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秦南一通话说得我神慌意乱,然而还没等我想好自己对他到底是不是有几分男女之情,谢之遥又找上门来。
他娶了罗青莲,又得了朝廷授官,整个人更显得神清气爽,一见我便露出浅浅笑意：婉娘,过几日咱们便要去赴任,你安顿好京都事宜,打点出行吧。
我连上茶都懒得吩咐：谢公子要赴任打点,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找错人了。
谢之遥闻言便有些不悦：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你怎么还这样阴阳怪气青莲不过顶个名分,后院之事自然还是你来做主,别同我闹脾气,我如今忙着拜师谢恩,事情多的很。
他说完,冷脸看我端坐不动,没有半点惶恐的意思,更加火大：事先说好的事,你偏揪着不放,简直不可理喻！
照奴婢看,明明是你姓谢的不可理喻！
小桃忽而进来,叉腰指着谢之遥道：正儿八经还了庚贴退了亲,男娶女嫁各不相干,你拿什么身份来吩咐我家小姐什么事先说好,你退婚可曾管过我家小姐同意不同意退亲另娶闹得沸沸扬扬,置我家姑娘名声于不顾,我家小姐大度,送了礼金贺喜,你倒又装没事儿来充姑爷,还读书人呢,呸,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好不要脸！
谢之遥被骂的脸色黑沉,偏偏无法反驳,气得甩袖就走：好好好,李婉宁,你以后别哭上门求我！
我不想小桃居然如此牙尖嘴利,忍不住夸她两句,小桃笑眯眯摆手：这话奴婢怎么说的出来,是有人教奴婢的,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我心中蓦然一动。
等到进了花厅,就见秦南正背着手欣赏字画。身姿挺拔如玉树,恍惚仍旧是那时初见的少年,只更多了几分沉稳从容。
也许是被那玉兔搅乱心思,我想起那年初见之时他对我处处呵护,而这些年他人虽从未出现在京都,却总能赶在我生辰或是节日送来些各处的特产美食。
比起金银首饰,我更爱这些。
他纵容我爱吃秉性,谢之遥却总是怪我贪嘴,没有主母风度。
我瞥他一眼,故意道：你倒悠闲。教小桃说那些话,若是谢之遥动怒,治她个辱骂官吏的罪名,可怎么办
秦南忽然莞尔。
你觉得,那话是我教的
不然还有谁会这样关心我的事,骂得谢之遥……
我话没说完,秦南的笑意便更深一层：阿宁,如今能光明正大关心你的事,我心里高兴极了。
我脸颊蓦然发烧,顿时说不出什么,他却又走过来笑道：阿宁放心,你同我去一趟街市,便都知道了。
05
街市上人来人往到处热闹,秦南带我进了茶楼,在清净处坐下片刻,便听见楼下一阵喝彩。
是张先生来了,快快,我着急知道到底娶了那姑娘没！
众人说笑声一片,张先生登台开始讲书。
话说那花魁娘子……
我听了几句,便立刻清楚这话本虽换了名字,讲得仍旧是谢之遥与罗青莲,不由得看了秦南一眼。
他笑着饮茶,点头示意我听下去。
我越听越觉得诧异,这说书人说的虽是谢罗二人的事,却将我寥寥几句,说成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连我自己听了,都想为自己挑个大拇指喝一声彩。
果然人们议论纷纷,原先觉得我挡了谢之遥罗青莲天赐良缘的,如今倒有一大半开始夸赞我风骨卓然了。
不用想,这说书的手笔,一定是出自秦南了。
我转头看他：我错怪你了。
秦南耳根微红,下意识避开我的目光：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一时间我们俩都不知说些什么,门口处忽然轻响,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走进来,笑着看我：这便是那位李姑娘果然花容月貌,怪不得叫人难忘。
我沉下脸色,正想呵斥这登徒子,没想到秦南起身恭敬行礼：草民见过嘉悦郡主！
