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签字时的孕检单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给简约的欧式家具镀上一层浅金。
林晚星缓缓睁开眼,眼底却没有一丝光亮,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
三年的婚姻生活,教会了她一个道理:爱情是易碎品,尤其是嫁给陆沉宴这样的男人。
叩叩——敲门声响起,佣人低声道:太太,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说……
说八点有重要会议,让我别等他了,对吗
林晚星接过话,语气平静无波。
佣人噤声,太太总是能精准地说出先生的下一句话,仿佛在他们之间,连敷衍都成了一种多余。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陆家庄园。
三年前,她也是满心欢喜地踏入这里,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呵,爱情。
林晚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在桌上看到那份离婚协议,她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书桌上散落着几张画纸,铅笔勾勒的婚纱裙摆上,零星点缀着鸢尾花图案
——
那是昨夜她趁陆沉宴加班时偷偷画的,笔尖在纸上游走时,总会想起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洗漱完毕,她径直下楼。
餐厅里,丰盛的早餐摆了满满一桌,却空无一人。
太太,需要我给您热一下吗
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晚星摇了摇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煎蛋。
每一样都是陆沉宴爱吃的,却没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结婚三年,他甚至不记得她对薰衣草过敏,每次都送她百合,还美其名曰:百合清香淡雅,最适合你。
可他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百合那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味。
就像他们的婚姻,华丽的外表下,包裹着令人作呕的腐烂真相。
咔哒——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林晚星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陆沉宴回来了。
他一向准时,从不会浪费时间在无谓的早餐上。
还没走
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林晚星放下刀叉,抬头看向来人。
陆沉宴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五官深邃如雕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在等您。
林晚星淡淡道,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推到他面前,签字吧。
陆沉宴冷哼一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眼神却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我已经签好了。
他薄唇轻启,语气比窗外的晨风还要凉,给你五千万,算是弥补。
林晚星没有去看那份协议,只是伸出手,拿过一旁佣人早已备好的钢笔。
笔尖悬在纸张上方,她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陆沉宴,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淡漠与疏离。
陆总,您还是没记住,我对薰衣草过敏,不是百合。
陆沉宴握着协议的手指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他确实不记得,或者说,从未上心。
林晚星不再看他,低头,笔尖在林晚星三个字上流畅地划过。
就在她放下笔,准备将文件推回去的瞬间,手腕微微一动,宽松的衣袖不经意般滑落了几分,露出了手袋边缘一角折叠整齐的纸张
——
赫然是一张
B
超孕检单,以及半幅婴儿连体衣设计图,袖口用银线绣着极小的鸢尾花图案。
陆沉宴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惊鸿一瞥,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凝固,瞳孔骤然紧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那张纸:你……
林晚星却已经快他一步,将手袋收回,从容起身。
她没有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陆总,下周我会搬离别墅。
她转身,迈开脚步,走到玄关处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声音依旧没有波澜,——顺便提醒你,奶奶的降压药该换品牌了,旧的那款副作用有些大。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陆沉宴一个人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冲动,耳边回响着她最后那句云淡风轻的提醒。
孕检单……
奶奶的降压药……
这两个本该毫不相干的词,此刻却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2
时装周的逆袭
他突然想起,奶奶一直在服用的降压药,正是林晚星三年前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对老年人心血管好,副作用也小。
他当时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对她的殷勤毫无感觉,只觉得她虚伪做作,甚至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如今想来,她当时的眼神,分明是受伤的。
而那张孕检单……
陆沉宴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文件袋,疯了似的冲出门外。
初秋的阳光明媚而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林晚星!
