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司徒言承诺高中后娶我,而我却死在未婚夫派来的马车上。
再睁眼,我成了自己养的猫。利爪染血时,我才明白——这场谋杀,他谋划已久。
伯爵府张灯结彩,司徒言揽着新妇谈笑风生,而我蹲在暗处,猫瞳映出他脖颈跳动的血脉。
将军陆驰将我捡回府中,指腹抚过我的脊背,低声道：害你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可当我撞破他密室里的冰棺,才发现最致命的秘密,竟藏在我自己的尸体上……
1
猫身重生
在一阵刺痛中睁开眼,我看到三四个男人围着我和婢女的尸体。
来不及思考,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脚下用力,眼前离其中一个脖子越来越近,张开嘴咬下去,再用力甩头,伴随着吼叫声,一块肉被撕下来。
接着两只爪子朝旁边的脖子抓下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两个男人捂着不断流血的脖子抽搐着,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啊啊啊的声音。
眼睛朝着最后一个人看去,一只爪子摩擦着地板,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
那个人看着慌张不已,边大叫边往树林里跑。
四周安静下来,躺在地上的人都没了声,只剩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紧绷的身体在慢慢放松的时候,我感到意识回笼,不远处我的身体还躺在地上,
低头看到沾满鲜血的爪子,用力张开手,爪尖露了出来。
我好像,变成了一只猫。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自己的尸体旁,就着旁边的一摊血水,我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是小橘。
小橘是我从小一直养的猫,我舍不得跟她分开,便带着她一起去京城。
想到此前刚醒来无法掌控的身体,准确的攻击,我突然意识到那些都是小橘的本能反应。
战斗过后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我学着小橘的习惯,把头放进已经冰冷的手心,缓缓的陷入黑暗中。
2
旧人重逢
我是被摸醒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被放大的男人的脸,很好看,很熟悉,只是看起来有点悲伤。
陆驰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家住在一个边陲小镇,大概是两年前,陆驰被敌军追杀到我家附近,父亲让他藏在地洞里躲过一劫。
陆驰受重伤以至于站不起来。
我家祖辈世代行医,父亲花了一年时间治好他的腿。
养病的日子里,大部分的时间是我在照顾他。
彼时的陆驰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煞气遮掩不住,眼里似有千军万马。
如今的陆驰眉宇间依旧藏不住冷酷威严,只那眼神仿若一潭死水,不见往日的光彩。
我被陆驰抱在怀里,接受了自己变成小橘这件事,总归是还活着。
可小橘呢。
帘子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子,查到了,诚毅伯爵府动的手。
那个跟新晋探花郎结亲的伯爵府正是。
陆驰闻言摸着我的猫头说：害你主人的人找到了。
新晋探花郎和伯爵府
是司徒言吗
我的脑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转得这样快。
一路上车夫奇怪的神情,刚开始没有过多的怀疑,只因他们都是司徒言的人。
后来行至一片树林,几个侍卫突然把我和婢女拖下车,二话不说就操起棍子对着我们打。
婢女紧紧抱住我,先被打死。
看到我动弹不得,他们动起歪心思。
我用尽最后一批力气拔下簪子刺往脖颈。
当时的痛楚,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心痛更甚。
陆驰察觉到怀里的狸猫控制不住的在发抖,背上根根寒毛立起。
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在为它的主人害怕又难过。
在陆驰出门之后,我来到书房。
京城方位图就放在桌上。
我很快就找到了诚毅伯爵府的位置,不远。
四处可见的红灯笼和红色剪纸,证明府中刚办完喜事不久。
小橘的身形很小,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藏在假山上。
湖边有两道身影,其中的男子再熟悉不过,是司徒言。
他正低着头听身边的女子说话：夫君放心,那女子到不了京城的。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之前与她定亲之事。
