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河边捶衣服,脑子里乱糟糟的。

重生回来三天了,我还是不敢相信。

上一世我嫁给穷书生陈砚,

帮他考功名当上官,结果他转头就娶了他的青梅竹马林秀儿,把我晾在一边。

我二十八岁就病死了,再睁眼居然回到了十六岁。

柳小满,发什么呆呢

衣服都要捶烂了!隔壁刘婶的大嗓门吓我一跳。

我低头一看,衣服真被我捶得发白。

赶紧拧干扔进盆里,心里盘算着这一世要怎么活。

突然脚下一滑,我整个人栽进了河里。

水往鼻子嘴巴里灌,我拼命挣扎。

上一世就是这样,陈砚救了我,然后我们结了孽缘。

果然,一双手把我拽了上来。

我睁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二十岁的陈砚,长得确实俊,浑身湿透还在滴水。

姑娘没事吧

他拍着我的背。

我推开他:多谢,不用了。

自己爬上了岸。

他愣了一下,递过来一块帕子:擦擦脸吧。

不用。

我掏出自己的粗布帕子,不弄脏你的。

他有点尴尬,还是问:你是哪家的

我送你回去

村东柳家的,不用送。

我端起洗衣盆就走。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看我,阳光照在他身上,确实好看。

上一世我就是被这张脸骗了。

拐过河湾,我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林秀儿,背着药篓子,瘦瘦小小的。

对不起。

她细声细气地说,往旁边让了让。

没事。我走过去,又忍不住回头。

她朝河边走去,陈砚还在那儿。

我躲在树后偷看。陈砚一看到她,脸上就笑开了花,接过她的药篓。

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秀儿捂着嘴笑起来。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

上一世我嫁过去后,他整天秀儿妹妹长秀儿妹妹短的。

后来他当了官,林秀儿守寡,他就娶她当小妾,彻底冷落了我。

这辈子我成全你们。我嘀咕着往家走。

我家三间瓦房在村里算不错的。

我爹做点小买卖,日子还过得去。

怎么浑身湿透了爹在院里编筐,抬头问我。

掉河里了,有人救了我。我没说是谁。

谁救的得谢谢人家。

一个路过的书生,已经谢过了。

我转移话题,爹,我想做点腌菜去县里卖。

姑娘家做什么买卖!你都十六了,该找婆家了。

不急,我想多陪您几年。上一世我嫁得早,爹病死时我都没在身边。

正说着,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陈砚,拿着我落在河边的木簪。

姑娘,你的簪子掉了。他彬彬有礼地说。

我接过簪子:谢谢。立马关上门。

谁啊爹问。

就那个救我的书生。我心跳得厉害。

上一世我和陈砚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命运又在重演,但这次我一定要改。

———

早上我被鸡叫声吵醒,盯着房梁发愣。

重生第四天了,还是觉得像做梦。

灶屋传来声响,我赶紧爬起来。

上一世爹死后,我总后悔没多陪陪他。

爹,我来做饭。我抢过爹手里的勺子。

爹盯着我:你这两天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了

突然懂事了。以前喊你起床跟要命似的。

我鼻子一酸。

上一世爹走后,我才知道有人唠叨是福气。

长大了呗。我往粥里扔了把青菜。

吃饭时爹突然说:昨天救你那小子,是村西陈家的,叫陈砚。

我筷子掉了。

上一世是我求爹打听他,现在反过来了。

是个读书人,今年要考秀才。爹喝着粥,陈家穷是穷了点,但家风不错...

爹,我打断他,别打主意了。他有喜欢的人。



林大夫家的秀儿,他俩青梅竹马。

我嚼着咸菜,昨天我看见他们在一块,挺配的。

爹皱眉:林家比陈家还穷,那丫头瘦巴巴的能干吗活陈家娶媳妇得要能干活的。

我心里发苦。

上一世爹反对我和陈砚,说商贾之女配不上读书人。

爹,您这话不对。秀儿跟她爹学医,常给人免费看病,这样的姑娘哪差了

爹瞪大眼睛:你替她说话

实话实说。我收拾碗筷,爹,我想腌点黄瓜去卖,您去县里时带点粗盐回来

爹掏出几个铜板:自己买去,顺便扯块布做新衣裳。

我收了钱,心里另有打算。

这些钱够买盐和陶罐,腌菜的本钱就有了。

洗完碗,我挎着篮子出门,故意绕路经过陈家。

陈家三间茅草房比记忆中还破。

墙皮掉了,篱笆歪了,院门都缺一角。

上一世我用嫁妆修了这房子。

透过篱笆缝,我看见陈砚在枣树下读书,衣服洗得发白。陈母在补衣裳。

砚儿,歇会儿吧。陈母喊。

陈砚头也不抬:秋闱快到了,得抓紧。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副用功样子骗了。

要不是我爹的钱,他连赶考的路费都没有。

秀儿来了。陈母突然喊。

我赶紧躲树后。

林秀儿挎着小篮子进来。

婶子,我采了野菊花,给砚哥哥做枕头,安神的。她声音细细的。

陈砚这才抬头,笑得温柔:辛苦秀儿了。

不辛苦。林秀儿脸红红地又拿出个小包,这是我爹买的芝麻糖,给砚哥哥补脑子。

陈母笑得见牙不见眼:秀儿真贴心,谁娶你谁有福气。

林秀儿低头害羞,陈砚假装看书,但我知道他看不进去。

他一紧张就摸书页,现在正摸着呢。

我悄悄走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上一世这场面我看多了,只不过那时我是他妻子,林秀儿是来做客的妹妹。

到县里,我买了盐和陶罐,没买布。

反正不嫁陈砚,打扮给谁看

回去路上,我在河边采野茴香和茱萸,准备腌菜用。

上一世为了讨好婆婆,我钻研过腌菜,没想到现在能挣钱。

柳姑娘身后有人喊。

我回头,陈砚站在不远处,阳光照得他挺好看。

难怪上一世我被他迷住。

陈公子。我点点头继续采药。

他走近:谢谢令尊赠药,家母的风湿好多了。

我愣了下,明白爹是借机去陈家打探了。

上一世爹可没这么热心,八成是见我态度变了,反而来劲了。

不用谢,我爹就爱帮人。我头也不抬。

陈砚站了一会儿:姑娘采这些做什么

腌菜。

姑娘会腌菜他好像很惊讶。

我直起腰:穷人家女儿,哪个不会干活不比陈公子,只要读书就行。

这话有点冲,陈砚脸色变了:姑娘对我有意见

没有。我挎起篮子,陈公子有空闲逛,不如多陪陪你的秀儿妹妹。

说完我就走,心里挺痛快。

上一世我哪敢这么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到家我就忙活起来。

黄瓜是自家种的,洗净切条用盐腌。

加上野茴香、茱萸、蒜和姜。

上一世我的腌菜在村里很有名,县太爷家都来买过。

正忙着,院门被拍响。

开门一看是张媒婆,上一世就是她说合我和陈砚的。

小满姑娘越发水灵了!她嗓门大得很,你爹在家不

下地去了。张婶有事

她凑近,脂粉味呛人:好事!邻村李财主家小儿子看上你了,托我提亲呢!

