧痛转身,看见药童阿青站在树影里,眼中泛着不自然的金光。他手中还捏着另一把金针。
阿青,你被控制了。我慢慢放下药箱,我能帮你。
帮我阿青扭曲地笑了,我亲爱的圣女大人,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他猛地抬手,金针再次射来。
我侧身闪避,同时从袖中甩出一把银粉。
粉末触及阿青皮肤的瞬间,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数十条细如发丝的金线从他七窍中钻出,在空中疯狂扭动。
噬心!我低喝一声,手腕处的蛊虫闪电般窜出,将那些金线尽数吞噬。
阿青瘫软在地,脸上的金色纹路渐渐褪去。
我扶起他时,发现他颈后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有人刻意将蛊毒注入了这孩子体内。
回到祠堂,我将阿青安置在偏室。大长老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又一起
他们不想让我救人。我取出后背的金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淬了腐心草,专门针对我的噬心蛊。
大长老的眉头拧得更紧:子时行动吧,把名单上的人全部——
不行!我打断他,这些人只是被控制了,还有救。
你太天真了。大长老冷笑,沈修的蛊毒无药可解,这是祖训!
我沉默地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用我的血配的,能暂时压制蛊毒。给我三天时间。
大长老盯着药丸,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叹了口气:一天。明晚子时,若还有蛊毒发作的迹象...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药房研磨所剩无几的龙血草。
忽然,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我警觉地抬头,看见一截竹管从窗缝中伸入,正吐出淡金色的烟雾。
又来我屏住呼吸,抓起桌上的醋瓶泼向竹管。
窗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我追出去时,只看到地上几滴金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融化的蛊虫。
黎明时分,我决定使用问心蛊。这是险招,但别无选择。
祠堂中央,十七名被怀疑的族人排成一列,每人面前放着一碗掺了蛊卵的米酒。
大长老站在我身侧,手按在刀柄上。
饮下它。我对第一个族人说,若是清白,蛊卵会化为养分;若是被控制...我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前十六人安然无恙。轮到祠堂执事时,他双手颤抖得几乎端不住碗。
圣女,我...我最近确实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我按住他的肩膀:喝下去,我能救你。
执事一饮而尽。三息之后,他猛地跪地,发出非人的嚎叫。
他的腹部诡异地隆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扭动。
退后!我推开周围族人,跪在执事身旁,迅速在他腹部画下一个血符。
噬心蛊从我腕间钻出,顺着血符游走进执事体内。
坚持住!我咬破手指,在执事胸口又画下一个符咒。
他的眼球开始充血,瞳孔中映出沈修的影子。
突然,执事的腹部爆裂开来,七条金蚕蛊破体而出。
每一条背上都长着沈修的脸,其中一条直扑我的面门。
银光闪过,蛊虫被我的匕首钉在柱子上。它扭曲着,竟口吐人言: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早就在你——
我没让它说完,匕首一拧,蛊虫化为金水。转头看向其他面色惨白的族人:还有谁要试试
没人应答。我擦去额头的汗,发现执事还有微弱的呼吸。
我立刻取出银针,封住他几处大穴,同时让噬心蛊在他体内继续吞噬残余的金蚕蛊。
他...能活吗一个族人小声问。
我点点头:蛊毒已清,但元气大伤。说话间,一条漏网的金蚕蛊突然从执事耳中窜出,在我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伤口立刻泛起金色,但我顾不上处理。迅速用银针封住自己手臂的经脉,防止蛊毒扩散。
黎明前,我们循着蛊虫的痕迹,在后山岩洞找到了沈修的本体。他盘坐在血池中央,下半身已和无数蛊虫融合成恶心的肉团。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
你来了......女儿。
这个称呼让我浑身发冷。
你娘没告诉你他笑得扭曲,当年是我用她的心头血和我的神魂之力培育了你......你本就是我最完美的蛊人啊!
我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胡说!
那你为何能救那些被蛊毒侵蚀的人沈修的声音如同无数虫足爬过耳膜,因为你体内流淌着我的血,你的噬心蛊不是普通蛊虫,而是我的分魂!
我举起淬了剧毒的长剑,却在刺入他心口的瞬间看到——他胸腔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面青铜镜,镜中映着我背后渐渐成型的六条蛊肢。
沈修的身体开始溶解,但他仍在笑:你以为在救人不,你只是在为我的复苏收集养分......每救一个人,我的力量就恢复一分......
长剑彻底刺入,沈修化为血水。我踉跄后退,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已蔓延出金色纹路,与那些被控制的族人一模一样。
当太阳升起时,族人围着沈修烧焦的残骸欢呼。没人注意到,我袖中藏着一块从血池捞起的青铜镜碎片。
碎片上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正在剥下我的皮的六臂怪物。
更可怕的是,我竟觉得镜中那张狰狞的脸,无比亲切。
15
我站在祠堂中央,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沈修的话像毒蛇般缠绕着我的心脏,可我不能倒下——族人还在等着我带他们走出这场噩梦。
圣女......大长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犹豫,沈修已死,蛊毒应该解了才对,可为什么......
我低头看向手臂上蔓延的金色纹路,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勾勒出诡异的符文。那是沈修的血脉印记,是他在我体内种下的诅咒。
因为他还活着。我缓缓抬头,眼中映着祠堂外逐渐昏暗的天色,他的本体不在这里,那具躯壳不过是诱饵。
大长老面色骤变:那真正的沈修在——
在我娘亲的墓里。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十七年前,他用我娘的心头血养蛊,如今他要用我的血完成最后的仪式。
族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恐惧。我拔出腰间淬了龙血草汁的短刀,划开掌心,鲜血滴落在地,竟化作细小的金蚕蛊,又迅速被噬心蛊吞噬。
跟我来。我转身走向后山,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娘亲的墓穴被掘开了,腐朽的棺木暴露在月光下,棺盖上爬满了金色的蛊虫。
沈修就站在棺旁,一袭白衣,面容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仿佛这十七年的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你终于来了。他微笑,声音温柔得像是慈父,我等你很久了。
我握紧短刀,噬心蛊在皮下疯狂游走,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你杀了我娘。我冷冷道,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她。
沈修轻笑,抬手一挥,无数金蚕蛊从地底钻出,如潮水般涌向我和身后的族人。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噬心蛊瞬间暴涨,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蟒,将金蚕蛊尽数吞噬。
你以为噬心蛊是你的武器沈修摇头,错了,它是我留给你的枷锁。
他话音未落,我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短刀竟调转方向,直刺自己的咽喉!
