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手术台边吐了第三次。
高原反应像刀子,刮得肺里全是血味。
血还在流,人快死了。
护士低声说:要不等上级
我没说话,手已经握紧了刀。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不做,他现在就死。
做了,我可能再也洗不清这一刀。
01
我跪在手术台边吐了第三次。
氧气瓶只剩二十分钟。
患者颅压飙到危险值。
我擦嘴,咬牙站起,手抖得像废了一样。
麻醉机死了。静悄悄地躺在角落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护士小张脸色发青,苏医生……我们是不是该……等等
我摇头,喉咙干得冒血。
我抓起针管,稀释镇静剂,手稳得不像我自己。
头皮神经阻滞——十年前的老技术,现在没人敢用。
但我敢。
我盯着镜下血管,一针扎进去。
患者皱眉,没喊疼。
成功了。
我喘气,汗水滴进眼睛。
按住这里。我对护士说。
她点点头,手指微微颤抖。
我闭眼一秒,再睁眼,继续开颅。
刀划过头皮,血涌出来。
我咬牙。
第一关,过了。
02
氧气没了。
监护仪滴滴叫。
血压飙升。血氧往下掉。
我盯着屏幕,手没抖。
苏医生……要不要等上级指示护士小张声音发虚。
我没理她。
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质疑就像刀子,往我后背使使劲扎。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红着眼睛吼:所有人听我指挥!
声音炸开。
手术室陡然一静。
我说:你,捏输液袋,当气囊。
助手愣住,呆呆的点头。
我说:你,找导管,接鼻氧。
护士低头翻箱倒柜。
忙乱中没人再说话。只有塑料的摩擦声。
我继续缝合,眼睛不离手术区。
他不能等。我镇定地说,我们能救。
手指飞快,嘴却在不停解释:现在血压高是因为缺氧,不是手术问题。
供氧三十秒内恢复,否则脑干完蛋。
我说一句,做一步。
他们听着,手开始动。
手动按压,轮流换气。
临时装置拼好。
氧气,一点点回来了。
滴滴——
监护仪稳了。
我松口气,手心全是汗。
没人再问停不停手术了。
我抬头,看他们一眼。
我说:继续。
03
通讯器响了。
如果手术失败,苏医生负全责。
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整个手术室,空气陡然凝固。
我手里的钳子差点滑落。
林泽川在护士站笑了一声,很大声。
资历不够,技术不到位。
他说得很慢,像是说给我听的。
我盯着术区。
血,又涌出来了。
新的出血点。
血压飙到危险值。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我在想,如果现在放弃,没人会怪我。
但我不会。
我咬咬牙,压低声音:麻醉师,稳住他。
我说:护士,吸引器调最大。
我说:再来。
手指翻飞,清理血块。
工具简陋,但我熟。
一滴汗,滑进眼睛。
我没擦。
我说:这里。
我说:压住。
我说:换人,快。
助手换手,节奏不乱。
心跳声,我自己都能听见。
最后一针。
缝合。
我收线,手稳。
我说:完成。
转身,看他们。
我说:我们做到了。
04
氧气没了。
啪的一声,气阀闭死。
监护仪尖叫。
血氧往下掉,心跳乱成渣。
我听见有人倒抽冷气。
小张护士手一抖,纱布掉在台上。
我说:别慌。
没人动。
我说:动手。
你捏输液袋,当气囊。
你找导管,接鼻氧。
助手愣着,嘴唇发白。
我说:快!
他才反应过来,翻出废弃的塑料袋。
手指飞快,剪、接、缠。
我说:吸氧频率控制在每分钟十二次。
我说:听我数。
我说:一二三——吸。
我说:一二——呼。
他们照做。
我说:你们不信我,但他信。
我指患者,他把命交给我们。
我说:现在,你们也得信。
小张低声说:苏医生……我们怕。
我说:我也怕。
但怕没用。
现在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
她眼眶红了,点头。
手动供氧装置拼好。
导管插进鼻腔。
我说:再来。
我说:稳住。
我说:撑住。
十秒后,血氧回升。
心跳,慢慢归律。
我说:继续。
05
啪。
电断了。
手术室黑得像按下了暂停键的世界,一切都静止了。
监护仪灭了,无影灯熄了,连吸引器都停了。
患者颅内还在渗血。
我说:谁有手机快!
