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马踏黄粱一夜梦 > 第一章

第一章
天守阁余烬
永昌十二年惊蛰,琉球首里城。
萧定山攥紧没入肋骨的倭刀,温热血珠顺着刀柄沟槽滴在青石板缝里。
远处天守阁燃起的火光映在他染血的明光铠上,竟像给这具残破身躯镀了层金边。
将军!西门甬道有...
亲卫的声音戛然而止,三支羽箭钉入他后背时,萧定山看清了箭尾鎏金纹——那是工部去年新制的雕翎箭。
倭寇怎会有大明军械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炸开的瞬间,天守阁三层突然传来机械转动声。
萧定山瞳孔骤缩,那座号称铜墙铁壁的倭国堡垒,此刻竟如中原城楼般翻出暗门,二十名黑衣死士顺着滑索从天而降。
撤!他折断肋下倭刀,银龙枪横扫逼退围兵。
掌心传来的震颤却让他心惊——枪头裂了。
这是萧家传承七代的陨铁枪,曾在雁门关外洞穿过突厥重甲。
如今却在砍断某个倭寇肩甲时,被某种青灰色金属硌出裂痕。
萧定山瞥见那人肩甲内侧泛着熟悉的冷光,那是军器局上月刚呈给兵部的精钢。
海风裹着咸腥血气灌入喉头,萧定山突然想起离京前夜。
六皇子谢明渊在朱雀大街酒肆为他饯行,临别时赠的那方鲛绡帕上,似乎绣着首里城防图。
将军小心!
破空声自头顶袭来,萧定山本能地横枪格挡。
枪杆与忍刀相撞的刹那,他看清偷袭者蒙面巾下的眼睛——眼尾那道疤,像极了三日前在宁波港见过的礼部主事。
银龙枪终于不堪重负,在第七次撞击时断成两截。
萧定山抓起半截枪头,在天守阁石阶上刻下虎符纹样的最后一笔。
滚烫的血顺着刻痕流淌,恍惚间他听见长子萧翊在国监司校场练枪时的呼喝声。
倭国城墙...有中原机关...
他咳着血沫抓住最后一名亲卫,告诉翊儿...别信...
轰然倒下的身躯压碎了怀中的罗盘,磁针在染血的倭国海图上疯狂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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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国监司。
萧翊握着银龙枪的右手忽然一颤,枪尖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锐响。
武学堂外的老槐树应声落下一截枯枝,惊起满庭白鸽。
萧兄今日心绪不宁谢明渊执笔的手悬在宣纸上方,一滴墨汁正落在画中白鹭眼眸处。
他笑着扯碎画纸,看来这《海天落雁图》是画不成了。
萧清瑶将茶盏轻轻搁在石案上。
她今日穿着月白襦裙,发间却别着母亲给的鎏金错银镯。
那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斑,正落在谢明渊腰间新换的檀木挂坠上——那是把三寸长的倭国忍刀模型。
六殿下这挂坠倒是别致。
她指尖拂过茶汤浮沫,听闻上月宁波港截获的倭船上,也有类似纹饰。
谢明渊笑意更深,正要开口,武学堂大门突然被撞开。
兵部传令官捧着染血盔甲跪倒在地时,萧清瑶腕间的鎏金镯突然发出轻微咔嗒声——这是父亲出征前教他们的暗号,镯中机关感应到萧家血脉濒危才会启动。
镇海将军萧定山,殁于首里城。
萧翊手中的银龙枪骤然插入青砖,碎石飞溅中,他看见传令官战靴边缘沾着暗红色砂砾——那是唯有琉球火山岛才有的赤铁矿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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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极殿。
萧翊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额角贴着御前侍卫的云纹靴。
鎏金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承天帝的声音像浸了冰:萧定山延误军机,致使三城得而复失。萧家该诛九族的。
他盯着金砖缝隙里半片枯叶,耳边响起昨夜潜入兵部库房所见——父亲阵亡那日的军报用笺,分明盖着礼部火漆。
陛下。萧清瑶突然掀开面纱,露出与亡母七分相似的容颜,臣女愿入宫为婢,换家弟戴罪立功。
承天帝手中玉圭突然坠地,在寂静大殿摔成两截。
萧翊看见龙椅扶手上的抓痕——那里本该嵌着东瀛进贡的夜明珠。
准奏。
皇帝的声音突然沙哑,不过不是为婢。老六前日求朕赐婚,你便去皇子府当个正妃吧。念及萧家世代忠烈,着萧翊承袭云骑尉,即日赴碎叶城整顿军务。