他对着空旷的庭院怒吼,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和颤抖。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园丁修剪花枝的咔嚓声,和空气中残留的,那令他作呕的百合花香。
他颓然地靠在门边,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
为什么要打掉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无数个问题像藤蔓般缠绕着他,让他快要窒息。
他突然想起,结婚三年,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他只知道,她是林家不受宠的养女,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他;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把他和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
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梦想,有什么伤痛。
他甚至从来没有耐心去了解。
陆总,您要的文件。
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沉宴回过神,接过文件,是关于星夜的背景资料。
星夜是最近在时装设计界异军突起的新星,短短几个月就红遍全球,其作品风格大胆
avant-garde,却又带着一丝古典的浪漫,令人过目难忘。
然而,星夜十分神秘,从不公开露面,所有采访和活动都由经纪人代为处理,外界对她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
陆沉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照片上的星夜戴着黑色的蕾丝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倔强和疏离,像极了……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文件狠狠甩在桌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脑海中突然闪过苏曼柔上个月的话:晚星根本不懂设计,她连你母亲最爱的鸢尾花都没见过吧
当时他没注意到,苏曼柔指甲正狠狠掐进掌心。
备车,去星语工作室!
星语工作室坐落在市中心一栋极具设计感的写字楼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将繁华的都市景观尽收眼底。
前台的装修风格简约而高级,与星夜作品中透露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陆沉宴面沉如水地走进工作室,前台小姐礼貌地起身: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星夜。
陆沉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抱歉先生,星夜老师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巴黎时装周做最后准备,目前不接受任何访客。
前台小姐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定。
巴黎时装周
陆沉宴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当然知道巴黎时装周的分量,那是全球顶尖设计师的竞技场。
他投资的几家时尚品牌也会参与其中,而他本人,也收到了作为特邀嘉宾评委的邀请函。
告诉她,陆沉宴要见她。
前台小姐脸上的微笑微微一滞,显然陆沉宴这个名字让她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尽职地通过内部通讯系统汇报。
片刻后,她歉意地摇摇头:抱歉陆总,星夜老师说她现在很忙,并且她不认识您。
不认识他
好一个不认识他!
陆沉宴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却又发作不得。
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将他拒之门外。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既然她不肯见,那他就去巴黎等她。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星夜,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数日后,巴黎。
时尚之都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艺术与奢华的气息。
作为全球四大时装周的压轴,巴黎时装周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陆沉宴坐在秀场前排的评委席上,神色冷峻。
他确实是以陆氏集团总裁及重要投资方代表的身份,作为特邀评委出席。
灯光骤暗,音乐响起,T台尽头,一位模特款款走出。
压轴出场的,正是星夜的高定系列。
当模特穿着那件以鸢尾花为主题的压轴礼服缓缓走出,裙摆上的金线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床头那盏鸢尾花台灯的光晕。
陆沉宴的瞳孔猛地一缩
——
这个细节,他只在
18
岁生日时对母亲说过,而林晚星,竟将它绣在了礼服上。
鸢尾花,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这个细节,除了他自己,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林晚星。
他死死盯着那件礼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大秀结束,星夜的设计获得了满堂喝彩,毫无悬念地摘得了本届时装周的最高设计金奖。
陆沉宴几乎是立刻起身,拨开人群,快步走向后台。
在略显混乱的后台一角,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发随意地挽起,脸上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蕾丝面纱,手中正握着那座沉甸甸的金色奖杯。
林晚星!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
女人闻声,缓缓转过身,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果然是她。
那双清澈却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他,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晃了晃手中的奖杯,声音清冷而戏谑:陆总,别来无恙。听说陆氏集团也是这场秀的主要投资方之一不知道,冠军是您的前妻,算不算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商业事故
3
孤儿院的手绘画
陆沉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从未想过,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女人,竟然会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天。