一支光亮起。
两支。
三支。
护士小张照过来,手抖得厉害。
我说:集中术区。
助手绑三部手机,光束打下来。
我看清了伤口。
我缝着。
手指却不听使唤,心跳炸裂。
血压,两分钟报一次。
护士说:是。
手动测压,咔哒咔哒响。
黑暗中,像倒计时。
我说:记时间。
另一名护士拿笔,在纸上划线。
外面风呼啸。
通讯器突然响了。
林泽川的声音,冷得像冰刃。
苏医生,停电了。补给系统中断,暂时无法恢复。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加一句:
要不……等来电再说
我没有说话。
但我听见他在冷笑。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物资闸门在他手里,备用电源也在他手里。
他不想救这个人。
他在等我出错。
我说:血压多少
护士声音发颤:90/60……还在掉。
我冷静地说:换人。
护士换手,节奏没乱。
我说:继续。
针穿过去,线拉紧。
我说:我们能撑住。
我说:哪怕只剩一盏灯。
我说:也要缝完。
我说:动手。
我说:别停。
我说:救他。
我说:也救我自己。
06
患者嘴唇发紫。
呼吸急促,像在吞空气。
护士小张慌了:苏医生,肺水肿!
我心头一沉。
高原术后常见病——但该死的是,药没了。
我说:利尿剂呢
她说:空的……林主任说还没补货。
我冷笑一声。
林泽川,又一个算计。
我说:抬高上半身,四十五度。
助手动手,动作利落。
我说:湿毛巾敷胸口,热一点。
护士照做。
我说:血压多少
80/50……还在掉。
我说:肾上腺素,给我。
只有一支。
还是昨天剩下的。
我说:推一半。
护士犹豫:风险太大。
我说:现在最大的风险不是药,是林泽川想我们死。
她咬牙,推了。
心跳跳了一下。
没反应。
我说:再来。
她点头。
我又听见通讯器响。
林泽川的声音飘进来:
苏医生,这人救不活的。
他说得轻巧,像是聊天。
不如停手,等天亮再说。
我说:你他妈闭嘴。
我说得很慢,很狠。
他笑了一声。
挂了。
我说:再来。
我说:撑住。
我说:我不是为了他活。
我说:我是为了,不让你赢。
07
血涌出来了。
不是渗,是喷。
护士小张尖叫:颅压爆了!
我说:吸住!
助手猛按吸引器——可它还在修。
我说:手压!
两双手同时按住伤口边缘。
血压飙到180/110。
监护仪滴滴狂叫。
有人说:这根本不是我们能救的人……
声音不大,但传遍整个手术室。
我抬头,看过去。
那是个老护士,平时最稳。
现在她脸色发白,眼神空。
我说:你信我吗
她没说话。
我说:你要是不信,就出去。
没人动。
我说:都听着。
我说得很慢,很冷。
我不怕死。也不怕背锅。
但我怕你们一个个站着不动,看着他死。
我说:我不想再输了。
我说:一次就够了。
我说:再来。
麻醉师点头。
我说:降颅压,局部阻滞。
针下去,患者呼吸稳了一点。
我说:找出血点。
我盯着镜下血管,一寸一寸移。
我说:这里。
钳子伸进去,夹出一块血块。
血压往下掉。
我说:再来。
我说:撑住。
我说:我们还没输。
08
止血钳断了。
咔嚓一声,金属裂成两半。血从断口喷出来,像炸开的水管。
钳子……断了!护士小张惊叫。
我说:换镊子。
助手愣住:这不行!
我没时间解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普通镊子,抹了酒精就往术区里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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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太多,视野一片红。
我说:压住两边血管!
两名护士咬牙上手,手指按在血管边缘。
血压还在涨——180/115。
我说:再压!
她们咬紧牙关,继续按。
我盯着镊子尖,一点点夹住血管壁,收紧。
三秒。
血止住了。
我说:缝。
助手回神,针穿过去,线拉紧。
我说:撤手。
护士松开手指,术区干净了。
我说:心跳多少
95,稳了。
我点头,继续。
没人说话。
只有器械轻碰的声音,和我的心跳。
09
患者呼吸慢了。
不是术后放松,是颅压在涨。
我说:准备高压氧舱。
护士小张迟疑:设备……坏了三天了。
我冲过去。
门锁着。
钥匙在林泽川那儿。
我说:撬开。
助手动手,铁门吱呀一声。
里面那台老机器,积灰像雪。
我说:接电!