我心里一惊。

李家不就是上一世逼死林秀儿丈夫的恶霸吗他小儿子吃喝嫖赌,打跑三个媳妇了。

我还小,不想定亲。我直接拒绝。

张媒婆笑脸一僵:李家多有钱啊!嫁过去享福!

这么好,张婶怎么不把自家闺女嫁过去我反问。

不识好歹!她变了脸,李家出二十两聘礼呢!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我关上门,心跳得厉害。

上一世李家这时还没来提亲,是我嫁陈砚后第二年,李家逼死林秀儿丈夫,陈砚才纳她为妾的。

怎么现在提前了

爹回来时脸色不好:小满,张媒婆来说什么了

我说了,爹想了想:李家有钱但那小子不行。不过你十六了,亲事该考虑了。

爹,我放下腌菜的活,我不嫁李家,也不嫁陈家,

我想做点小买卖,像王寡妇那样,不靠男人也能活。

爹瞪眼:胡闹!王寡妇是命不好,你学她干什么

爹,您尝尝我腌的菜。

我搬出陶罐,我打算拿去县里卖,卖得好就开个小铺子,不比嫁人强

爹还要说,我抢先道:您不是常说靠山山倒吗我想靠自己。

爹没话说了,叹口气:随你吧,反正李家不行。

第二天我发现爹偷偷买了黄历回来,躲在屋里翻。

我猜他是想挑日子去陈家提亲。

上一世他死活不同意,现在我不愿意,他反倒来劲了。

我假装没看见,专心腌菜。

第五天,第一批腌黄瓜好了。

我尝了尝,酸甜带辣,比上一世做的还好。

正高兴着,院门响了。

开门是陈母,挎着空篮子。

柳姑娘,你爹在吗

下地去了。婶子有事

她有点尴尬:家里没米了,想借一升,新粮下来就还。

我想起上一世我也借米给她,后来她还说我巴结她家。

等着。我舀了一大碗米,又包了两条腌黄瓜,自家腌的,尝尝。

陈母道谢,却不走:柳姑娘,你爹最近忙不

我警觉起来,这是要提亲事了。我装傻:忙啊,说要给我找婆家呢。

陈母脸色变了:找谁家

不知道。我低头玩衣角,我爹说找本村的,嫁远了受欺负。

陈母眼睛一亮:是啊!远嫁多苦。我家砚儿也该说亲了...

婶子,我打断她,秀儿姑娘多好啊,跟砚哥哥青梅竹马,还会看病。

您娶了她,生病都不用请大夫。

陈母愣住了:秀儿她家穷得叮当响...

可砚哥哥喜欢啊。我眨眨眼,昨天我还看见他们在河边说话呢,可亲热了。

陈母脸色变了,干笑两声:小孩子玩闹罢了。那个...谢谢你的米,我走了。

看她匆匆离开,我松了口气。

这把火点着了,以陈母的性子,肯定会去查陈砚和林秀儿的事。

只要她看出儿子真喜欢林秀儿,我再让爹对我婚事另有打算,这亲事就能躲过去。

至于李家那个混蛋,我得想办法彻底解决。

上一世他害人不浅,这一世不能让他再害人。

———

腌菜出坛那天,天没亮我就醒了。

昨晚和爹为了做买卖的事吵了一架。

爹说姑娘家不该抛头露面卖腌菜,我坚持要试试。

就试一次,卖不出去我绝不再提。我最后让步,爹才气呼呼地睡了。

我摸黑爬起来,点灯去看腌好的黄瓜。

五个陶罐一打开,酸香味直冲鼻子——腌得正好。

我装了十竹筒,留两筒给爹和陈家。

不是我对陈砚还有想法,只是上一世陈母爱吃这口,就当谢他救我吧。

天刚亮我就挎着篮子出门。

早晨露水打湿了鞋,凉凉的。

路过陈家,我把竹筒放门口就走。

县里集市已经热闹起来。

我找了个角落摆开八筒腌黄瓜,切了一小碟给人试吃。

小娘子,这腌菜怎么卖一个胖大婶凑过来。

三文钱一筒。

她尝了一块,眼睛一亮:酸甜脆爽,还有股特别的香味!给我两筒。

很快又来了几个客人,都是尝了就买。

不到晌午,八筒腌菜卖光了,我兜里多了二十四文钱。

姑娘,你这腌菜卖完了一个穿绸缎的中年男人问。

今天卖完了,过几天还有。

我是醉仙楼的掌柜,姓赵,你这腌菜味道特别,以后直接送我们酒楼如何五文钱一筒,有多少要多少。

我心跳加速。

醉仙楼是县里最好的酒楼!

上一世我的腌菜后来也卖到那里,但花了半年时间。现在第一天就搭上线了!

好,三日后我送十筒过去。

回家路上,我脚步轻快。

二十四文钱不算多,但是个好开头。

经过杂货铺,我用十文钱又买了些盐和香料。

到家时,爹在院里抽烟袋。

卖完了他问。

卖完了!还接了醉仙楼的长期买卖,五文钱一筒呢!我掏出剩下的十四文钱给爹看。

爹愣了一下,接过钱掂了掂:真卖出去了

骗您干嘛赵掌柜说有多少要多少。

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屋里走:等着。

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旧钱袋:这里有五十文,你拿去当本钱。既然要做,就做好。

我鼻子一酸。

上一世爹死时还担心我过得不好,现在我能让他骄傲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去地里摘了更多黄瓜,还买了些萝卜一起腌。

正忙着,村里王婶急匆匆跑来:

小满,快去看看秀儿姑娘吧!她采药时摔下山坡,发烧说胡话呢!

