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江柏舟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是外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江柏舟南下三年,竟带回一女子。
称是救命恩人。
原来江柏舟回京遇险,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归来,命没丢,心却是丢了。
只是,那又如何呢
我生来尊贵,何须与一乡野女子争夺虚无缥缈的爱情。
而一场由预知梦开始的复仇,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章
元和十一年春。
春日的阳光透过梨树枝丫,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踮起脚尖,将手中的丝帕系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
丝帕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针脚细密,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的。
月儿,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我回头,看见江柏舟站在院门口,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玉箫,眉目如画。阳光在他身后镀上一层金边,恍若谪仙。
我在许愿。我抿嘴一笑,颊边梨涡浅浅,嬷嬷说,把心愿系在最高的树枝上,神仙最容易看见。
江柏舟走近,仰头看了看那方丝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轻轻放在我掌心。那是一个精巧的同心结,红绳缠绕,两端各系着一枚铜钱。
这是......
我在静安古寺求的。江柏舟的声音低了几分,据说能保平安。我要南下了,月儿。
我心头一紧。
江柏舟即将代表将军府南下历练,这是京城世家子弟必经之路。
我早已知晓,却没想到离别来得这样快。
什么时候走三日后。
我攥紧了同心结,铜钱的边缘硌得掌心微痛。
我抬头,对上江柏舟专注的目光,忽然鼓起勇气:我们把它埋在这棵梨树下吧。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挖出来。
江柏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轻轻点头,从腰间解下佩刀,在梨树根部挖了一个小坑。
我小心翼翼地将同心结放入,又解下腕上的红绳手链,一并埋了进去。
我等你回来。我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柏舟忽然握住我的手,少年的手掌温暖干燥:等我回来,便向父亲提亲。
那一刻,我觉得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第二章
江柏舟离京那日,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默默攥紧了袖中的帕子。
第一年,江柏舟的信如约而至。
每月一封,讲述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我将每一封信都小心收在檀木匣中,夜深人静时反复品读。
第二年,信件渐稀。蔡国公府与将军府常有往来,我从父亲口中得知,江柏舟在南方立下战功,将军府上下引以为傲。
第三年春天,梨花开时,我收到最后一封信。信中江柏舟说即将启程回京,字里行间却透着疏离。
我安慰自己,许是军务繁忙,他无暇多言。我不知道,就在那封信送出后的第三天,江柏舟在回京途中遭遇伏击。
第三章
小姐!小姐!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放下手中的绣绷,看见贴身丫鬟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煞白。
怎么了这般慌张。
春桃喘着气,声音发颤:将军府传来消息,江公子南下回京途中遭遇不测,身受重伤,如今......如今下落不明!
我手中的银针猛地刺入指尖,一滴血珠落在绣了一半的鸳鸯上,晕开一片暗红。我怔怔地看着那点血迹,耳边嗡嗡作响。
备轿。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我要去将军府。
将军府内一片混乱。江老将军面色铁青,江夫人哭红了双眼。我行礼后直奔主题:伯父,柏舟哥哥可有消息
江老将军摇头:派出去的人回报,柏舟遇袭后坠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流。生不见人,死......他哽了一下,死不见尸。
我强忍泪水: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箭上有江家庶支的标记。江老将军眼中闪过杀意,我已命人将那几个孽障关押审问。
离开将军府时,我站在台阶上,望着阴沉的天色,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第四章
回到蔡国公府后,我大病一场,卧榻养病半月有余,病中总是噩梦不断。
我深陷在梦魇中,冷汗浸透了寝衣。
梦中红烛高照,我看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盖头被掀起时,江柏舟的脸在烛光下格外温柔,可那温柔却像隔着一层纱,怎么也触不到心里去。
月儿。他这样唤我,手指抚过我发间的白玉簪——这是那年上元灯节他亲手为我戴上的定情信物。可我分明嗅到,他袖口沾着一丝陌生女子的发香。
婚后第三月,江柏舟带回一顶青呢小轿。轿帘掀起,走出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手腕上戴着一个翡翠镯子。
这是姜落,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安顿在府中。月儿,你们要好生相处。江柏舟说话时,眼睛始终看着那女子发梢沾的桂花碎。