星夜……是你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林晚星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惊讶感到有趣:怎么,陆总这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像陆总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又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沉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年前,他亲手将她推开,三年后,她却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慌乱。
那陆总是想说什么
林晚星不依不饶地追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陆沉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他想要问她,这三年来她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为什么要设计那件以鸢尾花为主题的礼服……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些问题。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林晚星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陆沉宴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
林晚星手腕被他抓住,秀眉微蹙,随即冷淡地抽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强撑着疏离:陆总,我们已经两清了,不是吗
她清冷的目光像淬了冰,让陆沉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脏骤然一紧。
他想说些什么,解释,或者质问,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沉默。
林晚星没再看他一眼,抱着奖杯,转身融入了后台的人群,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陆沉宴站在原地,周围的喧嚣与喝彩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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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以及那件刺眼的鸢尾花礼服。
鸢尾花……
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这个秘密,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三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星夜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失控和……
悔意。
他没有心思理会任何人的道贺或询问,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离开了秀场。
跟着她。
陆沉宴坐进车里,对司机简洁地命令道,目光紧紧锁定着不远处那辆载着林晚星离开的出租车。
车子穿梭在繁华的都市,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春晖孤儿院门前。
林晚星从出租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径直走了进去。
陆沉宴眉头紧锁,她来孤儿院做什么
这里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孤儿院的午后格外宁静,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远远看见林晚星走进一间挂着爱心画室牌子的房间。
好奇心驱使着他慢慢靠近,透过虚掩的房门,他朝里面望去。
只一眼,陆沉宴便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那间画室的整面墙壁上,都贴满了画。
而画中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他,陆沉宴。
从他二十岁,第一次穿上定制西装,略显青涩却意气风发地准备参加家族企业会议的模样;到他二十三岁,在董事会上因项目受挫而雷霆震怒,眉宇间尽是冰冷戾气的瞬间;再到他二十五岁生日宴后,醉倒在沙发上,卸下所有防备后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睡颜……
每一张,都栩栩如生,仿佛画者将他不同时期的灵魂都捕捉进了画纸里。
画作的右下角,都细心地标注着年份与他当时的年龄。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最新的一张画上。
画中的他穿着前几日出席慈善晚宴时的深蓝色礼服,神情是惯有的冷漠疏离。
而画像的旁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宴宴,今年我还是不敢告诉你,当年火场救你的人是我。
墨色未干的字迹旁,还贴着一片干枯的鸢尾花瓣
——
和母亲葬礼上他别在胸前的那片,纹路一模一样。
宴宴……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陆沉宴所有的冷静和防备。
那个尘封在他记忆深处,只属于童年最亲近之人的昵称,此刻竟以这样的方式,伴随着一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秘密,重现在他眼前。
火场……
救他的人……
是林晚星
怎么可能!
他一直以为……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三年前她签下离婚协议时的决绝,她设计鸢尾花婚纱时的才华,她面对自己时冷漠疏离的眼神,还有此刻,这满墙饱含深情的画作,以及那句刺痛他心脏的留言。
原来,他错得如此离谱。
原来,他所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她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深情和伤痛。
陆沉宴只觉得胸口闷痛到几乎窒息,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狼狈地逃离了那间画室,逃离了孤儿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也不知道车子开向了哪里。
脑子里一片混乱,唯有那句当年火场救你的人是我不断回响。
几日后,A市的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骤然倾泻而下。
陆沉宴驱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心中那份悔恨与茫然,如同窗外的暴雨般,越发汹涌。
鬼使神差地,车子又一次停在了春晖孤儿院附近。
他坐在车里,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孤儿院轮廓,心脏阵阵抽痛。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孤儿院里冲了出来。
是林晚星!