伸手把女子揽入怀里,男子的声音如以往十几年般温和：有劳娘子费心。过几月我再去信她家中,告知她病逝的消息。
司徒言如厉鬼般的话传入我的耳中。
似是感应到了情绪,小橘的身体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腾空向湖边的两人扑去。
还是迟了一步,在司徒言伸手把我掀开的那一刻,我伸出利爪在女子脸上用力一抓,然后就重重的砸在山石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尖叫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我被司徒言掐着脖子拎起来。
看着面前这张脸,
我曾经在期待与他见面中度过每天,闭上眼就能描绘出他的样子。
可如今,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变得陌生又可怖。
还带着以前未曾见过的傲慢与轻蔑。
司徒言慢慢收紧掌中力气,再用力一点,他就可以杀死我第二次。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动物求生的本能让我伸出利爪,用尽力气抓向司徒言的手臂。
他痛得把我甩开,我在草丛的掩护下一路跑走。
窒息的感觉还萦绕在脖间。
我想起陆驰好像是被诚毅伯爵府的人请出门去。
我只是小橘,力量远远不够。
拖着似是要散架的身躯,我倒在将军府门口。
陆驰既然能把小橘救回来,能查背后的凶手。
我想用那一年的相处时间赌一赌,赌他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3
伯爵丑闻
将军府养伤的日子里,我日常黏在陆驰身边。
渐渐大家都知道陆将军养了只狸猫,甚为宠爱,去哪儿都要带着。
不日,诚毅伯生辰宴,陆驰受邀参加,我被陆驰一只手捧在怀里也跟着去了。
这几日身体养的很好,我跑得很快,一溜烟就消失在陆驰视线里。
在伯爵府的胡乱的走着,脖子上挂着陆驰特地给我打的金牌子。
路上想把我抱起来的人弯腰看到牌子,就不敢动了。
走进一处院子,院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
小橘的嗅觉很灵敏,院子里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从墙下的小洞钻进去,房里传来两个男声,时而低沉时而亢奋。
其中一个声音十分耳熟。
趴在窗口,我被眼前的一幕冲击。
司徒言和另一个男人赤裸裸的在床上滚着。
脑子停顿片刻,压下心中的异样,我别开目光。
桌子上胡乱扔着两件男子长袍,其中一件上面挂着一个香囊。
走近了,还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跟那天送我上京中其中一个人的味道一样。
越来越多的证据,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想了一会儿,我转头跑出院子。
果然,刚出院子就看到陆驰带着一大群人在找我。
我一路发出猫叫声,
在确保陆驰看到我之后,我再跑进院子跳进内室。
房里两个人还在浓情蜜意的交流着,
所以当陆驰冲进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蹲在窗边的猫,和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随后跟着进来十来个下人,看到如此场景,齐刷刷的低下头。
但是还是没控制住嘴里的窃窃私语。
有几人没忍住悄悄抬头看,眼里满是惊讶,还有明显的鄙夷。
下人反应就像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司徒言的身上。
想要开口呵斥,被门口进来的人打断。
是个戴着面巾的女子。
王婉厉声呵斥下人们退下。
言语凌厉,步伐沉稳,身前紧紧交握的双手用来掩饰主人的怒气。
她当即让小厮把男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被拖走的男子一路求饶,求司徒言救他。
然而后者看到王婉之后,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甚至不敢看一眼被拖走的人。
王婉对着陆驰行礼：今日家中丑事,脏了将军的眼,来日必定亲自上门赔罪。
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此事,还请将军帮一帮伯爵府。
陆驰已经把我抱在怀里正要离开,闻言回过头看了眼王婉,意味深长的说：司徒夫人钟爱美色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也要记得擦亮眼睛,不然一颗老鼠屎就把伯爵府弄脏了,可是得不偿失。
王婉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难堪。
司徒言被陆驰的话压得腰更弯,放在地上的手用力握拳,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陆驰带着我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和痛苦的叫声。
