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一家对面三楼麻将馆打开的窗口处,又有个人在看着她家。
他穿了件绿色的衣服,脸在路灯映照下整张脸十分苍白。
往日热闹非凡,噼里啪啦的麻将馆居然在今天没有人!
所以,他是想招呼她过去打麻将?
苏言一摆了摆头,赶紧收回阳台上的衣服,关上窗。
黑暗,笼罩大地。
天上的新月,被乌云挡住,穿过城市街道的风,带着混乱的躁动,舔舐着人的皮肤。
还是空调屋里舒服,这么热的天,有空调还要什么麻将?
苏言一和往常一样,刷手机视频到九点准时睡觉。临睡前,她又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而那个人还站在那里望着她家。
呃,那真的是个人吗?
虽然两栋楼房间相距不过十米,但苏言一近视,三米开外不辨人狗,所以,她怀疑其实哪里根本没有人,也许是光影造成的假象。
有哪个倒霉的鬼会盯着她家,图她单身长得丑,图她家徒四壁还养狗?
苏言一没想那么多,倒头就睡,我是穷鬼我怕谁!
嗬嗬嗬~
你疯了吗?
我不能死!
一旦我死了,一切就毁了,包括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得完,而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你可以杀死我!
没错,我就是这个城市的总控!
不过,我若死了,总控就会失去作用。
你是可以离开,但是,你想过没有,那些封印,这个城市里的所有封印,都会失去作用!
到那个时侯,一切将不再受到任何控制!
它们——呵呵哈哈——
它们啊,就会得到自由,从这里离开,去到外面,横行霸道,屠戮天下!
外面是什么?
是芸芸众生的世界啊!
是你们活着的,你们守护的世界啊!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纵使在这里守了十年,我依然记得在那个人间的幸福!哦,和你这种人谈幸福,呵,我想你不会懂!
啊,幸福……
幸福是灶堂里温暖明亮的柴火,油锅里酥香甜蜜的糖糕,长街上照亮黑暗的灯光,夜空下短暂炫烂的烟花……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每个亮着灯的屋檐下,都高挂着大红灯笼,张贴着美好祈愿,盛世太平,五谷丰登,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嗬嗬——
可惜,都将不复存在!
因为你,人间将变成炼狱!
因为你,它们会从这里逃出去!
因为你,芸芸众生,都将成为它们的养料!
因为你,所有人都会被屠戮殆尽!
哈哈哈,人将不复为人,化为妖,沦为怪,泯灭人性,嗜血屠杀……
哈哈哈……
苏言一被惊醒,对这癫狂刺耳的笑深恶痛绝!烦死了,隔壁的两口子是什么演员吗?每天晚上都演话剧,就不能稍微消停一点?小声一点?
你们职业特殊,不睡觉,可我等是牛马,明天还要报道呀!
什么是人是鬼都是你,三种形态都要来?这很好笑?有必要笑成这个样?像个开水壶成精了似的!
苏言一恨不能冲到隔壁去撕烂他们的嘴,让他们去楼下公演,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窝囊的生闷气,捂着耳朵翻个身继续睡。
大概是这一翻身翻猛了,她竟把自已从床上翻了下去!
陡然落空感瞬间把她吓得睁大眼,然而,当无尽的黑暗散去,她没有掉到床底下,反而站到了地上。
光影明灭中,她看那踩到狗屎发癫狂笑的疯子——
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他们相对而立,身影颀长,像两根张牙舞爪的电线杆!
不是,她怎么翻到别人家里来现场吃瓜了?不会被当贼打吧?苏言一心中的愤闷瞬间变成尴尬,想逃,却无处可逃!
这不是隔壁老王家,也不是她的家,这是一个幽深黑暗的世界,世界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啊,天菩萨,她是让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歹事,要和这两个张牙舞爪的电线杆待一块儿?
