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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冷宫医女
我缓缓睁开双眼,后脑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铁锥在颅骨上凿洞。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陈旧的药香钻入鼻腔,刺激得我喉头发紧。身下的木板床硌得脊背生疼,身上盖着的薄被轻飘飘的,隐约透出窗外漏进的微光。
顾才人,您终于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惊喜几分忧虑。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每移动一寸都牵动着后脑的伤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褪色的粗布衣裳,灰白的头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草草挽起。她粗糙的手掌正搭在我的腕间,指腹带着医者特有的薄茧。
顾才人我心头一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明明是现代中医院妇科主任顾清澜,正在实验室研究那张从古籍中发现的调经种子汤秘方。同科室的张副主任故意撞翻了我的实验设备,在争执推搡间,我的后脑重重磕在了实验台边角...
嬷嬷,我这是...我下意识开口,却被自己陌生的嗓音惊住。这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几分不属于我的娇柔,分明是年轻女子的声线。
老嬷嬷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她转身从缺角的陶碗中舀了勺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我唇边:您不记得了三日前您因...因那件事被皇上打入冷宫...她突然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您一时想不开,就...就撞了柱子...
我注意到她说到那件事时,眼神不自然地飘向墙角一个雕花木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箱盖上赫然刻着顾字,旁边还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有人曾疯狂地抓挠过。
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惊得老嬷嬷手中的水勺当啷落地。她慌忙弯腰去捡,我却敏锐地发现她后颈处有一道尚未愈合的鞭痕,在领口若隐若现。
嬷嬷,我突然抓住她布满老茧的手,我昏迷后,可曾留下什么话
老嬷嬷浑身一颤,水勺再次跌落。她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用气音道:您昏迷后...死死攥着那个绣着金线的香囊,说什么...什么'药方是假的'...。
我心头剧震。在现代实验室里,那张调经种子汤的古方上,确实用金线绣着几味药材的名字...
我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低头看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指,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穿越了我竟然穿越到了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身上
老嬷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您快把这药喝了吧,虽然没什么用,但总比没有强...
我接过碗,职业习惯让我先闻了闻气味——当归、川芎、白芍...是四物汤的底子,但配伍明显有问题,白芍量太少,熟地黄质量低劣。
这药是谁开的我皱眉问道。
是...是太医院的小学徒随手写的方子。老嬷嬷叹了口气,冷宫里的人,哪配用正经太医看诊。
我放下药碗,突然注意到老嬷嬷面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右手一直按在小腹位置。
嬷嬷,您可是身子不适
老嬷嬷神色一慌:没...没什么,老毛病了。
我强撑着下床,走到她身边:让我看看。
在我的坚持下,老嬷嬷终于坦白她已经月事淋漓二十余日,近两日更是血下如注,伴有剧烈腹痛。
崩漏!我立刻判断出这是典型的崩漏症状。在现代,这属于功能性子宫出血,但在古代医疗条件下,持续失血很可能致命。
嬷嬷,您信我吗我直视她的眼睛,我能治您的病。
老嬷嬷将信将疑,但痛苦最终战胜了疑虑。我让她平躺在我的木板床上,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令我惊喜的是,我穿越时竟然随身带着我的针灸包!
天助我也...我低声喃喃,取出银针,用烛火简单消毒。
嬷嬷,我要给您扎几针,会有些疼,但能止血。
三阴交、血海、隐白...我精准下针,同时在心里默念着配穴歌诀。老嬷嬷起初紧张得浑身发抖,但随着针感传导,她惊讶地发现腹痛真的减轻了。
半个时辰后,我起针时,出血已经明显减少。我又用炭笔在破布上写下一个方子:吴茱萸、当归、川芎、芍药、人参、桂枝、阿胶...这是《金匮要略》中的温经汤加减。
嬷嬷,想办法按这个方子抓药,三剂之内必见成效。
老嬷嬷捧着布片如获至宝,突然扑通跪下:顾才人真乃神人也!老奴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我扶她起来,心中却思绪万千。一个冷宫弃才人医术本就蹊跷,更别说还是妇科。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嬷嬷,您刚才说我因'那件事'被打入冷宫,到底是什么事
老嬷嬷闻言,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在青石砖上溅开,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污渍抹得更开。
才人...她声音发颤,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我的衣袖,那日...那日皇后娘娘突然腹痛不止,太医院的人都说是...是巫蛊作祟。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嬷嬷惨白的脸。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层层揭开后,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偶。那布偶做工粗糙,腹部却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子宫纹样,上面密密麻麻扎着七根银针。
李公公带人搜宫时,就是从这个妆奁暗格里...嬷嬷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指着墙角一个雕花木匣,找出了这个。布偶背面用朱砂写着皇后的生辰八字,还有...还有...
