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高三二班的“摘桃人” > 第一章


我讨厌新班主任。

直到毕业十年后,我的钱包里还夹着她写的那张卡片。



我叫林不凡,高三二班的班长,也是整层楼唯一住在学校的人。

当最后一个同学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我掏出了那支红色粉笔——

昨天帮高老师整理月考卷子时顺手牵羊的,粉笔在她笔筒里插着七八支,少一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摘桃人三个字在黑板上洇开血色般的痕迹。

写完,我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三个字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我关掉灯,让它们独自在黑暗中发烫。

铁链拖地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张叔!还有人!

我的喊声撞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铁门落锁的声响像给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彻底黑了。

我钻进窗帘后面时,闻到帆布上熟悉的金纺柔顺剂味道——

上学期期末,黄老师还在这里和我躲猫猫。

那时候她总说:小凡躲得真好,老师永远都找不到你。

月光把窗帘照成半透明。

我数着对面宿舍楼渐次熄灭的灯光,在第六盏灯暗下去时睡着了。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窗帘布。

初秋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我后颈发凉。

指尖还残留着昨晚粉笔的触感,我盯着讲台上那三个刺眼的红字,想象着张敏看到时的表情。

晨光像把刀,把窗帘割开一道缝。6:35,离教学楼开门还有二十五分钟。

门被推开,灯光啪地亮起。

高敏的高跟鞋声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我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她站在黑板前,盯着那三个鲜红的字,一动不动。

张敏的高跟鞋声像秒针一样精准地敲打着地面。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下摆沾着食堂后门的泥点——那里五点就开始准备早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突然停在讲台前,肩膀微微颤动。

摘桃人...

她轻声念出这三个字,声音比我想象的还要平静。

我以为她会摔教案,会红着眼睛跑出去,甚至会直接去找校长辞职——就像前年那个被我们气走的实习老师一样。

但她只是慢慢挽起袖子,拿起黑板擦。

粉笔灰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小雪。

我忽然发现她擦黑板的姿势很怪——总是先按住后腰,再抬起胳膊。

后来听体育老师说,她去年带毕业班时,为了拦住翻墙去网吧的学生摔断了尾椎骨。

当最后一个人字也被擦去时,她突然转身,左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虎口的创可贴。

那是上周我打翻墨水瓶,她徒手去捡碎玻璃时划伤的。

她缓慢地走向我藏身的位置。

林不凡。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窗帘后面不闷吗

窗帘布从我僵硬的指间滑落。

晨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照见我袖口沾着的红色粉笔末。

张敏就站在三步之外,镜片后的眼睛像能透视般看着我沾着粉笔灰的指尖。

我僵住了,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监控告密还是...

她慢慢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早读课还有二十分钟开始。她递来一块湿巾,够你把《师说》抄三遍了。

她递来的湿巾带着碘伏的味道,黄老师凌晨发消息,说梦见你们在背《赤壁赋》。

我猛地抬头,正看见她嘴角没藏住的笑纹。

阳光照在黑板上,最后一点红痕像结痂的伤口。

而逆光站着的高敏,正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把一盒创可贴塞进讲台抽屉——那里面还躺着黄老师忘拿的孕妇维生素。



全班都知道是我干的。

昨天周毅看见我偷粉笔时吹了声口哨,王雪听到我说要给新来的好看。

但没人告发我——毕竟所有人都认定,是这个省级优秀教师挤走了怀孕的黄老师。

黄琳老师是我们这群山里娃在县城认识的第一个亲人。

记得高一开学那天,我背着蛇皮袋走进教室时,裤脚还沾着泥巴。

是黄老师第一个走过来,递给我一包湿巾。

县城和山里不一样,她笑着说,但知识在哪里都一样珍贵。

她承诺要带我们到毕业,要亲眼看着我们这群山里的金凤凰飞出县城。

每个周末,她都留在学校给我们补课;去年冬天我发高烧,是她连夜送我去医院,守到天亮。

可这一切在那个暑假后戛然而止。

返校日那天,我第一个冲进办公室。

黄老师的工位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那盆总是摆在桌角的绿萝不见了——那是我们去年教师节一起送的。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高敏。

