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豆大的雨滴砸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齐岳站在屋檐下,黑色西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肩膀,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二十,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市中心医院的号码。指尖在接听键上停顿了一秒才按下。

齐先生,您母亲的第三期治疗费用需要在这周五前结清。护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仿佛也顺着电波钻入耳中,如果逾期,我们可能要暂停靶向药物的使用。

齐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衬衫领口。我知道了,今天会处理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枯叶。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路边,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清晰。车窗降下,露出祁暖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的眉骨很高,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红唇微微抿着,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上车。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齐岳拉开车门,皮革座椅的凉意立刻透过湿透的西装裤传来。车内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前调是冷冽的雪松,后调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香。这个认知让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林妍最喜欢的柑橘调香水。

祁暖正在翻阅一份文件,钻石耳钉在昏暗的车厢内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剪裁利落的线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袖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蓝宝石袖扣。

协议都看过了她的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指甲是低调的裸粉色。

看过了。齐岳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钢笔上——万宝龙的限量款,和他三年前送给林妍的那支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发闷。

祁暖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很黑,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她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盒子里躺着一对铂金婚戒,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手伸出来。她说。

齐岳伸出左手,无名指上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戒痕——那是他和林妍的情侣对戒留下的痕迹。祁暖的目光在那圈痕迹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微绷紧,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表情。

当冰凉的金属圈套上他的手指时,齐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祁暖一把扣住手腕。她的手指很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从今天起,你就是祁氏集团的齐总监,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记住你的身份。

民政局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办理结婚登记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她看了看两人的材料,又抬头打量着他们,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两位是自愿结婚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祁暖突然挽住齐岳的手臂,指尖在他袖口内侧轻轻一掐,脸上绽放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当然。

齐岳能感觉到她的指甲陷进自己的皮肉里,轻微的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签字的时候,他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晕开一小片——和林妍分手信上洇开的墨迹如出一辙。三年前的那个雨天,林妍只留下一封信就去了美国,信纸上的泪痕把我们分手吧四个字晕得模糊不清。

走出民政局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祁暖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阳光突然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线,照在她的婚戒上,反射出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疼。

今晚七点有个家宴,别迟到。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等候在路边的车,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裤脚。

齐岳站在原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铂金指环内侧刻着RQ两个字母——祁暖的缩写。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像是有人在那里塞了一团浸透雨水的棉花。

祁家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白色的建筑在雨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庭院里种满了白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领着齐岳去了二楼尽头的客房。

太太说您暂时住在这里。管家推开门,语气恭敬却疏离。

房间很大,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全景。深灰色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king

size的床上铺着藏蓝色的床品。齐岳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城市的天际线,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婚戒。

浴室里传来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祁暖模糊的身影。齐岳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林妍的毕业合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明媚,锁骨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她大四做实验时不小心被玻璃划伤的,他陪她在急诊室缝了七针。

浴室门突然开了。祁暖穿着丝质睡袍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她的目光落在齐岳手中的照片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结婚第一天就开始怀念旧情人

齐岳收起照片,没有回答。祁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深蓝色睡衣扔给他:换上,家宴七点开始。

齐岳接住睡衣,手指触碰到面料的瞬间就僵住了——和林妍当年送他的那套一模一样,连袖口的暗纹都分毫不差。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像是有人在他颈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调查得很彻底。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祁暖正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闻言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当然。我需要知道我的丈夫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转过身来,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包括他前任的品味。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规律的声响。祁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记住,从今天起,你只需要演好祁太太的丈夫这个角色。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医院发来的消息:齐先生,您母亲的治疗费已到账,第三期治疗明天可以如期进行。

齐岳看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自动熄灭。黑暗中,铂金婚戒泛着冷光,像一道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而他就站在这个豪华的牢笼中央,手中握着拯救母亲的钥匙,却失去了打开自己心门的勇气。

第二章

祁家别墅的清晨来得格外安静。齐岳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看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这里不是他和林妍曾经蜗居的那间小公寓,而是祁家别墅的客房。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祁暖发来的消息:九点,董事会。简短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冷硬。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二十。

浴室里,热水冲走了部分疲惫,却在镜面上蒙上一层雾气。齐岳伸手擦去水雾,镜中的男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下巴上冒出了一层胡茬。他拿起剃须刀,突然注意到洗手台上整齐摆放的洗漱用品——剃须水是他惯用的牌子,牙刷是中等硬度的刷毛,就连毛巾都是他喜欢的深灰色。这个发现让他的手停顿在半空,剃须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衣帽间里挂着一排崭新的西装,每一套都熨烫得一丝不苟。他的手指掠过衣架,最后停在一套深蓝色西装上——和林妍送他的毕业礼物同款。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像是有人在那里系了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一扯就会疼。

下楼时,餐厅里已经飘着咖啡的香气。祁暖坐在长桌尽头,正在翻阅一份文件,面前的咖啡杯上升腾着热气。她今天穿了一套烟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早。齐岳拉开椅子坐下,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祁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你的入职资料,九点要在董事会上介绍你。她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击,指甲上的裸色指甲油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管家适时地端上早餐:煎蛋、培根、吐司,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齐岳盯着那杯咖啡看了两秒——他从来不加糖,但林妍喜欢放两勺。

不合口味祁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僵在半空的手上。

不,很好。齐岳端起咖啡杯,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去公司的路上,车内弥漫着沉默。祁暖一直在接电话,流利的英文夹杂着专业术语。齐岳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婚戒。铂金指环内侧的RQ字样硌着他的指腹,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

祁氏集团总部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电梯里,祁暖突然伸手替他整理领带,她的手指擦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记住,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特别助理,也是我的丈夫。

董事会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齐岳跟在祁暖身后走进来时,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有探究的,有好奇的,还有几道明显带着敌意。