那人一摆手：都是亲戚,就叫表嫂就是。
后面跟进来的年轻公子笑着对秦南点头,秦南便又改口喊了表嫂。
嘉悦对我似乎极有兴趣,坐下来对我问长问短,随后才道：我一向最欣赏有风骨的女子,如今才知你竟然就是那书里说的被退婚小姐。如今陛下遴选皇商,难得有你这样人物,我定要让你替咱们女子争个名头！后日官府发文,你且准备好文书,我派人去取。
这天降福气让我懵了片刻,还不及感谢两句,嘉悦又拉着我手叹息：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要不然肯定娶了你！哎,你那个未婚夫也是眼光不好,将来肯定后悔。
那年轻公子咳了一声,嘉悦又顺势笑道：不过后悔也晚了,李姑娘这样聪慧机敏,定不会吃这回头草的。对了,李姑娘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我诧异抬头,下意识看了秦南一眼,他耳根已然红透,忙不迭去拉那年轻公子：表兄,这种事让人家怎么说你快让表嫂别问了。
嘉悦毫不在意：有什么不好说的若是李姑娘没有思慕之人,我倒正好牵红线替你寻个良人。我有个娘家兄弟……
表嫂！秦南红着脸打断嘉悦的话,瞬间又愣住了,喃喃道：表嫂说,娘家兄弟
正是。我那兄弟虽然庶出,也是肯上进的,今年也中了榜,要外派做官。
嘉悦笑道：你放心,倘若你嫁给他,他必然会尊重你,将来纳妾娶小,都要同你商量,否则他不敢的。
秦南忽而低声道：还未曾婚娶,就想到纳妾娶小,算什么良人！
嘉悦不以为然：如今男子,哪个不是如此,肯照顾正妻颜面便够好了。你还想他一辈子只有你一个
郡主说得极对。
我点头附和。那年轻公子面露诧异,秦南更是仿佛不认得我了,直直盯着我。
嘉悦浅笑：我就说,李姑娘是个聪明姑娘,如此我便请母亲托官媒入府说亲去了
提亲的事,还是我来做。毕竟不是我嫁人,而是令弟入赘我家。
入赘
这次连嘉悦都诧异了。
正是。郡主说得对极了,天下男子既然总难免朝三暮四,我又何必将自己一生托付在别人身上
嘉悦有些沉吟：可你如此,好人家的儿郎怎么肯呢
婚姻大事,要的是你情我愿。若是无人愿意,婉宁宁愿此生一人,也好过日日为别人好恶而活。
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嘉悦大笑而起：我本来还在想,外头说书的,怕是将你宣扬太过了。如今看来,他们还说的不够呢。你这个朋友,我嘉悦交定了！皇商的事交给我,你只安心等着官府送榜,我必然第一个来替你撑场子！
说罢一拉那年轻公子：夫君跟我同去见皇帝伯伯！
他俩一走,只剩我和秦南。
他垂头不语,我想起他的情意,又想起他如此出众,也是断不可能入赘。
对不起。我从衣袋里取出那枚玉把件,轻轻放在桌上。
辜负了你的心意。
06
我想秦南不会再见我了,果然次日一早他就来辞行。
我准备了一些礼品请他带给秦家二老,一看见他人大吃一惊。
你怎么这样憔悴
他蓦然轻咳一声,脸色略有些暗沉,半低着头不肯看我：你既选了谢之遥,便不要再关心我了。
我同他早就没有关系,还选他做什么你莫不是发烧糊涂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去试他额头温度。他伸手将我手腕挡住,轻声道：之前你同他定亲,并没提入赘。如今他退婚,你又说出这话,难道不是为了等他,才绝了别人提亲的想法更何况,你,你还退了我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说得委屈又哽咽。
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握得紧紧的,掌心垂下一绺璎珞,正是那枚玉把件。
我不是为了他……
我刚要解释,他却摇头苦笑：你不必哄我。我知趣些,不来打搅你们就是。
说着又是一通猛咳,脸色发白。
我忙端茶给他,急道：咳得这样厉害,不赶紧看大夫,还要胡思乱想连那位郡主都知道好儿郎不肯入赘,我再选你岂不是毁了你前程