她站起来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表,是省城重点中学的教师节纪念款。

当天中午,食堂的谣言就传开了。

有人说看见高敏和校长在办公室密谈,有人说她是教育局某领导的亲戚。

最刺耳的说法是,她主动申请接手我们班,就因为我们班是全县唯一的清北苗子基地。

知道吗,

同桌周毅神秘兮兮地说,她之前在省重点带的班,升学率全省第三。

我盯着窗外发呆。

那里原本是黄老师停车的地方,现在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

挡风玻璃上贴着省级优秀教师的通行证,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高敏第一次给我们上课时,投影仪上还留着黄老师没删完的课件。

她点开下一页时,我们看见最后一页写着:高二(2)班高考倒计时322天计划——日期定格在我们放暑假的那一天。

投影仪的蓝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时,那个刺眼的数字322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高敏的高跟鞋踩上讲台时,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每天要贴的膏药味道。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高敏高老师。她微笑着,声音很柔和,左手无意识地按着后腰。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她,没人回应。

黄老师呢我终于忍不住问。

高老师顿了顿,说:黄老师因为个人原因暂时不能带班了,学校安排我来接手……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

骗人!黄老师明明说过要带我们到毕业的!

是不是你把她挤走的

张老师想解释,但没人听。

放学后,我们聚在操场角落。

黄老师一定是被逼走的!

陈浩愤愤地说,我听说有些老师为了抢高三班,会耍手段。

那我们怎么办有人问。

我咬了咬牙:不配合她,让她知难而退。

于是,我们开始了幼稚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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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时,没人举手回答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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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作业时,故意拖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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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上,我们提各种刁难问题:您以前带过高三吗您觉得您比黄老师强在哪

张老师总是耐心回答,但从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在努力忍耐。



我们的幼稚抵抗持续了整整十七天。

这个数字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每天早自习,高老师都会在黑板右上角画一个小小的正字标记。

直到那个飘着冷雨的晚自习,我去办公室拿作业本,透过门缝看见高老师趴在电脑前。

屏幕的蓝光映着她憔悴的脸,泪珠正一滴滴砸在键盘上。

那是黄老师整理的班级档案,每个学生的薄弱知识点都用红色标注着,而高老师在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连页边距都挤满了字。

我以为她会去校长那里告状,会严厉地惩罚我们。

但她只是每天清晨五点半就到教室,在黑板上写满晨读要点;

午休时她的办公室永远敞着门,桌上总备着润喉糖和创可贴。

一次体育课,我扭伤了脚,她二话不说背我去医务室,还帮我买了药。

她蹲下来帮我系鞋带时,我闻到她身上和黄老师一样的风油精味道。

谢谢您……我别扭地说。

她笑了笑:没事,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我忽然有点心虚。

第一次月考,我们班平均分跌到年级倒数第三。

班会上,我拍桌而起:高老师,您的教学方法根本不适合我们!

我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话音未落,粉笔盒被我扫落在地,白色的粉笔断成好几截。

高老师没说话,只是弯腰一根根捡起粉笔。

当她直起身时,从教案本里抽出一张孕检报告单:黄老师不是不要你们了,她是想用最健康的状态,迎接你们高考的好消息。

教室里瞬间安静。

沉默了一会儿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黄老师让我转交给你们的。

我们传阅着那封信,李老师写道:

亲爱的同学们:

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怪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其实……我怀孕了,医生建议提前休养。我怕高三冲刺时突然换班主任会影响你们,所以主动申请提前交接。张老师是我大学同学,教学能力很强,希望你们能信任她……

信的最后,李老师写道:别任性,好好高考,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我们立刻联想到,高老师的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备着孕期营养品,每周五都会准时寄往省妇幼保健院。

她手机屏保是我们班的毕业照,而黄老师的照片就贴在旁边,两个人都穿着同款的高考加油文化衫。

那晚我猫在走廊拐角,看见高老师蹲着喂大黄——那只被黄老师宠上天的橘猫。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上褪色的红绳在黑暗中特别扎眼。

今天他们又叫我黄老师了,

她挠着猫咪的下巴,声音轻得像在说悄悄话,第十七次了,你说我要不要申请改个名

大黄舒服得直打呼噜,突然扭头冲我藏身的方向喵了一声。

我赶紧缩回脑袋,结果书包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要命!

