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手忙脚乱地掏相机时,大角突然转身,一尾巴抽在他脸上。
远处传来摩托声,小满放学回来了。
她校服袖子沾着墨水,怀里抱着个破旧的作业本。
Lily立刻切换成慈母模式迎上去：宝贝！今天拍你给羊妈妈换药的温馨......
话没说完,小满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爷爷,我把公主裙卖给同学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够给大角买进口药吗
Lily的粉底裂开一道细纹。
用不着。
我把钱塞回她书包,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个铁盒,去年剩的兽药,比人吃的还贵。
铁盒打开的瞬间,大角突然凑过来闻了闻,然后——
精准地把药片吐在了小王鞋面上。
它嫌苦。
我无奈地掰开羊嘴,跟某个不吃胡萝卜的小祖宗一样。
小满突然举手：我有办法！
她跑进屋里,出来时举着半瓶蜂蜜。
那是去年野蜂在草场边上筑巢时,我和大角配合着掏来的——
它负责吸引蜜蜂注意力,我负责被蜇。
兽医眼镜反着光：理论上,蜂蜜确实可以......
卡！
摄影师突然大喊,这段太自然了！能不能重来一遍小满要说'羊妈妈乖,吃药药'！
小满盯着镜头看了三秒,突然把蜂蜜瓶子往地上一放：不拍了。大角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Lily的嘴角抽搐着,突然灵光一闪：完美！这段就叫《孩子比大人更懂爱》,马上直播！
她刚掏出手机,大角就瘸着腿走过去,用角轻轻顶开小满的书包。
里面掉出张皱巴巴的试卷——
数学58分,老师红笔批注：家长签字。
啊哈！
小王像发现新大陆,我们再加拍《学渣母女互相救赎》！
我捡起试卷塞进口袋：她爸妈离婚后,没人管作业。
风突然停了。
远处传来替身羊的叫声,那只粉色杀马特正在隔离圈里疯狂撞栏杆。
大角望了望那边,突然低头舔了舔小满的手。
Lily的粉底又裂开一道纹。
她机械地掏出气垫补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拍......
明天不拍。
我把兽药拌进蜂蜜,带它去市里拍片子。
回屋时听见小王在打电话：对,要最惨的剧本！最好能让母羊流泪......什么羊不会哭那就用眼药水！
月光下,大角趴在圈里,小满靠着它看书。
羊崽子蜷在它瘸腿旁边,终于不蹦跶了。
我摸出那张试卷,在家长签字栏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羊头。
5、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但Lily团队的化妆师坚持要给大角涂睫毛膏。
观众需要看到母性的泪光,
她举着个小刷子步步紧逼,就刷一点点......
大角打了个响鼻,睫毛膏瞬间变成了抽象派涂鸦,在化妆师白衬衫上画出一道黑色流星。
完美！
摄影师趴在地上狂按快门,这种野性美比摆拍强十倍！
小王捧着平板冲过来：张叔,今天拍《风雨同舟》特辑,需要母羊在暴雨中保护幼崽的镜头。
他指了指天上滚动的乌云,我们算过,一小时后有25分钟的降雨窗口期。
我看了眼正在吃草的大角,它瘸着腿把崽子往干燥的草垛方向拱。
不用等下雨,
我掏出水管,现在就能人工降雨。
不行！
Lily的声音从房车里飘出来,自然光才真实！粉丝能看出PS的雨丝！
她今天换了身防水材质的职业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活像要参加抗洪抢险表彰大会。
小满蹲在屋檐下写作业,时不时偷瞄这边,铅笔尖已经啃得坑坑洼洼。
各部门准备！
小王拿着扩音器喊,等雨一来就拍母羊用身体挡雨的镜头,崽子要瑟瑟发抖......
