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小镇。林夏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膝盖上摊开一本《瓦尔登湖》,书页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抬头望向树冠间刺眼的阳光,那些聒噪的小生物就藏在那片浓密的绿色里。
它们在地下蛰伏七年,只为了一个夏天的歌唱。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夏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站在不远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里拿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镜头正对着她。
抱歉,吓到你了。男生放下相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只是这个画面太美了——树荫、书本、阳光,还有你。
林夏感到脸颊发烫,下意识合上了书本。她不擅长与陌生人交谈,尤其是男生。高二一整年,她在班级里几乎是个透明人,除了交作业时老师会叫她的名字,其他时候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埋头看书的女孩。
你在读《瓦尔登湖》男生走近了几步,但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令林夏舒适的距离,我也很喜欢梭罗。
林夏惊讶地抬起头。在她就读的小镇高中,很少有人读这种书,更别提男生了。她小心地打量着他——清爽的短发,晒得微黑的皮肤,眼睛明亮得像夏日的湖水。
我叫季晨,他伸出手,下学期要转学到你们学校。
林夏。她轻声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他短暂地握了握。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像晒过太阳的棉布。
夏天的林夏,季晨笑了,很适合你。
林夏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突如其来的赞美,只好低头假装整理书本。她能感觉到季晨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像学校里其他男生那样带着评判或戏谑,而是充满了真诚的好奇。
你经常来这里看书吗季晨问。
林夏点点头:暑假几乎每天都来。这是她为数不多能逃离家中压抑气氛的地方。父母无休止的争吵让她宁愿在炎热的户外度过整个下午。
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季晨神秘地眨眨眼,湖边有棵大橡树,我在上面搭了个简易树屋。那里更凉快,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打扰。
林夏警惕地看着他。母亲反复警告过她不要相信陌生人,尤其是主动搭讪的男生。但季晨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让她难以拒绝——那是一种孤独,与她自己的孤独奇妙地共鸣着。
我可以带本书给你看,季晨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后退了一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在收集各种版本的《瓦尔登湖》,有个1946年的版本特别美。
林夏的心跳加快了。1946年版的《瓦尔登湖》!她在图书馆见过照片,但从没机会亲手触摸那种古董级的书籍。
明天,她听见自己说,明天同一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季晨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一言为定。
他举起相机,在林夏来得及反对前按下了快门。第一张照片,他说,记录我们的相遇。
第二章
第二天,林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她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仔细地扎成马尾,甚至还偷偷用了母亲的淡香水。这些举动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季晨准时出现,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看到林夏,他眼睛一亮:你来了!我还在担心你会改变主意。
他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布包裹,解开后露出一本皮质封面的旧书。林夏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抚过烫金的标题和有些褪色的书脊。
可以翻开看看,季晨轻声说,第120页有个原主人的批注,特别有意思。
林夏翻开书页,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在第120页的边缘,有人用纤细的钢笔字写着:真理总是简单的,就像清晨的露珠。
很美,不是吗季晨的声音很近。林夏抬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柔和。
跟我来,他突然说,我带你去树屋。
林夏犹豫了一下,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谨慎。她跟着季晨穿过小镇边缘的树林,蝉鸣声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声音的屏障,将外界隔绝开来。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小湖静静地躺在树林中央,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的蓝色。湖边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橡树,树干上钉着简易的木梯,通向隐藏在茂密枝叶间的一个小平台。
我先上去,季晨灵活地爬上木梯,然后从上面垂下一条绳子,把书放进这个袋子里,我拉上来。
林夏照做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攀爬。当她气喘吁吁地到达平台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叹不已——一个约两平方米的小空间,四周用木板围起,顶上铺着防水布。平台上散落着几个坐垫,一个小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二十多本书,还有一盏用电池的小台灯。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季晨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这里原本是猎人的观察点,我稍微改造了一下。