她翻过布偶,我赫然看见背面用暗红的血迹写着辛卯年七月初八子时,字迹歪斜可怖。更诡异的是,布偶的四肢关节处都缠着一缕青丝——那分明是孕妇的胎发!
最要命的是...嬷嬷突然压低声音,布偶里塞的香料,和皇后日常用的安胎香一模一样。陛下震怒,当场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盯着布偶腹部的银针,突然发现针法蹊跷——那七根针分明是照着《千金要方》中安胎七穴的位置扎的。这哪里是害人的巫蛊分明是保胎的针法!
嬷嬷,这布偶...
原主...顾才人...我可曾辩解
您当时大喊冤枉,说有人栽赃,但证据确凿...您一时激愤,就...老嬷嬷指了指我后脑的伤。
我陷入沉思。穿越成冷宫弃子已经够糟了,还背了个诅咒皇后的罪名,这开局简直地狱难度。
正当我想再问些细节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顾才人可在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老嬷嬷脸色大变:是李公公!掌管冷宫的内侍总管!
我迅速整理衣衫,将针灸包藏好。门被推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好的,我将为您润色扩写这段对话,增加更多细节和氛围描写:
哟,顾才人醒了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冷宫阴湿的空气中格外刺耳。他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我,目光如同毒蛇般在我身上游走。听说您这儿有位嬷嬷得了急病
我心中一凛,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看来这冷宫看似荒废,实则处处都是眼线。我强自镇定,将茶盏稳稳放回案几:回公公的话,嬷嬷只是偶感风寒,现已好转。
李公公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捻着拂尘上的穗子:是吗他忽然凑近,身上那股子熏人的龙涎香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咱家怎么听说,顾才人用了什么'仙术'给嬷嬷治病那银针扎得,啧啧...
我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在等级森严的后宫,一个冷宫弃妃擅自行医可是大忌。窗外的老鸦突然嘎地叫了一声,惊得我指尖一颤。
公公明鉴,我急中生智,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哽咽,家父生前是乡下郎中,略通医理。嬷嬷的病恰是家父曾治过的常见症候,故而...我故意顿了顿,低头用袖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水。
李公公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忽然压低声音:那顾才人可会治头痛之症他枯枝般的手指在太阳穴处比划了一下,那种...要人命的头痛。
我佯装惊讶:公公是指...
皇后娘娘自小产后,头痛欲裂。李公公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阴恻恻的味道,太医院那群饭桶,开的药越吃越重。今日是咱家当值...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个机会,也是个陷阱。若能治好皇后的头痛,或许能改变冷宫处境;但若治不好...我仿佛已经看见白绫悬在梁上的景象。
我需要知道具体症状。我谨慎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针包。
发作时头痛如劈,李公公眯起眼睛回忆,目赤面红,呕吐不止,遇光则剧。有时还会...他做了个抽搐的手势。
肝阳上亢型头痛!我心中立刻有了判断。在现代医学中,这类偏头痛多与血管神经因素有关;而中医理论则认为系肝阳上扰清窍所致。
我可以一试,我缓缓道,但需要特定药材。
李公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让他布满皱纹的脸像极了风干的橘皮:药材好说,只要不是太稀罕的,咱家都能...他突然顿住,警惕地看了眼窗外,弄来。
我提笔写下:天麻、钩藤、石决明等平肝潜阳的药物,又特意添上一味:还要上好的艾绒,要陈年的。
艾绒李公公挑眉。
雷火灸疗法。我简短解释,以艾灸引火下行,平肝潜阳。
李公公将药方仔细折好塞入袖中,临走时忽然回头:顾才人,机会只有一次。他阴森森地笑了,您可要...把握住了。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子般扎在我心上。
待脚步声远去,老嬷嬷立刻扑到我跟前:才人!这太危险了!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您可知上月有个宫女给皇后娘娘按摩时手重了些,第二天就...