大角的崽子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欢快地蹦进了泥坑。
乌云压到头顶时,Lily突然把一管眼药水塞给我：待会儿往大角眼角滴两滴,特写需要泪光效果。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整个团队瞬间鸡飞狗跳——
化妆师尖叫着抢救她的粉底盒,摄影师用塑料袋裹住镜头,小王边跑边喊：替身羊！快把替身羊牵过来！
只有大角站在原地没动。
雨水顺着它的脊背流成小溪,崽子傻乎乎地往它肚子底下钻,结果一脚滑进了水洼。
快拍！
Lily自己撑着伞还嫌不够,又往助理手里塞了块反光板挡雨,这个真实感绝了！
小满突然冲进雨里,作业本都不要了。
她跑到大角身边想帮忙,却被Lily一把拽住：别动！这个构图正好——老张！快给母羊滴眼药水！
雷声轰隆滚过,我捏着眼药水愣在原地。
大角的毛全贴在身上,肋骨根根分明,瘸腿在泥水里微微发抖。
它低头舔了舔崽子,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根本分不清是不是眼泪。
爷爷！
小满突然喊,大角在流血！
血水从它旧伤处渗出来,在雨里晕开淡淡的粉色。
Lily却更兴奋了：天啊！这个细节太棒了！快给伤口特写！
我扔了眼药水去抓兽医,回头看见小满正拼命拽Lily的袖子：阿姨,能不能先给大角止血......
再坚持两分钟！
Lily头也不回地推开小满,指挥摄像,镜头推上去！对,伤口要占画面三分之一......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小满湿透的校服。
她转身跑向羊圈。
暴雨如注,大角的血混着雨水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轨迹。
我抱着医药箱冲过去时,听见Lily在身后尖叫：别碰它！这段情绪正到高潮！
小满从羊圈里拖出一块塑料布,踮着脚往大角身上盖。
风太大,塑料布呼啦一下糊在了Lily脸上。
卡！
摄影师条件反射地喊,然后被雷声吓得一哆嗦。
场面彻底失控。
替身羊挣脱绳子冲进镜头,粉色染料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
化妆师的高跟鞋陷进泥里,拔出来时只剩个鞋跟；
小王抱着平板电脑哀嚎：完了！直播信号断了！
只有大角安静地站着,任凭小满用塑料布裹住它的伤腿。
雨幕中,它低头碰了碰孩子的额头,水珠从睫毛滚落到崽子脸上,像极了眼泪。
Lily突然抢过备用摄像机：快！这个真实画面比剧本强一百倍！
我正要发火,手机突然震动。
直播间弹幕爆炸式刷屏：
【那个推小孩的碧池是谁】
【母羊腿在流血啊畜生！】
【穿校服的小姑娘才是真天使】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缝里漏下的阳光中,大角一瘸一拐地走向干燥的草垛,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蹄印。
小满捡起被雨泡烂的作业本,突然抬头问：爷爷,为什么他们只在乎镜头里的羊妈妈
房车那边传来Lily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上发声明！就说这是《单亲妈妈带伤工作》的纪实拍摄！
兽医蹲在大角旁边处理伤口,小声对我说：它骨盆错位更严重了,得静养两周。
小王凑过来插嘴：能不能打封闭针后天约了母婴品牌直播......
我抄起沾血的塑料布甩在他脸上。
远处,小满正用校服袖子给大角的崽子擦脸,阳光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镜头拍不到的草场尽头。
6、
兽医刚给大角打完消炎针,我的手机就炸了。
巴特尔骑着摩托突突冲进牧场,后座绑着个麻袋,还没停稳就扯嗓子喊：老张！你上全国热搜了！
麻袋里倒出来二十多份报纸,头条清一色配着大角雨中流血的照片。
《母爱是演不出来的》《网红经济下的动物虐待》......
最绝的是《草原日报》,标题直接写：
《谁的眼泪在飞——揭底亲子网红背后的资本冷血》。
小满蹲在地上捡报纸,突然举起一份：爷爷,这是你吗
照片角落里,我正抡着血塑料布抽小王的脸,表情狰狞得能止小儿夜啼。
配文：
【牧民老张暴力抗拍为哪般】
拍得挺帅。
我叼上根烟,发现打火机被雨泡坏了。
手机突然显示Lily来电。
刚接通就听见她压着嗓子的尖叫：张先生！现在立刻删掉你抖音上所有原视频！我们法务部发现合同第17款......