我从臂弯里探出头,只见司徒言的双腿间碎满了瓷器片,他正捂着裤裆冷汗涔涔。
那一日夫妻和睦的场景被打碎。
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的却是：不够,远远不够。
4
夜探仇敌
伯爵府的丑事没有传出来,据说在场的下人,除了将军府的人,其他人全部被杖杀。
堂堂公侯之家,手段如此残忍。
难怪王婉为了司徒言的名声就能对我下死手。
我趴在案牍上假装玩耍,一张写着童谣的纸被推到地上。
我在试探陆驰,要确定他会不会帮我。
掉落的纸果然引起陆驰的注意,他捡起来看了眼上面的内容。
思索片刻,随即叫来下属吩咐了几句。
第二天,大街上传遍了诚毅伯爵府那日发生的事情。
传得有鼻子有眼。
探花郎入赘伯爵府攀龙附凤还不够,在诚意伯眼皮子底下就敢跟人胡来,那人还是身边小厮,简直是把伯爵府的脸踩在地上。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出了几个版本。
将军府办事严谨,伯爵府根本查不到源头更是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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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陛下以家风不正为由,罚诚毅伯一年俸禄,探花郎杖责五十。
众目睽睽之下,司徒言顶着血淋淋的下半身被抬回府中,没了往日探花郎的光彩。
像杀手喜欢返回现场,夜晚我爬上司徒言的屋顶。
眼看着他光着血肉模糊的下半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心底带着血腥味的爽感油然而生。
我跳到他的桌子上,张开四肢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司徒言被我的脖子上金色牌子的光闪过眼睛,悠悠睁开眼。
看到是我,眼底顿然掀起怒意。
是你！那天是你把他们引来的！
我歪了歪头：喵。
他往前爬想要抓住我,但是双腿完全使不上劲,整个人就这么翻下床。
司徒言趴在地上,双眼怒视着我。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滚带爬都赶不上我。
直到他没力气,也没有人出现。
我蹲在门边俯看他的脸,不由觉得讽刺。
原以为攀上公侯之候家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不过这般田地。
这点皮肉伤跟我比算不了什么。
司徒言想,他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会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到厌恶和嘲讽的神情。
正想原路返回,想起今天看到王婉戴着面纱,想来是上次的抓伤还没好。
趁婢女不注意,我溜进内室。
有着蛇蝎心肠,再好看的脸也是浪费,这张脸还是不要比较好。
找到王婉的药膏,我抹了些唾液上去。
路过南书房,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休想和离！是诚毅伯的声音。
表面上看着我们是伯爵府,可不过就是一个空壳,朝中无人,再过两代人谁还记得我们
当今陛下善用新人,司徒言虽是个探花郎,但官在吏部,你的两个哥哥往后可能都要靠他提携。
可是父亲考虑过女儿吗,现在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王婉厉声控诉。
哪又如何,你的名声能换来你哥哥的前途,你该高兴！像是对女儿的处境不屑一顾。
沉默了一会儿,诚毅伯似是在安慰：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跟司徒言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也要借助伯爵府的声望,他不敢做太过分。
不过分如何才算不过分呢,父亲。王婉不再挣扎,自顾自的说。
我把一切听入耳中。
原也不过如此。
既是想和离,那就帮她一把。
迎着夜风回到将军府,
进到内院,里面传来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么晚还有人在练剑。
月光透过树荫洒在院落中,锋利的剑尖如同冰冷的寒星,持剑人的眼中透出历经沙场的沉稳与果敢。
和平时见到的陆驰不同,他的身形似乎与剑融为一体,如空中翱翔的雄鹰,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看到趴在石墩上的我,陆驰停下手中招式朝我走来。
来不及收敛的气势让小橘的身体有点紧张。
正想弓起背逃走,脑袋上被温暖的大掌罩住。
一瞬间忘记恐惧,忍不住仰起头跟着那只手的节奏蹭了蹭。
陆驰瞬间柔和下来,在我面前蹲下。
石墩比较高,我正好与陆驰对视。
