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无瑾穿着战靴踩着满地枯叶踏入荒村时,最后一只寒鸦惊飞而起。这清冷荒凉的景象与她冷漠的表情相互呼应,丹凤眼中透露出的寒意目光似乎可以将人杀死。瘟疫肆虐的蓉城,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民,这村子残垣下蜷缩的流民皮肤布满黑斑,溃烂的指尖抠着泥土,指甲缝里渗出的脓血染黑了地衣。
女菩萨行行好...
井边老妇突然暴起,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湛无瑾侧身闪过扑咬,瞥见对方脖颈后的梅花状疹子——与太守府暴毙的幕僚症状相同。三日前她接下这趟镖,押送的正是号称能治瘟疫的龙胆草。
剑光掠过枯柳,斩落的枝干渗出沥青般的黏液。这是岭南特有的腐骨柳,只在乱葬岗生长。湛无瑾用帕子沾了点树液,腥臭中竟混着熟悉的沉香味,与太守书房暗格里的香炉味道如出一辙。
姐姐的荷包在渗血。
脆生生的童音自祠堂飘来。湛无瑾握剑的手腕突然刺痛,三天前护送药材时中的冷箭伤口崩裂,血珠坠地竟腐蚀出缕缕青烟。粗布衣裙的小女孩赤足踏过血泊,腰间铜铃叮当作响,腐坏的流民们突然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眶朝向同一方向。
你怀里那株可不是龙胆草。女孩嚼着黑乎乎的根茎,齿间渗出紫红汁液,这叫阎王笑,根茎泡酒能让人浑身溃烂而亡。她突然吐出半截蜈蚣,那毒虫落地后迅速奔向湛无瑾。
湛无瑾似乎早就有所预料,随即挥剑斩断毒虫之后用剑锋抵住女孩咽喉,湛无瑾闻到浓烈的苦杏仁味。这是江湖禁药千机散特有的气息,中者会渐渐丧失心智,沦为下毒者的傀儡。毒于是她快速用手捂住口鼻,同时运气解毒。
太守让你送毒草进城,是要把瘟疫源头栽赃给济世堂。女孩嬉笑着露出腕间刺青,正是三年前被湛无瑾剿灭的毒医门标记,就像当年你们青龙镖局被冤枉私运军械那样。
月光将腐骨柳的枝影投射在流民溃烂的脸上,湛无瑾的眼睛在月光中越来越清冷无情,透露出无限的恨意,脚下又来一只毒虫,她狠狠地用脚踩碎,那毒虫爆开的浆液泛起磷火般的幽蓝,照亮了井沿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痕迹里都嵌着半截断裂的指甲。
这村子没有活人!她握紧剑柄,冰蚕丝手套被夜露浸得发凉,三日前接镖时队友留下的血书突然灼烫胸口,那封用硝石粉写就的信笺遇水显形:龙胆草有诈,速查腐骨柳汁...暂且留你一命,湛无瑾收剑对着那个黑暗中的女孩说完就往祠堂方向跑去。
祠堂方向传来铜铃碎响,二十七个流民突然以相同的频率抽搐。他们溃烂的喉管里挤出不成调的经文,暗红血沫顺着锁骨流进心口的腐洞。湛无瑾瞳孔骤缩——每个腐洞深处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虫卵,正随着经文节奏起伏搏动。
姐姐在看哪里呀
灰瞳女孩倒挂在井轱辘上,粗布裙摆翻飞间露出满腿的金铃铛。那些铃铛随着她晃动的节奏,在流民们额头映出莲花状的光斑。湛无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中的冷箭伤口突然爬出丝状物。