我手一抖。

上一世林秀儿也摔过一次,是陈砚背她回来的,照顾了三天三夜。

那时我已经嫁过去,还傻乎乎地帮忙熬药。

我去看看。我包了两条新腌的黄瓜。

林家比陈家还破,屋里一股药味。

林秀儿躺床上,脸通红,腿上绑着木板。

林大夫在煎药,看见我很惊讶:柳姑娘

听说秀儿姑娘摔着了,我来看看。我放下腌菜,这个开胃,等她好些了吃。

多谢姑娘。林大夫叹气,这丫头非去悬崖采什么灵芝,说卖了给陈砚凑赶考的钱。

我心里一动。

上一世可没这出。

看来我不嫁陈砚,事情变了不少。

陈公子知道吗

知道,刚来看过,回去拿书了,说要在这儿温习,顺便照顾秀儿。

果然还是这样。

我正想走,陈砚抱着一摞书进来了,看见我愣了一下:柳姑娘

陈公子。我点点头,秀儿姑娘为你去采药摔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他脸一红:自然。姑娘来是...

送点腌菜。我看向林大夫,我认识一个专治跌打的大夫,需要请来吗

不用了,老夫能应付。

那好。对了,秀儿姑娘发热的话,可以用黄酒擦身,退热快。

我故意说给陈砚听,上一世他就是这样照顾林秀儿的。

离开林家,我去后山采了些退热的草药,天黑前又送去。

陈砚果然在用黄酒给林秀儿擦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柳姑娘...他看见我,有些慌乱。

草药放这儿了。我放下篮子就走,心里莫名发堵。

上一世我怎么就没看出他这么在意林秀儿呢

三天后,我送了十筒腌菜去醉仙楼。

赵掌柜尝了后很满意,当场结了钱,又订了二十筒。

回家路上经过书肆,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

挤进去一看,是陈砚在卖字画。

山水画十文,扇面五文,对联三文。他吆喝着,但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我拿起一幅山水画看了看,画得确实好。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的才华吸引的。

这些我全要了。我掏出刚赚的五十文。

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陈砚。他瞪大眼睛:柳姑娘

画得不错。我故意大声说,陈公子是咱村最有才的,将来必中举人。到时候这些画可就值钱了!

围观的人听了,纷纷掏钱:给我也留一幅!

我要扇面!

陈砚被围住,手忙脚乱。我趁机退出来,拎着买下的画走了。

没走多远,陈砚追上来:柳姑娘!

我转身:怎么了

多谢姑娘解围。他喘着气,但这些画不值那么多钱...

我觉得值。我打断他,你安心备考吧,别为钱发愁。

他神色复杂:姑娘为何对我...忽冷忽热

有吗我装傻,我对谁都这样。

对了,秀儿姑娘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多亏姑娘教的黄酒退热法。

那就好。我转身要走。

柳姑娘!他又叫住我,这些画...还是还给你吧。

不用,我买了就是我的了。我摆摆手,好好照顾秀儿姑娘。

回到家,我把陈砚的字画收进箱子。

上一世我求他给我画幅像,他总说忙。

现在倒好,花钱就买到了。

爹回来时满脸笑容:小满,赵掌柜派人来说,你的腌菜客人特别喜欢,再加三十筒!

真的我跳起来,那我得赶紧去买更多黄瓜!

爹帮你。爹搓着手,咱家后院还能再开块地种菜。

我眼眶发热。

上一世爹到死都担心我过得不好,现在他终于能为我骄傲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爹去地里摘菜。

正忙着,陈砚来了。

柳伯父,柳姑娘。他规规矩矩行礼。

爹很热情:陈公子怎么来了

昨日柳姑娘买了在下的字画,特来道谢。他看向我,另外...家母让我送些新磨的面粉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拎着个小布袋。

上一世陈母从不舍得给我们家东西,现在倒大方了。

多谢,不必了。我继续摘菜。

爹瞪我一眼:陈公子别介意,小满这孩子最近忙着做买卖,脾气急。

听说柳姑娘的腌菜很受欢迎。陈砚没走,反而蹲下来帮我摘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皱眉。

上一世他可是连厨房都不进的,现在居然主动干活

不用了,你读书要紧。我挪远一点。

读书也要劳逸结合。他居然跟过来,姑娘的腌菜有什么秘诀吗

有啊。我故意说,秘诀就是别让书生插手,他们只会添乱。

爹大声咳嗽:小满!

陈砚却笑了:姑娘说得对,我确实笨手笨脚。不过我可以帮姑娘写字记账。

我愣了一下。

上一世我的账本确实乱七八糟,常算错钱。

不用...

好啊!爹打断我,陈公子字好,帮小满写个招牌也好!

就这样,陈砚硬是留下来帮了半天忙。

他字确实漂亮,给我写了柳氏腌菜四个大字,还帮忙记了账。

临走时,他小声问我:柳姑娘,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啊。

那为何总躲着我

我放下手里的黄瓜,直视他:陈公子,你有秀儿姑娘那样的红颜知己,我避嫌不是应该的吗

他脸一下子红了:我和秀儿只是...

不用解释。我打断他,你们很配,真的。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爹凑过来:小满,陈公子人不错啊,有学问还没架子。

爹,您别打主意了。我擦擦手,我和他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人了。我拿起账本,而且我要做买卖,没空想这些。

爹摇摇头走了,但我知道他没死心。

晚上数钱时,我发现陈砚记的账特别清楚,连成本利润都算好了。

上一世他可从没管过这些,看来是我改变得太突然,他也跟着变了。

这可不是好事。我得想办法让他离远点,专心去喜欢他的林秀儿。

———

两个月后,我的腌菜生意越做越大。

醉仙楼每天要三十筒,加上集市零售,我一天能卖五十筒。

爹把后院全种上了黄瓜和萝卜,还是不够用,只好向村里人收购。

小满,咱们得请人帮忙了。爹数着铜钱说。

我正有这个打算。

上一世我给陈家当牛做马,这一世我要当东家。

我想租村口那个空铺面。我说,前面卖货,后面腌菜,再雇两个婶子帮忙。

爹吓了一跳:那得多少钱

一天净赚一百多文,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铺面月租五百文,雇人八百文,还能剩近二两。

爹眼睛瞪得溜圆:你什么时候会算账了

我笑而不答。

上一世管陈家那么大宅院,这点账算什么

第二天,我和爹去找村口铺面的主人张老头。铺面空了很久,屋顶都漏了。

租可以,但得自己修。张老头叼着烟袋说。

三百文一月,我出钱修。我砍价。

五百文,修屋顶的钱我出一半。

成交。

签了契,我和爹开始收拾铺子。

正忙着,陈砚路过,看见我们很惊讶:柳姑娘这是要开店

嗯。我头也不抬地扫地。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卷起袖子:我来帮忙。

没等我拒绝,他已经搬起一张破桌子。

爹乐呵呵地跟他聊起来,我拦都拦不住。

陈砚干了一下午活,又是修凳子又是擦窗户。

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印象中勤快多了。上一世他在家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

陈公子,喝口水吧。我递过一碗凉茶。

谢谢。他接过碗,突然说,柳姑娘变了很多。

我心里一紧:有吗

以前见了我总是笑,现在...他顿了顿,现在好像很讨厌我。

不是讨厌。我拿回碗,是忙。

他看着我,眼神探究:如果是我哪里得罪了姑娘,请明说。

没有。我转身要走。

那为什么...他拉住我的袖子,又赶紧松开,为什么总把我往秀儿那里推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你们合适。

可我与秀儿只是...