他蓦然抬头,眼睛一亮：你说你想选我
也就是说,你心里的人,是我
我一时怔住,想起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发烧,下意识就撤手想走。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半点没有刚才的虚弱：阿宁,你这是许我了,是吗
我被他目光盯得又羞又慌,忍不住道：谁许你了不要胡说！
他开心笑了起来,将那枚玉把件塞进我手心：我们阿宁口是心非,我如今已经知道了。你收了我的东西,不能负我。我等你提亲！
不行！你这样胡闹,伯父伯母会打死你的！
阿宁心疼,怕我挨打
他笑嘻嘻凑上来,我好不容易绷住脸色：同你说正事,不要胡闹！
好了,你放心,我父亲母亲早知我的心意,再说入赘不过一个名分。当今驸马也算是嫁入皇家,可他文武皆通,别说皇亲,就是满朝上下又有谁敢低看他呢
我找不出话反驳,他轻叹口气：阿宁,娶也好,嫁也好,我只要同你在一起,便足够了。
这世上若有人是真心诚意,只为着你而来,我愿这人是我。
我等你来提亲！
07
秦南肯入赘,他的情意我不怀疑,可秦家二老那里如何交代
难道肯让自己好好一个儿子进了别人家
正在发愁的时候,又接到了官府的文书,要我名下几间商铺去参加皇商遴选。
那日嘉悦大包大揽,我也没有报名,怎么会有文书
半信半疑的到了地方,才知竟然是谢之遥替我报了名。
他一见我便沉下脸,咳了一声才道：既然有心跟我赔不是,便直接跟我说就好。何必弄出个入赘来,平白叫人议论你不说,我将来也不好做。
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他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跟他赔不是再说,他怎么知道入赘的事儿
他状似无奈的露出笑来：你呀你,还是这个倔性子。好好好,就算是我先低头了,如今陛下遴选皇商,我查了册子才发现没你的名字,便替你写上,不然岂不是错失了机会喏,可能同我好好说话了
他顿了顿,又道：拿首饰那日,你不是还好好的,有商有量,还替我安顿…
叫我不语,他便压低声音：我不计较你那个冒失丫头的事了,你倒是说说,因为什么又对我这样冷言冷语
我总算明白了谢之遥的话。
他听说了我要选夫入赘,也像秦南一样以为我是要绝了别人想法,安心等他
我一时气笑了：谢大人,当日小桃没有骂醒你,今日我便再骂你一次！你是有多大脸面,觉得你毁婚另娶,把我的名誉按在地上踩,我还要对你死心塌地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后你我陌路,再没有半点关系！以前的事我李婉宁不再同你计较,我的事,也不用你谢大人插手！
我话音落地,谢之遥脸色青白参半,不可置信：你,你竟真的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要同我一刀两断
我已经说明白,不想理他,径自走到名单审核的地方,拿笔划去了我的名字。
管文书的小吏低声劝我：李姑娘您要三思,谢大人费了好大功夫替你添上的,皇商机会难得。
我对他点头一笑：多谢你提醒,正因为是他添的,我才不稀罕要！
谢之遥在我后面,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挡住我的去路。
青莲那里我已经跟她说好,如今只差等上几年,婉娘,你便不能替我想想吗我……啊……
我抬腿踹在了他小腿上：我同你无话可说。滚！
谢之遥似是被我踢疼了,龇牙咧嘴的按着腿,倒是真没再来拦我。
只是嘴里不停：婉娘,我同青莲商议的是和离,到时娶你便不算是继室的……
我快步走出府门,转弯处差点撞在人身上。
居然是秦南。
我还没想好跟他的事,不免有点心虚：你怎么在这儿
他抿了抿唇,看我的目光幽怨：你不来提亲,我心里不踏实。又怕回头草来纠缠,你同他毕竟相处数年,我才不过短短月余。
你不会也像他一样,有负心另聘的主意了