我安抚地拍拍她青筋凸起的手背:嬷嬷放心,我有把握。可实际上,我的心跳如擂鼓,掌心早已汗湿。这不仅关乎我的命运,更是对我现代医学知识的一次严峻考验——在这个架空的古代王朝,那些理论是否依然有效
两个时辰后,李公公亲自来接我。我换上他带来的一套干净衣裳,将头发简单挽起,藏好针灸包,跟着他走出了这座阴暗潮湿的冷宫院落。
穿过重重宫墙,我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名为大胤的王朝皇宫——朱墙金瓦,飞檐翘角,处处彰显着皇权威严。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低头行礼,但眼中都藏着好奇与探究。
皇后的凤仪宫富丽堂皇,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我被带入偏殿,李公公低声嘱咐:娘娘正在发作,您务必小心行事。
内室中沉水香的青烟缭绕,十二幅鲛绡纱帷幔层层垂落,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隐约勾勒出凤榻上一个痛苦蜷缩的身影。宫女小心翼翼地撩开最内层的金丝帐幔,浓重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
娘娘,冷宫的顾才人到了。李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帐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攥紧了锦被。我垂首而立,余光瞥见赵皇后斜倚在鎏金凤纹凭几上——这位年过三十的六宫之主面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却仍保持着皇后的威仪。她缓缓抬眼,那目光如淬了毒的银针般刺来:
就是她一个...啊!一阵剧痛让她话未说完就倒抽冷气,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本宫记得...是那个行巫蛊的...
我立即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罪妇顾氏,叩见皇后娘娘。
听说你会治病皇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突然她猛地抓住床柱,指节发白,若治不好...本宫让你尝尝...比冷宫更痛的滋味!
罪妇愿竭尽所能。我抬起头,直视她痛得发红的眼睛,请娘娘恩准诊脉。
帐中静得可怕,只有铜漏滴答作响。良久,一只冰凉的手腕从帐中伸出,腕上那只翡翠镯子随着脉搏轻轻颤动。我屏息凝神,三指轻搭寸关尺——指下脉象弦硬如绷紧的弓弦,尺部却虚浮无力。
娘娘可是寅卯时分痛得最甚伴有耳鸣如蝉,口苦咽干我故意问道。
皇后瞳孔微缩:你...怎会知道
此乃肝阳上亢,风火循经上扰清窍。我取出随身携带的艾绒,请娘娘准许罪妇施以雷火灸法。
得到首肯后,我将艾绒捻成米粒大的艾柱,蘸取特制的龙脑薄荷膏,置于百会、太阳等穴。当第一缕艾烟升起时,皇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这手法...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是谁教你的
家传医术。我面不改色,点燃艾柱。随着艾火温热渗透,皇后紧绷的肩颈渐渐放松。当灸至第七壮时,她突然长舒一口气,额角的青筋也平复下去。
奇了...皇后抚着太阳穴,目光复杂地打量我,太医院那群废物折腾半年,不及你这一时三刻。
我适时奉上煎好的汤药:此乃天麻钩藤饮加减,请娘娘连服三日。
皇后接过玉碗却不急着饮,突然话锋一转:你既通医术,当初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我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巫蛊之事,非医术可解。况且...我故意停顿,有些证据,太过确凿。
帐中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皇后突然轻笑一声,对李公公道:传本宫懿旨,顾氏医术精湛,特赦其罪,擢为尚药局女医官,专司调理六宫嫔妃...隐疾。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我强压心中惊涛,叩首谢恩。起身时,正对上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本宫这头痛顽疾,往后就劳烦顾医官了。
离开凤仪宫时,李公公在朱红宫门处拦住我:顾大人可知,为何偏偏是'女医官'他阴恻恻地笑着,这后宫里的妇人病,可都是见不得光的...