圣女!大长老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咬破另一只手的手指,以血画符,狠狠按在自己眉心。
噬心蛊发出一声尖啸,暂时停滞了一瞬。
我趁机挣脱控制,纵身扑向沈修,短刀直刺他心口!
噗——刀刃入肉,却像是刺进了泥沼。
沈修的身体开始溶解,化作无数细小的蛊虫,缠绕上我的手臂。
乖女儿,你杀不死我的。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剧痛从手臂蔓延至全身,我的皮肤开始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六条狰狞的蛊肢从背后缓缓伸出。族人们惊恐后退,大长老的脸色惨白如纸。
不......我死死盯着自己异变的手臂,意识却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棺木中传来一声轻响——娘亲的遗骨竟在微微发光。
沈修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可能!她明明已经——
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我脑海中响起:阿莹,醒来。
刹那间,我猛地清醒,一把扯下颈间的铜镜——那是娘亲从小就挂在我身上的。
铜镜碎裂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沈修的蛊虫如遇天敌,疯狂退散。
不!他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在白光中逐渐崩解。
我趁机咬破手腕,鲜血喷洒而出,噬心蛊贪婪地吞噬着,却在这一刻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沈修残存的躯体!
你——沈修惊恐地瞪大眼,你竟然能控制它!
因为我不是你的傀儡。我冷冷道,我是我娘的女儿。
噬心蛊彻底撕碎了他的神魂,沈修的躯体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渗入地下,再无踪迹。
天亮了。
我跪在娘亲的墓前,背后的蛊肢缓缓收回体内,手臂上的金色纹路也逐渐褪去。
大长老颤抖着上前,欲言又止。
结束了。我轻声道,可心底却清楚——沈修的诅咒并未完全消失。
因为当我闭上眼时,仍能听见他的低语,仿佛蛰伏在我血液深处,等待着下一次苏醒。
16
祠堂的烛火忽明忽暗,地上那滩金色蛊虫仍在蠕动。
我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只——它立刻炸开,化作一缕金烟,在空中凝成沈修模糊的面容。
你以为杀几个傀儡就能赢金烟中的脸讥笑道,他们不过是我褪下的皮。
我冷笑一声,掌心噬心蛊印记突然发烫。
那些散落的金蛊像是受到召唤,疯狂涌向我手腕,眨眼间就被吞噬殆尽。
你——!沈修的声音终于出现波动。
味道不错。我舔了舔嘴唇,看来这些年,你偷养了不少好东西。
大长老递来的名单在烛火下泛黄,十七个名字中,有三个是祠堂核心执事。
我指尖轻点最后一个名字,噬心蛊兴奋地颤抖——是时候收网了。
子时的梆子刚响,祠堂外就传来第一声惨叫。
我们没用问心蛊,而是直接放出了血线蛊。
这种蛊虫会顺着人的影子爬进七窍,若体内有沈修的寄生蛊,便会引发剧烈反应。
执事老吴是第一个现形的。
他正举着火把巡逻,突然僵在原地,眼耳口鼻中钻出密密麻麻的金线——每根线头都长着沈修的嘴脸。
救......他刚开口,整张脸皮就塌陷下去,像被抽空的皮囊。
从领口钻出的不是金蚕蛊,而是一条人面蜈蚣,背上清晰浮现着沈修的五官。
惊喜吗蜈蚣口吐人言,这才是真正的共生蛊。
我拔出阿娘留下的银簪,簪尖淬了历代圣女怨血。蜈蚣刚要扑来,银簪已刺入它背上的人脸——
嘶啊啊啊!
惨叫声中,整条蜈蚣化作脓血。但地上的血泊却诡异地流向祠堂地缝,仿佛被什么牵引着。
跟上去!我踹开地砖,露出黑漆漆的甬道。潮湿的腥风扑面而来,混合着熟悉的腐臭味——是蛊池的方向。
甬道尽头突然出现一道微光。随着靠近,那光芒竟是从一面嵌在岩壁中的铜镜发出的。
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诡异地映照出我的身影——不,那不是我,而是一个被掐住脖子、面容扭曲的我。
岩洞里的景象比想象更骇人。沈修悬浮在血池中央,下半身完全融化,与池中蛊虫结成巨大的肉茧。更可怕的是,肉茧表面浮现着数十张人脸,全是这些年病逝的族人。
你终于来了,我的杰作。他睁开眼,瞳孔里映出我背后的虚影——那里隐约有六条蛊肢在蠕动,感受到共鸣了吗
我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体内噬心蛊正与血池产生诡异的共振。
就在此时,身后铜镜突然传来咔的轻响。镜中那个被掐的我竟转过头,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我猛地转身。
铜镜中的阿娘突然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
她的身影渐渐凝实,从镜面中缓缓走出——但她的双脚并未踏在地面上,而是悬浮着,裙摆下空空荡荡。
孩子,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蛊虫振翅般的回音,让我告诉你,沈修对我做了什么。
镜面突然泛起血浪,将我们卷入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场景一:蛊池边
年轻的阿娘被七根锁魂钉钉在石壁上,腹部高高隆起。
沈修手持金刀,刀尖挑着一只通体透明的转生蛊。
用圣女血脉喂养的蛊虫,才能承载我的元神。
沈修将蛊虫按在阿娘肚皮上,那虫子竟直接钻了进去!阿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腹部皮肤下凸起无数游走的纹路。
住手!我冲向镜面,却穿过了幻象。
镜中的阿娘痛苦挣扎,而沈修冷笑着观察她腹部的变化。
这是...转生蛊的植入过程我颤抖着问。
阿娘的魂魄飘到我身边,声音轻如叹息:他需要百里氏的血脉作为容器。
我怀孕时,他就在你们姐妹体内种下了不同的蛊种。
场景二:产房
阿娘在血泊中生下双胞胎。沈修抢过其中一个女婴,割开孩子的手腕——血液竟是淡金色的!而另一个女婴的血液却是正常的鲜红。
果然,沈修兴奋得面容扭曲,只有这个继承了'蛊胎'体质!他突然掐住正常女婴的脖子,另一个就没用了...