各位,这是齐岳,我的新婚丈夫,从今天起担任总裁特别助理。祁暖的声音冷静而权威,不容置疑。

一位年长的董事眯起眼睛:祁总,公司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祁暖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李董说笑了。齐岳是斯坦福医学院的高材生,在生物医药领域有独特见解。我相信他能给我们的新药研发带来突破。她的手轻轻搭在齐岳肩上,指尖却暗暗用力,对吧,亲爱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秘书匆匆进来,俯身在祁暖耳边说了什么。齐岳注意到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虽然只有短短一秒,但足够让他捕捉到那丝异样。

抱歉各位,有急事需要处理。祁暖站起身,转向齐岳,你留下,听完剩下的汇报。

走廊上,祁暖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齐岳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财务总监的汇报,但眼角余光却瞥见祁暖落下的文件夹。他随手翻开,里面是一份医疗报告,患者姓名被涂黑,但诊断栏清晰可见:MN-7药物反应,记忆损伤程度加剧。

这个发现让他呼吸一滞。MN-7——这正是林妍当年研究的神经修复剂项目代号。

会议结束后,齐岳在研发部门转了一圈。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正在忙碌。他的目光被一个封闭的实验室吸引,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正在进行某种神经细胞培养实验。

那是禁区。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齐岳转身,看到一位戴着厚眼镜的中年男子,只有祁总亲自批准才能进入。

齐岳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是在研发新药

MN-7的改良版。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不过进展不太顺利,已经有三个志愿者出现记忆损伤的副作用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齐岳背上。他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份医疗报告,还有祁暖反常的反应。走出实验室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知道MN-7的真相吗今晚8点,蓝山咖啡馆。

电梯门打开时,齐岳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祁暖的首席助理小林,她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最上面那份的标题赫然写着:7号受试者最新监测报告。

齐...齐总。小林明显慌乱了一下,迅速调整了文件顺序,祁总在办公室等您。

祁暖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齐岳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我说过不能冒险!祁暖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激动,如果副作用继续恶化...

但项目不能停。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她,你知道我们投入了多少。再说,7号的情况特殊...

齐岳的手僵在半空。7号——就是那份报告里提到的受试者他轻轻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盆栽。

办公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门被猛地拉开,祁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成了平静,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刚才的激动是否是幻觉。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办公室里除了她空无一人——刚才那个男声的主人显然已经从别的出口离开了。

祁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背面朝外。齐岳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虽然她很快就把手藏到了身后。

董事会怎么样她问,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很顺利。齐岳的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停在紧闭的休息室门上,你刚才在和人通话

祁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嗯,越洋电话。她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轮廓,对了,今晚有个慈善晚宴,你跟我一起出席。

齐岳想起那条神秘短信,但只是点了点头:好。

下班时间,祁暖突然说要开个紧急会议,让司机先送齐岳回去换衣服。坐在回家的车上,齐岳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思绪纷乱。MN-7、7号受试者、记忆损伤...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别墅里安静得出奇。管家说祁暖已经让人送来了晚宴要穿的礼服。齐岳上楼时,注意到书房的门虚掩着——平时那里总是锁着的。

推开门,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笔记本电脑。他的目光被一个上锁的抽屉吸引,钥匙就挂在旁边的挂钩上,像是某种刻意的考验。

抽屉里只有三样东西:一份标着7号的医疗档案,一张烧焦的照片残角,还有一个小药瓶,标签上写着MN-7稳定剂。

齐岳的手刚碰到医疗档案,楼下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他迅速锁好抽屉,刚走出书房,就听见祁暖的高跟鞋声从楼梯上传来。

你在这里。她站在楼梯口,目光在书房门和他之间来回扫视,找什么

想找本书看看。齐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祁暖走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她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黑:晚宴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你应该去换衣服了。

当她转身离开时,齐岳注意到她后颈处有一个小小的针孔痕迹,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她在注射什么MN-7稳定剂

衣帽间里,一套崭新的晚礼服挂在显眼位置。齐岳换上衣服,发现尺寸分毫不差。镜中的男人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眼中的疑虑。他看了眼手表——七点四十,如果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去咖啡馆见那个神秘人。

但当他下楼时,祁暖已经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提前庆祝一下,她递给他一杯,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我们的新婚首次公开亮相。

香槟的气泡在杯中升腾,就像齐岳心中不断扩大的疑问。他接过酒杯,与祁暖轻轻碰杯,水晶杯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

第三章

慈善晚宴在城中最高的云顶酒店举办。齐岳站在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玻璃上倒映出他僵硬的身影。深蓝色西装完美贴合他的身形,却像一层密不透风的茧,束缚得他呼吸困难。

别紧张。祁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晚穿了一条银灰色的鱼尾裙,走动时裙摆如流水般波动,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伸手替他整理领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喉结,记住,微笑,点头,少说话。

她的手指很凉,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齐岳注意到她的妆容比平时更精致,眼角贴着细小的亮片,却在右眼下方遮瑕膏没能完全掩盖的青色——她最近睡得不好。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喧嚣的人声和钢琴声如潮水般涌来。祁暖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臂弯,指甲透过衬衫面料传来细微的压力。他们一出现,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齐岳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自己,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那就是祁总的新婚丈夫

听说是个医生,为了钱入赘的...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祁暖的指尖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掐,脸上却挂着完美的微笑:张董事长,好久不见。她带着他走向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声音甜得像是浸了蜜,这是我丈夫齐岳,斯坦福医学院的高材生。

齐岳机械地握手,微笑,应答。香槟一杯接一杯地递到手中,他却只是让气泡在杯中慢慢消散。透过金色的酒液,他看见祁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之间,时而轻笑,时而颔首,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齐医生对神经医学有研究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问道,听说MN-7项目最近有了突破