梦境一转,我看着他们在廊下煮茶。
姜落踮脚拂去他肩头落花时,他耳尖泛起薄红;姜落咳嗽两声,他立刻解下外袍为她披上——那袍子还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绣的松鹤纹,还绣了相应松鹤纹的帕子。
婚后江柏舟来我房中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夜,我经常独守空房。
我孤寂地坐在窗前,透过雕花窗棂,总能看到书房里两人交叠的身影。
姜落为他研墨时,发梢垂落在他肩头;他教姜落写字时,手掌覆着她的手背。
那方我绣的松鹤纹帕子,早被弃置在角落积灰。
腊月祭祖那日,江柏舟在祠堂宣布姜落有孕,要抬姜落做平妻。
族老们看向我,我却只是盯着江柏舟腰间新换的荷包——针脚歪斜,绣着拙劣的并蒂莲,定不是出自绣娘之手。
梦境再次转换,这是在我的卧房内。
姐姐别恼。姜落捧着药膳跪在我脚边,腕间翡翠镯碰着青瓷碗叮咚响,这红颜汤最是养颜。我看见汤面倒影里,姜落嘴角噙着笑,指甲在碗沿轻轻一刮。
铜镜开始说谎了。先是额角冒出红疹,接着整张脸爬满可怖的紫斑。江柏舟再不肯踏入我房门,有次在花园偶遇,他竟被我的脸吓得倒退两步。
那夜我砸碎所有镜子,却听见厢房传来婴儿啼哭——姜落生下了江府长孙。
最后一个雪夜,我蜷缩在冷透的锦被里。
窗外似乎隐约传来念诗的声音: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少年翻墙递给我一枝桃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的清香。
梦的尽头,我看见自己枯瘦的手从床沿垂下,白玉簪摔在地上碎成两截。前院正在办抓周礼,笑声穿透重重院落,却再传不进我渐渐冷却的耳中。
烛火摇曳,我猛地从梦中惊醒,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我颤抖着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确认肌肤依然光滑如初,才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只是个梦...我喃喃自语,却无法驱散心头萦绕的不安。
第五章
三个月后,失踪的江柏舟奇迹般地回到了京城。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梨树下发呆。三年过去,梨树长得更高了,那根系着丝帕的枝条已经够不着了。
我听见前院一阵骚动,接着春桃飞奔而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喜色。
小姐!江公子回来了!他活着回来了!
我手中的书册啪嗒落地。我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就往前院跑。
穿过重重庭院,我的心跳如擂鼓,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受伤了吗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这三年他的信件为何越来越少了他消失的这三个月又去了哪里
前院厅中,江老将军正拍着一个青年的肩膀大笑。
那背影挺拔如松,正是江柏舟。我停在门口,突然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江柏舟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他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露出一个微笑:月儿。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想冲上去抱住他,想问他这三年过的如何,消失的三个月又去了哪里。想告诉他我有多担心。
但下一秒,我的笑容凝固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江柏舟身后走出,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袖。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面容清秀,眼神灵动。
这位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江柏舟并未拂开苏落拉着他衣袖的手,眼中流露出溺人的温柔:这是姜落,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我早已命丧黄泉。
当初南下时曾遇南方瘴气,被外出行医的落儿所救,因而结缘,一路同行。如今回京遇险,落儿再次被相救,我实在感激不尽。江柏舟又言。
姜落羞涩地低下头,又偷偷抬眼打量我,眼中满是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紧盯着姜落手上露出的翡翠镯子,看着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亲密,看着姜落望向江柏舟时眼中的倾慕。
这场景让我仿佛回到了那场噩梦。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第五章
小姐,您没事吧回府的马车上,春桃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我。
我摇摇头,眼神空洞。
马车经过闹市,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传来,却仿佛与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去查,我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查清楚这三年发生了什么。特别是那个姜落的底细。
春桃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姐。方才还失魂落魄的我,此刻眼中竟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小姐......