没有刚刚凌厉的气息,陆驰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小橘。离得很近,我能清楚的看到陆驰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你想不想她说着他垂下眼眸,眼里满是落寞。
我摇了摇尾巴表示在听。
陆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物件。
是一只簪子,准确来说是那天我用来自尽的簪子。
利物扎进皮肉的感觉忘不掉,
那天经历的事情更是刻骨铭心。
陆驰摩挲着簪子,像是拿着世间最后一件宝物。
他喃喃的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小橘,你相信我。
我抬起头望向陆驰,刚刚沉寂的眼神一扫而空,只剩下属于将军独有的坚定。
我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他的手背上,
好像结成了某种契约。
5
婉转试探
陆驰比之前更忙了。
朝中给他派了新职位,皇城司指挥使,掌管整个京城防卫。
陆驰变得更炙手可热,将军府里人来人往,比以往更是热闹。
今日,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婉带着婢女小厮上门,说要当面感谢陆驰。
小厮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入眼的是一把十分精美的剑。
剑身锋利如冰,剑鞘如玉,透出淡淡光泽。
跟陆驰很般配。
女子声音婉转,柔声对着陆驰说：小女子多谢那日将军对伯爵府出手相助。
我趴在八仙桌上听得想笑。
这是府中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收下。说着小厮递上手中的盒子。
陆驰看了眼盒子中的剑：司徒夫人客气。
下一刻,却见王婉眼中盈满泪水,期期艾艾：不怕将军取笑,我与那司徒言早已形同陌路。
挑起眉眼看向陆驰,欲语还休。
这是看上了
看来那件事对王婉的打击不小。
晚上我趴在窝里发呆,想着怎么让伯爵府放弃司徒言。
天上突然掉下小鱼干,注意力立马被吸引。
陆驰的调笑声从头顶传来：真是随主人,她也一样好吃。
我边嚼嚼嚼边想,他怎么知道我贪吃。
还在家里的时候,娘换着花样给我做小零嘴。
爹爹也乐见其成,只有司徒言偶尔说两句：小心长成小猪。
突然很想爹娘。
若是他们知道我死了,怕是要哭断肠。
嘴里的小鱼干也不香了。
陆驰把我抱起来放到桌上,用手挠我的腮帮子。
小猫哪来那么多心事。
我看到桌上摆着今日王婉送来的盒子,想起她离去前看陆驰的神情。
我一口咬上盒子,谁知越咬越起劲。
陆驰看着我笑道：你倒惦记上她了。
6
湖边惊魂
我还在思考怎么给陆驰暗示的时候,王婉自己送上门来。
说是她去寺里上香,途中遭遇劫匪,连同婢女差点被掳到山上,幸好遇见路过的陆驰,被救下。
只是陆驰是在半山腰救她,没人看到。
如今外面都传她已失贞。
更是有人说她与司徒言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人。
言语之难听,不堪入耳。
找上陆驰,只希望他能替她澄清此事。
我当然愿意。陆驰一改往日的冷漠,一脸和煦。
之后的几日,便传出了王婉与陆驰经常同游,陆驰时常出入伯爵府的流言。
似是为了坐实流言,陆驰换上了那把剑,剑柄处挂上了新的剑穗,一看就是出自京中贵女之手。
王婉来到将军府的时候,我正在湖边逗着锦鲤玩。
如今她还蒙着面纱,想来脸上的伤疤没有好全。
听说自从上次被猫抓伤后,王婉就特别害怕猫。
心上一计,我跑到婢女周围,让他们看到我。
果然,看到一只猫出现,几个婢女顾不及王婉,纷纷来追我。
我把她们引开,又返回湖边,王婉在湖边喂鱼。
一个猛扑,我跳到王婉肩上。
随即她尖叫着连连后退,就这么栽倒进湖水。
婢女都不在,没人听到他的呼救。
我站在旁边的围栏上静静的看着她。
如果就这么死掉就好了。
王婉不知道的是,湖中有几只食人鲳。
食人鲳察觉到有人落入水中时就已经迅速的围了上来。
王婉在水中发出痛苦的哀嚎,来不及呼救,已经渐渐下沉。
可惜,侍卫还是赶来了,把浑身是伤的王婉捞出来。
陆驰赶回来时,太医已经临时包扎好伤口。
王婉倒在陆驰怀里嘤嘤哭泣,控诉着我的罪行。
我蹲在窗下听着里面男女私语。
王婉原本脸上就有伤,如今又添了新的,整张脸几乎要毁掉。
她问陆驰会不会嫌弃她。
陆驰只让她不要多心。
王婉在将军府的遭遇到底是没瞒住,
诚毅伯上门讨说法,陆驰安抚住了他。
外面都在传陆将军对伯爵府小姐情深义重,只等她和离就会娶过门。
传言愈演愈烈,连我都不免信了几分。
只因从来没有女眷上门的将军府,王婉却频繁出现。
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和一丝不该有的烦闷。
那晚陆驰拿着簪子流露出来的情绪,到底被我看在眼里。
然而,比我更着急的还有人。
7
火中取账
司徒言根本坐不住。
自从被杖责之后再去上值,同僚们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
从之前的殷切到现在的爱搭不理,言语中还少不了鄙夷。