阿娘猛地扑过去,却被沈修一掌击中心口。
她吐着血爬向孩子,却被沈修踩住手指: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当圣女
就因为你们百里氏的血脉,最适合养'容器'!
不...我踉跄后退,镜中那个被掐的女婴——那才是真正的百里血脉那我又是谁
阿娘的魂魄突然紧紧抱住我:青儿,听我说完。血脉不代表一切,我从未将你们区分对待。
场景三:密室
濒死的阿娘用最后力气爬向铜镜,从发间拔出金簪:以我魂飞魄散为咒...簪尖狠狠刺入镜面!
镜外的我浑身发抖——这正是《蛊修手札》里缺失的关键部分!
阿娘的鬼魂飘到我面前,手指轻触我后背的蛊纹:他把你做成活人蛊,用我女儿的性命温养你体内那只'转生蛊'...
铜镜突然咔嚓裂开,沈修的声音从裂缝中渗出:说够了吗
阿娘的魂魄开始消散,她最后将一个冰凉的物件塞进我手里——是那半截金簪的缺失部分,上面刻着:破镜之法。
镜中的沈修面容突然扭曲,因为簪尖组合完整的瞬间,我后背的蛊纹开始燃烧!
现在,我擦掉眼泪,将燃烧的金簪对准心口,该结束这场骗局了。
不,莹儿!阿娘的魂魄突然挡在我面前,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送死!
可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嘶吼着,眼泪滚落,我只是个容器,是沈修制造的怪物!
阿娘的魂魄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她虚幻的手抚上我的脸:傻孩子,二十年来,我何曾将你与姐姐区别对待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沈修的狂笑从血池传来:感人至深!可惜她体内流的是我的蛊血,注定要成为我的新躯壳!
阿娘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我:莹儿,记住,爱不需要理由。无论血脉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她的魂魄开始消散,最后的力量注入金簪:用这个破坏他的转生仪式,但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我握紧金簪,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镜中景象再次变化,显示出完整的破镜之法——需要以圣女血脉为引,同时刺穿沈修的本体与镜中倒影。
阿娘...我轻声呼唤,但她的魂魄已经化作点点荧光。
血池中的沈修发出怒吼,肉茧剧烈蠕动,数十张人脸同时尖叫。我擦干眼泪,金簪在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沈修,我一步步走向血池,你永远不懂什么是爱。
蛊池的水开始沸腾,我的倒影在铜镜中渐渐变化——不再是那个被掐住脖子的女孩,而是一个背后展开六条蛊肢的身影。
原来,我既是容器,也是武器。
17
沈修的狂笑在岩洞中激起阵阵回音,蛊池的血水翻涌如沸。
我站在池畔,金簪在掌心发烫,六条蛊肢在我背后无声舒展。
肉茧中那张扭曲的脸正对着我狞笑,二十年的仇恨在胸腔里烧成一片火海。
够了。我抬手将金簪抵住心口,簪尖刺破衣料的触感异常清晰。
铜镜里映出我决绝的眼睛,蛊纹正顺着脖颈向上蔓延。只要再深一寸,就能启动破镜之法,让这个恶魔永远葬身血池。
一缕青烟突然缠上我的手腕。母亲残魂凝成的虚影挡在金簪前,半透明的手指轻抚我脸上蛊纹。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暴起的纹路竟渐渐平息。
阿娘别拦我。我声音发颤,他用您的骨血养蛊,把姐姐做成活尸......
正因如此,母亲魂魄忽然明亮起来,像盏被拨亮的灯,我的莹儿更要干干净净地活着。她整个魂体都化作流光,顺着金簪游走进我心口。
簪尖上凝结的血珠突然绽开,变成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
沈修的狂笑戛然而止。肉茧表面的人脸开始惊恐地扭曲,他这才发现母亲残魂里藏着什么——那是被炼成蛊王前,她偷偷分离的一缕本命蛊。
不可能!肉茧剧烈抽搐,你明明已经......
灰飞烟灭前,我给自己下了同心蛊。母亲的声音从我心口传来,金莲每片花瓣都在发光,只要莹儿动杀念,蛊毒就会反噬施术者。
血池突然沸腾倒灌,数万冤魂的哭嚎声中,沈修的肉茧像蜡像般融化。
我怔怔看着金莲在掌心盛开,那些准备同归于尽的蛊纹,正被莲光一点点净化成普通纹路。
您早算到这一天我摸到满脸冰凉的泪。
金莲里飘出最后一点荧光,温柔地吻在我眉心:娘只算到,我的小女儿值得好好看遍人间。
18
我颤抖着后退一步,手中的金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血池里浮现的每一张人脸都刺痛我的眼睛——他们中有教我认字的族老,有总给我编花环的采药姐姐,还有总偷偷给我塞糯米糍的守库婆婆。
此刻这些熟悉的面容全都扭曲着,对我露出憎恶的表情。
怪物!祠堂外传来孩童的哭喊,我转头看见小满正被他娘死死搂在怀里。
那个上个月还给我送绣花鞋垫的婶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条毒蛇。
沈修的声音在血池里发出黏腻的回响:现在你明白了他们永远不会接纳一个...
闭嘴!我猛地踩碎地上那滩蠕动的血肉,却听见身后传来一片抽气声。
几位长老已经举起了驱蛊幡,他们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发抖,可幡尖却稳稳对准我的方向。
心口的灼痛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低头看着从伤口溢出的金色光点,它们在空中凝成阿娘的模样,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
族人们的惊呼声中,我清晰听见三叔公小声念叨:是...是百里圣女的本命蛊...