啥合同
我眯眼回忆,就那个我画羊头当签名那个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飞声：您、您没签字！
院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
一辆印着动物保护协会的面包车停下,跳下来三个穿马甲的人,领头的姑娘板寸头,脖子上挂着单反：我们是来调查网红羊虐拍事件的。
大角在圈里适时地咩了一声,瘸着腿往志愿者方向蹭,演技秒杀小鲜肉。
板寸头姑娘眼眶瞬间红了：伤口这么深还拍戏畜生！
骂的是Lily团队,摸药膏的手倒是很温柔。
小王不知从哪冒出来,举着平板电脑嚷嚷：这是误会！我们有专业兽医跟组......
兽医
志愿者身后的大叔冷笑,刚接到举报,你们用的兽药批号是假的！
我掏出口袋里的药盒一看,还真印着大角专用手写字样。
巴特尔凑过来耳语：市里药监局也来人了,正在查那家奶粉品牌。
场面正乱,小满突然拽我衣角：爷爷,直播间好多人问你。
她手里是我的旧手机,直播间弹幕井喷式滚动：
【求老张开号！我们要看真羊妈！】
【那个校服小姑娘才该当育儿博主】
【刚扒出Lily儿子是租的！】
最后这条被刷了满屏。
我点开热搜榜,
假儿子真羊妈已经爆到第三,后面跟着个紫红色的沸字。
板寸头姑娘突然惊呼：天！你们看这个！
她手机上是刚曝光的微信群截图,Lily助理发的消息明晃晃挂着：
【明天给替身羊打兴奋剂,真羊拍特写就行】。
时间正是暴雨拍摄前一天。
这是犯罪！
志愿者大叔气得手抖,我这就联系森林公安......
等等！
小王突然扑上来,那张图是P的！我们有正规......
大角突然从圈里冲出来,一头把他顶进了饲料堆。
志愿者们的相机齐刷刷对准这幕,快门声比机关枪还密。
远处又开来辆警车。
巴特尔捅捅我：林业局的,来查野生动物虐待。
咱这儿最野生的就数你了。
我拍拍他肩膀,去,给警官们倒茶。
小满突然举起手机：爷爷,粉丝问你卖不卖羊肉。
直播间购物车已经自动挂上了纯天然牧场羊肉链接,标价是平时的三倍。
弹幕还在刷：
【求同款瘸腿母羊周边！】
【小满同校服有吗】
【老张抽人同款塑料布上架吗】
我正要关直播,突然收到条私信：
【您好,我们是央视农业频道......】
大角在圈里悠哉嚼着志愿者给的有机苜蓿,偶尔瞟一眼这边,眼神活像看情景剧。
兽医蹲在旁边小声说：它骨盆得静养,再拍戏会残疾。
不拍了。
我关掉手机屏,演得再好也是羊。
小满忽然从书包里掏出张试卷：那我的家长会......
夕阳下,大角一瘸一拐走过来,用头轻轻蹭了蹭她手里的卷子。
7、
央视的采访车还没到,Lily的危机公关团队已经在我家羊圈前支起了折叠桌。
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往桌上摆文件,打印机连着汽车蓄电池嗡嗡作响,活像在搞露天诈骗团伙。
张先生！
领头的油头男老远就伸出手,我们是来帮您和大角挽回形象的。
他手腕一翻,亮出份《联合声明》草案,标题写着：
《关于网红羊不实传闻的澄清》。
大角从圈里探出头,嘴角还挂着志愿者给的有机苜蓿,看见油头男后立刻喷了他一脸草渣。
情况有变。
我掏出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着巴特尔发来的截图——
Lily租童模已经爆上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个血红的爆字。
油头男额头沁出汗珠：那...那我们改方案B！
他唰地抽出另一份文件,《老张与大角解约声明》,违约金我们只收30%......
解约
小满从屋里跑出来,怀里抱着刚收到的央视采访提纲,可是记者阿姨说......