另外,我打断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春桃,把这个交给云隐,让他盯紧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云隐是我的贴身侍卫,是我五年前在街边救下的,后来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沉默寡言,武功高强。
在梦中,婚后江柏舟不喜云隐,我便撤了云隐的职,换了江柏舟给自己安排的侍卫。
春桃接过玉佩,不敢多问。她隐约感觉到,小姐身上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回到闺房,我锁上门,从床底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檀木匣。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江柏舟三年来的所有信件。我一封封重新读过,这次不再看那些缠绵的情话,而是仔细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最后在一封信的角落,有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小字:南方多瘴气,幸得一医女相救。
我记得这是第二年末的来信,冷笑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原来早在那时,种子就已经埋下。
窗外,暮色四合,一轮残月悄然升起,清冷的光辉洒在我苍白的脸上。
我望着梨树下那个小小的土堆,那里埋着我最珍视的同心结和红绳。
江柏舟,我轻声呢喃,眼中再无半点温度,你对我的承诺不做数了吗……
第六章
这夜,我又陷入了梦魇。
梦中春雨绵绵,雨丝如烟,模糊了视线。
我藏在假山后,看见江柏舟牵着姜落的手来到一棵梨树下。
姜落穿着素雅的淡绿色衣裙,不像京中贵女那般华丽,却自有一股清新灵动。
她仰头看着满树梨花,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如花瓣。
柏舟哥哥,这梨花真美!姜落的声音清脆如山涧溪流。
江柏舟眼中盛满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伸手拂去姜落发间的花瓣:不及你美。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我看着江柏舟低头,吻上姜落的唇;看着姜落羞涩却热情地回应;看着他们十指相扣,在梨树下许下誓言。
待我禀明父母,便娶你过门。江柏舟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姜落眼中含泪:可我身份低微,如何配得上你
你救了我的命两次,更是在我重伤时,贴身照料我三个月,日夜为我擦拭身体。江柏舟轻抚她的脸,在这世上,我最不能负的人便是你。
我的手紧紧攥住假山凸起的石块,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不断渗出。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我的衣裙,冰冷刺骨。
我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比雨声更响,比雷声更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蔡国公府的。我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吓得春桃惊叫出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不答,只是机械地脱下湿衣,换上干净的寝衣。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嘴唇被咬破,发丝凌乱贴在脸上,像个疯妇。
梦境一转,江柏舟因提出娶姜落为妻,被江老将军鞭打,在祠堂罚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最后江柏舟的傲骨还是被现实折断,毕竟将军府的世子夫人绝不能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乡野女子。
于是江柏舟还是求娶了我,毕竟我身后背靠的是蔡国公府。
而我始终不相信青梅竹马十六载,比不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
还天真的以为婚后能挽回他,能重拾年少的情谊。
第七章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我独自坐在黑暗中,任凭窗外的雨声敲打耳膜。
我想起七岁那年,江柏舟为见生病的我逃了夫子的课,挨了老将军的一顿毒打,背上留下了一道疤;想起十二岁上元节,我们偷溜出府看灯会,共吃一串糖葫芦;想起上元灯节上,他送的那支白玉簪,说等我长发及腰便来娶我......
每一段回忆都如同钝刀割肉,痛得我蜷缩在床上,却流不出一滴泪。
天亮时分,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我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憔悴的女子,忽然冷笑出声。
蔡锦月啊蔡锦月,你真是愚蠢。我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在这京城里,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权力才是立身之本。
我拿起梳子,将打结的长发一点点梳通,如同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当最后一缕发丝恢复顺滑时,我的眼神已变得清明而冷静。
江柏舟,既然你负我在先,就别怪我无情在后。
第八章
三日后,云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闺房外。他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右眉上一道疤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小姐要的东西。他递上一卷密信,声音低沉。
我接过,指尖不经意触到云隐的手掌,感受到上面厚厚的茧。
我抬头,对上云隐深邃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只属于我的忠诚。
听闻姜落精通医术我轻声道。
是的,小姐。云隐低声道,姜落父亲是村里有名的郎中,她从小跟着学医。江公子的伤,就是她亲手医治的。
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继续盯着她,特别是她接触的人和药材。
云隐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犹豫片刻,突然单膝跪地:小姐,无论您做什么,云隐誓死相随。
我心头一震。
幼时我在街头救下被权贵家丁殴打的少年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自己最锋利的刀。
我知道。我伸手虚扶一下,去吧,小心行事。
云隐起身,在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藏着一个比誓言更沉重的承诺。
待云隐离去,我仔细阅读密信。信中详细记录了姜落的出身背景、性格喜好,以及她与江柏舟相识的经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姜落父亲曾救治过一位隐士,那人留下半部毒经,如今落在姜落手中。
有趣。我唇角勾起冷笑,一个身怀毒经的医女,住在将军府......