他声音渐响,我忙推着他往马车处走：你混说什么我提亲也要去告知伯父伯母,哪有不经父母就提亲的道理
那他们要是同意呢
即便有了父母之命,还有三媒六聘,不能草率……
我嘴里胡乱说着,好容易把他推进马车,刚松口气,他便递过一封信来,莞尔道：阿宁,父母已有命,你何时三媒六聘迎我入府
08
我没想到秦家二老居然如此通情达理,不仅愿意让秦南入赘,甚至还宽慰我,说自己儿子多,当年就想送秦南给我父母做义子,如今入赘,便也算了了我父母心愿,让我不必介怀。
一封信寥寥数语,看得我眼眶酸涩。
秦南见我没了顾虑,整日催我提亲,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犹豫,安顿各家商铺整顿嫁娶之物,置备聘礼。
因为嘉悦郡主力保,御赐的皇商名号也果然落到我头上,我和秦南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谢之遥不知是怎么想的,打着官府祝贺的名号,赖在前厅非要我亲自去见。
家事繁忙招待不周,谢大人请勿见怪。
我淡淡招呼一句：请问大人何事见我
谢之遥精神有些恍惚,径自道：我看他们在准备婚娶之物,是谁要用
我冷笑：我已经替人准备了一次,难道还次次都替别人准备不成
你要嫁人要嫁给谁我怎么没听到半点儿消息
他激动的站起来,白玉般的脸色涨的微红。
大人放心,来日我与阿宁成亲,必然会请诸位大人吃酒。
秦南忽而进来,笑着客气一句,凑近我耳旁低声道：后院掌柜送来东西多了三样,你看是送回去还是先收库房
你看着做主就是,记得提醒他们查对好。
我已提醒过了。如此我便去看看,要紧东西就先收了。你好生招待大人,不必着急。
我看他额头一层薄汗,便拿帕子替他擦,又端茶给他解渴。
秦南对我一笑,就着我手中喝了茶,才转身对谢之遥拱手道：家中忙乱招待不周,还请大人别见怪。
谢之遥恍若未闻,看着秦南转身出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凭什么
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谢大人,你又凭什么问呢
谢之遥撑着桌子,似乎有些站不稳了,嘴里喃喃：我不信,你明明要嫁我的,我不信……你生我的气,为何要拿婚姻大事儿戏
我还有事要忙,大人便请来日来喝一杯喜酒吧。
喝什么喜酒,你不能嫁他！
谢之遥怒喝一声,扑过来想要抓我的手,我便拍案叫人进来：谢大人,您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送你出去
几个小厮因我如今的皇商身份格外有底气,也不管谢之遥如何喝骂,一阵风似的将他推了出去。
我立在廊下,远远看见秦南快步过来,一脸着急拉着我：他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对你不恭敬
他今日穿了我为他新做的衣衫,腰间挂的除了玉佩,还有那迟了几日,便再没送出去的马鬃香囊。
因为跑得急,停下来时还在轻晃。
我伸手将香囊替他摆正：并没什么,只是拔掉一棵回头草,免得我未过门的夫君多想。
他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脸上笑意渐浓,轻轻将我拥进怀里。
09
皇商身份等同五品官职,知府大人特意办了酒宴为我庆贺。
提到秦南入赘,知府夫人便捂嘴笑道：李小姐如今是官身,那偏远地方来的商户做你夫君,接人待物总不及咱们京都。
我有一个娘家侄子,也是倾慕李小姐,愿意入赘的。李小姐不如……
谢之遥忽而起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招惹,竟真当我是摆设么
他将酒杯甩出去,厅外一只狗顿时痛叫着跑了。
厅中人面面相觑,知府夫人也不好再说,谢之遥转头看我的方向,面色冷峻：我饮多了酒,说了些心里话,可有吓到李小姐
我摇头：谢大人若是醉了,就不必陪席,自便就是。