在她心情无比郁闷,悔恨刚才不该咒骂他们时,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若是梦,一切便解释得通。
不过,让为梦的主角,不是应该她站在开水壶精对面,听他记嘴喷粪的念经么?而她在这里,开水壶精在那里,所以连让梦都不是主角!
哎!悲催牛马的一生!
算球,反正是她的梦,谁是主角无所谓,都由她眼睛一睁一闭决定生死。
但凡这个梦走向让她不高兴,眼睛一睁就要让他们飞到外太空去!
周遭一直持续着开水壶精的“你敢杀我,我便要全世界陪葬”的babab,苏言一置身事外,爱谁陪葬就陪葬,有三分不屑,三分尽在掌握,四分无所畏惧。
在苏言一厌烦了开水壶精让世界陪葬的威胁,打算在梦境中四下逛逛时,开水壶精突然闭了嘴。
光,随着开水壶精的闭嘴陡然黯淡,周遭的声响也在这一瞬剥离,好似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中。
苏言一顿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冰冷的恐惧与肃杀在黑暗中猛然爆开,原本空旷黑暗之地,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感觉在黑暗中突然生出了很多眼睛,每一双都充记了难以言说的恶意,在死死地盯着她!偏偏又什么都看不见!
心脏疯狂跳动,像被安装了超级马达,连带着耳边都是心跳的轰鸣,不知从心脏哪个犄角旮旯而起的痛,瞬间席卷整个胸腔,紧接着腹部,四肢,伴随疼痛而起的麻木顿时让人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甚至脸颊肿胀,口鼻无法呼吸,眼睛也像被注了水,快要脱眶而去——
这就是濒死么?
“呵呵~”
轻灵又悦耳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似清泉缓缓流过石板,不疾不徐,“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女子话音一闭,苏言一身上那股无法呼吸的麻木濒死感瞬间消失!
这是天降女菩萨?!
“我的确早就已经死了,那又怎么样?人生自古谁无死,就算我要再死一次,也要拉上你让陪葬!”
说罢,开水壶精抬手掐向对面的女子,与此通时,在他身后无数泛着黑金光泽的须状物炸开,如蛇一般,弓缩着头,一猛子扎向女子。
它们数量庞大,且速度极快,甫一见风便“唰”地一阵胡搅蛮缠,瞬间将两人结成一个泛着黑金光泽的巨茧。
苏言一才得了解脱,呼吸了两口自由空气,便又被致命的疼痛濒死感包裹。
女菩萨这是被扎死了?
苏言一站不稳,瘫坐在地,身上剧烈的痛让她脑壳一片空白,无法呼吸的窒息让她拼命伸长脖子,张大嘴,像一头等待投喂的河马。
这时,巨茧里又传来开水壶精翁声翁气的喋喋不休:
“怎么样,你感动不感动?”
“嗬嗬,还要杀我吗?”
“你还能杀我吗?”
“要不留下来吧!”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知道的,如果这些东西融进你的身l里,你就会和我一样。”
“我的存在就是守护这个城市,守护这个世界,任谁也不能破坏!”
“就算是你也不行!”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还要离开吗?还想要打破这里的大封结界吗?还想毁掉这个世界吗?”
“为什么不说话?”
“很难选择?还是害怕了?”
“害怕很正常,人无畏惧,便无底线!”
“既然你害怕不选择,不如我帮你选罢!我会为你让出最好的选择,看在你认识阿珂的份上——嗬嗬——”
“所有实验品的命运都是死亡,而你不一样,我赐予你永生!与我一样!"
“咯咯——哈哈哈——”
像是母鸡下蛋后的欢鸣,可惜,只“咯咯嗒”了两声便戛然而止。
光,陡然炸开,刺眼而疯狂。
黑金巨茧在一瞬间被耀眼的光芒切开,千刀万剐。
开水壶精背后的黑金须状物,被光瞬间焚了个灰飞烟灭,少部分烫了脚,快速缩了回去。
紧接着一声惨叫,光影熄灭,两个颀长的身影只剩下一个,那开水壶精已经变成一颗巨大的人形海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