林夏环顾四周,注意到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冰盒和两个杯子。你经常来这里
每天,季晨从冰盒里拿出两瓶汽水,递给林夏一瓶,我父母...不太管我。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林夏敏锐地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但他很快用袖子遮住了。
他们并肩坐在树屋边缘,双腿悬空,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季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想听我读首诗吗
林夏点点头。季晨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夏日的微风拂过湖面。他读的是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西班牙语和中文交替着,奇妙的音节在树屋中回荡。
你懂西班牙语林夏惊讶地问。
我母亲是西班牙语老师,季晨说,提到母亲时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她教我读诗,说诗歌是灵魂的密码。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喜欢的书、电影、音乐。林夏发现自己说了比过去一个月还多的话。季晨是个绝佳的倾听者,他会为她的每一个观点认真思考,然后给出真诚的回应。
太阳西斜时,林夏才惊觉时间流逝。我该回去了,她有些不舍地说,父母会担心。
季晨点点头:明天还来吗我们可以开始一个读书会,就我们两个人。
林夏微笑着点头:好。
第三章
接下来的几周,树屋成了林夏的第二个家。每天早晨,她帮母亲做完家务后就匆匆赶往湖边,季晨总是在那里等她,带着新的书和零食。他们轮流朗读,讨论,有时只是安静地各自阅读,享受彼此的陪伴。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林夏带来了自己写的小说手稿——一个关于小镇女孩和神秘园丁的故事。她从未给任何人看过自己的写作,连父母都不知道她在偷偷创作。
我想...也许你可以读读看,她低着头,声音几乎被蝉鸣淹没,如果你不感兴趣也没关系。
季晨郑重地接过笔记本,像接受一件珍宝。他花了整整一小时阅读,期间林夏紧张得几乎窒息。当他终于抬起头时,眼睛闪闪发亮。
林夏,这太棒了!他激动地说,你有真正的天赋。特别是这段描写月光下的花园——'月光像液态的银,在玫瑰花瓣上流动'——太美了!
林夏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从未有人这样肯定她的写作,父亲总说那是不务正业,母亲则从未表现出兴趣。
你真的这么认为
千真万确,季晨认真地说,你应该投稿给《少年文艺》,我打赌他们会刊登的。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只是...故事为什么在这里结束了女孩和园丁后来怎么样了
林夏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怎么继续。生活...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美好的结局。
季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但小说可以是我们希望的样子。也许园丁带着女孩去了一个永远有花开的地方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夏心中某个锁住的门。那天回家后,她熬夜写完了故事的结局——园丁和女孩乘着月光离开小镇,去往一个四季如春的海岛。
第二天,她把新写的章节带给季晨看。他读完后,突然举起相机,对准正在看书的林夏按下快门。
嘿!林夏抗议道,我还没准备好。
最好的照片都是捕捉瞬间的真实,季晨笑着说,你专注读书的样子——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你和那些文字。
他拿出一个小相册,里面已经贴了十几张照片:林夏在树屋边缘晃荡的双腿,她低头写字时垂落的发丝,阳光下她微笑的侧脸...
你在收集我的照片林夏感到一阵心悸。
我在收集美好的瞬间,季晨轻声纠正,而你是这些瞬间里最美好的部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奇妙的电流在林夏体内流窜。她急忙低头假装整理书页,生怕季晨看到她通红的脸颊。
第四章
七月底的一个闷热下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他们刚爬到树屋,远处就传来雷声的轰鸣。
要下暴雨了,季晨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我们最好下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顷刻间,大雨如注,狂风摇撼着橡树,树屋剧烈地晃动着。林夏惊恐地抓住季晨的手臂,一声惊雷在很近的地方炸响,她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没事的,季晨紧紧搂住她的肩膀,橡树很结实,我们很安全。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季晨苍白的脸。林夏突然注意到他的T恤袖子被扯上去了一些,露出手臂上几道狰狞的伤痕——不是偶然的擦伤,而是明显人为的、新旧交错的伤疤。
季晨...她轻声唤道,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些伤痕。
季晨猛地拉下袖子,但为时已晚。雨水从防水布的缝隙渗入,滴在他们之间的木板上,像无声的泪水。
我父亲,在又一声雷鸣的掩护下,季晨终于开口,他喝醉时会...失控。
林夏的心揪紧了。她想起自己家中那些争吵,但与季晨的经历相比,那简直不值一提。
妈妈去年离开了他,季晨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她没能带走我。法院认为...一个男孩应该和父亲在一起。
雨声渐小,但两人都没有动。林夏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季晨的手。他的手掌冰冷,与她第一次相遇时截然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在这里,季晨苦笑了一下,在家我尽量隐形,但有时候...他的声音哽住了。
林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季晨如此珍视这个树屋——这是他唯一的避难所。她鼓起勇气,轻轻靠在他肩上:现在它是我们的避难所。
季晨转过头,他们的脸近在咫尺。林夏能闻到他身上雨水、书本和淡淡松木的气息。时间仿佛静止了,季晨慢慢低下头,林夏闭上眼睛...