谢明渊从屏风后转出时,腰间忍刀挂坠正在蟒袍玉带间摇晃。
他伸手扶起萧清瑶的刹那,萧翊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火硝味——和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寄出的密信上沾染的气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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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碎叶城,风沙裹着冰碴子往人领口里钻。
萧翊摸出半截银龙枪头,在城墙箭垛上刻下第七道划痕。
身后突然传来驼铃声响,粟特商队的头巾少女捧着羊皮水囊靠近:将军,老马场有批货要验。
他眯眼望向城西,三十匹吐蕃骏马正在落日下扬鬃。
马鞍革带上的铜扣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那是萧家暗卫联络的标记。
少女指尖拂过水囊系带,三短一长的绳结让萧翊瞳孔微缩。
这是父亲生前与海上暗桩联络的暗号,眼前人竟是白鹭成员。
倭国商队三日后过境。
她压低声音,货箱夹层有硫磺。
萧翊握紧枪头,裂痕处突然传来细微震动。
他想起离京前夜,姐姐为他系上披风时,鎏金镯曾在他颈后轻触——那是个残缺的虎符图案。
碎叶城的夜风卷起沙尘,吞没了渐行渐远的驼铃声。
萧翊解下腰间酒囊,将烈酒浇在银龙枪裂口处。
幽蓝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枪杆内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篆文——那是父亲的字迹。
(本章完)
第二章
碎叶迷砂
永昌十二年谷雨,碎叶城。
粟特少女的羊皮水囊在案几上缓缓渗出水渍,萧翊盯着逐渐显现的硫磺运输路线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银龙枪裂口。
枪杆内侧的篆文经昨夜烈酒灼烧,已显出七成字迹——竟是父亲改良的佛郎机炮构造图。
阿史那燕。他忽然抬头,你们商队运来的胡麻里,掺了多少石硫磺
粟特少女正在调试星盘的手顿了顿,腕间银铃发出清脆鸣响。
三成。她掀开面纱,露出眼角淡青色刺青——那是白鹭成员特有的泪痕标记,但真正的货在...
轰隆!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沙土簌簌落下。
萧翊抄起银龙枪破门而出时,看见城西马厩方向腾起诡异的青紫色烟雾。
十七匹吐蕃马在烟雾中疯狂嘶鸣,其中两匹竟用头撞断了拴马桩。
闭气!阿史那燕抛出浸过药水的面巾,这是倭国忍者惯用的惊马烟。
萧翊却逆着风烟冲向马厩。
浓雾中传来金铁交击声,他凭着枪杆震动辨位,银龙枪斜刺里挑开一柄淬毒手里剑。
断裂的枪头划过偷袭者手腕,带起一串血珠溅在草料堆上,竟腾起幽蓝火焰。
硫磺粉。他瞳孔骤缩,枪柄横扫击晕忍者,靴尖挑起燃烧的草料掷向半空。
漫天火星照亮雾中五个黑影,其中两人戴着工部匠人才有的皮质护腕。
阿史那燕的弯刀这时才姗姗来迟,刀锋掠过最后一个忍者咽喉时,萧翊嗅到熟悉的沉香味——与六皇子谢明渊惯用的熏香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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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京城,六皇子府红烛高烧。
萧清瑶望着合卺杯底凝固的酒液,鎏金镯在烛火下投出细密光斑。
那些光点正落在婚床内侧的机关暗格上,构成半枚残缺的虎符纹样。
王妃该歇息了。
谢明渊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带着几分醉意。
他腰间忍刀挂坠不知何时换成了鎏金错银的款式,与萧清瑶腕间镯子竟似同源。
萧清瑶突然掀开锦被,露出压在膝下的《女诫》。
书页间夹着父亲最后一封家书,信纸边缘焦痕与眼前合卺杯底的灼烧痕迹如出一辙。
殿下可知碎叶城往西三百里,有座前朝烽燧
她指尖拂过杯沿,据说那里的壁画记载着龟兹火术。
谢明渊解玉带的手顿了顿,蟒袍下摆扫落烛台。
跃动的火苗中,萧清瑶看见他左腕内侧有道新鲜刀伤——正是银龙枪头特有的菱形创口。
王妃博闻强识。
他笑着吹灭红烛,不若明日去书房,孤有本《西域风物志》可共赏。
黑暗中传来机括轻响,萧清瑶腕间鎏金镯突然发烫。