电压不稳……
接!
冰袋敷头,利尿剂推半支。
我说:撑住。
我说:别让他死在术后三小时。
外面风呼啸。
通讯器响。
林泽川声音飘进来:
苏医生,设备老旧,不是你乱用的理由。
我冷笑:人要是死了,是你后勤的问题。
不是我的。
我说:再来一次。
氧气流量调高。
心跳慢慢稳了。
我说:血氧多少
92%,往上走。
我说:继续观察。
我说:他还没脱离危险。
我说:但至少——
还活着。
10
林泽川站在护士站前,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这种手术,根本不该由一个新人主刀。
他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事实。
你们也知道,中间出了多少问题。
几个护士低头不语。
有人小声嘀咕:是啊……要是再来一次,未必能救回来。
我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叠病历。
没人说话,气氛沉了下去。
我没看他,把病历摊开,昨天的肺水肿患者,用药方案我已经整理好了。
我说:利尿剂剂量、给氧方式、体位调整——每一步都有依据。
我抬头,看向团队,你们可以看,也可以质疑。
我说:但别在事后说风凉话。
林泽川冷笑一声,苏医生,你这是做给谁看
我看着他,眼神不闪,不是给你看的。
我说:是给他们看的。
我指着几位护士,你们想知道真相,就看看这些记录。
我说:我不怕查,也不怕问。
我说:怕的是,有人故意让人不信我。
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因为一旦你们不信我了……下一个出事的人,谁都救不了。
没人再说话。
林泽川嘴角动了动,没接话。
我知道,裂痕还没补上。
但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11
患者脸色发紫,嘴唇青灰。
呼吸越来越重,像胸口压了石头。
护士小张翻完药柜,声音发颤:没有……一样能用的。
我说:补给呢
她说:审批卡在后勤那边。
我明白了。
又是他。
我说:抬高上半身,四十五度。
助手立刻动手,调整体位。
我说:冰袋敷头,控制颅压。
护士照做,动作利落。
我说:给氧。
氧气瓶只剩一半。
但没时间挑了。
我说:推一点。
护士点头,缓慢注射。
我说:心跳多少
130,还在升。
我说:再来一次。
她咬牙,继续推。
监护仪滴滴响。
血氧慢慢爬上来一点。
我说:撑住。
我说:别让他死在这种地方。
外面风呼啸。
通讯器忽然响。
林泽川的声音慢悠悠传进来:
苏医生,这批药昨天才报上去。
他说得无辜,你也知道,流程要时间。
我没抬头,盯着术区。
我说:等你走完流程。
人早就凉了。
我说:记好。
今天的事。
我会查清楚。
我说:一个都跑不了。
12
林泽川递来一份文件。
院长要的。他说,关于药品去向。
我接过,纸张冷得像铁。
第一页,就是我的签名。
领药时间,是患者抢救那天。
我说:我没有签过。
他说:系统记录不会错。
我抬头看他,他嘴角微扬。
是陷阱。
监控也改了。画面里,我出现在仓库门口。
可那会儿我在手术室。
我说:你做得太干净了。
他说:不是干净,是聪明。
我沉默。
我知道,硬拼不行。
我开始熬夜。
假装整理病历,实则翻查后台日志。
我找到监控服务器修改记录。
时间戳被重写三次。
每次都在药品缺失前后。
我联系驻军,申请紧急支援。
他们一来,问题就暴露了。
库存对不上。
流程有断层。
没人敢说话。
直到那天,林泽川在办公室接了个电话。
我听见他说:放心,他已经跳进去了。
我没动。
我只是拍下了那一幕。
第二天,内部调查开始。
我坐在会议室中央。
林泽川看着我,眼神像看死人。
我说:等一下。
我拿出手机。
我说:这是你修改监控的时间点。
我说:这是我当时的定位。
我在手术。
你在造假。
我说:你说的每句话。
我都录了。
他脸色变了。
我说:现在轮到我了。
13
患者父亲坐在接待室里,拳头砸在桌上。
你们拿我儿子当试验品
他声音像炸开的雷。
手术出事你们不早说
外面站着几个媒体人,镜头对着医疗站大门。
院长脸色铁青。
林泽川站在一旁,语气平静:
苏医生,你是不是该给家属一个交代
他说得轻巧,像在递刀子。
我走进来,手里拿着病历。
没人请我坐。
我说:我是主刀医生。
我说:我愿意负责。