我不是圣女了。我弯腰捡起沾血的金簪,人群立刻潮水般后退。
小满的哭声刺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但阿娘的光影轻轻环住了我的肩膀。
血池突然剧烈翻涌,沈修残留的蛊虫开始啃噬岩壁。
我看着簌簌落下的碎石,想起阿娘临终前死死抓着我的襁褓,血手指在布料上画出的不仅是护心纹,更是整个寨子的地形图——她早算到会有这一天。
让开。我擦掉脸上的血,朝闸口走去。族人们惊慌失措地让出一条路,有个小姑娘的银项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年前我发烧那晚,阿娘就是从这样的项圈里取出冰蚕蛊的。
当金簪插进闸口机关时,沈修的蛊虫发出尖锐的嘶叫。
汹涌的血水倒灌进地下深渊,而我被反冲力撞在石壁上,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剧痛中却想起阿娘说过,后山的药田该施肥了。
百里氏的女儿...我咳着血沫爬起来,看见族老们复杂的眼神,不需要圣女的头衔。
闸口完全闭合的瞬间,那个总给我糖糕的阿嬷突然往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岩洞归于寂静时,我拖着断腿往外走。
经过祠堂时,听见里面正在激烈争论要不要给我下禁蛊令。月光照在院角的梨树上,那年我练蛊反噬,阿娘就是在这儿用银簪取血救我的。
我会住在后山旧窑。我对着紧闭的祠堂大门说,声音惊飞了一树栖鸟。
没有人回应,但第二天清晨,门口放着干净的绷带和一碗还温热的菌子汤。
往后的每个清晨,寨子里的水缸总是满的,后山的毒瘴总会莫名消散。
有次暴雨冲垮药田,人们第二天发现塌方处堆着整齐的沙袋,旁边泥地里留着半枚带血的脚印——那是我十四岁被蛊虫咬伤时留下的特殊疤痕。
上元节那晚,我坐在远离灯火的崖边嚼着冷馒头。
山下突然飘来一盏莲花灯,火光忽明忽暗地爬上陡坡,最后停在我脚边。
我摩挲着怀里温热的铜镜碎片,那盏莲花灯的火光已经熄灭,但灯罩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高的那个梳着阿娘常绾的发髻,这绝非巧合。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铜镜碎片边缘的锐利刺痛了我的掌心。
阿娘...我低声呢喃,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19
突然,怀中的铜镜碎片剧烈发烫,几乎灼伤我的皮肤。
我猛地站起身,望向寨子方向——蛊池那边传来一阵诡异的嗡鸣。
我顾不得其他,抓起地上的莲花灯就往山下冲。
夜风呼啸,刮得我脸颊生疼,但胸口的铜镜碎片却越来越烫,仿佛在催促我加快脚步。
当我气喘吁吁地冲到蛊池边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蛊池的水炸开了。
那声音像是千万张黄纸同时被撕碎,又像是无数骨骼在瞬间折断。
不是沸腾,不是翻涌,而是整个池面如同活物般扭曲、隆起,最后像一张被暴力撕裂的巨口,漆黑的池水凝固成无数尖锐的刺,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退后!全部退后!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双手结印在身前筑起一道淡金色的屏障。
几个闻声赶来的族人跑得慢了些,被我一把拽到身后。
几乎是同时,三道水箭砰砰砰撞在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但屏障好歹是撑住了。
阿莹你怎么...三长老惊愕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猛地转身,看见一道足有成人手臂粗的水箭正朝三长老射去。
来不及思考,我咬破指尖甩出一滴精血,血珠在空中化作一只火蝶,与水箭相撞炸开一团血雾。但仍有几滴水箭的余波擦过三长老的腰侧,顿时皮开肉绽。
三长老!我扶住踉跄的老人,他的血滴在地上,竟开始诡异地流动,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一道残缺的符咒纹路。
那是沈修的血祭阵!我心头一凛,这个阵法需要用九十九个活人的鲜血绘制。
抬头望向祭坛顶端,沈修的残躯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最高处。
他的左腿不见了,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有密密麻麻的金色小虫在蠕动。
沈修!住手!我厉声喝道,同时快速结印,在幸存的族人周围布下防护结界,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族人!
沈修咧开嘴笑了,他的胸腔敞开着,肋骨间爬满了金色蛊虫。
九十八个......他嘶哑地说,还差最后一个......
祭坛四周的地面突然裂开,数十道血泉喷涌而出。
每条裂缝里都堆叠着尸体——是那些最近失踪的族人。
他们的胸口全都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血泉在空中交织成网,向蛊池汇聚。
不!我双手合十,体内本命蛊疯狂运转,一道金光从掌心射出,在半空中化作无数细丝,试图拦截那些血线。血线与金丝纠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就在这时,蛊池水面突然剧烈翻腾。
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水下缓缓升起,隐约可见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在睁开。
哈哈哈......沈修的笑声变得癫狂,看到了吗祂要醒了!就差最后一步!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掌重重拍在地上:地脉封禁!地面剧烈震动,数十道土墙拔地而起,硬生生截断了最后几道血泉。
蛊池中的黑影发出愤怒的嘶吼,水面剧烈震荡,但那双眼睛终究没能完全睁开,又缓缓沉了下去。
你!沈修的面容扭曲,他残缺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金虫朝我扑来。
我急忙挥袖布下火障,金虫在火焰中噼啪作响。
但下一刻,我浑身一僵——一只漏网的金虫已经钻进了我的耳中。
剧痛中,我听见沈修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仪式...已经开始了......
我的皮肤开始发烫,血管中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
低头看向蛊池,水面下那双猩红的眼睛虽然闭上了,但仍能感觉到它在注视着我,等待着......
圣女!三长老和其他族人围了上来,他们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我强撑着站起身,擦掉嘴角渗出的金色液体:快...离开这里...趁祂还没完全醒来......
远处,沈修支离破碎的身体正在缓慢重组,而蛊池深处,传来微弱但持续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让我的血液为之震颤。
这场噩梦,还远未结束......