她借着翻身动作将镯子贴向床柱雕花,机关咬合的瞬间,暗格内露出半截染血的倭国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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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的夜风卷着沙砾拍打窗棂,萧翊将缴获的硫磺样本铺在羊皮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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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燕举着星仪凑近观察,忽然咦了一声:这些晶粒排列像不像二十八宿
萧翊用断枪头挑起一粒硫磺,就着月光细看。
晶体表面竟有细微刻痕,连缀起来正是紫微垣星图。
他猛然想起父亲遗留的构造图边注:炮轨校准需参照北极星位。
明日商队要运这批货去龟兹。
阿史那燕指着星仪上的昴宿方位。
但碎叶城往西的商道,上月被沙暴埋了。
萧翊的银龙枪突然在地面划出深深沟壑:那就走北麓古道。
枪尖停顿处,砂土下露出半片生锈的甲叶——是父亲麾下先锋营特有的鱼鳞甲。
五更梆子响时,萧翊在兵器库找到了想要的物件。
父亲改良的指南车静静立在角落,铜人手臂指向的却不是正北,而是微微偏向倭国所在的东南方位。
他拆开枢轴暗格,掉出的牛皮卷上密密麻麻记着火药配比。
最后一页朱批小楷令他浑身血液凝固——这笔迹他在国监司见过千万次,正是谢明渊批注课业时用的飞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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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北麓古道。
萧翊伏在岩壁阴影里,看着倭国商队经过父亲改良的指南车。
领队突然举起铜镜,阳光折射在镜面镶嵌的翡翠上,竟在岩壁上投射出完整的虎符图案。
是军器局的调令符。阿史那燕压低声音,三年前就该随兵部尚书...
她的话被骤起的驼铃声打断。
二十匹骆驼突然发狂般冲向岩壁,货箱在撞击中碎裂,倾泻出的不仅是硫磺,还有成捆的雕翎箭——箭杆上工部火漆尚未干透。
萧翊的银龙枪比思绪更快出手,枪尖挑飞箭囊的瞬间,他看见领队袖口翻出的玉扳指。
那是去年万寿节时,他亲眼见谢明渊献给皇帝的东海暖玉。
岩壁上方突然滚落巨石,萧翊拽着阿史那燕扑进古道旁的烽燧遗址。
尘土飞扬中,他摸到墙上凹凸的壁画——画中胡商捧着的琉璃瓶,瓶身纹样与姐姐鎏金镯上的海防图完全一致。
小心!阿史那燕突然将他扑倒。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飞过,钉入壁画的倭国战船桅杆处。
萧翊的银龙枪顺势横扫,断刃处迸发的火星竟点燃了硫磺粉末。
轰然炸响中,他看见父亲遗留的构造图在火海中浮现——炮口校准的最终落点,赫然是京城太液池畔的六皇子府。
(本章完)
第三章
烽燧血诏
永昌十二年芒种,碎叶城外的流沙吞噬了最后一缕硝烟。
萧翊抹去嘴角血渍,银龙枪尖挑着半片焦黑的玉扳指。
硫磺爆炸在烽燧岩壁上灼出的裂痕,恰好与父亲海防图上的倭国列岛轮廓重合。
这不是普通暖玉。
阿史那燕用弯刀刮下扳指内壁的黑色结晶,东海沉银矿,只有工部匠人能提纯。
萧翊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陈年箭疤。
阿史那燕的匕首在疤痕边缘轻划,挑出半粒青灰色金属——与倭国死士肩甲同材质的精钢。
三年前沧州水患。他盯着岩壁裂缝,工部用这种钢铸的泄洪闸,三日内便被冲垮。
驼铃声自远而近,粟特商队的鹰笛发出三长两短的示警音。
萧翊反手将银龙枪插入烽燧瞭望孔,断刃处卡住的机括发出齿轮咬合的闷响。
整面岩壁突然向内翻转,露出甬道石阶上密密麻麻的箭簇——全是工部去年淘汰的破甲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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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六皇子府的书房,此刻正飘着诡异的药香。
萧清瑶的鎏金镯贴着《西域风物志》封皮,镯身突然迸发的热量几乎烫伤肌肤。
她迅速翻开第二百七十四页,夹层中的丝帛地图遇热显影,竟是碎叶城周边的暗渠分布。
