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的手微微发抖。
他立刻检查了家中门窗是否锁好,然后给林夏发了消息：最近有人联系你问关于我的事吗
林夏很快回复：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程默不想让朋友担心。
那天晚上,程默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他决定开车去垃圾场看看小悟。
这种冲动来得毫无理由,但他就是无法摆脱心头的不安。
废弃垃圾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程默打着手电筒,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金属碎片。
小悟他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
没有回应。程默走到他们常碰面的角落,那里还放着上次带来的猫粮碗,但碗是空的,周围也没有小悟的踪迹。
奇怪...程默皱眉。小悟很少离开这个区域,尤其是在晚上。
他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从垃圾场深处传来。
那不是小悟平常的叫声,而是一种痛苦的呜咽。
程默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朝声音方向跑去。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堆废弃家具,最后停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小悟蜷缩在那里,右前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天啊！程默冲过去,小心地查看伤势。
小悟的腿明显骨折了,毛发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更令人心惊的是,它的背部有一大片毛发被烧焦的痕迹。
谁干的...程默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把小悟包裹起来。
小猫在他怀里微弱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安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痛苦的光芒。
就在程默准备离开时,他听到垃圾场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手电筒的光束在远处的墙壁上晃动。
...确定他今晚会来
废话,我跟踪他两周了,这只猫就是他的命根子。
那玩意儿准备好了吗
放心,够那猫奴喝一壶的。
程默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抱紧小悟,悄无声息地退到一堆废弃轮胎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已经能照到他刚才站的位置。
看,猫粮碗还在这儿,他肯定来过。
分头找,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程默屏住呼吸,感觉怀中的小悟也在微微发抖。
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带小悟去宠物医院。
但出口已经被堵住,而且那些人听起来不止一个...
就在这时,小悟突然抬起头,虚弱但坚定地看向程默,然后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像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程默顺着猫的视线看去,发现轮胎堆后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垃圾场的后围墙。
没有时间犹豫了。程默弓着身子,尽可能安静地沿着通道移动。
身后,他听到那些人发现了空猫粮碗后的咒骂声。
妈的,他跑了！
不可能,肯定还在附近！
程默终于摸到了围墙边。
那里有一个排水沟的缺口,勉强够一个人爬出去。
他先把小悟轻轻放到墙外,然后自己艰难地挤过狭窄的缝隙。
粗糙的水泥刮破了他的手臂,但他顾不上疼痛。
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路。
程默抱起小悟,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狂奔。
身后,他听到垃圾场里传来愤怒的吼叫声和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钻进车里,程默立刻锁好车门,发动引擎。
小悟在他大腿上微弱地喘息着,眼睛半闭。
坚持住,程默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轻轻抚摸猫的头,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后视镜里,垃圾场的轮廓渐渐远去。
程默的心跳如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对一只无辜的猫下此毒手
而更可怕的问题是——这一切是否与他将小悟的照片发到网上有关
第七章
手术室的等待
宠物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程默坐在塑料椅上,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手术室的门依然紧闭。
他的牛仔裤上还沾着小悟的血迹,干涸成暗褐色的斑点。
程先生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兽医推门而出。
程默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了茶几。
它...怎么样
兽医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但温和的表情：
手术很成功。右前腿骨折我们已经固定好了,背部的烧伤不算太深,毛发会慢慢长回来。最麻烦的是内脏有些轻微出血,不过现在稳定了。
程默的腿突然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
它能活下来
嗯,虽然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兽医犹豫了一下,我想问...这是不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只'悟空猫'
程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点点头,不敢抬头看兽医的眼睛。
我猜也是。兽医叹了口气,最近两天有好几个人来诊所问有没有收治一只三花猫。其中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太友善。
程默猛地抬头：他长什么样
二十出头的样子,左眉上有道疤。兽医压低声音,他声称是悟空猫的主人,说猫被偷了。但我看过你的采访,知道猫是你发现的流浪猫...