陈砚!林秀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来你在这儿!

陈砚立刻转身:秀儿

林秀儿挎着药篮子进来,看见我时笑容僵了一下:柳姑娘。

秀儿姑娘。我点点头,来找陈公子

我爹配了新药,给砚哥哥治头疼的。她举起一个小药包,又看看四周,柳姑娘要开店了

嗯,卖腌菜。

我听说了,柳姑娘的腌菜在县里很有名呢。她笑得有些勉强。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

上一世我恨过林秀儿,现在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可怜。

你们聊,我去后面看看。我转身走了。

后院里,爹正在补墙。

小满,陈公子人真不错,主动来帮忙。爹小声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爹,人家有秀儿姑娘了。

可我看他对你...

您看错了。我拿起锤子继续干活。

傍晚收工时,陈砚才走。林秀儿等了他一下午,两人一起离开的。

小满,招牌怎么写爹问。

柳氏酱园。

不叫'小满腌菜'

以后不止卖腌菜。我早就想好了,酱料、咸菜、干货都卖。

爹摇摇头笑了:你这丫头,心眼比爹还多。

三天后,铺子开张了。

我雇了刘婶和王婶帮忙,一个看店,一个打下手。

开张第一天,醉仙楼赵掌柜亲自来贺喜,还带了几个酒楼同行。

柳姑娘,这位是鸿宾楼的周掌柜,也想订你的腌菜。赵掌柜介绍道。

周掌柜尝了样品,当场订了二十筒。

一天下来,光批发就接了八十筒的订单,零售更不用说。

晚上数钱时,我的手都在抖。

一天就赚了近两百文!照这样下去,半年内我就能攒够钱买下这个铺面。

正高兴着,刘婶慌慌张张跑进来:小满,不好了!李财主家的人在铺子前闹事呢!

我心里一沉。

李家,就是那个纨绔子弟家。

赶到铺子前,看见三个泼皮正往门上泼粪。

领头的我认识,是李财主家的狗腿子王三。

住手!我喝道。

王三转身,咧嘴一笑:哟,柳姑娘,我家少爷请你明天去喝茶。

不去。

别不识抬举。王三凑近,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开这么个小破店有什么出息

滚。我抓起扫把。

敬酒不吃吃罚酒!王三脸色一沉,给我砸!

两个泼皮就要动手,突然一声厉喝:干什么!

陈砚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拎着根木棍。

陈公子,别多管闲事。王三冷笑,李家的事你管不起。

光天化日欺负女子,还有王法吗陈砚挡在我前面。

王法王三哈哈大笑,在这县城,李家就是王法!

你一个穷书生,连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装什么英雄

陈砚脸色发白,但没退让:我已经报官了,衙役马上就到。

王三一听,骂骂咧咧地走了:柳小满,你等着!

他们走后,陈砚转身问我:没事吧

没事。我看着他,谢谢。

李家为什么找你麻烦

张媒婆提亲那事,我没答应。

陈砚皱眉:那个李少爷不是好东西,你要小心。

嗯。我拿起水桶冲洗门板。

陈砚帮我收拾了一会儿,突然说:秋闱下个月开始,我...我后天就动身了。

我手一顿。

上一世他赶考前,我连夜给他做新衣新鞋,还塞了二十两银子。

盘缠够吗我问。

他苦笑:勉强够去省城的路费。

哦。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柳姑娘,如果...如果我能考中,回来有话对你说,你愿意听吗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认真得吓人。

陈砚,我直呼其名,你和秀儿姑娘好好的就行。

我和秀儿真的只是...

不用解释。我打断他,祝你金榜题名。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叹了口气走了。

第二天,我去钱庄取了十两银子,包好托王婶的儿子送去陈家,只说是一个仰慕陈砚才学的乡绅资助的。

下午我去铺子,远远看见林秀儿在门口转悠。

秀儿姑娘我走过去。

她吓了一跳,转身时眼睛红红的:柳姑娘...

有事吗

我...她绞着手指,我知道是你给砚哥哥送的银子。

我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王婶儿子从你家出来...她声音越来越小,柳姑娘,你为什么要帮砚哥哥

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又可怜。

因为他有才华,不该被埋没。

可你明明...她鼓起勇气,明明喜欢砚哥哥,为什么还帮他还...还总把我推给他

我愣了一下。

上一世我可没看出林秀儿这么敏锐。

我不喜欢陈砚。我直视她的眼睛,而且你们更合适。

真的

真的。我拍拍她的肩,他明天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

她脸一红,点点头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胸口发闷。

上一世是我送陈砚赶考,依依惜别。这一世换成了林秀儿。

第二天一早,我故意绕路经过村口。

果然,林秀儿在那儿等陈砚,手里捧着个小包袱。

陈砚背着书箱走来,看见林秀儿时笑了。

两人站在柳树下说话,林秀儿把包袱给他,他珍重地收进怀里。

我躲在树后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这一幕的主角是我,现在换人了。

这样也好,他们本该在一起。

正要离开,陈砚突然回头,正好看见我。我赶紧转身就走。

柳姑娘!他追上来。

我只好停下:陈公子。

来送我他眼睛亮亮的。

路过。我硬着心肠说,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给你的。

我低头一看,是个小木雕,精巧的小兔子。

我刻的,不值钱...他有些窘迫,就当谢你...谢那位好心人的资助。

我握着小兔子,喉咙发紧。上一世我求了他多少次,他都没给我刻过东西。

谢谢。我转身就走,怕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走出很远,我才敢回头看。

陈砚还站在原地望着我,而林秀儿站在他身后,表情我看不清。

这样就好,我对自己说。

这一世,我要走自己的路。

回到铺子,我把小兔子收进钱箱最底层。

生意越来越好,我又雇了两个姑娘帮忙。

爹整天乐呵呵的,再也不提嫁人的事了。

一个月后,秋闱放榜的消息传来——陈砚中了举人,名次还很靠前。

全村沸腾了,陈家门槛都快被踩破。

陈母逢人就夸儿子有出息,还不忘提一句多亏秀儿那丫头常送补脑的芝麻糖。

我忙着跟赵掌柜谈扩大供货的事,没去陈家贺喜。

下午陈砚却自己来了铺子,一身新衣,神采奕奕。

柳姑娘。他进门就拱手。

恭喜陈举人。我公事公办地说。

多亏姑娘...多亏那位好心人资助。他环顾铺子,生意不错

还行。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后日要去府学,明年参加会试。

哦,恭喜。

柳姑娘,他压低声音,我知道银子是你送的。王婶儿子说漏嘴了。

我手一抖,账本差点掉了:胡说什么。

除了你,谁会匿名帮我他眼神温柔,姑娘大恩,陈某没齿难忘。

说了不是我。我转身整理货架,你该去谢谢秀儿姑娘。

秀儿都告诉我了。他跟着我,说你一直撮合我们。

我僵住了。这个林秀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柳姑娘,我...