小朋友不懂。
油头男蹲下来露出假笑,你只要念这句'羊妈妈需要休息'......
大角突然冲出羊圈,一个漂移把油头男顶进了饲料堆。
文件雪片般飞上天,正好落在闻讯赶来的记者镜头里。
特写扫过纸上小字：【...因牧民老张暴力倾向导致拍摄中断......】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志愿者抄起手机直播,Lily团队的公关专家忙着抢文件,大角追着小王满场跑,羊崽子有样学样地往油头男裤腿上蹦。
各位观众！
板寸头志愿者跳上草垛,这就是资本操控下的真实场景！
她镜头一转,对准小满手里皱巴巴的试卷——
58分的数学卷上,家长签字栏画着歪歪扭扭的羊头。
弹幕瞬间爆炸：
【泪目！这才是原生家庭！】
【求羊妈妈开育儿讲座！】
【老张抽人同款塑料布已下单】
油头男突然抢过话筒：我司郑重声明,Lily女士与租童模事件无关......
放屁！
巴特尔骑着摩托冲进人群,后座绑着个超大音响,听听这个！
音响里爆出Lily尖利的声音：...赶紧联系中介换个像我的孩子,现在这个太黑了！
全场哗然中,巴特尔得意地晃着U盘：影视基地捡的,这娘们忘关对讲机了。
大角突然安静下来,瘸着腿走到小满身边,轻轻蹭了蹭她手里的试卷。
央视记者敏锐地抓拍到这幕,轻声问：小朋友,羊妈妈比人妈妈好吗
小满低头用鞋尖碾着土坷垃：大角从不说谎。
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
油头男僵在原地,Lily团队的公关专家停止删照片,连直播弹幕都空白了三秒。
远处传来警笛声。
两个警察走进牧场时,大角正把崽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来人。
张建国先生
年轻警察亮出证件,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涉嫌虐待动物和雇佣童工......
他话没说完,年长的警察突然蹲下来,仔细检查大角的伤腿：这伤起码半年了,谁说是拍戏弄的
板寸头志愿者立刻递上证据：他们给替身羊打兴奋剂的聊天记录！
还有这个！
巴特尔献宝似的捧出个玻璃瓶,从他们房车冰箱里顺的,上面写着'动物用催泪剂'！
油头男面如死灰：这是...这是影视道具......
道具
兽医一把夺过瓶子,难怪大角眼角总有分泌物！
小满突然哭出声,把脸埋进大角脖子里。
央视记者红着眼眶拉近镜头,正好拍到一滴泪砸在羊羔卷毛上。
弹幕彻底疯狂：
【封杀Lily！】
【求老张羊肉店链接！】
【小满不哭姐姐给你买练习册】
油头男突然跪下来：张哥！咱们私了行吗您开个价......
行啊。
我摸出计算器,精神损失费,大角的医药费,小满的补习费......
计算器还没按完,大角突然冲过来,一头把油头男顶进了刚到的警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全网直播间的点赞音效响成一片。
夕阳西下,警车扬起的尘土还没散尽,央视记者已经蹲下来采访小满：未来想做什么呀
小姑娘擦擦眼泪,突然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要当动物医生,给大角治腿。
大角轻轻咩了一声,低头舔了舔她的手。
远处,巴特尔正把网红拍摄基地的牌子拆下来当柴烧,火光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洋洋的。
我摸出手机,发现羊肉订单已经排到三个月后。
最新一条留言写着：
【不要饲料羊,就要挨过饿、打过架、当过妈的那种。】
8、
晨光刚漫过草场,快递车的喇叭声就惊飞了一群麻雀。
穿着闪电送马甲的小哥抱着一摞包裹站在羊圈前,额头沁着汗珠：张、张叔粉丝寄给大角的礼物......
我掀开最上面那个纸箱,满满一箱进口苜蓿草上放着烫金卡片：
【To影后羊妈,早日康复】。
落款是被您演技征服的观众。
大角从饲料槽里抬起头,鼻尖沾着草屑,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群两脚兽又整什么幺蛾子。
还有这些。
快递小哥变魔术似的从车里拽出三个大麻袋,宠物玩具、补钙奶粉、定制护腿......