家属瞪着我,你负责你拿他命练手还叫负责
我说:不是练手。
我说:是救。
我说:设备坏了,停电了,氧气没了。
我说:但我没放弃。
我翻开病历,一页页指给他们看:
这是术中出血点变化,这是我调整的方案。
这是临时供氧装置,这是我做的应急处理。
我说:我不是完美的医生。
但那天,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家属沉默。
我说:现在他还活着。
我说:接下来的恢复期,我会亲自跟进。
我说:你可以不信我。
但别让他白受这些苦。
房间里静了好久。
最后,他叹了口气。
没说话,也没走。
只是把起诉书收了起来。
林泽川看了我一眼。
眼神冷冷的。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14
患者头痛,意识模糊。
高原性脑水肿——术后常见反应。
但我刚安抚好的家属,又炸了。
你们医生就会找借口!父亲拍桌,不是说救好了吗怎么还出问题!
我还没开口,林泽川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苏医生,术中操作是不是有疏漏
他站在门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
这种症状,正常情况下不该出现。
他说得轻巧,却字字带刺。
家属怒火更盛。
我深吸一口气,没理他。
我说:这是高原环境引起的,并非手术失败。
我指着监护数据,颅压轻微升高,但生命体征稳定。
我说:我们可以用物理方式控制。
我说:请你们看着。
我指挥护士抬高床头,冰袋敷头。
动作利落,每一步都清晰可见。
我说:这不是隐瞒。
是处理。
家属盯着我看,眼神还在怀疑。
我说:你们可以全程监督。
我说:我不怕查。
我说:只怕有人故意让你们不信我。
我转头看向林泽川。
他也正看着我。
我说:我已经把治疗方案报给院长。
我说:你要是真关心病人,现在就不该在这儿挑事。
他说不出话。
家属沉默了几秒。
最后,那位母亲轻轻点头。
我们信你一次。
我说:谢谢。
我说:我会让他完全康复。
我说:你们等着看。
15
急救铃响了三次,护士小张才把血气报告递过来。
患者氧饱和已经掉到85%。
我说:下次再慢一分钟,人就没了。
没人回应。
手术室里,气氛比那天停电时还冷。
林泽川在走廊上晃悠,嘴上不说,眼神却像钉子,一颗颗往我身上扎。
我知道他干了什么。
他没动手,却让整个团队对我心生疑虑。
我不再解释。
我召集所有人开会。
手术刚结束,我还没换衣服。
我说:你们不信我,我可以理解。
但你们不该不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我把数据投在屏幕上:
术中出血量、血压波动曲线、临时供氧记录……
一条条过。
我说:我不是完美的医生。
但我不是害你们的人。
我指着时间线,物资延迟三小时,氧气提前耗尽,设备损坏。
我说:这些不是巧合。
我说:是有人故意的。
会议室一片沉默。
有人说:你有证据
我点头,点开文件夹。
林泽川签字的审批单、伪造记录的时间戳、药品去向异常清单。
我说:他想让我们内斗。
我说:好让他站在旁边看戏。
护士小张低头不语。
麻醉师轻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说:因为我不想一开始就把你们推到对立面。
我说:但现在,我没得选。
我说:信我一次。
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我们还能救人。
16
监护仪滴滴作响。
血氧掉到80%。
我站在手术台前,看着助手迟疑的手,心里明白——他们还在犹豫,还在怀疑我。
没人说话,但气氛比停电那晚更沉。
我说:动手。
护士小张没动。
我说:吸引器坏了那就用手压。
她说:苏医生……我们是不是该再评估一下
我说:等你评估完,人就死了。
我抓起器械,直接上手。
我说:你,捏气囊。
助手愣了一下,伸手。
我说:你,准备冰敷。
护士咬牙,照做。
我说:现在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
病人在流血。
他在等我们。
我说得冷静,可声音压得极低,你们不信我没关系。
但你们不能不信命。
我说:动手。