她没有打伞,径直冲向了那间爱心画室。
画室的窗户似乎被狂风吹开了,雨水正疯狂地灌进去。
陆沉宴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也跟着冲了过去,却在靠近画室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林晚星正奋力地抢救着那些被雨水打湿的画稿,那些画着他的画稿。
雨水早已将她浑身淋透,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她苍白的脸颊,她却仿佛未觉,只是焦急地用身体护着那些画,一张张地往屋里干燥的地方搬。
有几张画被风吹落在泥水里,她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捡起,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污渍,那神情,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陆沉宴站在画室外的雨幕中,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脚步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上前。
他看着她为了那些画着他的画稿而奋不顾身,看着她因为担心画稿受损而焦急万分,心中的某个角落,像是被狠狠蛰了一下,又酸又涩。
原来,她竟是这般在意。
暴雨持续了很久,林晚星终于将所有画稿都安置妥当,这才疲惫地靠在墙边,微微喘息。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陆沉宴。
陆沉宴默默地转身,回到车里,浑身冰冷。
那一夜,他淋着雨看着她抢救画稿,自己也淋了许久。
回到别墅后,他便发起高烧,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
助理发现不对,手忙脚乱地将他送进了医院。
住院的第二天,陆沉宴在昏沉中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桶。
他拧开,是温热的白粥。
清淡的米香中,隐约飘来一丝熟悉的甜味。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那股清甜瞬间在味蕾上弥漫开来——是桂花糖。
他最爱的桂花糖。
陆沉宴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记得,林晚星从不吃甜食,尤其是桂花糖,她说闻着就腻。
所以结婚三年,家里几乎从不出现带桂花味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她讨厌甜食。
可现在,这碗粥里的桂花糖,却放得恰到好处,是他最习惯的甜度。
是谁送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保温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只有一个字,笔迹娟秀,却足以让他心神巨震——星。
4
保胎药瓶的真相
星……
陆沉宴死死盯着那张便利贴,脑海中浮现出林晚星在画室里抢救画稿的画面,心中那团乱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开,一瞬间所有思绪都清晰起来。
是她,一定是她!
除了她,不会再有人知道他喜欢在白粥里放桂花糖,更不会有人在他生病的时候还这般细致入微地照顾他。
这个认知让他既欣喜又酸涩,像是干涸的土地上突然涌出一股清泉,滋润了他的心田,却又带着一丝苦涩的回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在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之后,还这样对他好。
他拿起手机,想要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
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她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了进来。
陆先生,你醒了
是他的主治医生,王医生。
王医生走到床边,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看了看点滴,语气温和地说:你发烧烧得很厉害,还好送来得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沉宴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地问道:王医生,请问是谁送我来的医院
王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士,她说她是你的……朋友。
朋友
陆沉宴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是啊,在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开之后,他们之间,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她……她人呢
他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王医生摇了摇头,说:她把你送到医院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说你工作忙,不要随便打扰你休息。
听到这话,陆沉宴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不要随便打扰他休息……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语气。
曾经,她也总是这样,默默地为他着想,为他付出,却从来不求回报。
而他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与林晚星有关的画面,那些甜蜜的、温馨的、痛苦的、绝望的……
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如刀绞。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感情,是这辈子最应该珍惜的人。
而现在,他还能挽回吗
他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
陆先生,你干什么
王医生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我要去找她!
陆沉宴的声音坚定而急切,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和恐惧。
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晚一步,就会永远失去她。
王医生担忧的目光中,陆沉宴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病房,外套都忘了拿。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他——找到林晚星,立刻,马上!
他驱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最终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停在了那栋曾经属于他和林晚星的别墅前。
这里承载了他们三年婚姻的所有,也承载了他对她最深的误解和伤害。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淡的鸢尾花香,与他记忆中刺鼻的薰衣草味截然不同。
他一步步走进去,每一个角落都勾起他尘封的记忆,和他迟来的悔恨。
书房,她曾经最爱待的地方,也是他过去最不屑踏足的区域。
他记得她说过,这里阳光最好,适合画设计稿。
此刻,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书桌上还散落着几张画纸,上面是些零散的线条和未完成的礼服雏形。
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半旧的画稿本吸引。
那是她学生时代就用的本子,封皮的边角都已磨损。
他颤抖着手拿起画稿本,指尖拂过粗糙的封面,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触碰她的过去。
他一页页翻看着,里面大多是婚纱和礼服的设计,每一笔都细腻而富有灵气,充满了她对设计的热爱。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棕色药瓶从画稿本的夹层中滑落,掉在了深色的地毯上。
陆沉宴的呼吸一滞。
他弯腰捡起那个药瓶,瓶身上贴着标签,几个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叶酸片,是孕期补充的营养素,俗称保胎药。
他的心狠狠一沉,这个药瓶,他有些印象,是三年前她怀孕初期医生开的。
他记得,她怀孕六周时,医生说胎儿不稳,后来……
后来就流产了。
陆沉宴捏紧了药瓶,目光死死盯住了瓶底那一行细小的生产日期。
根据日期推算,这瓶药是在她被诊断胎儿不稳之后才生产出来的,如果她当时真的很快就流产了,根本不可能去买新生产的保胎药,更不可能持续服用。
而这瓶药,明显已经吃掉了近一半。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她在所谓的流产之后,竟然还在继续服用保胎药!
