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残阳
山洞外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远处青禾村方向的火光不时将岩壁映得通红。曾祥铧蜷缩在洞口,耳朵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沈蕊甜的啜泣声从身后传来,断断续续,像一根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洞内,沈婶的遗体被破旧的棉被覆盖,边缘还垂着几缕沈蕊甜匆忙间撕下的衣角。
“阿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张正伟突然扯了扯曾祥铧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恐惧与不安。曾祥铧摸了摸弟弟的头,想说些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火燎过般干涩。他透过洞口的缝隙望去,隐约看见几个黑影举着火把在废墟间晃动,刺刀的寒光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天蒙蒙亮时,曾祥铧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与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冲刷过的潮湿泥土气息,令人作呕。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
曾经熟悉的茅草屋只剩下断壁残垣,烧焦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还冒着缕缕青烟。
“娘!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不远处传来。曾祥铧循声望去,只见王彤跪在一片瓦砾前,双手沾满鲜血,正拼命扒着瓦砾堆。她的孩子,那个总爱跟在曾祥铧身后喊哥哥的小男孩,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旁边,小脸被烟熏得漆黑,再也不会露出天真的笑容。
曾祥铧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远远地,他看见母亲陈慧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父亲朱桂成跪在她身旁,双手死死攥着那把断成两截的镰刀,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爹!娘!”
曾祥铧冲上前,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慧缓缓抬起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阿铧,咱们的家……
没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曾祥铧环顾四周,曾经遮风挡雨的家,如今只剩下一堆冒着火星的灰烬,就连墙角那口用了十几年的水缸,也被砸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曾祥铧抬头,看见几个日军士兵押着一群村民走来,其中赫然有沈蕊甜。少女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放开我!”
沈蕊甜挣扎着,声音里满是愤怒。
“蕊甜!”
曾祥铧冲上前,却被朱桂成一把拉住。“别去!”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曾祥铧看着沈蕊甜被拖进阎家大院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知道,阎家大院现在成了日军的临时据点,进去的人凶多吉少。
夜幕再次降临时,曾祥铧偷偷摸到阎家大院的后墙下。墙内传来阵阵喧哗声和哭喊声,还有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闷响。他屏住呼吸,顺着墙边的一棵树慢慢往上爬,终于看到院内的景象
——
沈蕊甜被绑在柱子上,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离她不远处,几个日军士兵正嬉笑着摆弄着从村民家里抢来的财物。
“畜生!”
曾祥铧低声咒骂,眼眶通红。就在这时,他看见阎洛敏甜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令人厌恶的笑容,正和日军军官说着什么。曾祥铧握紧拳头,心中的仇恨如同烈火般燃烧。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救沈蕊甜出去,一定要让这些作恶多端的人付出代价。
回到山洞后,曾祥铧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家人。朱桂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天,我们去后山找些野菜,再想办法弄点水。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
他的声音疲惫而坚定,“阿铧,你和郑韬跟着我,其他人留在洞里,千万不要出声。”
第二天一早,曾祥铧跟着父亲和郑韬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后山的树林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往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也没了踪影。他们刚走到溪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朱桂成一把将两个儿子推进灌木丛,自己则握紧半截镰刀,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是自己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曾祥铧抬头,看见几个穿着破旧军装的人从树林里钻出来,他们脸上带着疲惫与警惕,手中拿着简陋的武器。为首的男人看着曾祥铧一家,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老乡,这附近还有其他活着的人吗?我们是游击队,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曾祥铧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看着眼前的游击队员,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或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或许,他们真的能赶走这些侵略者,重建青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