一道刺眼的闪电突然照亮整个树屋,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两人像触电般分开,心跳如鼓。
雨停了,尴尬的沉默笼罩着他们。最终是季晨先开口:我...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提起那个几乎发生的吻。但林夏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第五章
八月初,季晨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树屋。林夏开始担心,但她既没有季晨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他住在小镇的哪个角落。她只能每天去树屋等待,希望他会突然出现,带着那熟悉的笑容和一本新书。
第四天早晨,林夏在树屋发现了一张字条,钉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方:
林夏:
紧急情况,父亲住院了。我必须去省城的亲戚家住一段时间。很抱歉不能当面道别。请保管好树屋的书,我会回来取的。
——季晨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林夏反复读着这张字条,试图找出更多信息,但季晨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小心地把字条夹在《瓦尔登湖》里,开始整理树屋的书。当她拿起季晨常读的那本聂鲁达诗集时,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是她埋头写作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他们相遇的经纬度坐标,下面是一行小字:永恒的夏天开始了。
林夏把照片贴在胸口,泪水无声地滑落。窗外,蝉鸣依旧,但某种魔力已经从这个夏天消失了。
第六章
《城市文艺》编辑部里,林夏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又一本文稿推到退稿堆里。作为新晋文学编辑,审阅投稿是她每天的主要工作,但连读十篇平庸之作后,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林编辑,摄影部转来一个专题,希望文学部配合写文案。助理小张放下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说是社长特别看好的项目。
林夏叹了口气,翻开文件夹。一叠照片滑了出来,散落在桌面上。她随手拿起一张——逆光中的湖面,晨雾缭绕,一棵老橡树的剪影矗立在水边,树冠间隐约可见一个小木屋的轮廓。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张照片的构图、光影,甚至是那种独特的氛围,都熟悉得令人心痛。她急忙翻看其他照片:一本旧书特写,书页边缘有钢笔批注;挂在树枝上的老式相机;树屋平台上两个模糊的背影...
最后一张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那个喜欢《瓦尔登湖》的女孩——季晨,2023年夏。
七年的时光如潮水般退去,林夏又回到了十七岁的夏天,蝉鸣震耳欲聋,阳光透过树叶在季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个没有完成的吻,那张留在树屋的字条,那些她反复阅读却从未寄出的信...
林编辑你还好吗小张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这个摄影师...他的联系方式有吗林夏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有的,资料里有他的简历和电话。小张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社长说想约他明天来社里详谈,你要一起参加吗
林夏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七年了,她曾无数次想象与季晨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第七章
第二天,林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小时。她换了好几次衣服,最终选择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就像他们初遇时她穿的那条。会议室里,她坐立不安地摆弄着钢笔,直到门被推开。
季晨走进来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他高了,肩膀更宽了,短发变成了及肩的微卷,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夏日的湖水。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脖子上挂着那台老式相机。
当他看到坐在会议桌旁的林夏时,相机差点从手中滑落。林...夏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却带着同样的不确定和惊喜。
好久不见,季晨。林夏站起来,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尽管她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社长李铭敏锐地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你们认识
高中时的朋友,季晨迅速回答,目光却未从林夏脸上移开,七年没见了。
会议进行得出奇顺利。季晨的摄影集《树屋时光》记录了他重返那个湖边树屋的见闻,以及树屋七年间的变化。社长提议配以抒情散文出版,而林夏自然成为文字部分的不二人选。
太完美了!李铭拍板决定,老友重逢,共同创作。我们可以做专题报道,增加卖点。
会议结束后,季晨在电梯口拦住了林夏:能谈谈吗就我们两个。
他们找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桌上,就像当年透过树冠照进树屋那样。
我回去找过你,季晨搅动着咖啡,高三开学那天,我去你们班,同学说你转学了。
林夏点点头:父亲工作调动,我们搬去了广州。我留了信在树屋给你...