陈砚。我打断他,你中了举,将来前途无量。秀儿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们好好过。

可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那也比我强。我直视他,我就是个卖腌菜的,配不上举人老爷。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了。

掌柜的,货到了!外面有人喊。

来了!我趁机溜走,陈举人慢走,不送了。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离开。

晚上关店时,我在门缝里发现一封信。打开一看,是陈砚的字迹:

柳姑娘,此番赴考,归期未定。

姑娘恩情,陈某铭记于心。

若侥幸得中,必当厚报。

另,姑娘所言与秀儿之事,恐有误会。

此番远行,正好厘清。盼姑娘珍重,待我归来。

我把信和小兔子放在一起,锁进了钱箱最底层。

这一世,我不会再等任何人归来。

———

陈砚去府学后,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不仅卖腌菜,还开始收购村里人的山货、药材,转手卖到县里,赚个差价。

三个月后,我组建了个小车队,每周往县里送货两次。

小满,县里永昌商行的人想见你。一天爹回来告诉我。

永昌商行是县里最大的商号,老板姓钱,据说跟知府都有交情。

见我干嘛

说是想合作。他们看中咱家的腌菜和山货,想包销。

我眼前一亮。

如果能搭上永昌商行,销路就不用愁了。

第二天,钱老板亲自来了。

他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睛小而亮,一看就是精明人。

柳姑娘年纪轻轻,生意做得不错啊。他摸着胡子说。

钱老板过奖了。

你的腌菜在醉仙楼卖得很好,我想全部包下来,每月五两银子,如何

我差点跳起来。五两!但我强装镇定:钱老板,光醉仙楼一个月就不止五两的利润。

他眯起眼:那你说多少

十两,而且我只供货,招牌还是'柳氏酱园'。

小丫头挺精。他笑了,八两,招牌可以保留,但要在罐子上加'永昌监制'几个字。

成交。

签了契,钱老板临走时说:柳姑娘有头脑,不如考虑把生意做到州府去永昌在州府也有分号。

正有此意。我说。

钱老板走后,爹激动地搓手:八两银子一个月!小满,咱家发了!

这才刚开始。我拿出账本,爹,我想买下张老头的铺面,再盖个仓库。

买!都买!爹笑得合不拢嘴。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哗。

我们出去一看,村里人都在往村口跑。

怎么了爹拉住一个跑过的孩子。

陈举人回来了!还带了官差呢!

我心头一跳。陈砚回来了

村口已经围满了人。

陈砚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长衫,头戴方巾,身后跟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挑着担子,看样子是赏赐。

陈举人回来了!

哎哟,真出息了!

秀儿姑娘有福气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恭维。

陈母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陈砚的手不放。

林秀儿站在人群外围,脸红红的。

我站在铺子门口没过去。

陈砚四下张望,看到我时眼睛一亮,朝我点了点头。

我也点点头,就回铺子了。

没过多久,陈砚就来了。

柳姑娘。他站在柜台前,比以前更挺拔了。

陈举人衣锦还乡了,恭喜。我继续算账,头也不抬。

多亏姑娘相助。他压低声音,那十两银子...

说了不是我。

姑娘何必否认他笑了,我在府城打听了,根本没什么仰慕我的乡绅。

我放下毛笔:好吧,是我。不过你不用还,就当投资。

将来你做了官,多照顾照顾我们小老百姓就行。

姑娘说笑了。他神色认真,陈某能有今日,全赖姑娘慷慨。此番回来,一是报喜,二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想请姑娘...和令尊,明日到寒舍吃顿便饭。

我抬头看他:为什么

谢恩。他直视我的眼睛,另外...家母有些话想跟令尊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架势,八成是要提亲。上一世陈砚中举后,他娘也是这么急着定下亲事的。

明天我要去县里送货,没空。我直接拒绝。

那后天

后天约了钱老板谈生意。

陈砚皱起眉:柳姑娘就这么不愿去我家

忙,没办法。我转移话题,你该请秀儿姑娘一家吃饭才对。

秀儿家自然要请。他顿了顿,姑娘似乎总把我和秀儿往一块推

你们不是一对吗全村人都知道。

谁说的他声音突然提高,我与秀儿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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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这时候,他和林秀儿虽然没定亲,但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怎么现在...

砚哥哥!林秀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来你在这儿,婶子找你呢。

她进门看见我,笑容僵了一下:柳姑娘。

秀儿姑娘。我点点头,恭喜啊,陈举人回来了。

是啊。她小声应着,去拉陈砚的袖子,砚哥哥,婶子让你回去,县里来人了。

陈砚无奈,只好告辞。临走时他说:柳姑娘,改日再聊。

他们走后,我长出一口气。

不对劲,陈砚对林秀儿的态度怎么变了

上一世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喜欢她了才对。

第二天,我刚开门营业,林秀儿就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秀儿姑娘,怎么了我给她倒了杯茶。

柳姑娘...她绞着手指,砚哥哥他...他拒绝我了。

什么

昨晚我爹去提亲,砚哥哥说只把我当妹妹...她眼泪掉下来,他说心里有别人了。

我手一抖,茶水洒在柜台上。这不对啊,上一世明明是陈砚主动纳她为妾的!

他...他说是谁了吗

林秀儿摇头,突然抬头看我:柳姑娘,是不是你

胡说什么!我声音都尖了,我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可他从府城回来,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那是来谢我资助他赶考。我叹气,秀儿姑娘,你别多想。陈砚刚中举,心思都在功名上呢。

她抽泣了一会儿,突然说:婶子很生气,说我不争气...

我这才明白。

上一世陈母同意林秀儿进门,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

现在我没嫁过去,陈母当然看不上家徒四壁的林秀儿。

你爹的医术那么好,怎么不自己开个医馆我问。

哪有钱啊...她擦擦眼泪,给人看病收不了几个钱,还要贴药...