你真不怕死剑锋扫落女孩鬓角野菊时,湛无瑾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花瓣背面吸附着与太守书房相同的蛊虫,那些本该灭绝的千机蛊正将花汁转化为紫黑色毒雾...湛无瑾决定不再跟她过多斡旋,身为毒医门最后一位幸存者,还是不忍杀之。
村子里祠堂残破的匾额上,济世安民四字被刀痕割裂。湛无瑾跨过门槛的刹那,梁上悬着的药农尸体突然睁眼,七窍中钻出猩红藤蔓。那些藤蔓碰触到晨光便剧烈燃烧,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成骷髅形状。
三年前你们运的所谓军械,实则是朝廷拨给灾区的药材。女孩的声音从燃烧的尸体后方传来,青龙镖局三十七口被斩首那日,知府库房里可是多了三百斤上等黄芪。
湛无瑾的剑穗无风自动,那是兄长临刑前塞给她的求救血书。记忆中的囚车突然蒙上血色——押解官兵铠甲下的皮肤,分明也带着梅花状黑斑。
逝去的回忆瞬间充满湛无瑾的脑袋:寅时三刻的露水凝在湛无瑾睫毛上,浸得眼前三十七具木枷泛起白霜。她被铁钩穿透锁骨吊在刑场旗杆顶端,伤口流出的血顺着铸铁旗杆沟槽蜿蜒而下,在青砖地面勾勒出半幅残缺的青龙图腾——正是三日前被焚毁的镖局门匾纹样。
西南角的刽子手往鬼头刀喷烧酒时,酒雾里飘着父亲书房独有的沉水香。这提醒她看清刑台暗纹:七道深浅不一的刀痕组成的北斗七星,是兄长当年教她辨认方向的暗记。最后一颗天权星位置嵌着半枚断裂的狼牙,牙尖正对诏狱地下暗河出口。
湛长风私通瓦剌,罪证确凿!
监斩官段灼挥动令箭的手腕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去年上元节她亲手编的同心结。此刻红绳系着的令箭重重砸向地面,惊起刑台下六只食腐的秃鹫——这些畜生爪踝系着东厂特制的银铃,啄食尸肉时响动宛如招魂曲。
第一刀落下时,湛无瑾咬碎臼齿间藏着的腐骨丹。剧毒瞬间麻痹四肢百骸,却让感官愈发敏锐:她听见十二叔被砍断颈骨时喉管迸出的气泡声,看见三婶飞溅的脑浆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碴,鼻腔灌满六爷爷腹腔涌出的消化物酸臭。
当十七姑的头颅滚落刑台时,断裂的脊椎刺破皮肤形成骨钩,恰好勾住刑场边缘的引魂幡。染血的幡布拂过湛无瑾脚踝,露出背面用经血绘制的漕运路线图——正是镖局被诬陷的通敌铁证。她被倒吊的身躯剧烈抽搐,这不是悲恸而是狂喜:那些路线图标注的暗礁位置,分明是兄长与她幼时刻在祠堂梁柱上的涂鸦。
留这妖女头颅悬城门示众!
当东厂鹰犬的弩箭射穿她膝盖时,湛无瑾将虎符尖端刺入太阳穴。剧痛触发陨铁针记录的濒死记忆:七岁那年溺水的经历此刻化作保命符,让她瞬间进入龟息状态。刑场众人撤离后,从乱葬岗爬出的尸群用腐肉为她填充伤口,其中一具无头尸指骨上套着的翡翠扳指,正是父亲遇害前夜当掉的传家宝。
三日后暴雨夜,湛无瑾在护城河底摸到冰凉的铁索。顺着铁索潜游十二丈,河床岩缝里嵌着生锈的镖箱,箱内除却湛家历代掌刑人的铜面具,还有本浸满尸蜡的账簿,最后一页是太守府私印。
燃烧的藤蔓突然爆裂,飞溅的火星化作毒蜂群。湛无瑾的记忆被截断,她迅速反应过来挥袖扫落蜂群,却发现每只毒蜂腹部长着人脸斑纹。最密集的那群蜂翅上,隐约可见太守私印的纹样。