20
寨子在燃烧,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我踩着屋顶的残垣飞掠而过,蛊池的黑水在下方沸腾,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将尖叫的族人拖入深渊。
耳边不断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蛊神正在享用祂的祭品。
三日前那个满月夜,阿娘临终前塞给我的铜镜突然发烫。
镜框上的九蛇纹路在月光下蠕动,最终指向寨子中央的古老祭坛。
那时我才知道,传说中的青玉骨片真的存在,而阿娘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如今落到了我肩上。
必须找到封印的方法...我咬牙在火光中穿梭,左眼突然传来熟悉的刺痛...自从被种下感应蛊后,这只眼睛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刻,祭坛西北角裂缝中,正透出一道微弱的青光。
是青玉骨片!传说只要集齐三片就能找到封印神的方法!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从腰间取下铜镜。
镜面映出祭坛的真实景象:裂缝深处藏着一个暗格,上面爬满血色蛊虫。
更可怕的是,暗格周围缠绕着几乎透明的丝线—是沈修最拿手的千蛛蛊,稍有不慎就会触发致命毒针。
看来得用那个了...我从发髻中取出一根银簪,这是阿娘留下的另一件遗物。簪尖轻触铜镜背面,镜面顿时浮现出阿娘教我的解蛊咒文。
我低声念诵,银簪逐渐变得滚烫,最终滴下一滴液态银珠。
精准地将银珠弹向暗格,血色蛊虫立刻如潮水般退散。
那些透明丝线遇到银珠,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随即熔断。
暗格咔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巴掌大的青玉骨片。
骨片表面刻满细密咒文,在火光中流转着神秘光泽。
就在我指尖即将触到骨片的瞬间,后背突然窜起一阵恶寒。
本能地侧身翻滚,一道黑影擦着我原先站立的位置掠过,将祭坛石柱劈成两半。
思莹,别白费力气了。
沈修的残躯从阴影中浮现,他仅剩的半张脸上爬满金色蛊虫,嘴角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蛊神苏醒已成定局...
我浑身血液凝固。二十年前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他左臂完全虫化,指节处长出锋利的骨刺,右腿则被黑水替代,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腐蚀的痕迹。
把骨片交出来,沈修的声音像是无数虫子在嗡鸣,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就像你阿娘那样。
你还有脸提阿娘!我甩出三根银针,针尖淬着曼陀罗与黑狗血调制的剧毒。
沈修不躲不闪,银针没入他胸口,瞬间腐蚀出碗口大的洞。
但他只是诡异地笑着,伤口处立刻涌出新的蛊虫,互相吞噬融合,转眼修复如初。
没用的,思莹。沈修伸出舌头,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眼睛,你阿娘当年用的可是龙骨针,不照样...
我趁他说话分神,突然扑向暗格。
指尖刚触到骨片冰凉的表面,脚下地面突然塌陷!
一只黑水凝成的巨手破土而出,朝我拍来。
蛊神竟然在祭坛下也埋了陷阱!
千钧一发之际,我踏着飞溅的碎石借力后翻,黑手擦过衣摆,布料瞬间腐蚀成缕。
余光瞥见沈修趁机将骨片握在手中,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沈修狞笑着,五指缓缓收拢,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在等着这一刻...看着你们这群蝼蚁徒劳地守护所谓封印...
骨片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我注意到他刻意避开骨片某个特定位置——那里刻着一个形似眼睛的符文,正是《蛊经》记载的神目纹!
住手!我嘶吼着扑上去,袖中暗藏的银粉漫天洒出。
沈修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我趁机一脚踢向他手腕。
骨片飞向空中,我纵身去接,却被突然袭来的触手扫中腰部,重重撞在祭坛上。
真是执迷不悟。沈修接住下落的骨片,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让你亲眼看看希望破灭的样子吧。
他手指精准地按在那个神目纹上,骨片顿时青光大盛。
但下一刻,他竟用骨刺直接刺穿符文中心!骨片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不!!我绝望地伸出手,却只抓住几粒青色粉末。蛊池中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黑水剧烈翻涌,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转眼漫过祭坛基座。
远处几间竹楼被淹没,里面传来族人凄厉的惨叫。
为什么我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曾经是守护寨子的大祭司啊!
沈修的身体开始崩解,金色蛊虫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真相——他的胸腔内没有心脏,只有一团蠕动的黑色肉块,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
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千万人同时开口,我才是神啊...二十年前那场失败的仪式,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操控
这个真相如同重锤击中我的胸口。
难怪他知道骨片的下落,难怪他能操控蛊神的力量...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守护的蛊神只是幌子,真正可怕的是这个潜伏二十年的伪神!
远处传来祠堂倒塌的巨响。
我转身望去,只见蛊池中央升起一个庞然大物——六条巨大的手臂从黑水中伸出,每条手臂上都长满沈修的脸!
它们撕扯着自己的皮肉,露出下面金色的虫躯。
时间不多了呢。
沈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后,带着腐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你阿娘当年用性命封印的,不过是我的一具化身...
我猛地前扑转身,同时从怀中掏出铜镜。
镜面照向他的瞬间,沈修胸腔内的黑色肉块剧烈抽搐,体表的蛊虫纷纷爆裂,溅出恶臭的脓液。
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不可能!这面镜子应该已经...
我趁机冲向摇摇欲坠的祠堂。
铜镜在奔跑中剧烈震动,映出骇人一幕:我的左眼已经完全虫化,复眼中映出无数个沈修的身影;而右眼瞳孔深处,隐约可见阿娘的残影...
21
我深吸一口气,将阿娘留下的铜镜紧紧贴在胸口。
镜面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我稍稍镇定——第一块青玉骨片虽已碎裂,但还有两块在等着我。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上浮现出蛊池底部的景象。在沸腾的黑水深处,隐约可见一块青玉骨片正散发着微光。
在蛊池底下...我喃喃自语,从腰间取出那颗珍藏多年的避水蛊。
这颗墨绿色的蛊丸是阿娘用百年蛟龙胆炼制而成,服下后可在水中自由呼吸。
思莹!沈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我猛地转身,只见沈修的残躯正以诡异的速度爬来。
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虫化,六条节肢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仰头吞下避水蛊,纵身跃入沸腾的蛊池。
入水的瞬间,皮肤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鳞片,耳后裂开两道鳃状的缝隙。
黑水中的景象让我毛骨悚然——无数族人被凝固在池壁中,像琥珀里的昆虫。
他们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恐表情,皮肤上爬满金色蛊纹。
突然,一条黑水凝成的触手从暗处袭来!我急忙闪避,触手擦过肩膀,立刻腐蚀出一道血痕。沈修的身影在水中凝聚成形,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他的声音在水中形成一串气泡,这池水就是我的血脉!
我拼命下潜,铜镜在手中发出微弱的青光,指引着方向。
池底堆满白骨,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人骨垒成的祭坛。就在祭坛顶端,第二块青玉骨片正静静悬浮。
就在我即将触到骨片的瞬间,整个蛊池突然剧烈震动!