我明白他的警告。皇后此举绝非单纯赏识我的医术,背后必有深意。但无论如何,这是我在这陌生世界立足的第一步。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踏入尚药局配给我的小屋,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头的喧嚣隔绝在外。屋内陈设简陋,却比冷宫强上百倍——一张榆木案几,一架药柜,还有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床榻。
烛火摇曳间,我唤来新拨给我的侍女青黛。这丫头约莫十五六岁,一双杏眼透着机灵,是尚药局的老嬷嬷特意指来的。
青黛,你可知太医院都有那些大人我佯装随意地问道,手指轻叩案几上那本《御药房记档》。
青黛手脚麻利地替我斟茶,压低声音道:回大人的话,太医院如今是三家分治。赵家掌院事,林家管御药,王家统教学。她警惕地看了眼窗外,声音更低了,现任太医令赵邈大人,正是皇后娘娘的堂兄...
我指尖一顿,茶盏中的倒影微微晃动。难怪皇后多年头痛不愈——这分明是太医院故意留着的把柄!让一国之母长期依赖药物,赵家便能借此掌控后宫。
林家呢我状若无意地继续问道。
林院判是贵妃娘娘的表叔...青黛突然噤声,因为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她连忙提高声音:大人要的热水奴婢这就去取!
待她离开,我踱步至窗前。月光如水,将太医院的飞檐勾勒出一道银边。那檐角上蹲着的石兽,在夜色中仿佛活了过来,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这间小屋。
案几上摊开的记档里,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景和十二年,赵院判进献安神香,赐金百两。正是皇后开始头痛的那年。
我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今日为皇后施灸时偷偷藏起的一小撮香灰。烛光下,灰烬中隐约可见金色的粉末闪烁——是金箔还是...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我摩挲着腕间的玉镯——这是今早皇后赏的,触手生凉。在这深宫里,每份恩赏都可能裹着蜜糖的毒药。太医院的水,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次日清晨,我刚整理好医案,就有宫女来报:淑妃娘娘遣人来请。
淑妃周氏,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五年,颇得圣宠。我带着药箱来到淑妃的景仁宫,只见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华服美人正倚在榻上,面色苍白。
听闻顾医官医术高明,本宫特来求诊。淑妃声音虚弱,自去岁冬日,每逢经期便腹痛如绞,经血紫黑有块,太医院开的药越吃越重。
我仔细诊察,发现淑妃舌质暗红,苔薄黄,脉弦涩——典型的肝郁气滞型痛经。
娘娘可是平素易怒,经前乳胀
淑妃惊讶点头:正是。
我正欲提笔开方,忽然一缕幽香钻入鼻尖——那香气甜腻中带着腥臊,隐约透着几分熟悉。我的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目光循着香气落在淑妃皓腕间那个精巧的鎏金香囊上。
娘娘这香囊...我故作随意地问道,指尖却已经微微发凉。
淑妃慵懒地晃了晃手腕,香囊上的珍珠流苏随之轻颤:贵妃上月赏的,说是南诏进贡的安神香。她凑近我耳边,带着几分炫耀低语,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呢。
我强压下心头惊骇,佯装好奇地接过香囊。指腹触及的瞬间,那特殊的油脂感让我浑身一僵——错不了,这是麝香特有的触感!装作整理香囊系带,我悄悄挑开内衬,取出一小撮香料在掌心碾开。暗红色的香粉中,几粒黑褐色的颗粒格外刺眼,散发着独特的腥气。
娘娘!我猛地合拢掌心,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这香囊必须立即焚毁!