齐岳的酒杯差点脱手,冰凉的液体溅在手腕上。我只是略懂皮毛。他谨慎地回答,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祁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陈教授说笑了。祁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身边,手指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我丈夫主攻的是临床医学,对药物研发不太熟悉。她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齐岳借口去洗手间暂时逃离了喧嚣。走廊尽头的露台空无一人,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他松了松领带,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躲在这里可不像新婚丈夫该做的事。

齐岳猛地转身。林妍倚在门框上,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穿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锁骨处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三年过去,她的头发剪短了,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你...齐岳的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婚戒,你怎么在这里

康泰医药的邀请函。林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听说你结婚了,对象是我的'好闺蜜'。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真是讽刺,不是吗

露台的玻璃门映出宴会厅里的景象。齐岳看见祁暖正在四处张望,脸上的笑容已经出现裂痕。他应该立刻回去,但双腿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MN-7项目有问题。林妍突然压低声音,祁暖在隐瞒副作用,已经有受试者出现记忆损伤。她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U盘,这里有我的研究资料和当年实验室的监控备份。

齐岳没有伸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七号受试者是你母亲。林妍的话像一把刀刺入他的胸口,祁暖用她做实验,却告诉你那是特效治疗。

这句话让齐岳眼前发黑。他想起母亲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失忆,想起医院里那些语焉不详的报告,想起祁暖书房里那个上锁的抽屉...

齐岳祁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像冰。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露台入口,银灰色的裙摆被夜风吹起,脸上的妆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原来你在这里。她的目光扫过林妍,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林博士,好久不见。

三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错,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林妍挺直了脊背,锁骨处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祁暖,你还是老样子,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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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暖的手指死死攥住裙摆,指节泛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伸手拉住齐岳的手臂,我们该回去了,客人们在等。

齐岳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游移。林妍眼中的愤怒,祁暖脸上的慌乱,还有那个关于母亲的可怕指控...一切都混乱得让他头痛欲裂。

齐岳。祁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求你了。

这个示弱的语气让齐岳心头一震。在他的记忆里,祁暖从不求人。他机械地迈开脚步,却在经过林妍身边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口袋。

回到宴会厅后,祁暖的表现堪称完美。她谈笑风生,举杯致意,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但齐岳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是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午夜十二点,他们终于离开宴会。车内的沉默震耳欲聋。祁暖一直望着窗外,侧脸在路灯的忽明忽暗中显得格外脆弱。齐岳的手放在口袋里,指尖触碰着那个小小的U盘,像是握着一颗定时炸弹。

别墅里一片漆黑。祁暖径直走向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你和林妍...聊了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齐岳斟酌着词句:叙旧而已。

撒谎。祁暖突然将酒杯砸向墙壁,水晶碎片四处飞溅,她是不是告诉你MN-7有问题是不是说我用病人做实验她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你相信她了

齐岳没有回答。这个沉默似乎激怒了祁暖,她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带,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回答我!

近距离看,齐岳才发现她的瞳孔扩张得不正常,眼下有深深的阴影。这不是普通的疲惫,而是某种药物过量的症状。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祁暖,你用了什么药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祁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我...我需要稳定剂。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MN-7的副作用...不只是记忆损伤...

齐岳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书房里那个标着MN-7稳定剂的小药瓶,想起祁暖后颈上的针孔,想起她最近反常的情绪波动...

七号受试者是谁他直接问道。

祁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她转身逃向楼梯,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齐岳没有追上去。他站在满地狼藉中,摸出口袋里的U盘。书房的门虚掩着,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他插入U盘,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段视频文件和医疗报告。

第一段视频显示的是七年前的实验室监控。画面中,年轻的林妍和另一个女孩正在激烈争吵。当镜头转到那个女孩的正面时,齐岳的呼吸停滞了——那不是祁暖,而是一个长相酷似她的女孩,胸前的名牌写着祁媛。

第二份文件是MN-7的研究报告,署名是林妍和祁媛。齐岳快速浏览着,突然在副作用一栏停住了:可能导致人格记忆覆盖...

最后一段视频日期是三个月前。画面中,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重复着:我是祁媛...我是祁媛...齐岳认出了那张脸——和现在自称祁暖的女人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憔悴。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齐岳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为什么祁暖知道他和林妍的所有细节,为什么她对MN-7如此执着,为什么她会有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齐岳冲上楼梯,主卧的门大开着。祁暖——或者说祁媛——跪在一地碎片中间,手腕上的血珠滴落在白色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那个小药瓶,已经空了。

我不是她...她抬起头,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我只是...想成为她...

第四章

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分割线。齐岳坐在主卧的扶手椅上,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女人。医生刚刚离开,留下满室的消毒水味和一堆药品。点滴瓶里的液体缓慢滴落,祁暖——或者说祁媛——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在晨光中白得刺眼。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来电。齐岳走到走廊才接起,护士公式化的声音传来:齐先生,您母亲今早突然清醒了,一直说要见您。

医院走廊的灯光永远惨白得不近人情。推开病房门时,齐岳看见母亲靠坐在床头,眼神比往日清明许多。但当他走近,心却沉了下去——她的目光穿过他,落在身后的虚空处。

小暖呢母亲的声音干涩嘶哑,她说今天要带我去看樱花。

齐岳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樱花——那是林妍最喜欢的花,每年春天他们三个都会一起去赏樱。他轻轻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她...有事来不了。

母亲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小岳,你记得你爸爸最后说的话吗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他说药会吃人...那些药在动...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冲进来时,齐岳被挤到墙角,看着母亲被按在床上,针头刺入她青筋凸起的手臂。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嘴唇蠕动着重复同一个词:跑...跑...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口袋里的U盘像块烧红的炭,灼烧着他的大腿。他钻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颤抖着插入了U盘。

咖啡厅的角落,齐岳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反复播放那段最关键的监控视频。七年前的实验室里,祁媛和林妍正在激烈争吵。突然,祁媛抓起一支装着MN-7原液的试管:如果我不能成为最好的,那就谁也别想得到!画面剧烈晃动,然后是爆炸的火光和刺耳的警报声。

视频最后几秒,满身是血的林妍爬向昏迷的祁媛,将一支注射器扎进她的颈部:撑住...我带你出去...