六条巨大的黑水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左躲右闪,但还是被一条触手缠住了脚踝。
抓到你了...沈修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的脸从触手上浮现,嘴角咧到耳根,这次看你怎么逃!
千钧一发之际,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铜镜上。
镜面顿时红光大盛,阿娘的残影从镜中浮现!
阿娘!我惊呼出声。
阿娘的残影伸出双手,十指如刀,瞬间斩断缠住我的触手。
沈修发出一声痛吼,暂时退散。
我趁机冲向祭坛,一把抓住青玉骨片。骨片入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
我的左眼突然剧痛,复眼中的景象变得无比清晰——竟能看穿沈修每一个动作的轨迹!
不!沈修暴怒地咆哮,整个蛊池为之震动,把骨片还给我!
我握紧骨片,双腿用力一蹬,朝着水面急速游去。
身后,沈修化作一团黑雾紧追不舍。就在即将破水而出的刹那,他突然加速,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你逃不掉的...他狞笑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危急关头,我举起青玉骨片,对准他的眉心狠狠刺去!
骨片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的青光,沈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不得不松手后退。
我趁机跃出水面,狼狈地爬上岸。手中的青玉骨片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铜镜产生奇妙的共鸣。
镜面上,阿娘的残影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做到了,我的孩子...她的声音轻如叹息,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远处,蛊神的六条手臂正在寨中肆虐。我握紧青玉骨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沈修的身影在池水中若隐若现,眼中满是怨毒。
22
我握着第二块青玉骨片,在燃烧的寨子里疯狂奔跑。
铜镜在怀中发烫,却始终照不出第三块骨片的踪迹。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我嘶哑地喃喃自语,跑遍了祠堂、祭坛、药庐,每一处可能藏有骨片的地方都已化为废墟。
汗水浸透了衣衫,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迹,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沈修的笑声在火光中回荡:别找了,最后一块骨片早就被我毁了!
不可能!我咬牙反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挂在胸前的铜镜。
镜面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却依然照不出任何指引。
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口传来。
我踉跄着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铜镜——镜中景象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铜镜没有映出周围燃烧的寨子,而是清晰地照出了我的身影。
更可怕的是,镜中的我心口处正散发着与青玉骨片一模一样的青光!
那光芒透过我的皮肉,隐约可见一块骨片的轮廓。
这...这是...我的手颤抖着抚上胸口,那里有一道自幼就有的丑陋疤痕。
阿娘曾说那是守护的印记,是她在雨夜为我驱邪时留下的。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阿娘的残影在镜中浮现:思莹...第三块骨片...一直都在你心里...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撞上半截断墙。
胸前铜镜烫得惊人,仿佛要烙进皮肉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高烧不退,阿娘抱着我在祠堂待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心口就多了这道疤...
要取出骨片...阿娘的声音颤抖着,必须以银刀剖心...
我浑身发冷,终于明白阿娘临终时眼中的悲悯从何而来。
她早已知晓,最后这一步,需要我以生命为代价。
沈修的身影从火焰中走出,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隐约可见里面涌动的黑水:多么讽刺啊...你找了这么久,最后一块居然在自己身体里。
他狂笑起来,声音却突然变得阴冷:不过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吗
我颤抖着从靴筒抽出银刀,刀尖抵住心口。
铜镜从脖颈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镜面朝上,映出我惨白如纸的脸。
阿娘...我轻声呼唤,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害怕...
镜中的阿娘伸出手,仿佛要穿过镜面抚摸我的脸:我的孩子...寨子里三百七十四条性命...都在等你...
一滴泪砸在银刀上,刀身顿时泛起奇异的光泽。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沈修,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刀尖抵住心口的瞬间,沈修突然暴起,黑水化作巨掌拍飞了我手中的银刀。
蠢货!他嘶吼着,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慌乱,第一块骨片已碎,就算你取出心口这块又有何用
我踉跄着后退,银刀坠入火海的瞬间溅起一片火星。
沈修的身影在扭曲的火光中不断膨胀变形,那些污浊的黑水在他体内翻涌沸腾,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噜声。
你以为我要的是那些破骨头片吗他咧开血盆大口,腐烂的舌头像蛇信般伸缩着,每一句话都喷出腥臭的黑雾。
我要的是你这具完美的容器啊...三百年来,我折磨了多少婴儿,剖开了多少孕妇的肚子,就为了找到一个能承受蛊神之力的躯壳...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粘稠,像是毒蛇在耳畔嘶鸣: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吗
你以为你阿娘是真心疼爱你吗
沈修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刺骨,每个字都像毒蛇的獠牙扎进我的心脏。
她早就知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为祭品...
他腐烂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黏腻的黑痕:三百年来,每一代圣女都要献祭自己的骨肉...你阿娘亲手把那块骨片埋进你的心口时,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沈修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混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多么伟大的牺牲啊...为了族人,甘愿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活祭品...你每长大一岁,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变成恶毒的耳语:知道为什么选在今日唤醒蛊神吗因为今天...正好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啊...你阿娘算得真准...
沈修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多完美的容器啊...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而是蛊虫...心脏跳动的不是生机,而是诅咒...他凑近我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尸臭:你以为你阿娘是为你而死她是被我活活撕碎的!
他的指甲突然伸长,在我脸颊划出血痕:现在,乖乖做我的新躯壳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用你的手,把寨子里的人一个个掏心挖肺...
我的心猛地一颤,沈修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心底。
但就在这剜心之痛中,阿瑶清脆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那个总跟在我身后喊阿姐的小丫头;老族长布满皱纹的手轻抚我头顶的温度;药婆婆偷偷塞给我的桂花糖的甜香......
我沾满血污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的,分明是鲜活的生命。
你错了...我抬起泪眼,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若我是阿娘...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沈修狰狞的表情凝固了,他掐着我下巴的手微微一颤。
寨子里三百多个活生生的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和一个人的性命...这个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铜镜突然在我怀中发烫,阿娘的残影在镜中若隐若现。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她抱着襁褓中的我时,滴在我脸上的那滴滚烫的泪。
阿娘她...一定很疼吧...我的泪水终于决堤,亲手把骨片...埋进自己孩子的心里...