再加上最近外面对王婉和陆驰的传言,
他失去伯爵府这座靠山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
我正愁着事情没有进展,再次爬上司徒言的房顶寻找契机,
就看到他从床铺旁的暗阁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
夜晚中,小橘的视力本就占有优势。
我看着账本上的内容,心中又稳了些。
没等我把消息告诉陆驰,危险就已经朝我袭来。
在偏僻的假山处,我被一个网兜罩住。
紧接着就是王婉的命令：给我打,把这只畜生打死。
她竟敢在将军府就对我下手。
我费力在网兜里挣扎,想要躲过棍子。
奈何网兜太小,根本躲不开。
棍子落下,犹如骨头破裂的声音。
我只能蜷缩着身体,发出凄惨的叫声。
仿佛回到那片树林中的绝望,意识渐渐模糊之前,我放弃了挣扎。
你在干什么！阴鸷的男声响起,如阴雨天破开的一抹阳光。
拿着棍子的人看到是陆驰,吓得直发抖。
王婉确实不怕的样子,抱着陆驰的手臂撒娇：陆哥哥,这只畜生伤了我两次,我不喜欢它。
陆驰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我,似是满不在意的开口：一只猫罢了,扔出去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随即挥了挥手。
我感到身体被人拎了起来,没过一会又变成躺在一个人的手臂上。
朦胧中,我看着陆驰低头在跟王婉说话。
眼前的场景和那天在湖边见到司徒言和王婉的样子重合。
身上好似也没那么疼了,只心里的疼痛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被带出将军府,安置在一个田庄上。
大概是陆驰还念着往日情分,还愿意护着我。
可我不能坐以待毙,就算只是一只猫。
养了半个月的伤,我在一个早上跳进采买的篮子里,跟着进了城。
在伯爵府守到晚上,我再次偷溜进去。
熟门熟路的找到司徒言住的院子。
本是想着破釜沉舟,趁他睡着直接要了他的命。
没想到刚刚靠近院子,就看到里面火光冲天。
司徒言身上裹着棉被冲了出来。
我心下着急,账本还在里面。
顾不得许多,我冲进房里,在烟雾中准确的找到暗阁。
费力的用头顶开,叼出里面的本子。
转身正想逃走,眼前一块木头轰然倒下。
深吸一口气,我正准备冲入火中拼死一搏,
后脖颈突然被人抓住,然后就被塞进了一个人的衣服里。
眼前一片漆黑,但是紧贴着的衣服上的味道告诉我,是陆驰。
我被放下时,对上的就是陆驰难以置信的脸。
小橘你怎么在这。
看了看我嘴里的账本,还有烧焦的胡子与半截尾巴,陆驰猛的把我按在怀里。
我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里面的心跳愈来愈快。
账本虽是被烧了些,但是不影响里面的内容。
至于司徒言的屋子好好的为什么会起火,
他不同意和离,王家又想保住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挡了伯爵府路的人,都得死,无论是谁。
8
王家覆灭
账本上记录着司徒言在位期间受贿的情况,以及钱款去向。
大部分都进了诚毅伯爵府。
司徒言只是伯爵府推出来的棋子。
有了账本,王家倒台指日可待。
可没等陆驰把证据递上去,诚毅伯打着大义灭亲的名号,先把司徒言告了。
有人状告就有人查。
我看着来往的官兵在司徒言的院子里四处翻找,
原本干净的地方被翻得一团乱。
司徒言刚开始还镇定自若的坐在院中,直到搜查官兵从书房里抬出两箱子银票。
他滑坐在地,大喊着冤枉。
被官兵一路押走,府上下人再没有任何顾忌,对着他指指点点,明里暗里说他是丧门星。
似乎为了坐实丧门星的称号,没过几日,伯爵府被告上衙门。
原是伯爵府以为司徒言倒下后,王婉与陆驰之间的好事近在眼前。
府中两位公子惯来娇宠,如今打着将军府的名头在外头更是肆无忌惮。
抢占田庄,农户忍无可忍。
衙门本想像之前一样打发走,谁知这次来告发的人像是商量好似的,愈来愈多。
紧接着朝中又有人递交证据,伯爵府参与买官卖官。
种种威压下,王婉求上门。
在陆驰跟前用往日情分凄凄求救。
陆驰面露心疼,说他想要娶她,只如今伯爵府的状况,陆家怕是不许她进门。
离开将军府时,王婉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一路跟着马车来到伯爵府。
进门时争吵声已经越来越激烈。
王婉跪在地上,求诚毅伯给她一条生路。
诚毅伯坐在八仙凳上呵斥她是个白眼狼。
他陆家不帮我们就算了,我们另有出路！
好像能猜到父亲的想法,王婉抬起头看着他。
永昌侯说可以帮我们,只要你过门做妾。
王婉听罢跪在地上冷笑。
父亲真是昏了头,证据都摆在陛下案上的是谁能这么轻易摆平。
永昌侯不过是为了看笑话罢了。
她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进了府不知要受到多少侮辱。
尽管如此,父亲还是想把她推出去。
是了,他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推出去,一次又一次的牺牲她。
王婉心底突然升起怒气和不甘,她感觉全身的气血全都涌入脑中。