王妃对孤的藏书很感兴趣谢明渊的声音伴着咳血声从屏风后传来。
他手中药碗里浮着几粒珍珠,仔细看去却是倭国贵族葬礼用的含玉。
萧清瑶突然打翻烛台,火焰窜上丝帛的刹那,地图浮现出第二层朱砂标记——那些蜿蜒红线最终汇聚处,正是她陪嫁庄园的地下酒窖。
殿下可知碎叶城昨夜星陨如雨她踩灭火星,钦天监说这是荧惑守心之兆。
谢明渊的瞳孔骤然收缩,袖中滑落的药匙掉进炭盆,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虎符形状。
萧清瑶腕间鎏金镯应声而鸣,机关弹开的夹层里,父亲断枪的枪尖正泛着幽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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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地底甬道。
萧翊的银龙枪卡在齿轮机关中,枪杆篆文在火把映照下投射到岩壁,竟是一份朝贡名单。
工部尚书崔衍的名字后跟着奇怪的批注:永昌九年,硫三千石易倭锦二百匹。
这不是交易。阿史那燕指着倭锦旁的暗记,是倭国大名的家族纹。
萧翊突然发力拧转枪柄,齿轮发出刺耳尖啸。
甬道尽头轰然洞开,腐朽气息中混杂着熟悉的火硝味。
三百口柏木箱整齐码放,箱盖上的封条还残留着礼部朱印。
当他劈开第七个木箱时,阿史那燕的弯刀突然架在他颈侧:萧将军最好看看这个。
箱中不是预想的硫磺,而是整整齐齐的骨灰瓮。每个瓮身都刻着阵亡将士姓名,最上方那瓮的陶土尚带湿气——正是三日前在沙漠失踪的斥候队长。
崔衍老贼!萧翊的银龙枪洞穿木箱,散落的文牍中飘出一张染血的生辰帖。
他认出这是姐姐及笄礼时,谢明渊送来的贺帖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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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惊飞栖鸦,六皇子府后园的枯井泛起血沫。
萧清瑶攥着父亲断枪跃入井中,鎏金镯在井壁刮出连串火星。
坠至三丈深处,镯子突然卡进一道凹槽,暗门开启的瞬间,她看见整面墙的琉璃瓶中悬浮着——全是人的右耳。
最中央的琉璃瓶贴着黄麻纸,上面是谢明渊的字迹:永昌十一年腊月,宁波港暗桩七人。
井水突然暴涨,萧清瑶反手将断枪刺入井壁,枪尖挑起的暗格里掉出半枚虎符。与她鎏金镯内侧的纹样拼合时,浮现出的竟是皇帝私印。
王妃好身手。谢明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中的倭国提灯映着惨白面容,不过这把戏,萧老将军十年前就玩过了。
萧清瑶突然松手坠向水面,断枪在最后时刻勾住谢明渊的玉带。
两人跌入冰冷暗河的瞬间,她看见河底沉着数百具身披工部软甲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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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外的沙暴持续了三天三夜。
萧翊跪在父亲衣冠冢前,银龙枪头插着的生辰帖突然自燃。
火焰中显出的密文让他浑身剧震——这竟是谢明渊与倭国大名的血盟书。
阿史那燕的鹰笛在这时响起凄厉长音,二十里外的烽火台升起紫色狼烟。
当萧翊策马赶到时,只见幸存的倭商正在焚烧货箱,火焰中翻卷的丝绸残片上,赫然绣着六皇子府的云蟒纹。
将军看这个。老兵递上未燃尽的账册,其中一页记载着永昌八年,工部曾秘密运送三百车青州石炭至——萧翊的瞳孔突然放大——那地址正是姐姐待字闺中时居住的听雪轩。
沙暴中突然传来驼铃闷响,萧翊的银龙枪凌空劈开最近的火堆。
炸裂的硫磺晶粒在空中组成星图,指向的正北偏差与改良指南车完全一致。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刻下的虎符纹——那残缺的部分,正与谢明渊咳血时青烟凝成的形状严丝合缝。
(本章完)
第四章
听雪惊雷
碎叶城的月光被硫磺烟尘染成赤色。
萧翊攥着未燃尽的账册残页,银龙枪尖在沙地上划出蜿蜒沟壑——正是青州石炭运往听雪轩的路线图。
三百车石炭足够锻出五千斤精钢。阿史那燕的星盘悬浮在篝火上方,北斗杓柄指向京城方位,但听雪轩地窖,装不下这么多。
萧翊突然将枪头插入火堆,淬火的青烟中浮现出父亲的面容。
三年前沧州洪灾,正是萧清瑶在听雪轩收容流民,若那里藏着熔炉...