我没看到,季晨苦笑,那年秋天台风把树屋掀翻了,等我修好时,任何字条都不见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开口:你这些年...然后又同时停下,笑了起来。
你先说,林夏说。
季晨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给她——是那张她写作时的侧影。我带着它去了北京,学了摄影。现在为几家杂志供稿,偶尔办展览。他顿了顿,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夏天。
林夏感到眼眶发热:我在中山大学读中文,毕业后进了《城市文艺》。也...一直记得。
树屋还在,季晨突然说,我每年夏天都回去。你想...这个周末一起去看看吗
林夏没有犹豫:好。
第八章
周六清晨,季晨开着一辆二手吉普来接林夏。车内弥漫着咖啡和松木的香气,后座堆满了摄影器材和一箱食物。
准备很充分啊,林夏系上安全带,注意到季晨左腕上依然戴着那条她编的幸运绳,颜色已经褪得发白,但绳结依然完好。
专业习惯,季晨笑着发动车子,永远做好拍摄准备。
车驶出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七年过去,小镇变化不大,只是多了几家连锁超市和奶茶店。季晨熟练地拐上一条林夏从未注意过的小路。
这是去你家的路她好奇地问。
季晨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不,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父亲...五年前酒后驾车撞人,入狱了。房子被法院拍卖赔偿受害者。
林夏倒吸一口冷气:那你...
我跟着姑姑生活,后来考上大学就搬出去了。季晨的语气平静,但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不说这个了,快到了。
车子停在一片熟悉的树林前。季晨背上器材,领着林夏穿过树林。蝉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与记忆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当湖水和橡树出现在眼前时,林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树屋比原来大了许多,有了坚固的墙壁和屋顶,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梯子换成了更安全的木楼梯,缠绕着绿色藤蔓。
我每年都来修缮,季晨说,加了防雨层和隔热层,冬天也不会冷了。
他们爬上树屋,内部空间比原来大了三倍,书架占满了一面墙,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书籍。一个小工作台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几台相机。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满的照片——全是湖和树屋在不同季节、不同光线下的样子。
你的观察对象,林夏轻声说。
我的缪斯,季晨纠正道,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相册,这些才是观察对象。
相册里全是人物摄影:街头老人布满皱纹的笑脸,地铁里相拥的情侣,雨中奔跑的孩子...每张照片都充满温度和故事感。
你拍得真好,林夏由衷赞叹,比那些风景照更有力量。
季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纽扣,转过身去:这才是我真正的作品。
林夏倒吸一口冷气——季晨的背部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有些已经发白,有些仍带着淡淡的粉色。这些伤痕组成了一幅可怕的图案,记录着多年的暴力。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用了皮带扣,季晨平静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差点没挺过来。但正是那天,我决定离开,带着相机和仅有的积蓄去了北京。
林夏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些伤痕,泪水模糊了视线。季晨转过身,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别哭,已经过去了。这些伤痕让我成为现在的我——一个用镜头记录真实的人。
他们坐在阳台上,像七年前那样双腿悬空,分享着季晨带来的三明治和水果。林夏讲述了她这些年的经历:大学的文学社,第一份实习,成为编辑的艰辛。季晨则讲述了他如何在街头卖艺攒钱买第一台专业相机,如何在摄影比赛中脱颖而出。
太阳西斜时,林夏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你回去找过我,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的联系方式
季晨的表情变得复杂:我问了。你同桌的女孩说...说你和男朋友一起转学的。
周婷林夏瞪大眼睛,她一直讨厌我!我整个高中都没谈过恋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大笑,为命运的无常和误解的荒谬。
所以,笑过后,季晨认真地看着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林夏摇摇头:工作太忙了。你呢
相机就是我女朋友,季晨拍拍挂在脖子上的老家伙,不过她可能要有竞争对手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树屋的木板墙上融为一体。
第九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夏和季晨几乎形影不离。白天,她上班,他外出拍摄;晚上和周末,他们一起为《树屋时光》工作——季晨挑选照片,林夏撰写配文。他们的合作默契得出奇,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你们俩简直像认识了一辈子,社长李铭在一次进度检查时感叹,这种化学反应在创作伙伴中很少见。
林夏偷偷看了眼正在调整投影仪的季晨,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确实,尽管分离七年,他们之间的连接似乎从未断裂,反而因为各自的成长而更加深厚。
一个周五的晚上,林夏加班到很晚。走出办公楼时,发现季晨靠在大厅的柱子上等她,手里拿着两杯热巧克力。
惊喜,他递给她一杯,猜你今天又要熬夜。