看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已经听不到声音。
她抽出头上的簪子,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
猛的往面前的男人刺去。
距离太近,诚毅伯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睁着血红的双眼,用力扎着自己。
鲜血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让王婉清醒了几分。
看清眼前景象,她尖叫着跑出府。
我蹲在廊下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王婉会突然发疯,是我把药粉洒在了她的马车上。
诚毅伯脖子上插着的簪子,是今天陆驰亲自帮她戴上去的。
这支簪子,也曾经插在我的脖子上。
诚毅伯遇害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王婉被陆驰以躲避风头的名义送上车时,神志尚有些不清醒。
王家自诚毅伯死后,在京城只存在于百姓的饭后谈资中。
有人说王婉受了刺激疯魔之下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
再见到她时是在城郊外。
衣裳破烂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往总是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如今才发现脸上满是溃烂的伤口。
人也不清醒。
王家的两位公子,本就欠着一大笔的赌债。
在冬天的时候,巷子里有人看到他们的尸体。
9
密室重逢
我跟着陆驰来到牢狱里看司徒言。
在特别关照下他过得并不好。
不认真看都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看着牢房门口的陆驰,手里怀抱着我。
他愣了片刻,突然自顾的放声大笑。
我早该认出你的,陆将军。
想了想又说：不过帮你治了次伤,值得你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如此说来,你与她本就有奸情！这个贱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杀她不冤！
真可惜啊,如今她死了。无论你做得再多,她都死了。
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意,这些话仍旧犹如针刺般扎进心里。
陆驰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
只在离开牢房时冷冷的对着下属吩咐：拔掉他的舌头。
出了牢房,陆驰带着我到街市上买了很多的小鱼干和糕点零食。
回府,陆驰吩咐嬷嬷给我洗了个澡。
如今事情已了,我却开心不起来。
司徒言有句话确实说对了。
无论做什么,我已经死了。
想到远在老家还未知晓我死讯的爹娘,面前一整袋小鱼干也不香了。
我被陆驰抱着走进书房的密室。
一进去,就感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床榻上铺放着被褥,不难看出经常有人在此歇息。
转过屏风后,我看到让我窒息的一幕。
巨大的石座上放着一个冰块制成的棺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个人。
像是接受到某种感应,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棺椁中的人再熟悉不过。
我看着自己安静的躺在那里,除了脸色有些不正常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般。
陆驰把我放在棺椁旁,伸手进去抚摸着我的脸。
你是不是也很久没见她了。
你看,她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此时的陆驰褪掉外层冰冷的保护罩,像一个少年在注视他心爱的姑娘。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仿佛下一秒他的姑娘就能醒来,
惊喜的看着他说道：陆驰,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两年的时间,陆小将军变成陆将军,而我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温度的尸体。
窈窈,我很想你。
陆驰的一声窈窈,把我拉回两年前。
那时的陆驰受伤很严重,腿伤也并没那么容易医治。
他自己好似也能感觉到,可能会再也站不起来。
尽管父亲费尽毕生所学,只能有一成把握。
将军站不起来,如同断了生活的希望。
陆驰每天躺在床上,如同等死的无望之人。
我只觉得,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见劝不动陆驰,我想用蛮力把他抬出门,但是力气实在太小。