沈修暴怒地咆哮起来,黑水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
但我不再害怕了,因为心口传来的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温暖的共鸣——那是三百年来,所有为了守护寨子而牺牲的圣女们,留在这块骨片里的爱与决意。
铜镜在地上震颤,阿娘的残影忽明忽暗:他在说谎...三块骨片缺一不可...
沈修猛地挥手,一道黑水将铜镜击飞。
镜面碎裂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
我抓起地上的碎镜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
鲜血滴落,在地上画出诡异的符文。
沈修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低头看着那些血迹,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你...你怎么会这个...
阿娘教我的最后一道咒。我将染血的镜片对准心口,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碎镜重圆—
不!沈修疯狂扑来,但已经晚了。
镜片刺入心口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静止。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咔嗒,像是某种枷锁被打开。
心口处的疤痕裂开,一块沾血的青玉骨片缓缓升起。
更惊人的是,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青色光点——那是第一块被毁骨片的碎片,它们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不可能!沈修尖叫着后退,骨片碎了就不可能重组!
我虚弱地笑了:你忘了...青玉骨片本就是用我的心头血炼制的...
碎骨与心口的骨片在空中旋转,渐渐融合成一块完整的青玉。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完全透明化的瞬间,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跳动——那不是心脏的律动,而是噬心蛊苏醒的震颤。
这是...我惊愕地低头,只见胸口的疤痕处,无数细密的金色蛊纹正疯狂蔓延。它们交织成网,在我的血肉中生根发芽,竟渐渐凝成了一颗全新的心脏。
沈修的面容扭曲到了极点:不可能!噬心蛊怎么会...
我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阿娘早就料到这一天...她在我体内种下的不是普通的噬心蛊,而是——
蛊心!沈修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那个贱人竟然用蛊心代替了你的心脏!
我握紧重组完成的青玉骨片,感受着蛊心强劲的搏动。
每一跳都让我的力量增强一分,皮肤上的咒文也越发清晰。
远处,蛊神的六条手臂开始崩溃。
沈修的身体不断分解又重组,黑水与金蛊在他体内疯狂厮杀。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蛊心终会反噬,你会变成比我更可怕的怪物!
23
我站在蛊池边缘,三块青玉骨片在掌心发出共鸣的嗡鸣。
随着最后一块骨片归位,蛊池的黑水突然静止,而后剧烈沸腾起来。
终于...集齐了...我喘息着,看着骨片上的符文逐一亮起。
思莹!快走!大长老拽着我的手臂,他的半边脸已经被黑水腐蚀,露出森森白骨。
我不能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冷静,蛊神就要醒了,必须有人封印祂。
大长老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你知道它要的从来不是圣女血脉而是你
所以祂不会防备我。我打断他,指向蛊池中央。
在那里,沈修的残躯漂浮在黑水之上,胸腔大开,金色蛊虫正疯狂啃食着他最后的内脏。可他的嘴角却扭曲地上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来不及了!祂已经醒了!沈修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黑水随着他的话语翻涌得更加狂暴。
我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蛊池中央——那里,一双猩红的巨眼正在缓缓睁开,恐怖的神威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我转身对幸存者喊道:结血阵!为我开路!
大长老咬了咬牙,用骨杖划破手掌:都听到了结阵!
十几个幸存的族人围成一圈,以血为引,在地上画出复杂的符文。
血阵成型的瞬间,一道红光劈开狂暴的黑水,直通蛊池深处。
我深吸一口气,踏入蛊池。
黑水立刻缠绕上我的双腿,像无数饥饿的毒蛇。
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跪倒——我的皮肤开始溶解,血肉剥离,露出底下金色的虫甲。这是噬心蛊在保护我,但远远不够。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黑水漫过我的腰部,腐蚀着我的内脏。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向前。蛊池深处,一双猩红的巨眼缓缓睁开,注视着我。
那眼神中竟有一丝……期待
思莹!快!血阵撑不了多久!大长老的喊声从岸边传来。
三骨归位,封印已成……
我低声念道,双手合十,将三块骨片夹在掌心。
第一块骨片——镇魂!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片上,符文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青光直冲天际。
第二块骨片——锁脉!
我猛地将骨片拍向地面,骨片深深嵌入泥土,无数金色锁链从地底窜出,缠绕上蛊神的六条巨臂。
第三块骨片——封神!
我高举最后一块骨片,对准蛊神的猩红巨眼,厉声喝道:真名已现,神威当封!
骨片上的符文骤然炸开,化作漫天金色文字,如牢笼般向蛊神罩去!
不——!
沈修的残躯突然暴起,黑水凝聚成他的四肢,他疯狂扑来,金色蛊虫如暴雨般砸向我。
思莹!你休想!
他的声音扭曲如万虫嘶鸣。
我侧身避开,但仍有几只蛊虫钻入我的血肉,剧痛让我几乎跪倒。
可我死死攥住骨片,不肯松手。
就在我准备念出封印咒语时,沈修的残躯突然暴起!
黑水凝聚成他的四肢,他像一具提线木偶般站立在水面上,金色蛊虫从他空洞的胸腔里蜂拥而出。
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封印祂沈修的声音变了调,混合着无数蛊虫的嗡鸣,我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唤醒祂!
黑水化作利刃向我袭来。
我侧身躲闪,却被另一股水流击中后背,整个人向前扑去。
三块骨片险些脱手,我死死护住,感觉黑水正在侵蚀我的意识。
为什么我吐出一口黑血,寨子养育了你!
沈修狂笑起来,他的下巴已经脱落,却仍能发声:养育笑话我本就是神
黑水突然沸腾,无数蛊虫组成巨浪向我压来。
我闭上眼睛,将玉骨贴在额头,念出阿娘教我的咒语。
玉骨的光芒暴涨,形成一个保护罩。
蛊虫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但保护罩也开始出现裂痕。
没用的!沈修操控着黑水化作长矛,一次次刺向保护罩,你还是太弱了!
他说得对。
我能感觉到玉骨的力量正在急速消耗,而蛊神的威压越来越强。
那双猩红巨眼近在咫尺,充满玩味地看着这场争斗。
保护罩破碎的瞬间,我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以身为祭,以魂为锁!