林夏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这一个月来,他们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偶然触碰,每一次都让林夏心跳加速,但谁都没有跨过那条界限,仿佛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我有个想法,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季晨突然说,我们的书,不只是照片配文字,而应该是真正的融合——你的文字可以成为照片的一部分,我的照片也可以诠释你的文字。
林夏眼前一亮:像视觉诗歌我们可以尝试不同的排版,让图文互动...
他们越说越兴奋,干脆坐在路边长椅上,用手机备忘录记下灵感。季晨靠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相机的金属味萦绕在林夏鼻尖,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你在听吗季晨突然问。
什么林夏回过神来。
我说,我们可以去云南采风两周,那里有一个古村落,美得不像真实世界。正好你还有年假...
好啊,林夏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然后才想起现实问题,但住宿和交通...
我有朋友在那里开了民宿,给我们折扣,季晨笑着说,而且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下周三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得意地晃了晃。
林夏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季晨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认真:不确定。但七年前我错过了太多机会,现在不想再错过了。
夜色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林夏感到一种熟悉的悸动,就像十七岁那个雷雨交加的下午。但这次没有闪电打断他们——季晨慢慢靠近,轻轻吻住了她。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林夏浑身颤抖。当她回应时,季晨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叹息,将她拉得更近。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终于,季晨抵着她的额头说,我等这个吻七年了。
第十章
云南之行比想象中还要美妙。古村落的青石板路、晨雾中的梯田、夜晚的篝火晚会,都成为他们创作的灵感源泉。林夏写下大量随笔,季晨则拍摄了无数照片。更神奇的是,他们开始尝试共同创作——季晨根据林夏的文字寻找拍摄对象,林夏则根据季晨的照片即兴写作。
一天傍晚,他们坐在民宿的露台上整理当天的成果。季晨突然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你的。
林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台老式胶片相机,与她十七岁时季晨用的那台是同款。我不能收,她惊讶地说,这太贵重了。
我淘了很久才找到同型号的,季晨坚持道,我想教你摄影,就像你当年教我欣赏诗歌一样。他顿了顿,而且,我想成为你镜头里的风景,就像你一直是我镜头里的主角。
林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他。相机成为他们的纽带,就像当年的《瓦尔登湖》一样。
回城前一天晚上,季晨接到一个电话。林夏看到他表情骤变,走到远处低声交谈。回来后,他脸色苍白。
怎么了林夏担忧地问。
我父亲,季晨艰难地说,他提前出狱了,找到了我的工作室...砸坏了一些设备。
林夏握住他冰冷的手:需要回去处理吗
季晨摇摇头:房东已经报警了。他说...要我准备好'欠他的债'。他苦笑一声,他始终认为妈妈留下的教育基金应该归他所有,尽管法院判给了我。
那晚,季晨异常沉默。林夏躺在他身边,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感到一阵心痛。那些伤痕不只是留在他的背上,更刻在他的灵魂里。
这次我不会一个人面对,深夜,季晨突然说,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有你在,我感觉...强大了许多。
林夏在被子下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我们会一起解决的。
回城的飞机上,季晨一直望着窗外的云层。林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想起七年前他突然消失的那个夏天。但这次不一样了,她暗暗发誓,不会再让他独自面对风暴。
当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季晨转向她,勉强笑了笑:准备好见我的黑暗面了吗
林夏只是摇摇头:我只看到你的全部,包括那些伤痕。它们是你的一部分,但不是你的全部。
季晨凝视着她,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知道吗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两件事。
两件
十七岁那年,和现在。
飞机滑行在跑道上,林夏知道,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场硬仗。但这一次,他们将并肩作战。那个夏天的树屋,终于等来了它的续篇。
第十一章
季晨的工作室一片狼藉。林夏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散落的照片。几台昂贵的相机被砸得面目全非,电脑屏幕裂成了蜘蛛网。墙上挂着的一幅大型作品——树屋的四季组照——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
他特别'关照'了这张,季晨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声音异常平静,这是用妈妈留下的钱买的第一台专业相机拍的。
林夏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发现那块玻璃已经在他掌心划出了血痕。她默默拿出纸巾,小心地包住他的伤口。
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房东不安地搓着手:季先生,不是我不讲情面,但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
我明白,季晨打断他,我会尽快搬走。这个月的损失从押金里扣。
等房东也离开后,季晨终于崩溃了。他瘫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双手抱头: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我明明那么小心...