这一次,没人再拖。
节奏慢慢回来。
血氧往上爬。
我说:撑住。
我说:再来。
最后一针缝合完成。
我说:好了。
监护仪稳定了。
我摘下手套,看他们一眼。
我说:我们还能救人的。
17
例会上,空气像冻住了。
林泽川坐在角落,不说话,嘴角却挂着笑。
资深护士李姐站出来,声音冷得像铁:苏医生,你太独了。
手术你一个人定,流程你不沟通,出了事全是我们配合的问题
她说完,几个护士低头不语,但眼神里有火。
我知道,是林泽川煽动的。
我说: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
没人想到我第一句话是认错。
我说:我不是来当领导的。
我是来救人的。
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但我发现,我连你们的信任都保不住的时候……我救的人,也会死。
我说:我不是完美的医生。
但我从没把谁的生命当儿戏。
我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不信我,那就信你自己看到的。
那个肺水肿患者,他现在能坐起来吃饭。
那场手术,我们做成了。
我说: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是你们一起撑下来的。
我说:我只是站在前面。
李姐低着头,没再说话。
会后,我找了她。
又找了麻醉师、器械护士、值班助理。
一个个谈。
我说我在高原吐到昏厥的事。
我说我第一次开颅时手抖得握不住刀。
我说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而是因为——
我舍不得这里的人。
我说:你们愿意听我说话,我就听你们的。
你们不愿意信我,我也不会走。
我会一直在这儿,直到你们重新相信,我们可以一起救人。
几天后,夜班急诊来了个复杂病例。
没人指挥。
我看向李姐。
她点头。
我说:动手。
她们跟着我,动作熟练、默契。
手术做完,监护仪稳定。
我摘下手套,听见身后有人说:
苏医生,下次我配合你。
我说:好。
我说:我们一起。
18
深夜,我本该回宿舍。
但路过后勤室时,看见林泽川站在角落里。
手里拿着一叠纸。
打火机一点,火焰腾地窜起。
我看清了那页记录——是最近一笔药品出入库的原始单据。
他一边烧,一边低声对另一个人说:这批处理完,就没人能查到。
他们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那人点头离开。
林泽川看着火苗熄灭,冷笑了一声。
我贴在墙边,没出声。
等他走后,我才动。
我翻过垃圾桶,找到还没烧尽的一角。
上面有时间,有数量,还有签字栏。
不是别人的名字,是他亲笔签的。
我攥紧那片残纸,指甲陷进掌心。
原来那些病人抢救失败,并不是我们不行。
是因为药根本不在那里。
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进了档案室。
调出近三个月的审批记录。
果然,有多笔药品申请显示已入库。
可病区领用记录却是空白。
有人绕开了流程,把紧缺物资转移走了。
我知道,这件事一旦捅出去,林泽川不会放过我。
所以我不能单独行动。
我找了李姐。
她看我一眼,你想干吗
我把碎片递给她,你看得出这是谁的手笔。
她看完,脸色变了。
我说:我不需要你帮忙出头。
只需要你不装睡。
她沉默一会儿,点头。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收集证据。
每一张异常单据,每一个被篡改的签名,我们都拍下来。
备份存在不同的地方。
我甚至想办法进入服务器后台,找到了他修改记录的时间点。
他知道我在查他。
有天晚上,他站在我宿舍门口,笑着说:
你真以为,凭你几句录音、几张照片,就能动得了我
我没回答。
我只是看着他,轻声说:
我不怕你。
我只怕下次再有人躺在手术台上,却因为缺一样最基本的药,死在我面前。
19
林泽川先动手了。
他把一份自我辩护报告递了上去,说我是蓄意诬告,破坏医疗站秩序。
字写得很工整,语气很委屈。
我站在院长办公室外,手里抱着一整箱证据。
照片、复印件、后台记录、证人笔录。
每一页都冷得像铁。