淑妃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茶盏脱手,上好的青瓷在地上摔得粉碎:顾医官这是...
此物含大量麝香。我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咬得极重,长期佩戴轻则经血不调,重则...永绝子嗣。
淑妃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这是贵妃她...话未说完,她突然噤声,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我迅速写下丹栀逍遥散的方子,又取出银针为她施治。当银针刺入三阴交时,淑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本宫上月侍寝后,贵妃特意送来这香囊...她的声音发颤,说是能助孕...
我心头剧震,手上却稳稳落针。待起针时,淑妃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却仍死死攥着那个香囊。
娘娘放心,发现得早,调理月余便可无碍。我轻声安慰,却见她突然将香囊收入袖中。
本宫会好好收着这份'厚礼'。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忽然对我展颜一笑,顾医官今日就当没见过这香囊可好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这是要留着当证据!正要劝阻,却见她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支金镶玉的簪子塞进我手中:听闻顾医官喜欢研究香料,这支簪子的暗格能藏三味香。
离开景仁宫,我心情沉重。后宫争斗比想象中更残酷,贵妃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用麝香害人,而太医院居然无人指出——要么是医术不精,要么是刻意纵容。
正当我思索时,一个小宫女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德妃娘娘有请。
德妃我回忆了一下,德妃徐氏,礼部尚书之女,入宫七年无子,近年深居简出,据说潜心礼佛。
德妃的永和宫朴素典雅,与淑妃的华丽形成鲜明对比。德妃本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气质温婉,但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影。
听闻顾医官治好了皇后的头痛,又为淑妃调理经痛,德妃声音轻柔,本宫也想请医官看看。
诊脉后,我发现德妃脉沉迟,舌淡苔白,手足冰冷——典型的胞宫寒凉症状。
娘娘可是经期延后,量少色淡,平日畏寒
德妃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正是。太医院说本宫体质如此,无法受孕...
我指尖轻叩案几,心中冷笑连连。德妃这脉象沉迟无力,舌淡苔白,分明是《妇人大全良方》中记载的典型胞宫寒凉之症。此症虽缠绵难愈,却绝非不治之症。太医院那群老狐狸,要么是医术粗浅到连《千金方》都没读透,要么就是存心不良,故意不给德妃好好调理。
娘娘此症可治。我取出一包艾绒在案上铺开,语气笃定,需以艾灸温通任脉,配合药膳调理。先取关元、气海二穴每日灸三壮,再佐以当归生姜羊肉汤温补气血。说着又取出银针,待月信来时,臣再为娘娘针刺三阴交、血海等穴活血化瘀。
德妃闻言,苍白的指尖突然攥紧了素帕,眼中泛起盈盈泪光。烛火映照下,那泪珠竟似带着七年未孕的苦涩:若医官能助本宫得偿所愿...她声音哽咽,忽然从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镯推到我面前,本宫必不相忘。这镯子是家父从西域求来的暖玉,最宜女子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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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一边为德妃制定调理方案,一边暗中调查麝香之事。三日后,淑妃突然派人急召——她在贵妃的赏花宴上晕倒了!
我提着药箱疾步冲进景仁宫内室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淑妃仰躺在锦绣堆中,面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掀开锦被一看,素白的中衣已被鲜血浸透大半,床褥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快!炭笔、热水、干净布巾!我厉声喝道,声音在殿内激起回响。宫女们慌乱地四散奔走,铜盆相撞声、布帛撕裂声此起彼伏。
三指搭上淑妃腕间,脉象滑数如走珠,正是麝香中毒引发的血崩之兆。我迅速取出银针,在烛火上快速燎过,依次刺入隐白、三阴交等止血要穴。针尾轻颤间,余光瞥见淑妃枕下露出一角泛黄的纸笺。
按住娘娘的合谷穴!我佯装吩咐宫女,趁机抽出那张信笺。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父亲大人台鉴:贵妃月内三赠香囊,儿臣疑有异,已藏其...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晕染,但页脚处赫然画着个精巧的香囊图样,旁边标注初七、十五、廿三等日期。
我心头剧震,忙将信笺塞入袖中。转身时银针不慎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淑妃苍白的唇上,竟像点了胭脂般惊心动魄。两个时辰后,当最后一根银针从百会穴起出,淑妃终于微弱地睁开了眼睛。
医官又救我一命。淑妃虚弱地说。
娘娘,我低声道,那封信我看到了。您收集的证据,可否让我一观
淑妃犹豫片刻,让心腹宫女取来一个小匣子。里面不仅有贵妃赠送的各类香料样品,还有太医院开具的药方副本——我仔细查看,震惊地发现这些药方看似平常,但若与麝香同用,会产生毒性!