我突然有了主意:秀儿姑娘,你想不想赚钱



我认识钱老板,县里缺个好大夫。如果你爹愿意,可以合伙开医馆,你们出医术,钱老板出本钱。

她瞪大眼睛:真的

我牵个线,成不成看你们自己。

三天后,林大夫和钱老板见了面。

钱老板正愁医馆没靠谱大夫,两人一拍即合。

一个月后,林氏医馆在县里开张了。林秀儿跟她爹搬到了县里,穿上了新衣裳,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陈母知道后,态度立马变了,开始夸林秀儿能干。

我冷眼旁观,心里好笑。

人就是这么现实。

陈砚经常来我铺子,有时买点酱菜,有时就站着聊几句。

我总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

一天,他忍不住了:柳姑娘,为何总对我这般疏远

有吗我对客人都这样。

可我...他压低声音,我不只想做姑娘的客人。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马上冷静下来:陈举人,你前程似锦,别在我们小老百姓身上浪费时间。

柳小满!他突然连名带姓叫我,你到底怎么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挑眉,什么从前

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走了。

晚上关店时,我在门缝里又发现一封信:

柳姑娘,明日我将启程赴京赶考。

此番若得中,必向姑娘表明心迹。若姑娘另有良配,陈某亦当祝福。

唯愿姑娘知晓,自河边初见,姑娘倩影便刻骨铭心。

我看完,把信和之前那封一起锁进了钱箱。

第二天一早,全村人都去送陈砚。

我站在铺子门口远远看着。林秀儿穿着新衣裳,给陈砚塞了个包袱。

陈母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个不停。

陈砚一直回头张望,看到我时,朝我挥了挥手。

我也挥了挥,然后转身回铺子了。

这样就好。

这一世,我和陈砚就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要有交集。

三个月后,喜报传来——陈砚高中进士,名次还很靠前。

全村沸腾了,陈家摆了三天流水席。

我没去,忙着和钱老板谈州府的生意。

又过了一个月,陈砚衣锦还乡,这次阵仗更大,连县太爷都来了。

听说他被任命为邻县的县丞,马上就要走马上任。

当天下午,他穿着官服来了我铺子,威风凛凛。

柳姑娘。他行礼。

陈大人。我回礼,恭喜高升。

姑娘何必客气。他苦笑,明日我就要赴任了。

一路顺风。

柳姑娘...他欲言又止,我...我向林家提亲了。

我手一抖,账本差点掉了:恭喜。

家母的意思。他低声说,我也该成家了。

秀儿姑娘是个好姑娘。我机械地说。

是啊...他看着我,姑娘可有话对我说

没有。

他站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走了。

第二天,陈砚带着林秀儿赴任去了。

我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走过。

上一世,那顶轿子里坐的是我。

小满,难受就哭出来。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哭什么我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爹,咱们盘账去!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喝了一壶酒,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我烧掉了钱箱底下的两封信和那只小木兔。

从今往后,我只向前看。

———

五年后。

我站在州府码头上,看着工人们从船上卸货。

这批从南边运来的香料花了我三百两银子,转手能卖五百两。

柳掌柜,货齐了。伙计跑过来报告。

我检查了清单,点点头:送去仓库,明天分装。

走出码头,我的马车已经在等了。

车夫老李帮我撩开车帘:掌柜的,回铺子还是回家

先去'醉仙楼',约了钱老板吃饭。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我望着窗外。

五年前那个小村女,现在已经是州府有名的柳掌柜了。

我在州府开了两家铺子,主营酱料和南北货,年入千两不止。

醉仙楼还是那么热闹。

钱老板已经在包厢等着了,见我进来,起身相迎。

柳掌柜,南边的货到了

到了,品质比上次还好。我坐下,钱老板急着见我,有什么事

钱老板给我倒了杯茶:两件事。第一,

京城永昌总号想跟你合作,

把你的'柳氏酱园'卖到京城去。

我心头一跳。

京城!那可是大市场。

条件呢

他们出渠道,你出货,利润三七分,你七。

这么优厚我眯起眼:第二件事是什么

钱老板压低声音:陈县丞调回州府了,任知府衙门经历,正六品。

我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

陈砚,五年没见,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夫人快生产了,特意从老家请了接生婆来。

钱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听说陈大人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虽然年轻有为,但跟夫人相敬如'冰'。

我冷笑:钱老板什么时候改行做媒婆了

不敢不敢。钱老板赶紧摆手,只是想着,你们毕竟是同乡...

生意归生意,私事归私事。

我打断他,京城的事我考虑考虑,三天后给你答复。

离开醉仙楼,我让老李直接回家。

我在州府城东买了座两进的小院,清净雅致。

到家后,我泡了壶茶,坐在窗前发呆。

五年了,我以为再听到陈砚的消息会无动于衷,没想到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铺子。

刚到就看见伙计小张在门口转悠。

怎么了

掌柜的,有位官爷在里面等你,说是你同乡。

我心头一跳,整理了下衣裳走进去。

陈砚站在柜台前,背对着我看货架。

他比以前更挺拔了,穿着墨绿色的官服,腰间系着银带,气度不凡。

陈大人。我平静地打招呼。

他转身,看到我时眼睛一亮:柳...柳掌柜。

五年不见,他眼角有了细纹,但更显成熟稳重。

什么风把陈大人吹来了

昨日刚到任,听说'柳氏酱园'在州府很有名,没想到是姑娘的产业。

他打量着铺子,姑娘...过得还好吗

托大人的福,还不错。

我公事公办地问,大人要买什么新到的虾酱不错,可以尝尝。

他苦笑:柳掌柜,五年不见,就这么生分了

民女不敢跟大人套近乎。

小满...他压低声音,我...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谢。当年若不是你那十两银子...

陈大人认错人了。我打断他,那银子不是我给的。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那这个呢也是别人送的

是那只小木兔,已经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好。

我喉咙发紧:陈大人留着这小孩子玩意做什么

因为这是你唯一收下的礼物。

他声音很轻,这些年我每到一处任职,都打听你的消息。

听说你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我很替你高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身整理货架。

小满,我...

陈大人,尊夫人还好吗我故意问,听说快生产了

他神色一僵:还好...多谢关心。

大人初到任上,想必公务繁忙,民女就不多留了。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告辞。

临走时他说:小满,我住在府衙后街的官舍,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没接话,只是行了个礼。

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五年了,为什么见到他还是会紧张

晚上,我辗转难眠。

起身点了灯,从箱底翻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两封泛黄的信,和一只已经褪色的小木兔——和今天陈砚拿的一模一样。

当年我烧掉的只是复制品,真正的这些,我一直没舍得丢。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铺子。

刚开门,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匆匆进来。

请问是柳掌柜吗

我是。

我家夫人难产,接生婆说情况危急。

听说柳掌柜有种南方来的珍贵药材,能救命的,特来相求!