谢之遥脸色更加黑沉,冷笑道：小姐是嫌我在这里碍眼了也是,小姐如今春风得意,便是入赘也有人上赶着,压根不在意人家对你是不是真心！
知府赶紧打圆场,一面命人将谢之遥带下去饮醒酒汤,一面由夫人请了我去凉亭品茶。
知府夫人殷勤的很：大抵是酒气上来了,李小姐在此处稍坐,我叫丫头去做醒酒汤来。
知府夫人才走片刻,远处过来一个年轻公子,虽然面目清秀,看我的眼神却轻浮放肆：久闻小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生在此拜见。
他话音落地便径直走进亭子,将知府夫人的两个丫头挥手遣走。
荷塘花开,我带小姐上船一游如何说着伸手就想拉我上小舟上去。
放肆！我起身躲开,喝道：以民犯官,你好大的胆子！
那公子闻言笑起来：跟我摆官威,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呢,将来总归不还是要听相公我的如今你少挣扎些,来日我还多疼你两分！
他挡住了凉亭入口,我出不去,便把桌上的杯盘都冲他扔去。
男人一见不能轻易得手,也变了脸色,撸袖子便要硬抓我去。
我与他正在撕扯,忽而有人奔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是谢之遥。
两人打红了眼,谢之遥头上挨了一茶盏,却也用茶壶将那人砸晕了过去。
谢之遥脸上带着血,三步并做两步奔过来问我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摇头,拿出帕子来按在他额头上：多谢你,我无事。倒是你,还是快些去看大夫,头上……
我话音未落,他忽然开口：婉娘,你心疼我受了伤,对不对我有许多日子,没和你这样说过话了……我心里高兴的很……你,你别和他成亲好不好我这些日子,夜夜都会梦到我们从前……
他的言语渐渐混乱：我哪里都比他强,你为何要选他论身份,我是官他是民,论才学,我……
我赶忙打断：过去的不必再提,咱们如今各有归属,以后各自安好……
我没有归属！你才是我的归属！
谢之遥怔怔盯着我：我知道了,你喜欢他生的精壮我也行的……
他说着便一把扯开衣襟,拉着我手硬按在胸口上。
你摸,我没骗你的……
我吓得差点咬到舌头,拼命把手扯回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无耻！
这一巴掌我用足了劲儿,谢之遥被打的踉跄着撞在柱子上,竟然晕了过去。
10
秦南来接我的时候,脸色堪比陈年旧墨,黑不见底。
谢之遥浑然不觉,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我：婉娘,我已经跟青莲议好,和离书也商量了的,只差落笔。婉娘,我们还同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刚说完,自己又变了脸色疯狂摇头。
不,不,不是同以前一样,咱们要成亲了的,咱们以后就是夫妻一体,同以前不一样的。
谢大人怕是摔坏了头！
秦南几乎是咬着牙根说话,冷冷看他一眼：婉娘已要与我成亲,如何跟你做夫妻！
你胡说！
谢之遥忽然怒了,伸手抓了床边东西就砸向秦南：都是你诱骗婉娘,婉娘才不会跟你成亲！她素来喜欢的只有我,她只是同我怄气才让你入赘……
谢大人！
我提声一喝,谢之遥便猛然停住,怔怔望着我。
婉娘……
阿南,谢大人是因为替我抱不平才受了伤,你既是我夫君,便同我一起,谢过大人吧。
我轻施一礼,秦南瞬间面色放晴,站到我旁边笑着行礼。
果然娘子说得有道理,秦某要多谢大人！
后面一句,他说得沉声响亮,谢之遥仿佛霜打的茄子,顿时委顿下来,怔怔看着我,说不出半个字来。
11
成亲前一日,谢之遥跌跌撞撞的跑到我家门前,疯了似的拍门狂喊。
婉娘,我同你认错,你不要嫁他,嫁我好不好便是入赘,我也愿意,婉娘,求你应我！
不一会儿功夫,我门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谢之遥索性跪在街上。