他擦了把汗,最离谱的是这个。
最后掏出来的是个等比例大角玩偶,按下肚子会播放它顶飞Lily的经典片段。
小满好奇地戳了戳,玩偶突然爆出句合成音：滚出我的草原！
这啥玩意儿
我手一抖,玩偶掉进饲料槽,正好被大角啃了一口。
周边产品。
巴特尔骑着摩托突突驶来,后座捆着个液晶显示屏,刚接到市里电话,要给你们装直播设备——扶贫办特批的！
羊圈前顿时忙成工地。
穿蓝制服的技术员边接线边念叨：张叔,您这WiFi得升级,网友说看直播老卡在母羊踹人那帧......
小满蹲在礼物堆里拆包裹,突然举起件小毛衣：爷爷！这能换钱吗
毛衣上印着大角怒目圆瞪的表情包,底下配字：
【你妈觉得你冷】。
我还没开口,技术员先笑了：可别！这是粉丝一针针织的,抖音上给羊妈织毛衣话题都两亿播放了。
大角踱过来嗅了嗅毛衣,嫌弃地打了个喷嚏。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张先生,我司愿以每斤高于市场价20元收购您的羊肉】。
还没读完又进来一条：
【求合作！大角代言费可谈！】
啧,阴魂不散。
我正要删除,小满突然拽我袖子：爷爷,央视阿姨来电话了！
记者欢快的声音炸响在免提上：老张！昨晚报道收视率破五了！台里决定做追踪报道......
背景音里有人喊：问问母羊接不接春晚！
大角突然冲镜头翻了个白眼。
巴特尔捅捅我：市领导车队到村口了,说要颁个'感动草原十大动物'奖。
他压低声音,带了帮企业家,估计要搞什么'网红经济示范基地'。
果然,十分钟后秃顶书记握着我的手不放：老张啊,咱们要打造'真性情IP产业链'！
他身后西装革履的胖子立刻接话：我投三百万建亲子牧场！
亲子
我瞥见大角正把凑太近的崽子顶了个跟头,您确定
场面一度尴尬。
小满适时地举起作业本：叔叔,能先帮我讲题吗
企业家们如蒙大赦地围过去,结果被一道如果母羊每天产奶3斤的应用题难倒五个。
弹幕适时飘过：
【哈哈哈不如羊妈】。
正闹着,一辆眼熟的奔驰悄悄停在了草场边缘。
小王鬼鬼祟祟钻出来,手里举着白旗——
确切说是件白T恤,上面印着我错了和跪羊emoji。
张叔！
他扑过来抱大腿,Lily塌房了,我们团队集体失业......
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裤腿,求您收留！我懂运营！
大角缓缓踱过来,湿漉漉的鼻息喷在小王头顶。
这货吓得一哆嗦,竟从包里掏出个镀金奖杯：您看！'最受欢迎动物演员'奖杯我都偷出来了！
阳光突然被云遮住。
我抬头看天,发现是无人机的阴影——
三架挂着横幅的机器正在头顶盘旋,分别写着：
【羊肉西施申请出战】
【求大角踹我】
【小满后援会】。
爷爷。
小满突然拉拉我衣角,指着远处山坡,那些人在干什么
二十多个游客正对着羊群三跪九叩,最前面的黄毛举着自拍杆大喊：家人们！这就是圣羊显灵的地方！
巴特尔捂脸：完了,邪教粉来了。
大角突然长咩一声,崽子立刻冲上去啃黄毛的鞋带。
弹幕瞬间刷爆：
【圣羊发威了】
【快许愿】
【信女愿用十斤膘换暴富】......
傍晚清点礼物时,小满突然从箱底翻出个信封。
里面是沓皱巴巴的零钱和纸条：
【给小满买练习册——被Lily骗过的宝妈】。
大角凑过来闻了闻,突然轻轻蹭了蹭小姑娘的手。
院外,技术员调试的新设备亮起红灯,直播间标题自动更新为：
【真·羊妈带娃,24小时沉浸式放养】。
我摸出根烟,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转头看见小王正跪着给大角梳毛,嘴里还念叨：祖宗,您看咱们下个视频拍《母羊教子写作业》怎么样......