林夏蹲在他面前,轻轻抚摸他的膝盖:他威胁说要'欠他的债',是指什么
妈妈去世前留了一笔教育基金给我,季晨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法院判决时父亲正在服刑,钱直接转到了我的账户。他一直认为那应该是他的。
林夏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粝的男声:告诉我儿子,这才刚刚开始。他妈妈偷走的钱,他得连本带利还回来。
电话挂断了。林夏脸色苍白,季晨抬头看她:是他
林夏点点头,立刻回拨过去,但电话已经关机。她毫不犹豫地报了警,并联系了她在媒体工作的大学同学。
你要曝光这件事季晨有些犹豫。
不只是曝光,林夏坚定地说,我们要主动出击。你那些背部伤痕的照片,加上今天工作室的破坏情况,还有这通威胁电话——足以申请禁止令了。
季晨望着眼前这个雷厉风行的林夏,与记忆中那个害羞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变了,又没变。
林夏靠近他的掌心:我们都长大了,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当晚,他们住在林夏的公寓。半夜,林夏被噩梦中的季晨惊醒。他在睡梦中痛苦地扭动,额头布满冷汗,嘴里含糊地说着不要和妈妈。林夏轻轻摇醒他,季晨猛地坐起,大口喘息。
又梦到那天了林夏递给他一杯水。
季晨点点头,水杯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喝醉了回来,说妈妈跟别人跑了,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哽住了,皮带扣抽在背上的感觉,现在还能记得。
林夏打开床头灯:给我看看。
季晨转过身,脱下T恤。在柔和的灯光下,那些伤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浮雕感。林夏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些凸起的纹路,突然俯身,将一个轻吻印在最长的那道疤痕上。
季晨浑身一颤:你不必...