求助司徒言,他只沉迷读书,说不想多管闲事。
求助隔壁卖猪肉的宋哥,人刚到门口就被陆驰砸出去。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练力气。
那段时日,我把家里的力气活都包揽下来。
终于能够一点点的把陆驰搬到阳光底下。
对此陆驰不屑一顾,随我摆弄。
整一年时间,我的生活都围绕着陆驰。
他晒太阳,我和小橘在身边玩耍,看书,斗蛐蛐,放风筝。
某一天夜里睡不着,临时起意来看看陆驰。
发现他正扶着墙吃力的挪着步子,身上摔得伤痕累累。
后来,我变成墙。
扶着我,摔倒的时候就变成两个人,我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用了九个月时间,陆驰回到了曾经神采奕奕的陆小将军。
临走的那天晚上,陆驰送了我一只簪子。
窈窈,若是,若是司徒言对你不好,你来京城找我。
烛灯下印着少年微红的脸颊。
想起这一幕,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来了京城,但是还没来得及找他。
眼眶滑下两滴泪珠,我伸出爪子抹了抹。
猫咪也会流泪。
10
重生之喜
沉浸在回忆里的我,隐隐觉得头晕目眩。
陷入昏迷之前,听到身边陆驰模糊的声音。
窈窈,你救了我一命。如今,只求你回到我身边看一眼我。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深色床帐。
有些熟悉的地方,是陆驰的卧房。
我以前仗着自己是只猫,经常在府里四处乱走。
后来经历了那场大火,陆驰直接把我的窝搬到了他枕边。
但是现在感觉很不对劲。
我习惯性的想要伸懒腰,舒展四肢的时候发现,原本应该看到的猫爪现在变成人类的手脚。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连忙冲到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少女,在此之前还在密室的棺椁里躺着。
我颤抖着双手,摸摸自己的脸,划过脖子,手臂,都是热的。
门口传来响动,我转头看去。
只见陆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手拿佛珠的和尚。
看到我,陆驰快步走来。
在我面前停下,呆呆地看着我,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
和尚笑呵呵的看着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陆驰弯下腰,轻轻的环住我,像是在抱着一块易碎品。
窈窈。两个字说得哽咽。
11
情定今生
和尚离开前,我私下找到他。
对我突然活过来的事实在是好奇,更重要的是还有小橘。
自从醒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橘。
换命术。和尚跟我解释。
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用血喂养死去的人,再点香做法,祈求上苍。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用自己的寿命换得一次重生。陆将军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来了你。
当然,此种法术必须要心诚,倘若苦主有一丝的动摇,即使寿命给出去了,法术也不能成功。
至于施主的小宠,是它临了用自己的意志强行救主。老衲也感到吃惊。不过,如今它心愿达成,已安心进入轮回。
我送走和尚,回到院中。
陆驰正站在树下紧张的看着门口,
看到我进来,悄悄的松了口气。
走近,我才发现先前醒来时没注意到,
陆驰的两鬓已经隐隐透出银色。
他一息间折了二十岁。
陆驰看着我突然神色慌张,伸手摸着我的脸。
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着急开口：你别哭,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想回家,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我没有要强留你在这。
看着眼前的人,我侧过头,一口轻咬在他的手腕上。
下意识的动作自己也愣了一下,没有改掉做小橘时候的习惯。
扑进他的怀里,像之前无数次被他抱着的时候,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傻。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是一年而已。
泪水止不住的滑进陆驰的衣襟里。
怀中的人被稳住不安的心,用力把我抱住,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窈窈,不只有一年的。
那是你带我重生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