9、
扶贫办送来的直播设备第三天就出了故障——
大角把补光灯当成了新型饲料,啃得只剩个铁架子。
技术员蹲在羊圈边修机器,嘴里嘟囔：这羊牙口比切割机还利索...
小满正往新作业本上誊抄错题,突然抬头问：爷爷,'影后'是什么意思
院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小王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屏幕上是某视频网站的金羊毛奖评选页面,大角的头像赫然排在年度最佳动物演员第一位,领先第二名柯尔鸭足足三十万票。
咱们被提名了！
他激动得声音劈叉,下周颁奖礼,要走红毯！
大角从饲料堆里抬起头,嘴角挂着半截数据线,眼神里写满了你们人类能不能消停会儿。
不去。
我往槽里添了把草,它腿刚好。
可奖金有二十万！
小王扑通跪下,组委会说了,可以远程连线！
他鬼鬼祟祟压低声音,Lily正买通稿黑咱们,说她塌房是被对家陷害...
羊圈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口号声。
二十多个戴应援帽的姑娘举着荧光棒喊：角姐放心飞！羊毛永相随！
最前排的姑娘突然晕倒,同伴立刻掐人中：快！把咱妈应援棒捡起来！
小满好奇地凑过去,立刻被塞了件应援T恤。
展开一看,正面印着大角顶飞Lily的九宫格,背面写着草原战狼,专治戏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我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进行曲。
央视记者欢快的声音炸出来：老张！我们申请到卫星车了,颁奖礼全程直播！
傍晚巴特尔骑着摩托送来个包裹,拆开是套订制小礼服——
给羊穿的。
燕尾服后摆特意开了洞露出尾巴,领结上还镶着水钻。
市里裁缝铺连夜赶的。
他擦着汗说,企业家们赞助的,说这叫...呃...文化输出
大角凑过来嗅了嗅,突然叼起礼服扔进了水槽。
小王惨叫一声扑过去抢救,结果被甩了一脸肥皂泡。
颁奖礼当天,整个牧场拉起了警戒线。
卫星车支在草垛旁,技术员们忙着调试设备。
央视记者突然拽住我：老张,获奖感言准备了吗
啥感言
我正给大角梳毛,它就会'咩'。
没关系！
小王不知从哪搞来块提词板,我说一句您翻译一句——首先感谢金羊毛奖组委会...
直播信号接通瞬间,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主持人声音从音响里传出：现在揭晓年度最佳动物演员——恭喜大角！
技术员立刻把镜头转向羊圈。
大角正专心啃着扶贫办送来的精饲料,屁股对着八千万观众。
快！转过去！
小王急得直跺脚。
小满灵机一动,举起作业本：大角！这道题我不会！
母羊立刻转身,瘸着腿走到女孩身边,用鼻子碰了碰铅笔。
弹幕瞬间爆炸：
【泪目！这才是真·带娃日常】
【比Lily演技强一百倍】
【信女愿吃素三天求同款妈】
主持人继续道：有请获奖者发表感言！
全场寂静。
大角歪头看了看镜头,突然打了个响鼻,精准喷灭了小王举着的提词器。
翻译一下！
央视记者捅捅我,它说什么
我清清嗓子：它说...拿完奖能吃饭了吗
直播间点赞数瞬间破亿。
组委会主席激动地宣布：我们决定追加'最真实表演奖'！奖金再加十万！
领完奖的镀金奖杯当晚就被大角当成了盐砖,舔得锃亮。
小满把奖状贴在墙上,正好盖住之前的裂缝。
小王蹲在羊圈边改方案：下个视频拍《影后妈妈的日常》...
月光下,央视的卫星车缓缓驶离牧场,车身上反光条隐约拼成个羊头形状。
我摸出根烟,发现打火机又被大角藏起来了。
转头看见小满正趴在奖杯前写日记：今天大角成了明星,但在我心里,它永远是那个...