我急中生智:老师,我...我来找猫!

那只没义气的黄猫居然配合地喵了一声,蹭了蹭高老师的裤脚。

我正想溜,却听见高老师噗嗤笑了:好啦,知道你发现那小子了。

她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小本本,看,这是今天不凡偷偷塞给我的润喉糖,这小子跟他黄老师告状时用的一模一样的牌子...

结果第二天早读,高老师抱着大黄走进教室:根据线人举报,昨晚有人鬼鬼祟祟...

全班爆笑,我红着脸举手:老师,猫的话不能信!

高老师眨眨眼:那你们叫我黄老师的事,也是猫编的

神奇的是,这场猫鼠游戏后,我们班突然开启了学霸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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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时,翻书声比食堂阿姨剁肉还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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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灯光亮得能让校长以为我们在搞秘密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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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她还发明了沉默挑战,谁先说话就要模仿一位老师——结果体育委员被迫学了校长走路,笑瘫全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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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进步最大的能获得黄老师特供笔记,其实是高老师熬夜仿写的,连错别字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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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考成绩出来那天,高老师蹦得比收到情书还高,差点把石膏天花板撞个洞。

期中考试放榜那天,我们班包揽了年级前五,有同学甚至是县里的第一名。

庆功宴上,高老师举着果汁杯的手一直在抖:黄老师刚发消息说...说...她突然打了个喷嚏,说宝宝的小名叫'二班'!

我们笑到拍桌时,高老师举着手机给我们看黄老师刚刚发来的B超照,等到你们高考完的那一天,刚好是小宝宝满月。

我们起哄要看她俩的聊天记录,结果翻到满屏都是不凡最近肯问问题了。

小雨物理公式背熟没...

现在每次看高老师写板书,粉笔灰就像她撒的知识雪花。

讲台上黄老师刻的我爱二班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高老师。

那只告密的大黄现在成了班级吉祥物,天天蹲在讲台监督我们学习——我怀疑它其实是黄老师派来的卧底!

现在每次看高老师写板书,粉笔灰落在黄老师刻的字上,我们就在底下小声计数。

等毕业那天,要用这些粉笔灰给两位老师捏个最佳组合奖杯——反正她俩的关系,早就像那根红绳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高考前一周,她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手写卡片。

我的那张写着:小凡,你是个有领导力的孩子,未来一定会更出色。——张老师

我捏着卡片,鼻子发酸。

高考那天清晨,校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看见黄老师抱着宝宝,和高老师并肩而立——两人竟都穿着大红旗袍,像两朵怒放的木棉花。

旗开得胜!

黄老师把宝宝的小手举起来挥舞,小家伙戴着印有二班必胜的红色发带。

高老师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叠准考证套:黄老师绣的,每人都有专属幸运符!

最绝的是,她们旗袍下摆都绣着秘密武器——黄老师绣的是静心咒,高老师绣的是公式大全。

班长偷偷掀开看时,发现内衬还缝着巧克力,包装纸上写着紧急备用。

整整两天,她们就像两尊门神守在考点外。

黄老师坐在树荫下喂奶,高老师举着小风扇给她吹风,两人还总为该给宝宝涂哪个牌子的防晒霜小声斗嘴。

有同学出来说空调太冷,高老师立刻翻出准备好的外套,黄老师则往人手塞了杯姜茶:就知道你们要贪凉!

最后一场考完时,夕阳把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们冲出去那刻,看见黄老师正踮脚给高老师擦汗,而她怀里的小家伙攥着根粉笔,在高老师旗袍上画歪歪扭扭的爱心。

别说话!

高老师突然举起手,现在开始核对事项——冰镇饮料不许喝!路边摊不许吃!回家先喝温水!

黄老师笑着补充:谁要是敢对答案,小心我派宝宝去咬人!

晚风拂过她们的红旗袍,掀起衣角露出里面绣的字——那是我们所有人的名字,用金线一针针缝成的。

就像这两年,她们把我们的名字,都缝进了生命里。

高考结束后的谢师宴上,我们班搞了个大动作。

当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车上摆着四十三杯苦瓜汁,每杯杯壁上都贴着张便签:致高老师:第X次惹您生气的事由。

兄弟们,上刑!