我手中的银针叮的一声落在瓷盘里,在死寂的内室里激起清脆的回响。
太医院...与贵妃合谋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指尖还残留着淑妃脉搏的余韵,这怎么可能——
淑妃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染血的指甲掐进锦被:赵太医令是皇后堂兄,林院判是贵妃表叔。她每说一个字,唇角就溢出一丝血线,你以为本宫这些年喝的汤药是什么那些安神的熏香又是什么这后宫里的病...咳咳...从来不只是病...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守门的宫女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发髻都散了一半:娘娘!御前的人说、说皇上往这边来了!
我和淑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皇帝素来不踏足嫔妃寝宫,更别说是在这种敏感时刻突然驾临。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第二章
麝香阴谋
太监尖细的嗓音还在殿内回荡,淑妃已经挣扎着要起身。我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娘娘气血未固,不宜移动。
景仁宫的门帘被猛地掀起,带进一阵裹挟着龙涎香的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胤皇帝萧景珩——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明黄常服,腰间玉带上九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的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薄唇紧抿成一道线,一双凤眼黑得深不见底,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臣妾参见皇上...淑妃虚弱地行礼,被我扶着的手臂微微发抖。
萧景珩的目光在淑妃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突然转向我:你就是那个冷宫出来的女医
我伏地行礼:尚药局女医官顾清澜,参见皇上。
起来回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淑妃何病
我起身时注意到皇帝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肝郁脾虚的征兆。但此刻无暇多想,我谨慎回答:回皇上,淑妃娘娘乃肝郁化火,扰动血室,导致经血暴下。
哦萧景珩挑眉,朕记得淑妃月信刚过不久。
这正是关键!我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正因非时而下,更显凶险。臣疑为外邪所诱。
什么外邪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枚香囊:此物含大量麝香,久佩可致胞宫受损。娘娘今日赴宴时,此香囊又添了新料,毒性更烈。
殿内骤然寂静。萧景珩接过香囊,在鼻端轻嗅,眉头越皱越紧:这是...
是贵妃娘娘上月所赐。淑妃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今日赏花宴上,贵妃又亲自为臣妾更换了内料。
皇帝的眼神瞬间阴沉如墨。他转向我:你确定
臣愿以性命担保。我直视他的眼睛,太医院诸位大人皆通药性,若不信,可召来一问。
这句话是个险招。但我必须赌一把——赌皇帝对太医院并非全然信任,赌他早已察觉后宫中的异常。
萧景珩突然冷笑:太医院他摩挲着香囊上精致的绣纹,赵邈昨日还跟朕说淑妃是脾不统血。
我心头一震——果然,太医令赵邈在刻意误诊!
顾医官,皇帝突然唤我,你既能识破此毒,可能根治
臣需要三日。我迅速盘算着治疗方案,先以胶艾汤止血固本,再以丹栀逍遥散疏肝解郁,辅以针灸调理。
萧景珩点点头,突然对随侍太监道:传朕口谕,淑妃静养期间,六宫嫔妃不得打扰。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赐顾医官太医院行走之权,可调阅所有妃嫔脉案。
我惊得差点忘记谢恩——这等于给了我调查后宫妇科疾病的尚方宝剑!