咖啡已经冷了,表面凝着一层皱巴巴的奶沫。齐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的碎片开始拼合:MN-7的原始版本可能具有记忆移植的特性,祁媛在爆炸中重伤,林妍用实验药物救了她,却导致她继承了祁暖的部分记忆...

手机突然震动,是别墅保安的号码:齐先生,祁小姐醒了,情绪很不稳定。

别墅里静得可怕。齐岳推开主卧门时,祁媛正坐在窗边,阳光透过她单薄的睡袍,勾勒出消瘦的轮廓。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身,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净,露出眼下深重的青黑。

你都知道了。这不是疑问句。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不是祁暖,从来都不是。

齐岳站在门口没动:祁媛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七年了...第一次有人叫我真正的名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纱布,我姐姐...祁暖...她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只是个失败的复制品。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投下摇曳的光影。祁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天在实验室,我偷看了林妍的数据...MN-7可以移植特定记忆。我想成为姐姐,想让爸爸多看我一眼...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爆炸发生后,林妍给我注射了实验药剂...等我醒来,脑子里全是祁暖的记忆...

齐岳的胸口发闷:我母亲呢七号受试者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早期志愿者。祁媛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我想救她...想证明MN-7有用...但每次改良都失败...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齐岳走过去,屏幕上是一封刚收到的邮件,发件人是林妍,附件里有一份标着MN-7最终解药的文件。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真正的祁暖还活着。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房间里爆开。祁媛猛地站起来,输液架被带倒,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那场爆炸...

齐岳点开附件,里面是一张近期拍摄的照片。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长发干枯如稻草,但那张脸——和祁媛一模一样。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上周拍的。

瑞士苏黎世医学院神经科。齐岳读出照片上的水印,声音发紧,她一直活着

祁媛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般瘫坐在地上,睡袍散开,露出腰间狰狞的疤痕:这些年...我以为那些记忆是我的...我以为我真的是祁暖...她的笑声比哭还难听,林妍早就知道...她一直在等我崩溃...

齐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妍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看完了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祁媛偷走的不仅是我的研究,还有你母亲健康的七年。MN-7的副作用会逐步吞噬记忆,最终连呼吸都会忘记。

窗外的天色突然转阴,远处传来闷雷的声响。齐岳的喉咙发紧:你想要什么

合作。林妍的声音突然近了,仿佛就在耳边,我有解药的配方,但需要祁媛体内的MN-7变异株做样本。明天早上九点,带她来老实验室。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些保镖。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输液滴落的声音。祁媛蜷缩在角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别信她...林妍恨我...她会杀了我...

齐岳蹲下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七年婚姻,他居然从未发现枕边人是个冒牌货。愤怒、困惑、怜悯在胸腔里翻滚,最终化作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选我

祁媛的眼泪终于落下:因为你爱的是祁暖...而我有她的全部记忆...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婚戒,我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齐岳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电脑屏幕自动休眠了,那张照片消失在黑暗中,但病床上那张枯槁的脸已经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如果真正的祁暖还活着,那么这些年他母亲接受的治疗、他签下的婚姻协议、甚至整个祁氏医药帝国的崛起...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明天。齐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明天我们去见林妍。

祁媛猛地抬头,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她会毁了我...

她已经毁了你。齐岳拿起车钥匙,现在只有她能救你,救我母亲,救真正的祁暖。

夜幕完全降临,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齐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手机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母亲最新检查报告。他的目光落在海马体萎缩加剧那一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祁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皮质笔记本:你应该看看这个...祁暖的日记。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给我最爱的妹妹。齐岳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七年前爆炸发生前一周:

媛媛今天又偷偷穿了我的裙子。她以为我不知道,但镜子里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出卖了她。如果MN-7真的能移植记忆,我想把自信的那部分给她...

雨声渐歇,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漏下来,在笔记本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齐岳一页页翻过,胸口像压着一块不断膨胀的石头。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字迹变得潦草:

实验出了意外。林妍说MN-7有严重缺陷,但爸爸坚持要继续人体试验。我偷偷替换了志愿者的药剂...如果明天出事,记得告诉媛媛...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齐岳抬起头,发现祁媛已经泪流满面:她替换了药剂...是为了保护我...她的声音支离破碎,而我偷了她的记忆...她的身份...她的人生...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齐岳合上日记本,做了一个决定:明天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祁媛擦干眼泪,突然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你知道吗这七年里,最真实的部分...是假装爱你的时候。

这句话像钝器击中胸口。齐岳转身走向书房,需要整理的证据太多,而黎明来得太快。当他打开电脑准备备份文件时,发现系统里多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创建日期是今天下午。

输入祁暖的生日无效,输入祁媛的生日无效,最后他尝试输入自己和林妍初遇的日期——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段视频和一份医疗授权书。视频中的祁媛对着镜头,素颜憔悴: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决定面对真相...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我篡改了所有研究数据,隐瞒了MN-7的副作用...真正的配方和解药都在林妍手里...

医疗授权书上的内容让齐岳的血液瞬间冻结:这是一份自愿成为实验对象的同意书,签署者是齐岳的母亲,日期是她第一次发病前三个月。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齐岳关上电脑,拿起车钥匙。无论今天发生什么,这场持续七年的谎言都该结束了。当他走出书房时,发现祁媛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箱子。

稳定剂的最后库存。她轻声说,足够支撑到实验室。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但眼神比往日清明,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父亲当年发现的不是MN-7的缺陷...