后半句被羊舌头舔糊了,只留下个湿漉漉的爪印。
10、
金羊毛奖的镀金奖杯在饲料槽里泡了三天,表面的镀金层开始剥落。
大角时不时用鼻子拱一下,奖杯在浑浊的水里转着圈,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华尔兹。
小王捧着最新数据报表冲进院子时,我正用钢丝球刷洗奖杯上的羊口水。
张叔！大角带货直播的预约人数破百万了！
他激动得差点被门槛绊倒,厂家说只要露个脸,坑位费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我以为是五百,结果这孙子喘了口气：五十万！
大角在圈里打了个哈欠,嘴角还挂着半片奖杯上掉下来的金箔。
不去。
我把刷干净的奖杯倒扣在窗台上晾干,它现在身价比我高,万一磕着碰着,保险都赔不起。
可这是宠物奶粉广告！
小王急得抓耳挠腮,特别符合羊妈形象！
小满从屋里探出头：爷爷,我能和大角一起拍吗
她手里攥着刚及格的数学试卷,家长签字栏还空着。
没等我回答,院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
一辆印着金羊毛奖组委会的商务车停下,秃顶主席捧着水晶奖杯走进来：老张！我们补发了纯金奖杯！
大角瞥了眼新奖杯,突然转身把崽子顶了个跟头。
秃顶主席笑容僵在脸上：这...这是即兴表演
不。
我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它在说——早干嘛去了。
直播带货当天,牧场里支起了专业灯光架。
化妆师举着刷子追着大角跑：就扫一点高光！
结果被一尾巴抽在脸上,粉饼碎成了蒙古高原的雪。
各部门准备！
导演举着喇叭喊,五分钟后开播,母羊要表现母爱,崽子要表现活泼...
大角的崽子突然窜上饲料堆,一脚踩翻了补光灯。
黑暗中只听小王惨叫：我的发型！
直播间观众涌进来时,画面里是仰拍的诡异角度——
大角低头看着镜头,鼻孔占据屏幕三分之二,背景音里导演在喊：快把灯扶起来！
弹幕瞬间沸腾：
【哈哈哈这才是真实视角】
【妈妈看我的眼神.jpg】
【信女愿胖十斤求同款死亡凝视】
宠物奶粉老板擦着汗凑过来：张、张先生,能不能让母羊舔一舔我们的产品...
我还没翻译,大角已经凑过去闻了闻样品罐,然后——
精准地吐在了老板的意大利皮鞋上。
好！
导演突然大喊,这段真实反应比剧本强！
直播数据直线飙升。小满抱着数学作业坐在镜头外,突然小声说：爷爷,最后一题不会。
大角立刻扭头走过去,用鼻子碰了碰铅笔。
弹幕突然变成大型许愿现场：
【求羊妈辅导我考研】
【信女愿单身三年换同款导师】
【这题我会！先设羊妈妈速度为X...】
奶粉销量瞬间破万单。
老板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张先生,我们想签年度代言...
话没说完,大角突然冲出镜头。
两分钟后它叼着个东西回来,往地上一吐——
是那只掉漆的镀金奖杯,在阳光下闪着斑驳的光。
全场安静。
小满突然举起作业本：爷爷,我解出来了！
她指着最后那道如果母羊每天产奶3斤的应用题,答案是...大角不喜欢被算计。
奶粉老板讪笑着后退两步。
导演关掉镜头小声问：这段能剪进花絮吗
傍晚收工时,小王捧着账本念叨：今日销售额破百万,但打赏礼物被平台抽成...
大角突然凑过去,一口叼走了账本。
得,片酬又喂羊了。
我摸出根烟,发现打火机早被大角当玩具藏进了草垛。
月光下,小满把新得的满分试卷贴在墙上,正好盖住金羊毛奖的海报。
大角趴在圈里反刍,崽子蜷在它瘸腿旁睡得正香。
央视的纪录片组悄悄撤走了设备,只留下张字条：
【真实的故事,从来不需要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