我高喊出禁术咒语,反手将玉骨按进自己的心脏!
剧痛炸开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修的黑水长矛停在半空,蛊虫凝固成诡异的雕塑。
我的视野被一片金光占据,在那光芒深处,我看到一个身影——
六臂,金瞳,浑身缠绕着锁链,坐在由无数尸体堆砌的王座上。
祂轻笑:你终于来了……本我。
现实重新流动。黑水长矛刺穿了我的肩膀,但已经无关紧要。
以心脏为中心,金色的纹路开始在我皮肤上蔓延,所到之处黑水退散。
不!沈修发出不甘的咆哮,他的身体开始崩溃,金色蛊虫纷纷逃离,我是神怎么可能输呢!
封印完成的刹那,蛊池恢复平静。
黑水退去,露出被腐蚀的寨子残骸。
族人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大长老跪在地上痛哭。沈修的残骸终于化为灰烬,被微风吹散。
我踉跄着走上岸,全身都在剧痛。低头看向水中倒影时,我的血液凝固了——
我的影子没有动。它仍坐在尸骨王座上,缓缓抬手,指了指我的胸口。
我颤抖着扯开衣襟。心脏位置浮现一枚蛊纹,形似一只被锁链束缚的六臂怪物。
思莹大长老担忧地走过来。
我迅速拉好衣襟,勉强笑了笑:结束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24
蛊池平静的水面突然炸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我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跌入身后的废墟。
沈修残破的身躯悬浮在半空,金色蛊虫从他七窍中疯狂涌出,在空中组成一张扭曲的人脸——那张脸竟与蛊神有七分相似。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结束沈修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同时嘶鸣,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本就是神的一部分——是祂斩落的恶念,是祂不敢直视的欲望!
我握紧手中的青玉骨片,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灼烧着我的掌心。
蛊神的力量在我体内流转,如潮水般冲刷着我的每一寸经脉。
神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百年积压的愤怒与悲哀:百年前,他蛊惑族人将我封印...就是为了独占这份力量。
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我的意识——我看到百年前的祭祀大典,沈修作为大祭司站在蛊池边,脸上带着与此刻如出一辙的扭曲笑容。
他将三块青玉骨片投入池中,口中念诵的却不是敬神祷文,而是分割神力的禁咒。
思莹,专注!蛊神的警告将我拉回现实。
沈修的身体开始异变,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虫形,整个人膨胀成三丈高的怪物。寨子里幸存的建筑在他脚下崩塌,大长老带着族人仓皇后退,他们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那是蛊神残留在信徒体内的力量在与沈修的召唤共鸣。
这次...我不会再失败!沈修的声音已经不成人形,他张开血盆大口,一道漆黑的光柱直冲云霄。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雷蛇在云层中游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甜腥混合的诡异气味。
我咬破舌尖,以疼痛保持清醒。
蛊神的力量在我体内彻底苏醒,六条金色手臂从我背后伸展而出,每一根手指都缠绕着古老的符文。我们异口同声:百年前的错误,今日终结。
沈修狂笑着挥动利爪,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数以万计的蛊虫从地底涌出。
它们互相吞噬融合,转眼间就组成一支可怖的虫潮大军,每一只虫子的复眼里都倒映着沈修扭曲的面容。
去死吧!沈修操控虫潮向我们扑来,黑压压的虫群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
我与蛊神同时结印,左手掐净世诀,右手捏诛邪印。
金光从我掌心迸发,如烈日融雪,所过之处蛊虫纷纷化为灰烬。
但沈修的本体已经趁机逼近,利爪直取我心口。
小心!蛊神操控我的身体侧身闪避,但还是被划破肩膀。
鲜血滴落,竟在半空凝结成金色符文——那是神血与人性交融产生的异象。
就是现在!蛊神在我识海中喝道,记住我教你的咒言!
我猛地将三块青玉骨片抛向空中,鲜血化作的金符与骨片相融。
天地间骤然响起古老的诵经声,那是百年前被沈修改写的真正封印咒语。
一个巨大的封印阵法在沈修脚下浮现,阵法中央浮现出蛊神的真名——那是我在幻境中见过的神秘符号。
不!这不可能!沈修疯狂挣扎,但阵法中伸出无数金色锁链将他牢牢捆住。
锁链上刻满了我族失传已久的镇魔经文,每一道经文都在汲取他体内的邪恶力量。
我缓步走向被困住的沈修,每走一步,身上的神纹就明亮一分。
蛊神的意识与我交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看到初代祭司如何与蛊神立约,看到沈修如何背叛,看到无数代圣女如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维持着这个骗局。
当我们面对面时,我已经分不清自己与神的界限。
你本可以成为守护者。我说,这是我的声音,带着人类的情感与怜悯。
但你选择了堕落。神说,这是神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沈修的面容突然平静下来,露出诡异的微笑:你们杀不死我的...只要世间还有欲望,我就永存...
思莹,你以为祂真的在乎你们这些蝼蚁吗祂只是需要一个容器...
他的话像毒蛇般钻入我的心脏。
我确实感受到了在神力完全觉醒的此刻,蛊神正试图彻底占据我的身体。
百年前的骗局背后,还有更深的真相。
那就永世镇压。我与神同时抬手,三块骨片化作流光没入沈修眉心。
但在最后一刻,我悄悄改变了手势——这是大长老私下教我的分神诀,一个连蛊神都不知道的小把戏。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沈修的身体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缕黑烟被吸入蛊池深处。
池水瞬间结晶,形成一座漆黑的石碑,上面浮现出镇压的符文。但我知道,这封印并不完整——我故意留下了一丝缝隙。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劫后余生的寨子里。族人们眼中的金芒渐渐褪去,但我知道,从今往后
每一滴晨露都是神的祝福,
每一株稻穗都是神的馈赠,
而每一盏夜灯下,
都有我与神共同的守望。
蛊神在我的识海中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做了什么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平衡——不再是神主导,也不是我屈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共生。
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我轻声回答,望向远处正在重建家园的族人们,毕竟,您说过我是特别的——既是圣女,也是守门人。
石碑下的黑烟微微颤动,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但此刻,朝阳正好,风过林梢,我站在蛊池边,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何为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