我继续往下读,发现江家那几个庶子近来活动频繁,特别是二房长子江柏川,多次暗中接触北疆。
果然不安分。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我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唤来春桃:把这封信送到城南柳巷第三户人家,务必亲手交给刘嬷嬷。
刘嬷嬷是我母亲的乳母,如今已出府养老,但她是母亲最信赖的心腹。重要的是她十分精通药理。
棋子已布下,网已张开。我站在窗前,看着院中那棵梨树,眼神冰冷。
第九章
蔡国公府的正厅内,沉香袅袅。我垂首站在父亲身侧,耳边金坠子纹丝不动,完美得如同画中仕女。
蔡公,此事您看如何江老将军声音洪亮,手指轻叩桌面,两个孩子自幼相识,如今柏舟平安归来,正是成婚的好时机。
我睫毛轻颤,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江柏舟。
他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玉佩温润,面容比三年前更加棱角分明。只是那双眼,再不见当年看我时的温柔。
月儿,你意下如何蔡父转头问道,眼中带着询问。
我微微抬眼,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羞涩: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我声音轻柔,却在心中冷笑。
这场提亲不过是两家的政治博弈——江家需要蔡国公府的军中人脉,蔡家需要将军府的兵权支持。
至于江柏舟,他眼中分明写着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服从家族安排。
好!那就这么定了。蔡父大笑,举杯与江老将军相碰,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江柏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我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冰凉。
宴席散去后,我故意落后几步,在回廊拐角处偶遇江柏舟。
柏舟哥哥。我轻声唤道,眼中适时泛起水光,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江柏舟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道:月儿,我...
你不必解释。我打断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知道你有苦衷。那姜姑娘...确实与众不同。
我恰到好处地停顿,让江柏舟看见我眼中闪过的痛楚,又迅速掩饰起来。这种欲言又止的姿态,最能激起男人的愧疚。
果然,江柏舟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月儿,我并非有意...只是落儿我...
我明白。我勉强一笑,你放心,婚后我不会干涉你们,待我入府后你大可纳她为妾。只要你...偶尔也看看我。
我说完,不等江柏舟回应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看似伤心却坚强的背影。
转过回廊,我脸上的哀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
春桃从暗处迎上来:小姐,都安排好了。
我微微颔首:姜落那边什么反应
听说哭了一整夜。春桃低声道,江公子今早去看了她,许诺会娶她做平妻。
我冷笑一声:痴心妄想。
第十章
大婚前三日,我闭门不出。我命人在闺房内摆了一面巨大的铜镜,每日对着镜子练习各种表情——羞怯的笑、哀伤的笑、温柔的笑...直到每个表情都完美无瑕。
小姐,您这是...春桃端茶进来,看见镜中我温柔似水的笑容,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我收起笑容,淡淡道:人总要学会伪装,才能活得长久。
我接过茶盏,轻啜一口:云隐回来了吗
刚回来,在院外候着。
我放下茶盏:让他进来。
云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她近日频繁出入药铺,购买了一些稀奇的药材。似乎在配制什么药剂。云隐声音低沉,属下偷了一剂回来。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我拔开瓶塞,轻轻一嗅,这熟悉的味道与梦中姜落下在毁我容颜的汤药中的气味如出一辙...
据药铺伙计说,她还抓了有保胎功效的药材。
我手指一紧,瓷瓶险些脱手。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怀孕了
云隐点头:看脉象,约有两个月。
我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春桃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听说草药的学问大着呢,你说世上有无外形味道无差但效果有别的药材呢……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玉佩,你把它给交刘嬷嬷,并把姜落这特制药交给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云隐接过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小姐,您要小心。
我看着他,忽然伸手抚上他眉间的疤痕:云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云隐目光一沉:永生难忘。
他奄奄一息之时,小姐宛如天神降临。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声音轻如耳语,大婚之夜,引开江柏舟的贴身侍卫。
云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郑重点头:属下明白。
第十一章
大婚当日,蔡国公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我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众人赞叹声中缓步走向花轿。没有人看见,盖头下的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婚礼仪式繁复而冗长。我机械地行礼、跪拜,耳边尽是喜庆的乐声和宾客的贺词。
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见江柏舟紧绷的侧脸和不时望向门外的眼神——他在担心姜落。
拜堂结束,我被送入洞房。我端坐在喜床上,听着外面宴席的喧闹声,心中一片平静。
少夫人,要先用些点心吗陪嫁丫鬟小声问道。
我摇头: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待房中只剩我一人,我掀开盖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江柏舟,脏了的东西,我不会要了。我冷冷低语,将药粉倒入合卺酒中,轻轻摇晃。
夜深时分,江柏舟终于带着一身酒气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看着烛光下美得惊人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月儿,我...