——
皇帝离开后,殿内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淑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医官好胆识!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但你要小心,赵太医令...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唇角又溢出一丝血痕。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娘娘放心,臣自有分寸。手指触到锦被下藏着的硬物——是那封未写完的家书。我借着整理被褥的动作,将它悄悄收入袖中。
出了景仁宫,秋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攥紧袖中的密信,径直朝太医院走去。守门的医士见到皇帝手谕,脸上闪过惊疑之色,却不敢阻拦,只低声道:大人,太医令正在前厅议事...
太医院的规模远超我的想象。穿过三进院落,药香愈发浓郁,却不是纯粹的草木清气,而是混杂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穿过前厅时,几位正在议事的太医看到我,议论声戛然而止。
这位就是新晋的女医官一个白须老者眯眼打量我,女子入太医院,成何体统!
我认出这是太医院右院判林仲——贵妃的表叔。我不动声色地行礼:下官奉旨查阅脉案,还请林院判行个方便。
脉案乃机密,岂是女子可窥林仲冷笑。
我正要反驳,内间突然传来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顾医官既奉皇命,林院判何必为难
帘幕掀起,走出一个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儒雅的男子。他身着正五品太医令服制,腰间玉佩上赫然刻着赵字。
赵邈!我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恭敬行礼:下官参见太医令。
免礼。赵邈笑容可掬,皇上已遣人传话,顾医官要查什么脉案,尽管开口。
这般配合我暗自警惕:下官想查阅近三年来后宫嫔妃的妇科脉案。
赵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可。不过...他压低声音,有些脉案涉及皇家隐私,还望医官谨慎。
他亲自带我来到藏书阁,命人搬出三大箱脉案。离开前,他意味深长地说:顾医官医术不凡,改日本官当亲自讨教。
独自面对堆积如山的脉案,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翻阅。很快,一个惊人的模式浮现出来——近三年来,至少有七位嫔妃出现过经血暴下的症状,其中三人已经香消玉殒,包括那位柔妃。
更可疑的是,这些脉案的诊断都是脾虚失统,用药却多是温燥之品,与症状明显不符。而所有脉案的最后署名,都是赵邈或他的心腹。
果然有系统性的迫害...我喃喃自语,突然在一本陈旧脉案中发现了熟悉的名字——顾氏,十八年前入宫为嫔,因血崩而亡,留下一女...
原主的生母我心跳加速,继续翻阅,发现顾嫔的脉案记载极为简略,但有一行小字引起我的注意:用药后突发抽搐,疑似药毒相攻。
找到你了...我轻抚这行字迹,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迅速将关键脉案藏入袖中,我装作在整理其他文书。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太医,面容端正但眼神闪烁:顾医官,太医令命我来协助。
多谢。我微笑以对,还未请教
下官王砚,太医院医士。他行礼时,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青玉佩——与赵邈的形制相似,但质地普通得多。
王砚帮我整理脉案时,突然低声道:医官查这些,可是为淑妃娘娘之事
我心头一凛:王医士何出此言
下官...他犹豫片刻,曾为丽嫔娘娘诊脉,发现其症状与淑妃相似,但上报后被赵太医令斥为'妄断'。
丽嫔我回忆了一下,那是兵部侍郎之女,入宫三年无宠。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王医士可有记录我试探道。
王砚警惕地看了眼门外,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得很小的纸片:下官私下所记,医官看过便知。
纸片上详细记录了丽嫔的症状:经期紊乱,带下黄稠,面生痤疮——典型的痰湿内阻型月经不调。但太医院正式脉案上却只写了肝郁气滞。
为何篡改我直接问道。
王砚苦笑:赵太医令说,痰湿之症多因房事不洁,有损嫔妃清誉...
荒谬!我几乎要拍案而起。痰湿内阻明明多因脾失健运,与房事何干这分明是故意误诊!
王医士为何告诉我这些我紧盯他的眼睛。
下官...他声音更低,家父曾是顾神医的弟子。
顾神医我心头巨震——是原主的生母!但不及细问,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砚迅速退开,装作在整理书籍。进来的是个小太监,向我行礼道:顾医官,德妃娘娘突发晕厥,皇上命您即刻前往!