为什么
除非……
除非当年的流产报告是假的!
这个认知让陆沉宴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想起林晚星离开时那句与您无关的冷笑,想起她签离婚协议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
如果她当年真的承受了那样的欺骗和伤害……
他不敢再想下去。
陆沉宴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沙哑变形:立刻给我查!三年前,林晚星在市中心医院所有的就诊记录,尤其是妇产科的!还有,调取当年她做检查那天,相关楼层所有的监控录像!我要全部!
他挂断电话,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不仅误会了她,还让她独自承受了被篡改命运的痛苦……
几个小时后,助理将一份加密文件发送到了他的邮箱。
陆沉宴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视频文件。
监控画面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晚星苍白着脸从诊室走出来的身影,手中捏着一张化验单。
紧接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画面中——他的青梅竹马,苏氏集团的千金,苏曼柔。
画面里,苏曼柔亲昵地挽着林晚星的手臂,似乎在安慰她,趁着林晚星不注意,迅速地从自己包里拿出另一张叠好的纸,与林晚星手中的那张进行了调换。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陆沉宴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原来是她!
苏曼柔!
是他曾经信任不已,甚至在她母亲去世后一度想要托付照顾的妹妹!
是他,亲手将一把淬毒的刀,递到了最信任的人手中,让她刺向了自己最爱的人。
陆沉宴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下林晚星那双绝望而冰冷的眼。
夜色如墨,酒意裹挟着锥心刺骨的悔恨,在陆沉宴的四肢百骸中冲撞。
苏曼柔那张伪善的脸,林晚星苍白着从诊室走出的身影,以及那份被调换的报告,像尖锐的冰锥,一遍遍凿击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酒精未能麻痹痛楚,反而将那份迟来的真相放大,将他过往三年的冷漠与愚蠢映照得无处遁形。
我们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窒息,又让他生出一丝微弱到近乎绝望的奢望。
他必须去见她,他必须知道!
跌跌撞撞地冲出别墅,他叫了一辆车,报出林晚星工作室公寓的地址。
那串他曾不屑一顾的字符,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却照不进他心中那片浓稠的黑暗。
砰砰砰——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那扇门时,整个人几乎是倚靠在门框上的。
酒气混杂着颓败的气息,从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散发出来。
门开了。
林晚星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素面朝天,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疏离。
看到门外狼狈不堪的陆沉宴,她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陆总有事
她的声音如同初冬的湖面,不起波澜。
陆沉宴的视线却越过她,直直地投向了玄关处。
灯光柔和,照亮了地面。
就在鞋柜旁,一双小巧可爱的儿童拖鞋整齐地摆放着。
那是一双软萌的蓝色棉拖,鞋跟处,用稍深一些的蓝色丝线,一针一线绣着一个清晰的字——宴。
小宴。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陆沉宴浑身剧震,瞳孔猛地缩紧。
那小小的宴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曾以为早已死去的孩子……
他曾亲手推开的温暖……
酒意瞬间被驱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丝疯狂滋长的希冀。
他踉跄了一下,伸出手扶住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嘴唇哆嗦着,费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干涩发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不成调的音节,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和几乎不敢触碰的颤抖:晚星……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还活着
5
收购宴上的指纹
陆沉宴沙哑着嗓子,几乎是乞求般地开口:晚星,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林晚星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浮现一抹讥诮:陆总,你现在才想起你还有个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就算他还活着,也与你陆沉宴,再无半点关系。
砰的一声,门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希冀与悔恨。
冰冷的门板,如同他与林晚星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沉宴颓然地滑坐在地,任由悔恨和绝望将他吞噬。
数日后,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陆沉宴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一端,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却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面前的咖啡,早已失了温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晚星在一众助手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
曾经那个在他面前温柔卑微的女人,如今化身为气场强大的星夜设计师,更是他陆氏集团的收购方代表。
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神色淡漠,仿佛眼前的陆沉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商业伙伴。
陆总,久等了。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私人情绪。
陆沉宴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晚星的首席律师将两份文件推到陆沉宴面前。