晨光中,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他发现的是治愈的方法。

第五章

齐岳驾驶着黑色轿车穿过空旷的街道,祁媛坐在副驾驶,双手紧握着一个银色金属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车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你确定要去齐岳打破沉默,目光扫过后视镜——没有车辆跟踪,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祁媛的指甲在金属箱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我必须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七年了...我偷了姐姐的人生,现在该还给她了。

车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她的侧脸上。齐岳这才注意到她的憔悴——眼下的青黑,干裂的嘴唇,还有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针孔痕迹。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老实验室位于城郊的废弃工业园区,铁栅栏上爬满了藤蔓,大门上的锁早已锈迹斑斑。齐岳停下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就是这里。祁媛推开车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乱她的头发,七年前...就是在这栋楼里...她的声音微微发抖,目光落在三楼破碎的窗户上——那里正是当年爆炸发生的地方。

齐岳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祁媛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老式钥匙:我每周都来这里...给自己注射稳定剂。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像个瘾君子一样...躲在废墟里维持这个谎言。

推开生锈的铁门,昏暗的走廊里弥漫着尘土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阳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每走一步,地板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仪器运转的嗡鸣声。齐岳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林妍的声音:进来吧,我知道你们到了。

实验室里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脚步——林妍穿着白大褂,站在一台精密仪器前操作着什么。而角落里,一个瘦削的女人坐在轮椅上,长发干枯如稻草,手腕上连着监测仪器。

那是真正的祁暖。

她的眼睛大而无神,脸颊凹陷,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但当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祁媛脸上时,那双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媛...媛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进祁媛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金属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姐...姐姐

林妍走过来捡起箱子,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疲惫:她一直活着,只是MN-7的副作用让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和行动能力。她的目光扫过祁媛脖子上的针孔,你用的稳定剂只是延缓了症状,却让变异株在你体内扎根更深。

齐岳走向轮椅上的祁暖,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还记得我吗医学院的齐岳。

祁暖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然后突然亮起来:小妍的...男朋友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爆炸那天...你来找她...

记忆的碎片在齐岳脑海中重组——那天他确实去过实验室,但被保安拦在了外面。后来爆炸发生,混乱中他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抬上救护车...他一直以为那是林妍。

够了!祁媛突然尖叫起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看数据...不该嫉妒姐姐...她的眼泪砸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我只是...想被爸爸多看一眼...

林妍打开金属箱,取出里面的药剂和一份文件:这是MN-7的原始配方和你篡改过的版本对比。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你父亲知道真相后,选择了沉默,因为你的版本能让药物更快上市。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在那份文件上,齐岳看到了自己母亲的签名——她是最早的志愿者之一,签署日期远早于发病时间。这个发现让他的胃部绞痛:我母亲...她知道自己参与的是什么实验吗

轮椅上的祁暖突然挣扎起来,枯瘦的手指抓住齐岳的衣袖:停止...必须停止...她的眼中充满恐惧,药...药是活的...

林妍迅速给祁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然后转向齐岳:MN-7的核心是一种神经活性朊病毒,能够重组记忆神经网络。祁媛篡改的配方加快了效果,却导致病毒变异。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分子模型,你母亲和其他志愿者的大脑正在被这种病毒一点点吞噬。

祁媛蜷缩在角落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但你知道后选择了隐瞒。林妍的声音突然拔高,七年!你知道这七年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药生不如死吗

齐岳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鲜血:所以现在怎么办

林妍深吸一口气,从箱子里取出一支蓝色药剂:这是解药原型,需要祁媛体内的变异株做最后调整。她看向缩在角落的祁媛,过程会很痛苦,可能会...死。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阳光移动了几分,照在祁媛苍白的脸上。她慢慢站起身,擦干眼泪:好。

这个简单的字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祁媛走向轮椅,跪在姐姐面前,轻轻握住她枯瘦的手:对不起...姐姐。她的眼泪落在祁暖的手背上,这次...换我来救你。

林妍开始准备注射器具,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齐岳走到窗前,看到远处的乌云正在聚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充满罪恶与救赎的牢笼里。

当林妍将针头刺入祁媛的手臂时,她没有尖叫,只是死死咬住嘴唇,直到鲜血顺着下巴滴落。齐岳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新婚夜那个站在阳台上抽烟的祁暖,想起她每次醉酒后流露出的脆弱,想起她偷偷资助的那些MN-7受害者家属...

也许,在这漫长的七年谎言中,有那么几个瞬间,真正的祁媛曾经活过。

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祁媛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林妍大喊着什么,齐岳冲过去按住祁媛的肩膀,感受到她肌肉的痉挛。轮椅上的祁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束缚扑向妹妹,两个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的身影在刺眼的阳光下重叠...

窗外的第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暴雨终于来临,冲刷着这座充满罪恶与救赎的实验室,也冲刷着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污垢与伤痕。

第六章

暴雨如注。

实验室的玻璃窗被雨水拍打得噼啪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敲打着。祁媛的身体在林妍的简易手术台上剧烈抽搐,蓝色的药剂在她血管中奔涌,与MN-7的变异株展开殊死搏斗。她的指甲已经抓破了手术台边缘的皮革,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呜咽。

齐岳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感受到掌心下肌肉的痉挛。祁媛的瞳孔已经扩散,眼白布满血丝,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在手术台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

坚持住!林妍的声音在雷声中几乎听不见,她手中的电极贴在祁媛太阳穴上,监视器上的脑电波图像剧烈波动,再撑三分钟!

角落里,真正的祁暖从轮椅上跌落,匍匐着向手术台爬去。她的动作笨拙得像只受伤的动物,枯瘦的手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媛...媛...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固执地重复着这个字眼。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实验室。在那一瞬间的惨白光芒中,齐岳看见祁媛突然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姐姐...我记得...

