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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眼,病床前影影绰绰,却总也看不清人脸。
我仓惶喊出声:姐姐......
右手被人握住,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眼前,是姐姐担心的面容:笙笙别怕,姐姐在。
我在医院住了多久,姐姐就陪了我多久。
直到出院之后,大概是为了补偿被冷落的刘野墨,第二天,姐姐借着开会的名义,带着他去了游乐园。
我笑着,是一惯的乖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看着姐姐和刘野墨,一起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有人上门来,说要见我。
是江闻画。
我想,大概和其她人一样,是来警告我,不要和刘野墨抢东西的吧!
我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于是低着头,等待着对方的痛骂和斥责。
想去游乐园玩吗
对不起......
我们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话语落地,双方都愣了愣。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被打坏了,否则我怎么会听到,姐姐的朋友邀请我出去玩,这样的话语。
我很熟悉别人的恶意,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却是让我手忙脚乱,无措极了。
大致是看出了我的无措,江闻画笑了笑,朝着我伸手,眨眨眼:难道,你不想去你姐姐玩过的游乐园看看吗
我眼睛一亮,江闻画的这句话,几乎是直接抓住了我的要害。
我是想去的,可是我又不敢去:姐姐没有带我,我自己去,姐姐......会生气的。
江闻画对我眨眨眼,笑了起来:我们不让你姐姐发现不就好了,年轻人,总该多出去玩玩的。
做个坏孩子,其实也没什么的。
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一颗包装漂亮的草.莓糖,出现在我眼前,我眨眨眼,却是下意识的慌忙去藏:姐姐说了,家里不能出现和草.莓相关的食物的,小墨过敏。
江闻画沉默一刻,定定的看着我,似乎还想要笑,但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放弃了似的,脸上有着我看不懂的表情,语调也轻了起来:那以后,笙笙想吃草.莓的话,去找我吧!我家里,可以无限制的出现草.莓。
我摇头,道谢:谢谢你,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吃草.莓了。
小时候总以为草.莓甜,长大了再尝一次,却发现它的内里,苦的要命,让人不敢轻易尝试第二次。
江闻画带着我来了游乐园,树上蝉鸣不断,周围人声聒噪,斑驳的阳光刺眼。
周围人群传来惊呼声,身体被人拉扯,护在怀中,而后,头顶传来江闻画的一声闷哼。
反应过来后,我急忙从江闻画怀中挣脱,去检查她的情况,一大杯草.莓味奶茶,夹杂着各种小料,浇了江闻画一身。
不远处,传来讥讽的话语:你带别的男生来这里,小墨知道吗
江闻画的身体似乎是僵硬了一瞬,而后声音阴沉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道歉。
对面的周礼嫣,面色很沉的看了我一眼,嗤笑道:手滑了。
我没有理会周礼嫣,只是伸手,默默用纸巾给江闻画擦着脏污的衣服: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周礼嫣刚刚那杯奶茶,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又在故作姿态,江闻画她知道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害了小墨整整十年吗
终于,我抬头,看向周礼嫣:刘野墨对我有怨气,我没有意见,姐姐心疼刘野墨,也是应该的,可是周礼嫣,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我、霸凌我
周礼嫣的脸色更黑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看江闻画,再看看我:你为了江闻画,迁怒我
李钰笙,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明明、明明这都是你欠我的......
我不想探究周礼嫣口中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我们小时候,确实曾亲密无间,视对方为唯一的朋友,可是如今,早日面目全非。
我拉着江闻画要离开,也没有了去游玩的心思。
徒留周礼嫣在身后跳脚:你站住,李钰笙你站住,你不许跟着她走。
半路,我和江闻画告别,对方欲言又止,最后问了我一句:你想出国吗
我愣住,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很多,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想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
我微笑点头,目送江闻画离开。
熟悉疼痛感和恶心感,又在胃里翻滚,我踉跄着跑到卫生间,难受的干呕。
瓷白的洗手池上,染上刺目的红,我愣住,抬头,静静的望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唇瓣之间,满是鲜血。
......
饭桌上,姐姐一个劲的给我夹菜:多吃点,怎么越来越瘦了
旁边,刘野墨俏皮的笑着:笙笙哥一定是在减肥增脂,像姐姐你们这样的女人,当然不理解我们了。
姐姐皱眉,不赞同:减什么肥,你每次吃的比我还多,也没见你减肥。
姐姐,你再说,我真的要伤心了,笙笙哥,你快帮我怼回去。
笙笙快吃,别理他,臭小子,就仗着我宠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我看着他们笑闹的一幕,发自内心的笑了:真好啊......
真好啊,他们真的像亲姐弟一样,我在这里,反倒是成了被客气的对象。
忍着恶心,我把姐姐夹来的菜,一口又一口的,全都吃了下去。
然后回房间后,带着血丝,又全都吐了出来。
看着垃圾桶里面的一片脏污,耳边又响起了院长的话:你天生就是下贱命......
大概真的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才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小时候想吃,吃不到,总是饿着肚子,饿到睡不着觉,长大了想吃,又吃不了。
江闻画近段时间,总是来找我,刘野墨于是又闹了别扭。
下午,刘野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哭了一通,晚上,姐姐就找到了我。
笙笙,你知道小墨喜欢江闻画吗
小墨喜欢,所以我便碰不得,见不得。
这些天,因为江闻画的事,我早已经被疼爱刘野墨的哥哥和姐姐们,轮流警告过了。
现在,姐姐也来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笙笙,江闻画不适合你,她是我给小墨找的未婚妻,如果你想恋爱了,姐姐会给你找更好的。
我细细的看着姐姐眉目,忽然就有了一股冲动,我问她:如果我就要江闻画呢
姐姐眉头瞬间皱起:笙笙,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吗可是,我却总是看到刘野墨和她任性的场面,到了最后,姐姐也都笑着妥协。
姐姐大概已经忘记了,小时候,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笙笙想要,什么都能给。
时间大概真的具有腐蚀性,能把孩童最真挚的感情,侵蚀到一点不剩。
姐姐,我困了,我想睡觉,改天再聊好吗
李钰笙,不要逃避话题,接你之前,我和你怎么说的,小墨他跟着我,受了太多苦,他已经让了你很多很多了,你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排挤他。
之前你为了和他争宠,总是故意伤害自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已经很让我生气了。
如更更甚,连小墨的未婚妻,都要争抢了。
我看向面含怒气的姐姐,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你好好想想吧!
到了门口,姐姐又停住步子:笙笙,别让姐姐失望。
门被关上,姐姐还是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到,我捂着嘴,吐出的血,渗透了指缝,滴答滴答,落在床单上。
我站起来,想去卫生间,但是头脑却一片眩晕,砰的一声,最后直接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爬到床头,拿起手机,打了电话。
接通后,我问她:你现在,能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