我把材料交上去时,院长看了我一眼: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说:我只是想让病人能用上药。
调查没拖。
三天后,上级派的人就到了。
穿制服,拿文件,直接接管后勤档案室。
林泽川在走廊里拦住我。
他说: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说:不是我以为。
是证据在说话。
他冷笑一声,他们会查,但不会信你一个人的话。
我说:我不是一个人。
李姐和其他几个同事站在楼梯口。
他们没说话,但站在我这边。
这就是答案。
调查组开始找人谈话。
从护士到助理,从值班医生到仓库管理员。
没人替林泽川遮。
那些被篡改的单据、销毁的残片、服务器日志里的修改痕迹——
一条条连成了线。
那天晚上,我在值班室接到通知:
调查已立案,林泽川暂停职务。
我放下电话,走出去。
高原风很大。
我知道,还没完。
但我赢下了第一步。
20
调查组来了,但进展很慢。
林泽川在暗处动了手脚。
他私下找了几个后勤的人,一个个打招呼。
这事和你们没关系。
别乱说话。
有人开始翻供。
还有人交上来一份补充账目,看起来天衣无缝。
调查员皱眉:这些记录你怎么解释
我说:假的。
他们改了三次。
第一次是手写涂改,第二次是电子表替换,第三次……是今天早上才补上的。
调查员看我一眼:你有证据
我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每一张,都是仓库登记本的不同页。
时间、笔迹、墨色都不一样。
我说:他们想骗人,但没注意纸张批次。
我说:这三页,根本不是同一天打印的。
调查员沉默了。
我知道光靠证据还不够。
还得破局。
我找来李姐和几个信得过的同事。
一个一个找证人谈。
有人说:我不想惹事。
我说:你现在不惹事,以后连救人的药都没有。
有人说:我不敢说。
我说:不说,就是纵容。
我说:你愿意看着他继续干下去
最后,仓库管理员老周站了出来。
他说:那天晚上,林主任亲自来拿过一批物资。
我没问去哪,但我记得签字不是我的笔迹。
他说完,整个屋子都静了。
我把这份口供交给调查组。
还有一份时间线。
林泽川过去一周的行踪、通话记录、审批修改痕迹。
我说:他不是在自保。
是在灭口。
调查组终于动了真格。
他们调出原始数据比对,查出伪造账目的源头。
林泽川开始慌了。
有天我在走廊撞见他。
他盯着我,眼神像刀子。
我说:你玩不过真相。
他说:你会后悔。
我没再说话。
我只是看着他。
然后转身走了。
我知道,快结束了。
21
林泽川走了。
但医疗站的气氛,没立刻变好。
走廊还是安静得像病房。
大家见面点头,却不多说话。
没人提过去的事,但谁都知道,裂痕还在。
我知道,光靠一场调查、一次换人,救不了这里。
我得让他们重新相信彼此。
也相信我。
我找了李姐:我想搞个病例讨论会。
她挑眉:你还想开会
我说:不是训话,是聊天。
说说我们之前那场手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做对了。
她说:你想让大家开口
我说:先从愿意听的人开始。
那天下午,我把会议室布置成最轻松的样子。
没有投影,没有文件,只有几杯热茶和一台显示器。
我放了那场抢救肺水肿患者的录像。
从麻醉到缝合,一帧一帧过。
我说:当时我在想什么,你们知道吗
怕氧气不够,怕器械坏,更怕你们不信我。
我说完,看着他们。
没人打断我。
我说:现在不怕了。
因为你们还在。
李姐第一个开口:那天我确实犹豫了。
但我后来发现,你没骗我们。
你说的每一步,都是实话。
一个说完,第二个也开了口。
有人说:我不该怀疑你。
有人说:我以前觉得你太硬,现在明白你是被逼的。
我说:我没怪你们。
我只是想把这里变回医院。
不是战场,不是办公室。
是救人命的地方。
几天后,我组织了一场患者回访活动。
那个术后恢复的病人来了。
他站在我们面前,笑着说:
谢谢你们,让我还能走路,还能回家。
他说完,朝我们鞠了一躬。
没人说话。
但我知道,空气变了。
那天晚上,护士小张走过来说:
苏医生,下次手术,我全力配合。
我说:不是配合我。
是我们一起救人。
她点点头。
走了。
我知道,这场仗,我赢了。
不是靠证据,也不是靠争。
而是靠——
我们,又变成了一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