将军!斥候的嘶吼打断思绪。
东北方夜空炸开三枚绿色信号弹——这是萧家暗卫最高警示。
萧翊翻身上马的瞬间,听见阿史那燕的弯刀斩断追兵箭矢的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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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府井底暗河,萧清瑶的鎏金镯在尸骸堆中泛着幽光。
谢明渊的提灯照亮河底石碑,斑驳刻痕竟是父亲笔迹:永昌八年七月初九,奉密旨督造神机营。
她的断枪突然被磁石吸向石碑背面,剥落的青苔下露出半阙血诗:火鸦焚天日,白鹭泣血时。这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吟诵的谶语。
王妃可知这暗河通往何处谢明渊咳出的血沫在水中绽开诡异的花纹,正是你待字闺中时,最爱的听雪荷塘。
萧清瑶猛然想起及笄那年,塘中锦鲤突然大批死亡。
如今想来,那些鱼尸眼珠发红的模样,像极了工部火药匠人汞中毒的症状。
暗流突然湍急,两人被冲进溶洞的刹那,萧清瑶的鎏金镯卡进岩缝。
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整面石壁缓缓升起——三百具佛郎机炮的炮管泛着冷光,炮身铭文正是父亲改良图纸的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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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马场,萧翊的银龙枪挑开最后一块青石板。
地窖里堆积如山的石炭中,赫然掺杂着琉球赤铁矿砂。
阿史那燕的弯刀劈开某个麻袋,流出的却不是石炭,而是干涸的血块。
这是人血浸染的赤铁。她指尖捻动碎末,需用童男童女之血淬炼,方得破甲钢。
萧翊的枪尖突然颤抖,他在血砂中发现半片银锁——正是姐姐及笄时,他亲手打造的平安锁。
锁芯残留的火药痕迹,与父亲改良的配方完全一致。
报!暗卫满身是血跌入地窖,倭国死士夜袭听雪轩,在地窖发现...
话音未落,东北天际突然腾起蘑菇状烟云。萧翊的银龙枪应声落地,那个方位正是听雪轩所在的青州地界。
烟尘中隐约可见火鸦纹样——正是母亲生前执掌的白鹭司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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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听雪轩地窖,萧清瑶的断枪抵住谢明渊咽喉。
鎏金镯在炮管上擦出的火星,照亮了墙上的血字诏书:朕承天命二十载,然遭倭术所惑。若见此诏者,当诛杀身染倭丹之...玉玺印痕在此处戛然而断。
王妃现在明白了吗谢明渊扯开衣襟,心口浮现出蛛网状青斑。
当年你父亲奉命销毁长生丹,却不知先帝早已...
暗河突然倒灌,萧清瑶被冲进更深的溶洞。
父亲生前的佩剑插在陨铁砧上,剑柄嵌着的东海明珠,正是皇帝冠冕上失踪的镇国宝珠。
当她拔出佩剑时,整个地下工坊开始崩塌。
谢明渊的狂笑混着咳血声传来:你以为崔衍是元凶他不过是替龙椅上那位试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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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外的沙丘上,萧翊看着暗卫呈上的密信。
信纸被血浸透大半,唯有利害关系尚可辨认:...六皇子每月朔日咳黑血,乃长生丹反噬之兆...