程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林夏的来电。
他向兽医道谢后走到走廊接听。
程默！你没事吧林夏的声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有人在论坛发帖说悟空被虐待至死,还附了血淋淋的照片！
什么小悟还活着！我刚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
我知道,我知道,林夏打断他,那些照片明显是PS的,但现在网上已经炸锅了。你的住址被人肉出来了,评论区全是威胁要'替天行道'的疯子！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垃圾场里那些人的对话,想起匿名邮件里的照片,现在又是伪造的虐猫图片...这一切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向他收紧。
林夏,帮我发个声明,附上小悟的手术单和现在的照片。程默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暂时不回家,等小悟能出院了,我带它去个安全的地方。
挂断电话,程默透过观察窗看向重症监护室。
小悟躺在保温箱里,小小的身体缠满绷带,连着各种管线。
麻药还没完全消退,它的胸口微弱但规律地起伏着。
程默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不该把你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
保温箱里,小悟的尾巴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梦中听到了他的话。
第八章
真相与谎言
三天后,一个名为悟空猫真相的话题引爆全网。
事件的发酵远超程默想象。
宠物医院外开始有记者蹲守。
程默不得不从后门进出,小悟则被转移到一间不对外开放的VIP病房。兽
医说它的恢复情况很好,已经能喝一点流食了。
程默打开手机,热搜前五全是相关话题：
悟空猫生死成谜
摄影师程默涉嫌虐猫
动物保护组织抗议
人肉搜索施暴者
光影社区发表声明
他点开自己的Instagram,最新一条声明下有超过两万条评论。
热评第一是：如果悟空真的死了,你就是凶手！点赞数高达3.5万。
而另一条由动物保护组织发起的帖子则展示了截然不同的真相：
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示,事发当晚有几个年轻人进入垃圾场,其中一人手持棍棒类物品。
配文写道：我们已锁定伤害悟空的嫌疑人,将协助警方调查。
程默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网络世界就是这样,前一秒你是天使,后一秒就成了恶魔。
而真相往往存在于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
程先生,护士敲门进来,有位女士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林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纸袋。
我给你带了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天啊,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程默勉强笑了笑。
他已经三天没洗澡,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谢谢。外面情况怎么样
疯了,全疯了。林夏压低声音,警方已经介入调查,那个眉上有疤的家伙被带走问话了。但更可怕的是——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视频。
画面中,一群戴口罩的年轻人举着为悟空讨公道的牌子,围在程默的公寓楼下。
有人向窗户扔鸡蛋,有人用喷漆在墙上涂鸦。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真相,林夏关闭视频,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发泄暴力。
程默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林夏,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发那张照片,小悟现在是不是还安全地生活在垃圾场里
别这么想,林夏拍拍他的肩膀,错的是伤害它的人,不是你。
保温箱里的小悟似乎感应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它的目光越过林夏,直接落在程默身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澈,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邃的理解。
程默走过去,轻轻打开保温箱的门,将手指伸进去。
小悟虚弱但坚定地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指尖。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程默说,我已经联系了一个朋友在乡下的空房子,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林夏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
程默,还有件事...那个最初转发你照片的'每日奇闻'账号,我查了一下,它属于一家叫'星耀文化'的MCN机构。
所以
这家公司专门炒作宠物网红,然后接广告分成。他们之前捧红过好几只猫狗,但热度过去后,那些宠物大多下落不明...林夏欲言又止。
程默的血液瞬间变冷。你是说,整件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是...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医院广播响起：紧急情况,请所有人员注意,前厅发生骚乱,请锁好各病房门...