监视器上的脑电波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盖过了雷声。林妍迅速抓起除颤器:让开!

电流穿过祁媛的身体,她的背部弓起,又重重落回手术台。齐岳的视线模糊了,他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亦或是泪水。第二次电击后,监视器上终于出现了微弱的波动。

雨势渐小,但天色更加阴沉。林妍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术台上的祁媛呼吸微弱但平稳。真正的祁暖趴在手术台边缘,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妹妹的衣角。

成功了齐岳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妍疲惫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变异株被清除了,但她的记忆...她看向角落里蜷缩的祁暖,就像她姐姐一样,会留下永久性损伤。

窗外的雨变成了细密的水雾,在玻璃上凝结成蜿蜒的水痕。祁媛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她的眼睛慢慢睁开,目光茫然地扫过实验室的天花板,最后落在齐岳脸上。

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是谁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齐岳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林妍迅速上前检查祁媛的瞳孔反应,然后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逆行性失忆...她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手术台边的祁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妹妹的病号服上。林妍赶紧转身处理,而齐岳站在原地,看着祁媛那双陌生的眼睛——那里不再有伪装的高傲,不再有隐藏的脆弱,只有一片空白,像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将实验室染成血红色。林妍在角落里调配着药剂,齐岳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城市逐渐亮起的灯火。

解药需要三天时间量产。林妍头也不抬地说,但已经太迟了,你母亲的大脑损伤...

我知道。齐岳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转过身,看着手术台上沉睡的祁媛和角落里蜷缩的祁暖,她们会怎么样

林妍的手停顿了一下:祁暖的神经系统损伤是不可逆的,她最多还有六个月。祁媛...她会活下来,但可能永远想不起自己是谁。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讽刺的是,这是最好的结果——她们都不用面对真相。

夜幕降临,实验室里只有仪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齐岳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看着这对姐妹在药物作用下平静的睡颜。她们看起来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一个带着七年谎言的重量,一个背负七年囚禁的创伤。

凌晨三点,齐岳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电话,他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当他冲出实验室时,东方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某些人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

晨雾再次笼罩城市,齐岳的汽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副驾驶座上放着林妍给他的解药样本,后视镜里,实验室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雾气中。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不近人情。推开病房门时,齐岳看到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监护仪上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护士递给他一个信封,说是母亲清醒时留下的。

信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小岳,药是活的,它在看着我们...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信纸上。齐岳站在那里,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选择,明白了祁暖的牺牲,明白了祁媛的谎言——在这个充满罪恶与救赎的漩涡中,每个人都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而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

第七章

太平间的冷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垂死野兽的喘息。齐岳站在母亲的遗体前,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她的表情很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监护仪已经撤走,只留下苍白皮肤上几点胶布的痕迹,像是某种褪色的烙印。

齐先生,这是您母亲的遗物。护士递来一个牛皮纸袋,声音轻柔得近乎怜悯,她在最后清醒时一直握着这个。

纸袋里是一把老式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父母站在医学院门口,父亲手里举着一支试管,母亲则捧着厚厚的笔记本。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给小暖,MN-3成功了,我们终于可以——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模糊得无法辨认。

钥匙齿痕上的磨损显示它经常被使用。齐岳摩挲着钥匙冰凉的表面,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从未打开过的保险箱——在他自杀前一天,那个保险箱突然消失了。

医院的走廊永远充斥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味。走出太平间时,齐岳迎面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祁家的老管家。老人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夫人让我来的。管家将花束递给齐岳,声音低沉,她说...您母亲最喜欢白玫瑰。

齐岳接过花束,指尖触到藏在花朵间的金属物体——一把车钥匙。她怎么样了他轻声问道,目光落在老人疲惫的眼睛上。

今早醒来后一直很安静,只是...管家犹豫了一下,她问了三遍今天的日期,每次听到答案都很惊讶。

白玫瑰的香气在狭小的电梯里愈发浓烈,甜腻得让人窒息。停车场里,祁家的黑色奔驰旁停着一辆陌生的银色沃尔沃——正是车钥匙对应的那辆。齐岳拉开车门,在驾驶座下方摸到一个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老式手机和一张门禁卡。

手机里只有一条未读短信,发送于三小时前:B区实验室,你父亲最后去的地方。——K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沥青路面,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B区实验室坐落在城北的工业园区,是祁氏医药最早的研究基地,五年前就已废弃。齐岳刷开门禁时,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

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整洁,设备上罩着防尘布,像一群沉默的守墓人。最里间的门上贴着封条,日期是父亲自杀前一天。齐岳撕开封条,钥匙在锁孔里顺畅地转动。

保险箱就在墙角,上面落满灰尘。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齐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林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同于往日的冷静,此刻带着明显的颤抖,你父亲也是在这里...找到了真相。

齐岳缓缓转身。林妍举着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口被血浸透。

你受伤了。齐岳向前一步,枪口立刻抵上他的胸口。

别动!林妍的瞳孔剧烈收缩,你以为解药真的存在吗MN-7根本没有解药!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母亲...祁暖...她们都会死,就像七年前那些志愿者一样...

保险箱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林妍的视线被短暂吸引,齐岳趁机抓住她的手腕一拧,手枪掉在地上滑出老远。

两人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扭打,撞翻了实验台。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中,林妍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齐岳这才发现她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迹已经浸透了多层纱布。

谁干的齐岳松开钳制,迅速撕开自己的衬衫帮她按压伤口。

林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你妻子...或者说,你前妻。她艰难地喘息着,今早她突然恢复了部分记忆...拿着手术刀来找我...

齐岳的手僵住了。祁媛应该还在实验室里,由林妍的助手照看。除非...

她想起了一切...林妍的声音越来越弱,想起是她父亲...篡改了MN-7的数据...想起你父亲发现真相后...被...