嘘,林夏继续吻着下一道伤痕,每一道都值得被温柔对待。
当她的唇碰到肩胛骨附近的一个圆形疤痕时,季晨突然说:那是烟头烫的。我十五岁那年,因为他把我妈妈的信藏起来了。
林夏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季晨的背上。他转过身,将她拉进怀里,两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明天,林夏在他胸前闷声说,我们去找我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然后去法院申请禁止令。
季晨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第十二章
周医生的咨询室宽敞明亮,窗外是一棵开花的蓝花楹。季晨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却僵硬得像块木板。
不必紧张,周医生温和地说,我们今天只是聊聊。林夏告诉我,你最近面临一些...家庭方面的困扰
林夏捏了捏季晨的手,起身道:我去外面等你。
一小时后,季晨走出咨询室,眼睛红肿但神情轻松了些。他紧紧抱住林夏:谢谢你坚持让我来。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开始了规律的心理咨询。同时,林夏的媒体朋友报道了季晨的遭遇,引起了反家暴组织的关注。法院迅速签发了禁止令,禁止季晨父亲接近季晨500米范围内。
但威胁并没有停止。陌生号码不断发来短信,有时是谩骂,有时是模糊的跟踪照片。警方追踪发现是用一次性手机发的,很难锁定嫌疑人。
他在玩心理战,周医生分析道,想让你一直处于恐惧中。
季晨的创作却在这段时间发生了转变。他开始整理那些年拍摄的伤痕特写——不只是他自己的,还有在街头遇到的陌生人的伤疤。每张照片旁边,他都记录下伤痕背后的故事。
我想做一个系列,一天晚上,他对林夏说,关于伤痕与治愈。不只是展示痛苦,更要展示如何带着伤痕生活,甚至从中获得力量。
林夏看着他电脑上的作品集,灵光一闪:我们可以做一本书!你的照片,配上我的文字——不仅仅是说明,而是与照片对话的诗歌和短文。
两人立即投入创作。林夏的文字时而犀利如刀,时而温柔如水,与季晨充满张力的照片形成奇妙共鸣。他们给书取名《伤痕与治愈》,副标题是如何与痛苦共生。
与此同时,季晨找到了新的工作室空间——在一栋安保严格的艺术大楼里,租金虽高但安全有保障。搬家那天,林夏送给他一个惊喜:一台与他被毁的那台同型号的专业相机。
怎么找到的季晨又惊又喜,这是他一直用惯的型号,已经停产多年。
秘密,林夏神秘地眨眨眼,就当是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季晨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我的生日还有三个月呢!
那就当是...林夏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的证明。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那三个字。季晨的动作顿住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再说一遍。
我爱你,季晨。从十七岁那个夏天开始,一直爱你。
季晨的回答是一个深吻,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他额头抵着她的:我也爱你,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多。
第十三章
《伤痕与治愈》的初稿完成后,林夏将它呈给了社长李铭。令他们惊讶的是,李铭不仅同意出版,还提议办一个配套的摄影展。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图书的范畴,李铭兴奋地说,这是社会现象级的艺术项目!我们可以联系美术馆合作。
消息传开后,媒体采访邀约纷至沓来。起初季晨很抗拒,但在林夏和周医生的鼓励下,他慢慢学会面对镜头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不是为了博同情,他在一次采访中说,而是想让更多人知道,家暴受害者不必永远活在阴影里。伤痕可以成为盔甲,而不是软肋。
采访播出后,引起了巨大反响。许多家暴受害者联系到季晨,分享他们的故事。一位知名艺术策展人看到报道后,邀请季晨参加即将举行的国际当代艺术展。
与此同时,威胁短信突然停止了。警方通知他们,季晨父亲因违反禁止令和一起酒吧斗殴事件被拘押,等待审判。
暂时的平静,周医生提醒他们,不要放松警惕,但也不要让恐惧主宰生活。
季晨点点头:我已经学会与恐惧共处了。实际上...他看向林夏,我们有个计划。
周末,他们驱车回到了那个湖边。树屋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宁静而孤独。季晨从车里拿出工具和几桶油漆。
是时候给它一个新面貌了,他说,就像给我自己一样。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修缮树屋:加固结构,更换腐坏的木板,最后刷上一层白色的环保漆。内部,林夏挂上了淡蓝色的窗帘,铺上新地毯。季晨则安装了一个小型的太阳能供电系统,可以支持基本照明和笔记本电脑。
完工那天傍晚,他们坐在树屋的阳台上,看着夕阳将湖面染成金色。季晨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
不是求婚,看到林夏惊讶的表情,他笑着说,还没到时候。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的树叶形胸针,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首饰。我想把它送给你。
林夏小心地拿起胸针,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太珍贵了,我不能...