我心头一震:你家夫人是...

陈经历家的,林夫人。

林秀儿难产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难产死的!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珍藏的血灵芝,这是我从南边重金买的,专门防万一。

我跟你一起去。

陈砚的官舍不大,但很整洁。

我进门就闻到血腥味,接生婆满手是血地跑出来:大人,夫人快不行了!

陈砚面色惨白,看到我时愣了一下:小满

药拿来了。我递过血灵芝,快煎了给夫人服下。

接生婆赶紧去煎药。

陈砚站在产房外,双手发抖。

会没事的。我不知怎么安慰他。

小满...他声音哽咽,谢谢你...我...

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接着接生婆惊喜地喊:生了!母子平安!

陈砚腿一软,差点跪倒。

我扶住他,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小满,我...

大人去看看夫人和孩子吧。我抽出手,我告辞了。

别走!他拉住我,我...我有话跟你说...

大人!接生婆出来报喜,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陈砚不得不松开我去看孩子。

我趁机离开了。

回到家,我发现自己也在发抖。

上一世林秀儿难产而死,这一世我竟救了她。

命运真是讽刺。

三天后,钱老板来铺子找我。

柳掌柜,考虑得怎么样了京城的事。

我亲自去一趟京城考察市场。我说,下个月动身。

太好了!钱老板搓着手,对了,陈经历家添丁,明天摆满月酒,请了我,你去不去

不去。我断然拒绝,我跟他没那么熟。

可惜了。

钱老板压低声音,听说陈经历最近怪怪的,老跟人打听前世今生的事,还去了趟青云观找道士...

我心头一跳:打听什么

说不清,好像是做什么怪梦...

钱老板摇摇头,读书人就是神神道道的。

钱老板走后,我坐立不安。

陈砚打听前世今生难道他...想起了什么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小满,是我。是陈砚的声音,求你开开门,我有话说。

我披上衣服去开门。

陈砚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么晚了,大人有事

我想起来了...他声音发抖,全部想起来了...前世...你是我妻子...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小满,我...

陈大人认错人了。我强作镇定,请回吧。

不!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记得...我记得我们成亲那晚,

你戴着一支木簪,是我亲手雕的...记得你每天早起给我熬粥...记得你...

闭嘴!我甩开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真的是你...他红了眼眶,小满,我错了...我辜负了你...

陈大人,你现在有妻有子,说这些合适吗我冷冷地说。

我不爱秀儿...

前世是娘逼我纳她为妾的...

这一世也是娘逼我娶她的...他痛苦地说,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晚了。我关上门,陈大人请回吧。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隔着门说:小满,我不会放弃的。

这一世,我绝不再负你。

我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起来了

在我已经放下的时候...

———

陈砚说他想起前世的事后,我连着三天没出门。

掌柜的,您不舒服吗伙计小张在门外问。

有点头疼,铺子的事你多照看。

我打发走他,躺在床上盯着房梁。

前世的事,只有我和陈砚知道。

他怎么会想起来要是被别人知道,特别是林秀儿...

我打了个寒颤。

不行,我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四天,我强打精神去铺子。

刚到就看见陈砚在门口踱步,官服皱巴巴的,眼下两片青黑。

陈大人。我点头示意,掏出钥匙开门。

他跟着我进店:小满,我们谈谈。

民女不敢耽误大人公务。我低头整理账本,不看他。

我这几晚一直做梦。他声音沙哑,梦见你为我熬粥,手指都烫红了...梦见你熬夜给我缝冬衣...

我手一抖,墨汁滴在账本上。

这些都是真事。

前世他赶考前,我连夜给他做新衣,手指被针扎得全是血点。

大人说这些做什么

我还梦见...他凑近一步,洞房那晚,你戴着我刻的木簪,害羞得不敢抬头...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陈大人请自重!你现在有妻有子,说这些合适吗

不合适。他苦笑,可我控制不了。

这些记忆突然涌进来,我...我快疯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只是梦。

不是梦。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截褪色的红绳,这是我前世送你的定情信物,你一直戴着。

我在老宅箱底找到的...

我喉咙发紧。

那红绳我确实戴了一辈子,死后不知去向,没想到他还留着。

巧合罢了。我转身去货架清点货物,手却在发抖。

小满,看着我。他抓住我的手腕,如果你也想起来了,就别否认。

我甩开他:陈大人再这样,我只能报官了。

报官他笑了,我就是官。

小满,你明明记得...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声音拔高,出去!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离开。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

他怎么会想起来为什么是现在

晚上打烊时,我发现柜台上有张字条:

今夜子时,青云观后山凉亭,我等你。——砚

我烧了字条,决定不去。

可到了半夜,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去了。

陈砚已经在凉亭里等着,没穿官服,一身素色长衫,像极了前世那个穷书生。

你来了。他眼睛一亮。

有话快说。我站在亭外不进去。

我想起更多事了。他声音低沉,想起你用嫁妆供我读书...

想起我中进士后冷落你...想起我纳秀儿为妾时,你躲在房里哭...

我指甲掐进掌心: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想道歉...

不必。我打断他,前世的事我早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抬头瞪他,却见他眼眶通红。

小满...他向前一步,这一世我不会再辜负你。

你有妻子!我后退,还有儿子!

我会和秀儿和离...

你敢!我厉声道,林秀儿前世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这一世你又想始乱终弃

他僵住了:我...

陈砚,听着。我深吸一口气,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有家有室,别做糊涂事。

那你呢他声音发抖,你就一辈子不嫁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转身就走。

他在我身后喊:小满,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没回头,但心跳如雷。

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我刚开铺子,林秀儿就来了。

五年不见,她丰腴了些,穿着绸缎衣裳,头上插着银簪,但脸色不太好。

柳姑娘...不,现在该叫柳掌柜了。她勉强笑着。

陈夫人。我点点头,身体好些了吗

多亏姑娘的药。她绞着手指,其实...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她突然哭了:砚哥哥他...他最近怪怪的...

我心头一跳:怎么了

自从小平安满月后,他就魂不守舍...夜里总说梦话,喊...喊你的名字...

我手一抖,茶杯差点掉了。

昨晚他喝醉了回来,说什么'前世今生'

对不起你'...林秀儿抬起泪眼,柳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陈大人只是感激我送的药,多来铺子几次罢了。

真的

真的。我给她倒了杯茶,陈夫人别多想,你现在是官太太了,要端庄些。

她擦了擦眼泪:柳姑娘,我知道自己配不上砚哥哥...