她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齐岳这才注意到她后颈上的针孔——不是MN-7的注射痕迹,而是某种神经毒素。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齐岳迅速捡起枪躲到门后。

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伴随着轮椅的吱呀声。当门被推开时,齐岳的呼吸停滞了——祁媛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推轮椅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白大褂一尘不染。

陈教授。齐岳认出了这个常出现在父亲老照片中的人,我以为你五年前就死了。

齐少爷。男人微笑着,镜片后的眼睛冰冷如蛇,你父亲当年也这么以为。

祁媛的目光落在昏迷的林妍身上,嘴唇颤抖着:她...死了吗

齐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教授:MN-7从一开始就是武器,对吗

聪明的孩子。陈教授推了推眼镜,你父亲太固执了,非要公开MN-7会选择性消除特定记忆的特性。他惋惜地摇头,这么好的武器,怎么能用来治病呢

轮椅上的祁媛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不是我...是爸爸让我签的字...她的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手臂,那些志愿者...他们都死了...

陈教授不耐烦地按住她的肩膀:安静点,药效还没稳定。他转向齐岳,把保险箱里的东西给我,我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齐岳慢慢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保险箱。他的手指摸到锁扣,轻轻一拉——箱门无声地滑开。里面只有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型硬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摆在正中的相框:照片里年轻的父亲搂着两个女孩的肩膀,一个是祁暖,另一个赫然是年轻时的林妍。

你不知道齐岳故意提高声音,林妍是我父亲的养女,她从小在齐家长大。

陈教授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可能...她是祁家资助的留学生...

她改了名字。齐岳继续拖延时间,同时悄悄将硬盘塞进袖口,我父亲死后,她以新身份接近祁家,就是为了调查真相。

祁媛突然从轮椅上扑下来,死死抱住陈教授的腿:求求你...把解药给姐姐...她快死了...她的眼泪打湿了男人的裤脚,我什么都给你...祁氏...专利...什么都给你...

陈教授厌恶地踢开她,掏出手帕擦拭裤腿:蠢货,根本没有解药。MN-7从来就不是为了治疗。他转向齐岳,硬盘给我,否则——

枪声在密闭的实验室里震耳欲聋。陈教授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迅速扩大的血花。轮椅后,林妍艰难地举着枪,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爸爸...让我向你问好...

陈教授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实验台。各种颜色的化学试剂混合在一起,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疯狂地大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那我们一起死吧...整个地下室都是MN-7原料...

齐岳扑向林妍和祁媛,拖着她们冲出实验室。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冲击波将他们掀翻在走廊上。热浪席卷而来时,齐岳用身体护住了两个女人,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当消防车的警笛声响彻园区时,齐岳勉强撑起身体。林妍已经昏迷,但还有呼吸;祁媛蜷缩在她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相框,眼神空洞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齐岳望着远处升起的浓烟,想起母亲最后的话——药是活的。现在他终于明白,活着的不是药,而是人心中的罪恶与救赎,它们永远在厮杀,永不停息。

第八章

医院的走廊永远太亮。

齐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后背的烧伤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只剩下钝痛。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清洁剂的柠檬香,刺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橘红色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手术室的门上——那里亮着刺眼的红灯,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

口袋里的硬盘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他摸出来看了看,金属外壳上有一道裂痕,不知道里面的数据是否还能读取。走廊拐角处传来脚步声,齐岳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直到看清来人是推着轮椅的护士。

轮椅上的祁媛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更加瘦小。她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护士将她推到齐岳面前,轻声说:她一直要求见你。

祁媛抬起头,眼睛里不再是昨日的空洞,而是某种令人心惊的清醒:他死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齐岳知道她问的是陈教授:死了。实验室爆炸,什么都没留下。

祁媛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哭:真好。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林妍呢

还在手术。齐岳看向那盏红灯,失血过多,加上神经毒素...

祁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硬盘呢她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你拿到了对不对

齐岳沉默地掏出那个有裂痕的硬盘。祁媛盯着它看了几秒,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几分疯狂:七年...我装了七年祁暖...就为了守住这个破玩意儿...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泪无声地滚落,姐姐说得对...我们都不配活着...

护士匆忙赶来,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祁媛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但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齐岳:你知道吗...当年是我调换了MN-7的样本...我想证明自己比姐姐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爸爸发现后...他让陈教授...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镇静剂开始起效,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最后一句几不可闻:你父亲...是唯一记得真相的人...

夜幕降临,医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齐岳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与窗外的夜色重叠。手机震动起来,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查到了。陈默,原名陈志明,曾任军方神经科学研究员,二十年前因人体实验被开除。与你父亲和祁父是同学。

后面附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三个年轻人站在医学院门口,中间是年轻的父亲,左边是祁父,右边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陈教授。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MN项目启动日。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他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表情,神经损伤太严重,可能会永久昏迷。

重症监护室里,林妍的身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齐岳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这张陪伴了他整个青春的脸,现在陌生得可怕。她是父亲的养女还是潜伏在祁家的卧底亦或是...另一个被篡改记忆的牺牲品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摩斯密码。齐岳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七年没打的号码——林妍在美国的旧号。

令他震惊的是,电话接通了。

我知道你会打来。是个苍老的男声,硬盘坏了吧

齐岳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是谁

林妍的导师,也是你父亲的老朋友。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听着孩子,MN-7从来就不是药物,它是军方开发的记忆武器。你父亲发现后想毁掉它,但祁家和陈志明...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背景音里传来医疗设备的警报声。老人艰难地继续:林妍是我派去的...她带着真正的MN-7配方...能逆转记忆擦除...

电话突然中断,齐岳再打过去已是空号。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中,他恍惚听见病床上的林妍轻轻嗯了一声。

转身时,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出现了微弱的波动。林妍的眼皮颤抖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的白发里。她的嘴唇蠕动着,齐岳俯身去听,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保险箱...密码...你的生日...