请收下,季晨轻声请求,妈妈会希望它属于一个像你这样坚强又温柔的人。
林夏让季晨帮她戴上胸针,然后靠在他肩上:我们会常来这里,对吗无论多忙。
当然,季晨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第十四章
艺术展前夕,季晨收到法院传票——父亲对他的民事诉讼开庭了,要求分割母亲的教育基金。与此同时,检察院对父亲的刑事指控也将陆续审理。
他是在拖延时间,律师分析道,刑事案一旦定罪,他的民事诉求就很难得到支持了。
开庭那天,林夏全程陪在季晨身边。当他们走进法庭时,她感觉到季晨的手瞬间变得冰凉。被告席上坐着的男人比照片上更加憔悴,但眼中的凶狠丝毫未减。当他的目光落在季晨身上时,嘴角扭曲成一个令人不适的笑容。
庭审过程异常艰难。父亲声称那笔钱是夫妻共同财产,母亲无权单独处置。他还指控季晨挑拨父母关系,导致母亲离家出走。
谎言!季晨在证人席上声音颤抖,妈妈离开是因为无法忍受他的暴力!
当检察官出示季晨背部的医疗记录和照片时,法庭上一片哗然。法官不得不敲槌维持秩序。父亲在交叉询问时竟声称那些伤痕是季晨自己不小心弄的。
转折出现在最后时刻。林夏的媒体朋友找到并联系上了季晨的母亲——原来她并没有私奔,而是在一次严重家暴后,被父亲威胁如果敢联系儿子就杀了他,被迫远走他乡。由于害怕连累季晨,她一直隐姓埋名生活在南方一个小城。
当母亲通过视频连线出现在法庭屏幕上时,季晨崩溃大哭。七年未见,母亲苍老了许多,但眼神依然温柔。
那笔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她清晰地说,我专门存入教育基金,就是怕被丈夫挥霍。我离开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但我从未停止爱我的儿子。
庭审结束后,父亲因多项罪名被判立即收监,等待刑事审判。民事诉讼也被驳回。季晨终于与母亲团聚——虽然是通过视频,但约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见面。
你做到了,当晚,林夏在酒店房间里抱着疲惫的季晨,你不仅为自己讨回了公道,还找到了妈妈。
季晨靠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没有你,我做不到这一切。
艺术展在季晨胜诉的第二天开幕。《伤痕与治愈》的展区吸引了最多观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组季晨背部伤痕的特写,旁边是林夏写的长诗《每一道伤痕都是一条河流》:
它们奔流在我的土地上,
切割出峡谷与沟壑,
却也让生命之水流向
从未到达的地方...
展览大获成功,多家出版社竞标《伤痕与治愈》的出版权。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注重艺术品质的小众出版社,虽然报价不是最高,但承诺全力推广这个项目。
第十五章
一年后的夏天,林夏和季晨再次回到树屋。湖面波光粼粼,蝉鸣依旧,仿佛时光在这里静止。
《伤痕与治愈》已经出版半年,销量远超预期,登上了多个图书榜单。季晨的摄影事业蒸蒸日上,接到了国际杂志的邀约。林夏也辞去了编辑工作,专心写作,她的散文集即将出版。
最重要的是,季晨的母亲已经安全回到这座城市,住在他们附近。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她逐渐走出阴影,开始在一家幼儿园做后勤工作。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吗季晨从背后环抱住正在看书的林夏,你穿着蓝色连衣裙,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你脸上...
林夏合上书本,转身面对他:那时我根本想不到,七年后我们会这样在一起。
季晨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朴的戒指盒:林夏,这个夏天比十七岁那个还要美好。你愿意让每一个夏天都这样美好吗
林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季晨小心地将戒指戴在她手指上——那是一枚简约的银戒,镶嵌着一片小小的蓝宝石,像一滴凝固的湖水。
妈妈帮我挑的,季晨吻着她的手指,她说蓝宝石象征忠诚和希望,就像你对我的爱。
当晚,他们在树屋里点起蜡烛,季晨用那台老相机拍下了林夏戴着戒指的手与湖水的合影。这张照片后来成为他们共同创办的工作室标志——树屋文创,一个专注于用艺术讲述真实故事的工作室。
秋天来临时,他们在湖边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季晨的母亲含泪为他们送上祝福,周医生作为特邀嘉宾发表了感人致辞。婚礼的压轴环节是放映季晨偷偷制作的短片——《那年夏天,蝉鸣与青春》,记录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影片最后定格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十七岁的林夏在树屋的阳光中专注写作的侧影,照片边缘有一行小字:永恒的夏天开始了。
而此刻,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