想知道镖局被谁出卖了吗女孩掀开斗篷,后背赫然烙着青龙烙印,那趟镖的押运路线,只有你们总镖头和太守知晓。
地面轰然塌陷。湛无瑾坠入地窖时,见四壁挂满风干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燃烧的白烛。烛泪顺着鼻梁流进微张的嘴,在齿间凝成血红色的琥珀。
地窖深处传来黏腻的咀嚼声。湛无瑾剑尖挑起的带刺青人皮突然抽搐,镖局特有的飞鹰图腾在火光中扭曲成哭嚎的人脸。药碾滚动声里混着婴啼,碾槽里半截指骨正在疯狂抓挠青铜内壁。
闻到了吗这是用你兄长腿骨雕的药杵。
灰瞳女孩的影子投射在血藤缠绕的梁柱上,那影子竟比本体臃肿数倍——无数毒虫在影子的腹腔位置攒动。她手中把玩的正是青龙镖局的镖旗残片,旗面浸满的尸油正一滴滴落入药碾。
湛无瑾突然跪地干呕,三天前吞服的解毒丸在胃里爆开。黑血喷溅处升起缕缕青烟,烟中浮现出兄长临刑前的画面:刽子手的鬼头刀刻着知府家纹,刀背凹槽里暗红的血藤种子正在发芽。
当年斩首台下埋着三百斤黄芪,女孩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撕开自己左臂皮肤,那些救命药材吸饱了镖局英魂的血,终于养成了最毒的血藤王种。
地窖四壁的人烛齐齐爆燃,火光中浮现出知府与毒医门主对饮的画面。酒坛里泡着的赫然是总镖头的心脏,每条血管都连着细如发丝的血藤...
地窖中央的药碾还在滚动,碾槽里沾着新鲜的人体组织。湛无瑾的剑尖挑起半片带刺青的皮肤,正是青龙镖局镖师特有的标记。墙角堆积的药筐中,晒干的阎王笑根茎与真正的龙胆草混作一团。
济世堂的大夫们发现了瘟疫真相。女孩的影子映在渗血的墙壁上,他们研制的解药需要活人做药引,太守就设计了那场军械冤案。
湛无瑾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黑血中混着细小的虫卵。三天前中的冷箭在肩头溃烂,此刻爬出的竟是毒医门特有的食尸蝇。她终于明白为何知府非要青龙镖局残党来押这趟药材。
当年死在你们刀下的毒医门徒,如今都在你血脉里重生。女孩敲击药杵,地窖顶端垂下数十具缠满藤蔓的尸身,这些瘟疫死者每日产出的尸毒,足够炼制三千份千机散。
药碾突然迸发火光,湛无瑾怀中的阎王笑根茎开始蠕动。她终于看清所谓治疗瘟疫的草药是什么——晒干的藤蔓里蜷缩着无数毒虫,此刻正如潮水般涌向她的伤口。
济世堂地库的霉味里混着龙脑香,湛无瑾的剑穗扫过积灰的书架,突然被某本《瘟疫论》夹住的银针所阻。针尾系着的发丝与兄长的一模一样,正指向暗格里染血的接生图谱。
甲子年六月初七,接生湛氏女婴,脐带缠颈三周...
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突然流动起来,化作太守的字迹:此女命格至阴,留作血藤母株容器。图谱背面的蛊虫卵遇热苏醒,拼组成青龙镖局灭门当夜的星图。
库房深处的铁笼传来抓挠声,三百个孩童的眼眶里蠕动着血藤嫩芽。湛无瑾的匕首划过笼锁时,毒医门女孩的手指突然穿透她左肩——那指尖长出的藤蔓正与笼中血藤共振。
你以为自己真的百毒不侵吗
与你何干湛无瑾腾空飞起,左肩的伤口喷洒出黑色的血液,由于女孩自带毒气,与自身所中之毒相克,以毒攻毒竟愈合了身体的伤口。
喷洒的鲜血染红青囊书时,湛无瑾看到了更骇人的记载:所有瘟疫患者体内都埋着镖局亡魂的骨灰,血藤正是以这份冤屈为养分生长...
