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后的小竹林飘着细雨，林渊靠着竹椅打盹，鼻尖忽然萦绕起淡淡玉兰香。睁眼时，苏清雪正蹲在他面前，素白裙裾沾了泥点，手里捧着冒热气的青瓷碗。
“醒了？”她耳尖微红，“这是我新学的‘养颜粥’，加了雪莲子和……和你的灵气。”
“我的灵气？”林渊挑眉，“难不成你趁我睡觉时偷吸了？”
“胡说！”少女慌忙摆手，碗里的粥晃出涟漪，“是用你上次给我的‘聚灵散’熬的……虽然被我不小心加了点糖。”
林渊忍笑接过碗。前世她连厨房都没进过，如今却肯为他学煮粥，这份心意倒比灵粥更珍贵。指尖触到碗沿时，他忽然用神识扫过——果然，粥底沉着半颗解毒丹，是怕他怀疑她下毒。
“清雪师姐对我真好。”他故意凑近，看她睫毛剧烈颤动，“不过比起粥，我更想知道……”
“知、知道什么？”
“知道师姐昨夜在演武场，为什么拿着苏寒的‘噬灵散’却泼错人？”
苏清雪手一抖，粥泼在石桌上。林渊早有准备，指尖凝聚灵力化作纸巾，轻轻擦过她泛红的手腕：“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其实你是故意的吧？想借我的手收拾苏寒，又不想亲自下手脏了手。”
少女猛地抬头，却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那双眼睛像浸了星光的深潭，明明映着她的倒影，却让她看不清深浅。
“我……”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塔顶，看见林渊用剑气给受伤的小狐狸治伤。那时他明明可以轻易杀了苏寒，却选择用“咸鱼诅咒”让对方生不如死——原来他从未迷失本心，哪怕历经三千年轮回。
“对不起。”她忽然抓住他的袖口，“前世是我错了，我不该……”
“嘘——”林渊用指尖抵住她嘴唇，“过去的事就当是喝错了灵酒，醉过就算了。现在嘛……”他忽然抽回手，捧着空碗笑，“我更关心眼前人。”
苏清雪的脸“腾”地红到耳根。她忽然注意到林渊衣领处露出的金色暗纹，与自已颈间胎记形状相似——那是仙帝传承的印记，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是通路人。
“那个……”她掏出个锦囊，“这是‘清心符’，能帮你压制仙帝本源的反噬……是我亲手画的。”
“亲手画的？”林渊挑眉，“怎么看着像‘老咸鱼到此一游’的涂鸦？”
“才不是！”苏清雪急得跺脚，“我练了十遍才画好……你要不要？”
“要。”林渊忽然握住她手腕，将符纸贴在自已心口，“贴身保管，比什么灵器都好用。”
少女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烫。远处传来王虎的喊叫声，她慌忙后退半步，却被竹根绊倒，整个人跌进林渊怀里。青瓷碗骨碌碌滚远，两人鼻尖几乎相触，能看见对方睫毛上的雨珠。
“林师兄！长老们送灵酒来了——”
王虎的声音突然炸响。苏清雪猛地起身，发簪勾住林渊衣襟，“嘶啦”声中，一片布料飘落。她记脸通红地捡起碎布，看见上面绣着半朵残莲——那是她十四岁时送他的香囊，他竟一直贴身带着。
“那个……我、我去帮你缝补！”她攥着碎布转身就跑，发梢扫过林渊手背，留下淡淡玉兰香。
“小友，艳福不浅啊！”老咸鱼的声音从竹梢传来，“不过那丫头的清心符……怎么有股咸鱼味？”
“前辈，”林渊揉了揉眉心，“您能不能别在关键时刻出现？”
“嘿，我这是来提醒你——”老咸鱼抛着骷髅头落下，“苏震天出关了，还带了个自称‘仙帝正统传人’的妙龄女子，说是在昆仑山偶遇的。”
“哦？”林渊挑眉，“长得好看吗？”
“那姑娘确实标致，”老咸鱼摸了摸下巴，“不过看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刚才还把你晾在演武场的青霜剑砸了个坑。”
林渊笑了。他站起身，指尖拂过心口的清心符，那里还残留着苏清雪的温度：“走，去会会这位‘正统传人’——顺便让她看看，什么叫‘剑有灵性，只认对的人’。”
“等等！”老咸鱼突然拦住他，“你不换件衣服？刚才被小姑娘扯破了衣襟——”
“不用。”林渊扯下破损的外袍，露出里面绣着残莲的中衣，“这样更有‘被美人调戏’的效果，不是吗？”
老咸鱼发出意味深长的口哨声。两人穿过竹林时，细雨恰好停了，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林渊肩头，将那半朵残莲照得仿佛要重新绽放。
演武场上，苏震天正陪着一位紫衣女子说话。她手持崭新的青霜剑，剑柄处缠着金丝流苏，看见林渊时眼底闪过不屑：“你就是那个自称仙帝转世的杂役？”
“不敢当。”林渊抬手作揖，故意让破损的衣袖滑落半寸，“不知姑娘如何证明自已是正统传人？”
“自然是——”女子挥剑斩出青色剑气，竟与苏寒昨日用的“青冥剑诀”如出一辙，“此乃仙帝亲传剑诀，你可识得？”
“识得，识得。”林渊忍住笑，“不过我记得仙帝说过，这剑诀有个致命破绽——”他忽然欺身近前，在女子耳边低语，“比如，挥剑时裙摆太长容易绊倒自已。”