我带头举起杯子,全班齐刷刷站成军训方阵。

学习委员的杯子上写着往您教案里塞李老师照片,

体育委员的是在您椅子上涂胶水,

最绝的是周毅那杯——冒充您给隔壁班老师写情书。

高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这就想蒙混过关

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个记账本,某月某日,林不凡藏我粉笔;某月某日,王小雨调慢教室时钟...

我们正冒冷汗。

她却啪地合上本子:不过嘛——变魔术似的拎出个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感谢同学们配合演出。

原来那些恶作剧,全是她和黄老师设计的高三解压彩蛋!

黄老师抱着宝宝站起来:其实你们每次捣蛋,高老师都偷偷发视频给我。

投影仪亮起,画面里我们蹑手蹑脚干坏事时,镜头外总传来憋笑的气声。

最爆笑的是有次我往高老师茶杯放柠檬片,她居然对着镜头比耶!

现在该我们了。

高老师突然掏出个喷雾瓶,这是你们当年喷在我椅子上的风油精——

我们尖叫着要逃,却见她对着空气喷了两下:逗你们的,这是给宝宝驱蚊的!

晚宴结束时,我们集体鞠了个180度的躬。

月光透过窗户,把我们的影子和高老师、黄老师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黑板上的那场雪。



查分那天,我们全班挤在多媒体教室,空气里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高老师攥着黄老师的手,两人指节都泛白了——黄老师怀里的宝宝突然哇地哭起来,倒成了最应景的背景音。

三、二、一!

我们同时按下查询键的瞬间,教室顶灯突然啪地灭了。

还没等尖叫出声,投影幕布亮起来——竟然是去年开学时我们恶作剧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高老师正擦着黑板上的摘桃人,突然镜头一切,变成她深夜在办公室模仿黄老师批改作业的侧影。

哇——!

真正的尖叫声此刻才爆发。

学习委员哆嗦着举起手机:685!我685!

紧接着整个教室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周毅把保温杯抛向天花板,学习委员抱着黄老师哭花妆,我则被高老师勒得差点窒息——她旗袍盘扣都崩飞了两颗。

最绝的是校长冲进来时,高老师正踩着椅子贴横幅——热烈庆祝二班全员211,

而黄老师怀里的小家伙攥着支马克笔,在校长锃亮的脑门上画了个7——代表我们班七个清北的奇迹。

各位,

高老师突然敲敲黑板擦,现在公布真实数据——

大屏幕闪出个Excel表格,详细记录着每个人从月考到模考的变化曲线,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成绩单。

最后定格画面是去年那个雨夜,她对着电脑流泪时,屏幕上被放大的备注栏:重点:孩子们最近笑容变少了。

夕阳西下时,我们发现两位老师的旗袍背面另有玄机——高老师绣着桃李满天下,黄老师则是春风化雨,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锦旗。

而她们此刻正偷偷交换手机,屏幕上是各自相册里存了我们三年的丑照。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全班合伙演了场大戏。

当高老师和黄老师被蒙着眼带到主席台时,台下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喵叫——

那是我们和大黄排练了半个月的暗号。

高老师刚扯下眼罩,就被塞了本烫金的纪念册,封面上用粉笔灰压铸着最佳双黄蛋五个大字。

翻开看看!

我们憋着笑起哄。

高老师刚打开第一页,突然从里面弹出个弹簧玩偶——是她当年被我们气到炸毛的Q版造型。

黄老师那本更绝,每翻一页就会飘出茉莉花香,最后一页还嵌着会唱歌的芯片,放的是我们偷录的宝宝笑声。

高老师的眼泪来得比我们预计的还快。

当翻到中间页时,她突然捂住嘴——

那里嵌着块小屏幕,正循环播放一年来她所有背影:踮脚写板书的、熬夜批作业的、蹲着喂猫的...每个镜头角落都有人偷偷画了颗爱心。

你们...

她摘眼镜擦泪时,黄老师突然从后面掏出个喷雾瓶:最新款防脱妆喷雾!