湛无瑾挥剑劈开地窖砖墙时,腐臭的河水倒灌而入。她顺着水漂流到百里外的黑水渡,岸边礁石上缠满血色藤蔓。这些嗜血植物正从瘟疫死者的七窍钻入,在腹腔开出血色花朵。
血藤的种子遇血则生。
沙哑的女声自渡船传来,艄公摘下斗笠露出烧伤的面容——正是三年前本该斩首的毒医门主。她枯槁的手中握着半块青龙玉佩,与湛无瑾怀中的残玉严丝合缝。
是你湛无瑾有着些许惊讶。
当年青龙镖局运送的药材里,混入了太守特供的血藤种子。女人掀开船板,下面堆满刻着官印的陶罐,疫病爆发的村落,都是不肯交纳'驱疫税'的刺头。
渡船突然倾覆。湛无瑾在浑浊的河水中睁开眼,看见河床铺满镖局的制式钢刀。刀身上的血槽里,血藤正如血管般搏动。十年前父亲严禁他们用此刀形制的画面闪过脑海——原来这种血槽最适合培育藤种。
冲破水面时,晨雾中浮现济世堂的旗帆。湛无瑾劈开紧闭的药库大门,在堆积如山的青囊书里翻出兄长的手札。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惊天之秘:
血藤忌惮之物乃其母株汁液,然母株需以亲生血脉浇灌...
记忆突然清晰。十岁那年她被毒蛇咬伤,父亲剜骨疗毒时用的匕首,此刻正挂在太守书房墙上。库房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三百具铁笼里关押着瘟疫遗孤,笼外贴着药引字样的封条。
拿这些孩子当人质,百姓才会甘愿吞服血藤种。毒医门主的声音混在哭声中传来,你知道当年镖局为何收养你因为唯有至亲骨血能...
剑光斩落铁锁的刹那,湛无瑾的匕首也刺穿了门主咽喉。喷洒的鲜血染红青囊书,显露出隐藏的字迹:血藤母株就生在知府别院,以总镖头心头血喂养了整整十年。
月光染红别院古槐时,湛无瑾终于找到了那株三人合抱的血藤。树干上浮现出父亲痛苦的面容,树根缠绕的墓碑刻着青龙镖局所有人的名字。太守从树影中走出,掌心托着的正是兄长被挖去的心脏。
每年用至亲心头血喂养,血藤就能产出克制瘟疫的甘露。太守的笑声惊飞夜枭,现在该换你了——要么自愿献祭,要么看着全城孩童变成药引。
湛无瑾的剑突然调转,刀刃划破自己左腕。鲜血浸透树根的瞬间,整株血藤发出濒死的哀鸣。她早就发现自己的血带着腐臭味——当年父亲剜骨疗毒时,已将解毒药草融入她血脉。
您难道没闻出来她将燃烧的火折子抛向树冠,三日前我中的不是冷箭,而是兄长研制的腐骨散。
冲天火光中,血藤母株化为灰烬。各地子藤随之枯萎,瘟疫患者身上的黑斑逐渐消退。湛无瑾在灰烬里扒出太守罪证,其中既有贩卖假药的账本,也有朝廷要员收受金箔的记录。
血藤母株的灰烬在月光下泛起青荧,湛无瑾挑开太守焦黑的胸甲,发现他心口嵌着块龙胆草根雕的护心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兄长被藤蔓穿透咽喉的最后一刻——那根血藤末端竟开着湛家特有的九叶兰。
此花又名'忠义草',遇冤血则艳。她碾碎花瓣涂抹剑身,太守大人可知,您饮了三年的解药,正是用当年那批黄芪熬制的
祠堂外的古槐在月光下流淌着血露,树干浮现出三十六张扭曲的人脸。湛无瑾剑尖挑起黏稠的树脂,发现每滴都包裹着青龙镖局的镖旗碎片。
十年前你送来血藤种时,可说过这是强身健体的山参。
她将染血的镖旗掷向树影,布帛在触及树皮的瞬间燃起青焰。火焰中浮现昔日场景:太守接过总镖头呈上的檀木匣,匣底暗格的血藤种子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树根突然暴起,太守从盘虬根须中缓缓升起。他官袍下伸出数十条血藤触手,心口位置嵌着的正是兄长被掏空的心脏——此刻已长成拳头大小的血红肉瘤。
本官即是王法!