陆总,这是‘星语’工作室对陆氏集团部分股份的收购合同,以及……另一份文件,林总希望您能一并过目。
律师的语气公事公办。
陆沉宴的目光扫过第一份厚厚的收购合同,心中五味杂陈。
他亲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如今却要由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前妻来主导一部分未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第二份文件。
当看清封面上复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时,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晚星。
林晚星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寒梅,带着疏离的清冷:陆总,
林晚星突然开口,指尖划过收购合同封面,三年前您说‘林家的女儿只配做联姻工具’,现在这个‘工具’——
她举起手中的奖杯,——
要收购您的公司了。不过别担心,我会保留‘鸢尾花基金’,就像您母亲当年保留对您的期待那样。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复婚协议的某一页:第八条,陆总看仔细了。
陆沉宴颤抖着手翻到那一页,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第八条:自复婚之日起,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陆沉宴先生必须陪同林晚星女士前往城南废弃工厂(火场旧址),亲手种下一株鸢尾花,风雨无阻。若缺席一次,需在陆氏集团官网首页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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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我曾因误解伤害挚爱,特此道歉’,并附上后背烫伤疤痕照片。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林晚星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你冲进火场救我时,说会永远保护我。你后背为我挡住掉落横梁留下的烫伤,想必……现在还会隐隐作痛吧
陆沉宴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失态。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他以为她恨他入骨,却没想到她提出的条件,竟是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用他曾经奋不顾身的救赎,来惩罚他后来三年的冷漠与伤害。
他拿起笔,笔尖在签署处悬停了数秒。
他看着林晚星平静无波的脸,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了那个可能还活着的小宴,为了弥补他犯下的滔天大错,他别无选择。
好。
一个沙哑的字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低下头,在两份文件上,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签完复婚协议,抬起头时,林晚星的眼中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开口:陆总,希望你记住,这份协议,是你心甘情愿签下的。
陆沉宴苦涩一笑:是,我心甘情愿。
那么……
林晚星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收购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合作愉快,陆先生。
陆沉宴看着眼前这个自信、从容的女人,与记忆中那个温柔、隐忍的林晚星判若两人。
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这三年来,他一直活在一个虚构的幻境里,而林晚星,才是那个真正看清一切的人。
晚星……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林晚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陆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我期待,您在时装周上的表现。
说完,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陆沉宴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让他难以呼吸。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回三年前,回到那个清晨,他不会把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扔在她面前,他会告诉她,他爱她,胜过一切。
可是,时间永远不会倒流,犯下的错,也终究需要付出代价。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复婚协议,指尖轻轻摩挲着林晚星的签名,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晚星,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对你犯下的错。
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天后,巴黎时装周盛大开幕。
作为压轴出场的星夜系列,还未亮相便已成为全场焦点。
所有人都在猜测,星夜这位神秘的设计师,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在时尚圈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灯光暗下,T台上,聚光灯骤然亮起,照亮了舞台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
一袭黑色高定西装,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材比例,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鸢尾花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舞台前方,每一步都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台下,响起一阵阵惊呼声。
天哪!那不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沉宴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星夜’……
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吧!