结果喷出来全是亮片,搞得两位老师满头星光闪闪。

最绝的是纪念册末页的隐藏机关。

当她们同时按下指纹,册子突然展开成张巨幅照片——去年开学第一天,高老师站在写满摘桃人的黑板前,而此刻我们才知道,照片角落里拍到半截窗帘,我的球鞋尖正露在外面。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啊

我挠头傻笑。

高老师突然把纪念册倒过来抖了抖,哗啦啦掉出四十三张车票——

全是她周末往返省城看黄老师的存根,每张背面都记着我们班当周的进步情况。

咳咳,

校长突然凑过来,这纪念册能借学校展览...

话没说完就被我们集体打断:不行!

因为最后一页夹着我们全班按手印的卖身契——等老师们金婚时,我们要原班人马再闹一次洞房!

夕阳把三个影子投在纪念册上:

抱着宝宝弯腰的黄老师,踮脚给她戴亮片发卡的高老师,以及中间那个被她们同时揉脑袋的我。

就像那年落在黑板上的粉笔灰,轻轻覆盖了所有青春的印记。

八月盛夏,我们带着录取通知书闯进了黄老师家的小院。

高老师正蹲在葡萄架下逗宝宝,看见我们立刻比嘘的手势:刚哄睡......

话音未落,大黄突然从墙头蹿下来,尾巴扫翻了奶粉罐。

小家伙应声睁眼,竟冲着我们咯咯笑起来——

他手腕上戴着条红绳,正是当年高老师从黄老师那里继承的那条。

来得正好!

黄老师端着西瓜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抱相册的高老师。

我们这才发现,两位老师今天都穿着当时的红旗袍,只是高老师的盘扣换成了清华校徽,黄老师的则别着北大的校针。

当我们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时,两位班主任坐在秋千上翻看相册。

阳光透过葡萄叶斑驳地落在照片上:有高老师模仿黄老师板书的背影,

有黄老师挺着肚子在视频里给我们讲题,

还有毕业典礼那天,两人旗袍下摆不小心粘在一起的糗照。

看这个!

周毅突然举起手机——

屏幕上是黄老师刚更新的朋友圈:九宫格中央是宝宝抓着两支粉笔的照片,配文未来的课代表。

高老师笑着去抢手机,却不小心碰倒了柠檬茶。液体在相册上晕开,渐渐显露出我们从未见过的画面——

去年开学第一周,高老师蹲在空教室,正小心翼翼往黑板上临摹黄老师的字迹。

晚风送来茉莉花香时,我们排成一列给两位老师鞠躬。

抬头的瞬间,我看见她们不约而同地摸了摸右腕——

那里系着新的红绳,是用我们四十三张录取通知书的绶带编成的。

葡萄架下,宝宝突然抓住掉落的粉笔,在高老师旗袍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

黄老师笑着说:看,接班人都选好了。

而我们都知道,有些羁绊早在误会之初就已生根,像黑板上擦不去的字迹,也像永远飘在讲台上的那场雪。



多年后同学聚会,我们依然会为那个夏天热泪盈眶。

高老师现在成了教务主任,但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备着润喉糖;

黄老师调任教育局,手机屏保还是当年全班在考场外的合影。

最绝的是,她们至今保留着双黄蛋的称号——

去年校庆时,两人穿着当年的红旗袍,带着已经上小学的小课代表重现了经典喂猫场景。

而当年那本机关重重的纪念册,如今躺在校史馆最显眼的位置。

每当新生参观,总会被最后一页的影像震撼——

四十三张录取通知书拼成的中国地图上,闪烁着我们每个人的近况:

北大的王胖子正在研发人造卫星,

师大的周毅成了最年轻的班主任,而我,正在母校的实验室里研究如何让粉笔灰不再呛人。

前几天整理旧物,我翻到那张写着摘桃人的照片。

阳光透过玻璃窗,突然照亮了当年没注意的细节——高老师的教案本上,其实早就写满了我们每个人的喜好。

而在窗帘缝隙里,我那只露出的球鞋旁,静静躺着一颗润喉糖。

原来在这场相遇里,从来没有什么摘桃人。

只有两个笨拙的园丁,用最温柔的坚持,等来了满园桃李的花开。

就像那年黑板上纷纷扬扬的粉笔雪,看似落在表面,实则早已沁入生命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