夫君累了,先喝杯酒吧。我打断他,端起合卺酒递过去,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期待与羞涩。
江柏舟迟疑片刻,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他的眼神很快变得迷离,身体也开始摇晃。
我...怎么突然...他话未说完,便倒在喜床上昏睡过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手解开他的衣带,做出欢好过的假象。
然后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喜帕上。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一座隐约可见的小院——那是姜落居住的别院。
此刻院中还亮着灯,想必姜落正为今夜独守空闺而伤心欲绝吧。
这才刚刚开始,姜姑娘。我轻声自语,我会让你知道,京城不是你这种乡野女子该来的地方。
我转身看向熟睡中的江柏舟,眼中再无半点温度:而你,我亲爱的夫君,很快就会明白,负心之人终将付出代价。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我身上,为我镀上一层银边,恍若复仇女神临世。
第十二章
将军府的晨钟刚刚敲过三下,我已经梳洗完毕。
我站在正院廊下,看着仆役们匆匆来往,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少夫人,这是今日的账册。管家恭敬地递上一摞账簿,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我接过,随手翻开一页,指尖在某项支出上轻轻一点:上月的灯油钱比往常多了三十两,怎么回事
管家身子一颤:回少夫人,是...是西院那边多用了几盏长明灯...
西院我挑眉,那不是姜姑娘的住处吗从今日起,各院用度按例分配,超出的部分从月钱里扣。
我合上账本,声音不轻不重,将军府不养闲人。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管家连连点头,倒退着离开。
春桃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我唇角微勾:我越是针对她,江柏舟越会觉得我光明磊落。若是处处优待,反而惹人怀疑。
我转身往佛堂方向走去,姜落那边有什么动静
按您的吩咐,已经把那几个丫鬟换成了我们的人。春桃紧跟在后,姜姑娘最近情绪不稳,饮食的药膳都要自己亲手熬制,不敢经他人之手。
我脚步微顿:她熬的保胎药,用的还是前些日子自己亲手抓的药材
是,不过...春桃四下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云隐已经按您的意思,把药方里的一味药材替换了。
我满意地点头。
第十三章
佛堂内香烟缭绕,江夫人正在诵经。见我进来,她露出一抹笑容:月儿来了。
母亲。我乖巧行礼,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亲自奉上,您近日气色好多了。
江夫人拍拍我的手:自从你进门,府中上下井井有条,我省心不少。
她叹了口气,柏舟那孩子不懂事,委屈你了。
我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黯然,又迅速掩饰:夫君待我很好。至于姜姑娘...她毕竟救过夫君的性命,儿媳不敢有怨言。
江夫人眼中闪过怜惜: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在一日,那个乡野女子就别想进我江家大门。到底乡下来的尽会使些狐媚手段,待她诞下孩子…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少夫人!不好了!姜姑娘见红了!
第十四章
西院乱作一团。
我赶到时,正听见姜落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江柏舟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双手沾满鲜血。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我快步上前,装作关切地问道。
江柏舟眼神空洞:落儿我...孩子没了...
我心头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却露出悲痛之色。我轻轻握住江柏舟的手:夫君别急,我进去看看。
屋内,姜落蜷缩在床上,脸色灰败如死人。见我进来,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我示意丫鬟们都退下,然后缓步走到床前,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姜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的药,可都是自己亲手熬的。
姜落浑身发抖:那药方我在行医时用过千百次,从未出错!一定是你...你动了手脚!
我不置可否,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帕子,轻轻为姜落拭去额头的冷汗:妹妹节哀。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俯身在姜落耳边,声音温柔如刀,当然,如果夫君还愿意碰你的话。
姜落猛地瞪大眼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知道是你!我要告诉柏舟!
我任由她抓着,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以为他会信你吗一个连孩子都保不住的村姑
我轻轻抽回手,好好养病吧,妹妹。我让人给你熬了上好的参汤,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走出房门,我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快请太医!无论如何要保住姜姑娘的性命!
江柏舟感激地看着我:月儿,谢谢你。
我摇头,眼中含泪:夫君说的什么话姜姑娘是你的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恩人。
我轻轻靠进江柏舟怀中,别太难过了,姜姑娘还年轻,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没有看见,屋内姜落透过半开的门缝,正死死盯着我们相拥的身影,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