阿史那燕的星盘突然爆裂,碎玉片在空中组成紫微垣星图。
萧翊的银龙枪在地上投出长长阴影,那形状竟与谢明渊咳血凝成的图腾完全重合。
将军请看!老兵颤抖的手指向北方。
血月下,三百匹战马正拖着柏木箱疾驰,每口箱子都在渗血——正是失踪将士骨灰瓮里掺杂的倭国赤砂。
当萧翊劈开最新抵达的货箱时,一具身披凤纹软甲的尸骸滚落沙地。
他认出这是母亲贴身侍女,尸身右手紧攥的布帛上,用血画着完整的虎符纹样——与父亲临终所刻的断痕完美契合。
沙暴再起时,银龙枪在岩壁上刮出的火星,竟引燃了整条青州石炭运输线。
冲天火光中,萧翊看见父亲的身影在火舌间挥毫,那是个残缺的赦字。
(本章完)
第五章
血诏龙吟
永昌十二年小暑,青州石炭的余烬在滂沱大雨中凝结成赤色琉璃。
萧翊的银龙枪刺入焦土,枪尖挑起的铁水凝块里,嵌着半枚鎏金步摇——正是母亲在听雪轩常戴的那支。
将军!地脉在动!阿史那燕的星盘碎片突然悬浮,拼合成浑天仪模样。
她话音未落,整片焦土突然塌陷,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铜祭坛。
二十八宿方位上各立着人形灯奴,手中捧着的竟是倭国神社常见的魂龛。
萧翊的银龙枪横扫而过,灯奴陶俑碎裂处涌出暗红液体。
阿史那燕蘸血在掌心画出星图,突然厉喝:坎位三丈,掘!
暗卫铁锹撞上硬物的瞬间,暴雨中响起惊雷。
青铜棺椁上的饕餮纹在电光中扭曲,竟与谢明渊咳血时青烟凝成的图腾如出一辙。
当萧翊劈开三重棺椁,躺在其中的不是尸骸,而是三百卷用鲛绡包裹的——工部贪墨账簿。
永昌七年春,东海沉银三千两...他念着卷宗突然顿住。
这笔款项的经手人印章,竟是姐姐萧清瑶的闺阁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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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先帝陵,萧清瑶的断枪正抵着谢明渊咽喉。
暗河在此处分为九道,其中三道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荧光。
王妃可知这九曲黄泉阵谢明渊咳出的血珠坠入暗河,竟凝成北斗七星阵,当年先帝就是在此处...
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蛛网青斑已蔓延至脖颈。
萧清瑶的鎏金镯突然发烫,在岩壁上映出父亲笔迹:神机营非弑君器,实镇国基。
暗河尽头传来机括轰鸣,整座陵寝开始倾斜。
萧清瑶抓住下坠的谢明渊,断枪在石壁上刮出连串火星。
当两人跌入主墓室时,九龙壁上的夜明珠突然爆裂,显露出背后的铸铁炮管——口径正是父亲改良图纸的三倍有余。
这才是真正的神机营。谢明渊抚摸着炮身铭文,先帝要灭的不是倭国,而是...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萧清瑶的鎏金镯嵌入龙椅机关。
玉座翻转的刹那,她看见母亲端坐在寒玉棺中,双手交叠处放着半枚虎符——与父亲临终所刻的断痕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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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外的雨幕中,萧翊正展开母亲塞在步摇里的血书。
帛书遇雨显影,浮现出青州地脉图——那些纵横交错的红线,正是倭国在华夏大地下埋设的火药引信。
将军看这个!阿史那燕从青铜祭坛暗格取出的,竟是六皇子府的云蟒纹玉珏。
玉珏中心的血沁,与谢明渊咳出的黑血气息相同。
萧翊突然将银龙枪插入祭坛震位,枪杆篆文在雨中泛着金光。
整座祭坛应声旋转,二十八盏魂龛同时喷出青烟,在空中凝成倭国文字——正是父亲改良火炮图纸上的批注。
这不是祭坛。阿史那燕的弯刀劈开灯奴头颅,是地动仪的仿制品。
当最后一盏魂龛转向正北时,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萧翊的银龙枪突然脱手飞出,钉入三百丈外的烽燧残壁——那里正是青州火药引信的总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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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先帝陵地宫,萧清瑶将虎符按入母亲掌心。
寒玉棺突然升起,露出底层的陨铁密室。
墙上的血字诏书此刻完整显现:...身染倭丹者,当诛九族。
谢明渊的狂笑混着咳血声在密室回荡:萧老将军到死都不知道,他亲手销毁的长生丹,先帝早给襁褓中的皇子们喂过了。
萧清瑶的断枪突然刺入龙椅下的倭国海图,图纸遇血显影,竟标注着大明朝所有龙脉方位。
她终于明白,父亲改良火炮不是为了攻城,而是准备在龙脉被引爆时...