要不是生了儿子,婆婆早让他纳妾了...

我心头一阵刺痛。

上一世,陈母就是以无子为由逼陈砚纳的林秀儿。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陈夫人多心了。

陈大人不是那种人。

她走后,我坐立不安。

陈砚这个蠢货,差点泄露天机!要是被人知道我们记得前世,还不当妖怪烧了

傍晚,陈砚又来了,脸色阴沉。

你跟秀儿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那她为什么问我'前世'的事他逼近一步。

我冷笑:是你自己喝醉酒说漏嘴,怪我

他脸色一变:我...我说了什么

我拍案而起,陈砚,你再这样纠缠,我就离开州府,永远不回来!

他慌了:别走...我不提了,行吗

发誓。

我发誓。他举起手,但你要答应我,不躲着我。

公事公办。

好。他苦笑,公事公办。

接下来的日子,陈砚确实收敛了些。

他偶尔来买酱菜,或者路过打个招呼,不再提前世的事。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追着我,欲言又止。

一个月后,钱老板兴冲冲地来找我。

柳掌柜,好消息!京城永昌总号来信了,同意你的条件!

什么时候动身

下月初三,有商队进京,你可以跟着一起。

好。

钱老板搓着手:那个...陈经历知道你要走吗

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昨天来找我打听你的行程...钱老板压低声音,柳掌柜,你们到底...

什么都没有。我打断他,钱老板,我走的事别告诉他。

这...好吧。

钱老板走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京城是个新开始,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最好。

出发前三天,我最后一次去铺子清点货物。

傍晚关店时,发现陈砚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食盒。

听说你要去京城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他沉默了一会儿:能请你吃顿饭吗就当...饯行。

我本想拒绝,但看他憔悴的样子,心一软答应了。

我们去了城外的小河边,就像前世初见的地方。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家常菜,还有一壶酒。

我自己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记得你爱吃清蒸鱼。

我心头一颤。

前世我确实最爱吃他做的鱼,但婚后他就再没下过厨。

陈大人还会做饭

前世跟你学的。他给我倒酒,小满,京城路远,多保重。

谢谢。

我们默默吃饭,夕阳照在河面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他突然说。

嗯。

你掉进河里,我救了你。

嗯。

那时你瞪着我,像只炸毛的猫。他笑了,我当时就想,这姑娘真有意思。

我没接话。

前世他说的是这姑娘真麻烦。

小满,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

如果...如果这一世我先遇见你,会不会不一样

我放下筷子:没有如果。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送你的临别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支木簪,和前世我们成亲时那支一模一样。

我刻了很久...他轻声说,就当...留个纪念吧。

我眼眶发热,赶紧合上盒子:谢谢,但我不能收。

为什么

不合适。

他苦笑:连支簪子都不肯收

陈砚。我直视他,放下吧。

好好对林秀儿,好好养儿子。

前世的事...就当一场梦。

可我放不下...

你必须放下!我站起来,我明天就走,别再找我了。

他一把拉住我:小满,至少告诉我...你恨我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心软了:不恨。早就不恨了。

那...

但我也不会再爱你了。我抽出手,再见,陈砚。

我转身走了,没回头。

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回到家,我打开木盒,取出簪子细细抚摸。和记忆中的一样,簪头雕着缠枝莲,寓意连连如意。

前世,这支簪子陪我入土。

今生,它不会再属于我了。

我把簪子放回木盒,锁进箱底。

明天,就是新的人生。

———

京城

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永昌总号的周掌柜亲自来接我,带我看了专柜的位置。

我的柳氏酱园被摆在显眼处,标签上写着御膳房特供。

柳掌柜,东家想见你。周掌柜神秘地说。

东家

沈家,皇商沈家。

我心头一跳。

沈家是专供皇宫的大商号,连知府都要给三分面子。

沈家宅院气派非凡,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主位,面容威严。

柳小满听说你的酱菜连太后都喜欢

沈老爷过奖了。

听说你和陈经历是同乡

我手指一紧:是,但不熟。

沈老爷意味深长地笑了:陈经历最近麻烦不小啊。

哦我强装镇定。

公务屡出差错,被御史参了一本。

沈老爷抿了口茶,据说是因为...心神恍惚

我后背发凉:沈老爷说笑了。

柳掌柜,京城水深,但机会也多,

你若有心,沈家可助你一臂之力。

离开沈府,我立刻投入工作。

一个月后,柳氏酱园在京城的生意上了轨道。

这天刚打烊,小厮送来钱老板的信:

柳掌柜,陈经历被革职查办,家产抄没。

陈夫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

虽然决定放下,但听到这消息,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又过半月,我正在后院清点货物,伙计跑来:掌柜的,有个落魄书生在门口,说是您同乡!

我皱眉出去,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是陈砚!

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哪还有半点官老爷的样子

小满...他嗓音沙哑。

我让伙计退下:你怎么来了

我...我一路找来的...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我被革职了...秀儿也走了...

进来说吧。

我带他去了后院,给他倒了杯水。他手一直在抖。

怎么回事

公务出错,账目混乱...他苦笑,我总想着你,心不在焉...

别把责任推给我。我冷声道。

不是怪你...他抬头,是我活该...我辜负了秀儿,也辜负了你...

陈砚。我直视他,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可我对你的心意...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打断他,我从未给过你任何希望。

他像被扇了一巴掌,脸色惨白:是...是啊...

你住哪

桥洞...或者破庙...

我掏出五两银子:拿着,找个地方住下。

他不接:我不要钱...

那就滚。我冷下脸,别在我这装可怜。

他呆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绝情。

小满...

陈砚,听好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今生今世对你,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口。

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现在,拿着钱,离开京城。我把银子塞给他,别再来找我。

他握着银子,眼泪掉下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讨厌,只是不在乎。

他笑了,比哭还难看:好...我走...

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我胸口发闷,但没有挽留。

三个月后,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沈老爷提议合伙开南北货行,我出技术,他出资金。

开张那天,宾客如云。

我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裙,站在门口迎客。

人群中,我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砚。

他穿着整洁的布衣,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我装作没看见,继续招呼客人。

傍晚打烊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木盒。里面是支木簪,簪头雕着莲花。

盒底有张字条:祝生意兴隆。——砚

我把簪子交给伙计:还给那位先生。

哪位先生

站在街角那个。我头也不回地进店,告诉他,柳掌柜不收陌生人的礼。

站在新开的货行前,我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处,一个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

我没有驻足,没有留恋,转身投入到新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