……
陆沉宴无视周围的议论声,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定了观众席第一排,那个身穿红色礼服,耀眼夺目的女人。
他的晚星,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漠然。
他走到舞台中央,微微鞠躬,然后抬起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荣幸,能够作为‘星夜’系列的模特,为大家展示这一季的最新作品。
他的话音刚落,舞台背景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星夜系列的设计理念视频。
视频中,林晚星的声音娓娓道来,讲述着她对星夜的理解,对时尚的热爱,以及……
对爱情的感悟。
‘星夜’,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救赎。
我希望,我的设计,能够带给人们力量,让他们相信,即使身处黑暗,也终将迎来黎明。
我也相信,爱情,可以跨越时间,跨越一切阻碍,最终,回到最初的美好。
……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回荡在整个秀场,也敲击着陆沉宴的心房。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也是他们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视频播放完毕,T台上,模特们开始依次展示星夜系列的服装。
每一件作品,都融入了林晚星的心血和情感,展现出独特的风格和魅力。
而陆沉宴,作为压轴出场的模特,更是将星夜系列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故事感,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和林晚星之间,那段爱恨交织的过往。
当他穿着最后一件服装,一件黑色暗纹西装,缓缓走上T台时,整个秀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西装的领口,绣着一朵精致的白色鸢尾花,与他胸前的那枚胸针,遥相呼应。
他走到舞台中央,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深情款款地看着林晚星,缓缓单膝跪地。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震惊不已,更让林晚星的心,猛地一颤。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他抬起头,看着林晚星,眼中充满了深情和祈求:晚星,嫁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秀场里回荡,久久不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星身上,期待着她的回答。
林晚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带给她无尽伤痛,如今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他,该不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6
鸢尾花的婚礼
林晚星的手机在手包里轻微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垂眸,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
一条日历提醒跳了出来:旧址悼念
-
鸢尾花。
这条提醒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眼前华丽而梦幻的求婚场景,将她拉回了那些无法轻易释怀的过往。
她眼中的波澜,在片刻的恍惚后,渐渐沉淀下来,变得清明而坚定,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悠远。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陆沉宴。
他手中鲜红的丝绒盒子里,钻戒的光芒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而他眼底的祈求和紧张,那样真实,又那样陌生。
似乎察觉到她眼神的细微变化,陆沉宴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着戒指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地补充道:晚星……星夜设计师,我……我还有两个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第一,如果你最终决定收购陆氏,请务必保留以我母亲名字命名的‘鸢尾花基金’,让它继续去帮助那些有才华却身处困境的设计师,也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第二……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红,却执拗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次,换我来追你。用我余生的时间,倾尽我的一切,直到你愿意……直到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直到你愿意,再叫我一声‘宴宴’。
他的话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晚星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会场内,原本鼎沸的人声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曾经的夫妻身上,空气中充满了等待的张力。
林晚星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她没有伸出手去接那枚象征承诺的戒指。
良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极淡、极复杂的笑容,似欣慰,又似怅然。
陆沉宴,
她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穿透了寂静的秀场,有些信任,一旦崩塌,想要重建,需要付出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有些伤痕,刻得太深,即便时间也未必能完全抚平。
她的目光掠过他,掠过那枚戒指,望向了T台耀眼的灯光尽头,那里仿佛有她一路走来的荆棘与鲜花。
你说的这条路,会很长,长到或许你自己都无法坚持。
她轻轻说,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至于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风景,我们都不知道。
说完,她没有再看陆沉宴一眼,也没有理会台下瞬间爆发出的哗然与窃窃私语。
她转过身,红色礼服的裙摆在聚光灯下划出一道决绝而优雅的弧线,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下了舞台,走向了属于她的未来。
聚光灯下,只留下陆沉宴单膝跪地的身影,他依旧举着那个丝绒盒子,璀璨的钻戒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映照着他脸上错愕、痛苦,却又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希冀的复杂表情。
大屏幕上,星夜系列的LOGO依旧闪耀。
台下,快门声此起彼伏。
他知道,他的追妻之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