地宫突然地动山摇,母亲手中的虎符迸发强光。
萧清瑶在最后一刻扑向寒玉棺,看见棺底刻着父亲遗言:清瑶,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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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外的雨停了,萧翊的银龙枪挑着三百斤火药引信。
阿史那燕的星盘碎片在月光下重组,投射出的星图竟与青州地脉完全重合。
将军,子时三刻!她突然指向紫微垣方向,玄武七宿移位时,地火可破。
当萧翊斩断最后一根引信时,地底传来的不是爆炸声,而是龙吟般的轰鸣。
被火药灼烧的地脉中,缓缓升起九尊青铜巨炮——炮身上的铭文,正是萧家历代镇海将军的名讳。
这才是真正的神机营。暗卫老兵突然跪地痛哭,老将军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
萧翊抚摸着父亲名讳旁的刻痕,那里用微雕技法刻着母亲的小像。
画像手中的鎏金镯,正与姐姐腕间的机关严丝合缝。
(本章完)
第六章
弑君炮阵
永昌十二年大暑,碎叶城外的地脉轰鸣如龙吟。
萧翊站在青铜巨炮前,指尖抚过炮身铭文——那是父亲萧定山以血刻下的《镇海诀》。
阿史那燕的星盘碎片悬浮在炮口,折射出的光芒竟与三百里外先帝陵的寒玉棺遥相呼应。
将军,子时三刻已至。暗卫的声音在颤抖,紫微帝星......正在偏移。
萧翊猛然抬头。
夜空中,紫微垣的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位,玄武七宿的光芒骤然暴涨,映得整片戈壁如坠星河。
点火。
银龙枪的断刃划过引信,火星溅落的刹那,九尊青铜巨炮同时震颤。
炮口喷出的不是铁弹,而是刺目的金光——那光芒如利剑劈开夜幕,直指京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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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陵地宫
萧清瑶的鎏金镯嵌入寒玉棺底的最后一道机关。
整座地宫剧烈摇晃,九龙壁上的铸铁炮管缓缓转向,瞄准的竟是太极殿的方向。
谢明渊咳着血沫大笑:好一个萧定山......他早算到皇帝会毁约!
萧清瑶的断枪抵在他咽喉:你早知道长生丹是倭国的血脉枷锁
何止知道......谢明渊扯开衣襟,心口的蛛网青斑已蔓延至全身,皇室子嗣,从出生起就被喂了丹。你以为......皇帝为何非要你父亲死
寒玉棺中的母亲突然睁眼,手中的虎符迸发刺目强光。
地宫穹顶轰然塌陷,露出夜空中那九道金光——它们正与紫微帝星连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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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
承天帝手中的玉盏突然炸裂。
他踉跄着扑向龙案,案上的星盘正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荧惑犯紫微的凶兆上。
陛下!太监尖声惊呼,北方......北方有光!
皇帝跌跌撞撞冲到殿外,只见九道金光如天罚般划破长夜。
他的太阳穴突然剧痛——那根延缓头痛的银针,此刻正嗡嗡震颤,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萧......定山......他嘶吼着抓向虚空,却只握住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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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外
青铜巨炮的金光渐渐消散。
萧翊单膝跪地,银龙枪深深插入焦土。
炮身上的铭文正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刻痕——
那不是火炮的铸造记录,而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道军令:
翊儿,弑君非我所愿,护国方为根本。
阿史那燕的弯刀突然指向东方:将军,看!
地平线上,一匹老马踏着晨光奔来。
马背上,萧清瑶怀抱婴儿,手中的鎏金镯与炮身铭文共鸣出清越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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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八年冬,新皇登基。
萧翊站在嘉峪关城头,残破的银龙枪已重铸为镇关铁戟。
关外风雪中,阿史那燕的商队正驶向琉球,驼铃上挂着的星盘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万里海疆。
萧清瑶的信随朔风而至,素笺上只有八个字:
虎符已合,海晏河清。
他望向京城方向,恍惚听见父亲在惊蛰雨中的叹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