“你！”女子怒挥剑，却因裙角勾住台阶踉跄半步。林渊趁机握住她手腕，青霜剑“当啷”落地，剑柄流苏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传音玉简——正是苏震天与她合谋的证据。
“原来所谓‘正统传人’，是花钱雇的托儿？”林渊晃着玉简笑，“苏宗主，您这招‘真假美猴王’玩得妙啊，可惜……”他忽然贴近女子耳畔，“姑娘身上的胭脂味，和苏寒侍妾用的一模一样，这可不像昆仑山仙人的作风。”
女子脸色骤变，猛地推开他跑下台。苏震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听见林渊忽然惊呼：
“哎呀，我的清心符掉了！”
他弯腰捡起符纸，却故意让中衣上的残莲图案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苏清雪刚巧赶到，看见那抹熟悉的绣纹，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口。
“林渊，你……”苏震天终于开口。
“宗主不必多言。”林渊将符纸小心收进怀里，“既然有人质疑我的身份，不如就用老办法——”他望向锁妖塔方向，“让剑骨亲自选传人如何？”
“可剑骨需要……”
“需要讲三百天笑话对吧？”林渊眨眼，“放心，我已经让苏寒练了三天单口相声，山鬼们现在看见他就笑出眼泪——说不定今晚就能认主。”
台下响起憋笑的抽气声。苏清雪望着少年眼底的狡黠，忽然明白他的用意——所谓“剑骨认主”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要让的，是让所有人亲眼看见，青云宗的高层有多荒唐可笑。
“我通意。”她忽然上前，“就让林渊师兄尝试炼化剑骨——我相信他。”
“清雪，你……”苏震天皱眉。
“父亲，”少女直视他的眼睛，“难道您不想知道，真正的仙帝传承是什么样的吗？”
风卷起林渊的衣袖，露出与剑骨纹路相通的金色暗纹。老咸鱼在一旁抛着骷髅头哼歌：“小友撩妹有一手，剑骨认主靠忽悠~”
“前辈，”林渊传音入密，“等会儿剑骨认主时，你记得在天上放朵烟花，要咸鱼形状的。”
“得嘞！保管让全宗门都知道，咱们‘咸鱼组合’才是正统！”
苏清雪看着两人传音时的默契笑容，忽然有种错觉——或许在这场荒诞的传承之争中，她才是那个多余的局外人。但当林渊转头对她笑时，那双眼睛里映着的，分明只有她的影子。
“清雪师姐，”他轻声道，“等剑骨认主后，我带你去看仙界的极光如何？这次……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
少女的心跳漏掉半拍。远处，老咸鱼正指挥王虎往天上挂咸鱼形状的灯笼，锁妖塔传来苏寒绝望的讲笑话声，而眼前少年的掌心，正缓缓凝聚出一朵金色莲花——那是只有她能看懂的，前世定情的暗号。
原来有些缘分，就算历经三千年轮回，也终会在某个细雨初晴的午后，重新绽放出最甜美的果实。
苏清雪望着林渊掌心的金色莲花，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锁妖塔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剑鸣！
塔身剧烈震颤，万千剑气破土而出，在林渊头顶凝成巨大剑骨虚影——而他小臂上的金色暗纹，竟与虚影纹路完全重合！
“这是……剑骨认主的征兆？！”苏震天惊呼。
林渊皱眉抬头，却发现剑骨虚影中竟夹杂着黑色魔气，那是老咸鱼的气息！他分明记得让老咸鱼在塔顶放烟花，怎么魔气会渗入剑骨？
“小友小心！”老咸鱼的传音带着惊恐，“有人在剑骨里下了‘噬灵咒’，这不是认主，是……”
话音戛然而止。林渊只觉丹田剧痛，金色灵力竟不受控制地涌入剑骨，而苏清雪颈间的冰心佩突然发出刺目蓝光，与他心口的清心符产生共鸣——两枚玉佩中，竟飞出两张残卷！
“这是……”苏清雪颤抖着伸手，“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
残卷在空中拼合，露出“天道棋局”四个古篆。林渊瞳孔骤缩，这正是前世他陨落时看到的画面——整个修仙界不过是天道手中的棋盘，而棋子，正是拥有仙帝血脉的人！
“林渊，快停下！”苏震天突然暴喝，“你若炼化剑骨，就会变成天道的……”
一声巨响打断他的话。剑骨虚影轰然砸向地面，林渊被魔气包裹的身影悬浮空中，眼底竟泛起黑金色竖瞳——那是魔修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苏清雪扑上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开，“林渊，清醒点！”
少年缓缓转头，嘴角勾起陌生的冷笑。他抬手轻挥，青霜剑破土而出，剑身竟染成了不祥的赤红色，剑尖直指苏清雪咽喉：
“清雪师姐，好久不见——这次，换你让我的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