太守嘶吼时肉瘤迸裂,飞出万千带倒刺的藤种。湛无瑾旋身斩落藤种,却发现每个裂开的种子核心都裹着孩童乳牙——正是瘟疫村里失踪的孩子们。
她突然割破掌心,将混着腐骨散的血抹在剑身。剑气扫过槐树时,树皮层层剥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契书——全是知府与药商买卖人命的凭证,落款处按着受害者的血指印。
青龙镖局第三十七条规矩。
湛无瑾斩断知府右臂藤蔓,露出小臂内侧的陈年烙伤,凡戕害押镖人亲属者,当受万蚁噬心之刑。
太守狂笑突然转为惨叫。从断臂伤口钻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通体赤红的食罪蚁——这些江湖罕见的毒虫专噬恶人血肉,原是总镖头生前培育的护镖灵虫。
新任太守掀开马车帘幕时,惊觉那方青玉血藤正在案头蠕动。玉雕内部中空,三百张带血的契书随藤蔓舒展浮现,最上方是用镖局密文镌刻的判词:
青蚨判官簿,专收无道禄。
血藤今犹在,不敢向姑苏。
驿站外突然传来骚动。众人循声望去,见城门悬着具藤蔓缠裹的干尸——正是失踪的前任太守。他大张的嘴里塞满孩童的拨浪鼓,心口插着块樟木镖牌,上书罪当万蚁刑。
千里之外的新坟前,三十六株龙胆草突然暴长。叶片背面浮现出镖局众人的面容,根系缠绕着从各地衙门搜出的罪证。湛无瑾将兄长的手札埋入坟茔时,纸页间的硝石粉与晨露反应,在空中燃出七个血字:
疫鬼不绝,青龙不灭
山风卷起燃烧的灰烬,落在新任太守的乌纱帽上。那青玉雕的血藤标本突然裂开,露出中空部分暗藏的金箔名册——正是三年来买卖假药的官员名录。
暮色中的战衣鳞甲在幽光下浮现人脸浮雕。每张面孔都是湛无瑾亲手埋葬的至亲,当山风掠过峡谷时,那些嘴唇竟开始翕动复述临终遗言。她解开发髻任灰白长发披散,发丝间缠绕的噬罪蛊虫纷纷坠地,在岩壁上啃噬出东厂暗桩的分布标记。
悬崖边缘的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埋藏百具青铜棺的地宫入口。湛无瑾挥鞭击碎棺盖,腐朽的尸身手中皆握有湛家镖旗残片。当残片拼合成完整镖旗时,战衣后背猛然展开血色披风——这竟是当年被焚毁的镖局门帘所化,旗面焦痕恰好组成塞外十三城的暗道标注。
暮色最浓处,湛无瑾的披风被某种无形力量撕去半幅。残布在离体三丈后突然硬化,化作镜面般的血色冰层,当最后一缕天光湮灭时,战衣鳞甲缝隙钻出血翼蝙蝠。这些由毒血凝结的生物振翅频率,竟与刑场地下埋设的震魂铃完全同步。湛无瑾踏过的碎石滩突然下陷,露出布满齿痕的青铜祭台,台面沟槽里残留的黏液自动汇聚成箭头,指向北方某座被雷火劈成焦黑指骨状的山峰。
她的身影最终融入暮霭时,方圆十里的腐殖层开始分泌荧光。那些碧色光斑渐渐聚合成巨大的人形轮廓,轮廓心口位置跳动着与护心镜完全同频的幽光。夜枭掠过处,所有光斑突然炸裂成带倒刺的孢子云,云中隐约传来三百死囚同时吟诵《往生咒》的和声——而湛无瑾消失的方向,地平线正在渗出沥青状的暗红色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