走廊上突然传来骚动。齐岳冲出门,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空轮椅匆匆走过。护士站的呼叫器刺耳地响着:703病房患者失踪!重复,703病房患者失踪!

那是祁媛的病房。

齐岳跑回病房,发现床单被扯掉一半,输液针头孤零零地垂在地上,药水汇成一小滩反光的液体。窗大开着,雨水打湿了窗台,上面有几个模糊的脚印——有人从这里爬出去过。

窗外的消防梯通向医院后巷。齐岳顺着梯子爬下去,雨水立刻将他浇透。巷子里堆满垃圾箱,在闪电的照耀下投出诡异的阴影。

祁媛!他的喊声被雷声淹没。

巷子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影。齐岳追过去,发现那只是个流浪汉。男人醉醺醺地指着马路对面:漂亮姑娘...打车走了...

雨水冲刷着路面,将一切痕迹都洗得干干净净。齐岳站在雨中,突然想起新婚之夜祁暖——或者说祁媛——站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她穿着他的衬衫,回头时眼角有泪光:齐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照顾好姐姐。——2807

祁媛最后入住的酒店房间号。齐岳抬头看向雨幕中的城市,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洗过的油画。某个酒店的某个窗口,或许正有一个女人看着这一切,准备永远消失。

回到医院时,天已经快亮了。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重症监护室里,护士正在调整林妍的点滴。看到齐岳浑身湿透的样子,她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齐岳摇摇头,目光落在林妍枕边——那里多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他认得:真相在瑞士。密码是你和我的初遇日期。

窗外的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病床上。林妍的眼皮在光线下微微颤动,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即将醒来。

第九章

瑞士的雪下得悄无声息。

齐岳站在苏黎世医学院的玻璃长廊里,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又消散。窗外,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排沉默的守卫。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被夕阳染成琥珀色,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床边,正望着窗外的雪景。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病床上的女人缓缓转身。七年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像枯草般灰白,但那双眼睛——齐岳呼吸一滞——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和记忆中的祁暖一模一样。

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莫名的熟悉感,我算着日子,你该到了。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老旧的音乐盒,正播放着《致爱丽丝》的旋律。齐岳记得这个音乐盒,是祁暖二十岁生日时他送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口袋里的硬盘——密码是他和林妍初遇的日期,也是祁暖第一次对他笑的日期。

你不是祁暖。齐岳的声音在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是林妍。

女人的眼睛瞪大了,枯瘦的手指抓紧了被单。音乐盒的旋律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杂音。

七年前那场爆炸,齐岳继续道,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死的是真正的祁暖。活下来的是你——林妍。你整容成她的样子,接管了她的身份,而祁媛...她只是你的替罪羊。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飞蛾扑向灯火。女人——或者说林妍——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带着几分疯狂:聪明的孩子...不愧是齐教授的儿子...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这么做

齐岳取出硬盘放在床头:为了这个。MN-7的原始数据,能证明它从一开始就是记忆武器。他的目光扫过病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你假装成祁暖接近祁家,是为了拿到证据。而祁媛...她发现了真相,所以你们调换了身份。

林妍的笑容消失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衣柜:打开它。

衣柜里挂着一件白大褂,口袋上别着名牌:Dr.

Lin。下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病历,最上面那本写着齐岳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是第一批志愿者,林妍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注射的是真正的MN-7,能恢复被篡改的记忆。她的手指抚过那些病历,这些人都是...他们记得太多...

齐岳翻开母亲的病历,最后一页的签名让他如遭雷击——是父亲的笔迹。日期是他自杀前一天。

你父亲发现了MN-7的军事用途,林妍的眼中泛起泪光,他准备公开时...陈志明修改了他的记忆。她的声音哽咽了,他忘了自己有个儿子...忘了所有亲人...最后跳楼时,他甚至不记得为什么要跳...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齐岳的胸口剧烈起伏,七年来的谜团终于解开——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自杀,为什么母亲会坚持让他学医,为什么祁暖...不,林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硬盘里有什么他哑声问道。

林妍艰难地下了床,踉跄着走到窗前。月光下,她脱掉病号服,露出后背——那里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组成了一个清晰的二维码。

扫描它,她转身时泪流满面,里面有MN-7的逆转公式...能让你父亲...让所有受害者...想起来...

她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倒。齐岳冲过去接住她,触手一片湿冷——她的后心处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监控摄像头的红灯无声地熄灭了。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岳将林妍轻轻放在床上,迅速用手机扫描了她背上的二维码。当保安破门而入时,他已经翻出了窗外,顺着消防梯滑向雪地。

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齐岳在雪地里狂奔,手机屏幕上是刚刚接收的文件——MN-7逆转公式,以及一份长长的名单。最上方是父亲的照片,下面写着:第一批记忆清洗对象。

远处的雪山传来隆隆的雪崩声。齐岳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病房窗口,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影。他转身扎进漆黑的松林,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三天后,苏黎世机场的电视里播放着一则新闻:著名神经科学家林妍博士于昨日去世,享年41岁。她毕生致力于记忆疾病研究...

齐岳关掉了电视。登机口的显示屏闪烁着登机二字,飞往北京的航班即将起飞。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那里装着能让一个帝国崩塌的真相,以及让无数人重获记忆的钥匙。

飞机爬升时,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齐岳想起病房里那个音乐盒,想起林妍最后的话:记忆是最温柔的暴政...而爱是唯一的解药...

云海之上,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齐岳戴上眼罩,在黑暗中握紧了U盘。七年的谜团终于解开,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在北京的医院里,还有一个昏迷的林妍等着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祁媛或许正看着同样的天空;而在MN-7的受害者名单上,有无数个等待被唤醒的记忆和人生。

飞机穿过云层,驶向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