程默和林夏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就在这层楼！
找到那只猫！
曝光真相！
第九章
月下告别
程默的反应比思考更快。
他一把抱起保温箱里的小悟,扯掉监测电极。
后门！他对林夏喊道。
林夏迅速抓起纸袋,推开病房的应急通道门。
三人沿着消防楼梯跌跌撞撞地下到一楼。
程默能感觉到怀里小悟的颤抖,它的心跳透过绷带传来,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后门停车场停着林夏的车。
他们刚钻进车里,就看到医院正门涌出一群举着手机直播的人,其中几个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棍棒。
抓紧了！林夏猛踩油门,车子尖叫着冲出停车场。
程默低头查看小悟的情况。
猫在他怀里安静得出奇,只是用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在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们去哪林夏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
程默报出了乡下朋友家的地址,然后掏出手机,关机,取出SIM卡扔出窗外。从现在开始,我们消失。
两小时后,他们驶入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车灯照出前方一栋孤零零的农舍。
这是程默大学同学李岩的老家,现在空置着。
程默抱着小悟下车时,发现它的体温有点低。
农舍里灰尘满布,但基本生活设施齐全。
他找来一条干净毛巾,小心地将小悟包裹起来,然后检查它的伤势。
绷带有些松动了,露出下面粉红色的新生皮肤。
骨折的右前腿还固定着夹板,但小悟已经能轻微活动爪子。
我去生火,林夏说,这地方冷得像冰窖。
壁炉点燃后,农舍渐渐有了暖意。
程默坐在地毯上,让小悟躺在自己大腿上。
林夏煮了两碗泡面,三人——两人一猫——安静地分享这顿简陋的晚餐。
接下来怎么办林夏问。
程默轻抚小悟的头顶：等它完全康复,然后...我不知道。也许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林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
夜深后,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程默抱着小悟来到二楼的卧室。
月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在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方格。
小悟突然挣扎着从程默怀里跳出来,虽然动作还不稳,但已经能短暂行走。
它来到窗前,用鼻子顶开窗帘一角,凝视着外面的月亮。
程默蹲在它身边,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亮像一面擦亮的银镜,照出人间百态。
你在看什么程默轻声问。
小悟转过头,月光下它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超自然的金色。
它缓慢地眨了下眼,然后出乎意料地,用头顶轻轻蹭了蹭程默的手腕——这是它表达亲昵的最高形式。
程默突然哽咽。
他小心地抱起小悟,回到床上。一人一猫依偎着入睡,窗外月光如水,万籁俱寂。
第十章
镜中之猫
一个月后,风暴渐渐平息。
警方逮捕了三名涉嫌袭击小悟的年轻人,他们是一个极端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认为程默利用动物牟利是种虐待。
与此同时,最初造谣程默虐猫的真相调查组账号也被封禁。
背后运营者正是那家MCN机构,他们自导自演了整个事件,目的是为了控制悟空猫这个IP。
程默带着康复的小悟回到了城市,但搬到了一个新公寓。
他删除了所有社交媒体账号,拒绝了所有采访和商业合作。
曾经如日中天的悟空猫话题,如同所有网络热点一样,很快被新的八卦取代。
只有程默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小悟的伤势基本痊愈,只是右前腿稍微有点跛,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灵活地在新家探险。
它依然保持着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但比以前更加安静,常常一整天都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世界。
一个雨后的清晨,程默醒来发现小悟不在惯常的位置。
他找遍整个公寓,最终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便条纸,上面有几个模糊的猫爪印,旁边放着一根三色毛发——小悟身上最特别的那撮毛,金、黑、白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窗户微微开着,纱窗上有细小的爪痕。
程默疯狂地搜索了附近所有街道,查看了公寓监控,甚至回到最初的垃圾场。
但小悟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监控录像只显示一个画面：
凌晨四点十七分,一只三花猫独自推开未锁紧的窗户,轻盈地跳到外面的树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晨雾中。
没有胁迫,没有绑架,只有一场静默的告别。
程默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面前摊开着这半年为小悟拍摄的所有照片。
从最初的垃圾场相遇,到成为网络红人,再到重伤康复...每一张照片里,小悟的眼睛都直视镜头,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拿起相机回到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垃圾场。
雨水灌满的轮胎还在原地,水面平静如镜。
程默俯身看去,水中倒影出他憔悴的面容,以及——他几乎惊叫出声——倒影中,一只三花猫安静地蹲在他肩头。
程默猛地回头,肩上空无一物。
再看水面,倒影中的猫依然在,甚至对他眨了眨眼。
小悟...程默伸手触碰水面,涟漪荡开,倒影模糊。
当水面恢复平静时,只有他自己的倒影了。
那天之后,程默开始了一个新的摄影项目,名为《镜中之猫》。
他走遍城市每个角落,拍摄各种反射面中的倒影——橱窗、水洼、金属表面...
有时在这些倒影中,会出现一抹熟悉的三色身影,但当他转身寻找,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年后的摄影展上,一位评论家写道：
程默的《镜中之猫》系列探讨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那些模糊的猫形倒影,究竟是存在的证明,还是观者内心的投射
展览闭幕那天,程默在展厅角落发现了一小撮三色毛发。
他微笑着将它收入胸前的口袋,就像收藏一面永远照见初心的镜子。
走出美术馆时,他似乎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
转头望去,一只三花猫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右前腿微微有点跛。
程默没有追赶。
他只是站在原地,轻声说：再见,小悟。
远处,猫咪的尾巴尖轻轻摇了摇,像是告别,又像是承诺。
然后它转身融入城市的霓虹中,成为无数故事中的一个传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