婉娘,求你了,婉娘,我心中只你一人……
他哭喊着拿着和离书,要我出来看。
可我如今出不来。
罗青莲正在我内宅哭哭啼啼。
李小姐,谢郎对你的确深情厚谊,即便娶我,也常夜间喊你名字。他今日给我写了和离书,保我衣食温饱,去江南生活,算是给我父亲有个交代。
你们郎才女貌,原是因为我才生了隔阂,如今我退出,你们便能再续前缘……
她说着又嘤嘤哭泣,哭的我着实心烦。
罗姑娘,咱们非亲非故,你跟我哭得什么
她泪眼婆娑：我是特意来向李小姐辞行,免得你误会谢郎金屋藏娇……
你的谢郎也跟我非亲非故,我也不想听。罗姑娘无事,就请回吧！
罗青莲还要哭诉,我不耐烦摆摆手,便有两个粗壮婆子,直接将她拉了出去。
我得了谢之遥的消息出门的时候,这两人正在我门前一起哭喊。
婉娘,我愿意入赘……
李小姐,青莲愿意退出……
我气不打一处来,扯扯衣袖刚要说话,忽然有人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回头就看见秦南面带笑意,轻声耳语。夫人明日迎我入府,今日便让夫人看看我处理家事的能力如何
我微微诧异的时候,他便已经将我挡在身后,径自走下台阶,转头对我一笑。
婉娘,你可不要学这位谢大人,毁婚另娶,朝三暮四。
做了缺德事,这会儿又来后悔,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要围着你转不成
谢之遥被他说得脸色青白,连罗青莲都傻眼忘了哭。
秦南嗤笑一声：谢大人,怎么不说自己多么痴情了大人莫不是忘了,当日千金娶花魁,害的我们婉娘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在秦某看来,你这痴情,狗屁不如！
谢之遥被他气得手指哆嗦。
我同婉娘说话,你算什么……
过了三媒六聘,他便是我的夫君。
我一步站出：夫君说的,便是我要说的话,谢大人,我与你早就没有关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这种负心另娶,又装腔作势的男人
谢之遥被秦南骂,只是生气,如今被我骂,却是不可置信。
婉娘……你,你怎么……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是婉娘,你是谁……
他疯了似的扑过来,却被秦南一把拦住,吩咐小厮直接报官。
直到被官兵拖走,谢之遥仍然疯狂怒喝：你不是我的婉娘,你还我婉娘……
12
婚礼过后,我坐了马车出门巡店,秦南殷勤替我揉腿。
我白他一眼,收回腿来。
娘子,为夫想你那么久,难免有些放纵,以后再不敢了。
他厚着脸皮腻在我身边：我替你揉揉,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话音落处,忽然马车重重一晃,秦南一把将我护在怀里,扬声问怎么回事。
小姐,姑爷,是有个疯子撞了马车一下……
秦南掀开车帘,就看见一个人披头散发拿着木剑,逢女子便追着打,被几个男子抓住暴打,却还不肯改。
打,打死她！她不是……打死她……那声音耳熟极了。
我怔了片刻,听见外面诸多议论。
是谢大人。
什么大人,已经不是了。他自那日便疯了似的,只说李小姐不是李小姐,知府上奏朝廷,得了他品德欠佳不准为官的消息,便将他从官邸中赶出来了。
听说那花魁娘子也卷了东西一走了之,不肯管他。
秦南放下车帘,小心看我一眼：好像是谢之遥……
也算自作自受吧。
我轻轻说了一句,秦南的眼睛蓦然亮了。
你不管他
我为何要管
我反问一句,秦南便笑得几乎有些傻气。
嗯,夫人说得对。
透过微微飘起的车帘,隐约看见被打的谢之遥跌跌撞撞站起来,又拿着木剑疯疯癫癫要找他的婉娘。
我收回目光。
我是婉娘不假,但从谢之遥退婚那刻起,他就再不可能,找到他的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