——
永和宫内气氛凝重。德妃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边还带着一丝血迹。皇帝坐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
臣参见皇上。我快步上前,德妃娘娘何时发病
半个时辰前。萧景珩声音紧绷,朕来永和宫用膳,刚说几句话,她就突然吐血昏厥。
我立刻诊脉,发现德妃脉沉微欲绝,舌淡无华——这是典型的阳虚血脱之象!
娘娘近日可曾服用什么特殊药物
德妃的贴身宫女扑通跪下:娘娘今晨服了太医院新开的'养荣丸',说是助孕的...
养荣丸我急令取来药丸查看。掰开蜡封,一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丸中竟掺有大量莨菪子!这是一种强烈的子宫兴奋剂,对胞宫寒凉者尤为危险。
此药大谬!我厉声道,德妃娘娘体质阳虚,岂能用此虎狼之药快取炭笔来!
我迅速开出回阳救逆的方子:人参、附子、干姜、炙甘草...同时取出银针,为德妃针刺百会、气海等穴。
萧景珩全程紧盯着我的动作,突然问道:这养荣丸是何人所开
宫女颤抖着回答:是...是赵太医令亲自调配。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未多言。经过一个时辰的抢救,德妃终于转危为安,微微睁开了眼睛。
皇上...她虚弱地唤道。
萧景珩上前握住她的手:爱妃安心休养,朕必彻查此事。
离开永和宫时,皇帝突然叫住我:顾医官,随朕来。
跟着皇帝来到御花园的僻静处,萧景珩屏退左右,直视我的眼睛:今日两桩事,你怎么看
我心跳如鼓,但知道此刻必须直言:淑妃中麝香毒,德妃被误用莨菪子,皆非偶然。臣查阅脉案发现,近三年有七位嫔妃出现类似症状,三人已逝。
七位皇帝瞳孔微缩,都有谁
我一一列举,包括已故的柔妃。说到顾嫔时,我刻意加重了语气:十八年前顾嫔娘娘血崩而亡的脉案,记载极为简略,但提到'药毒相攻'...
萧景珩突然打断:你与顾嫔什么关系
我早有准备:臣入宫前曾得顾氏医书,对其医术略知一二。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道:明日此时,带你看的脉案来见朕。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如孤峰冷峻。
回到住所,我仔细研究藏起的脉案和王砚给的记录,一个可怕的模式逐渐清晰——所有受害嫔妃都曾得过圣宠,或在家族中颇有势力。而她们的妇科顽疾,似乎都是被精心设计的迫害!
正当我沉思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顾大人,贵妃娘娘有请。
贵妃我心头一紧。淑妃刚揭露她的麝香阴谋,她就找上门来
娘娘说,听闻顾医官医术高明,特请一叙。李公公意味深长地补充,娘娘还说...她那里有些关于顾神医的旧物,医官或许感兴趣。
顾神医的旧物这分明是威胁!但我别无选择,只能随之前往。
——
贵妃的翊坤宫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得宠。林贵妃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艳丽如牡丹,但眼角眉梢透着凌厉。
顾医官来了她慵懒地倚在软榻上,赐座。
我谨慎行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贵妃把玩着一支金簪,听说你今日救了淑妃和德妃真是...多事。
我后背一凉,但面上不显:臣职责所在。
职责她突然冷笑,你可知后宫女子最重什么
不等我回答,她自问自答:是子嗣。无子的妃嫔,终将老死冷宫。她站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淑妃和德妃...都不该有孕,明白吗
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娘娘此言,臣不解。
聪明人装什么糊涂贵妃俯身,在我耳边低语,你今日在太医院查的,不就是这些
她怎么知道除非...太医院有她的眼线!
本宫今日请你来,是要送你一场富贵。贵妃回到座上,语气突然转柔,只要你今后对某些事...视而不见。
说着,她拍拍手。一个宫女捧出个锦盒,里面竟是一支精致的玉针灸筒——与我的银针形制极为相似,但质地更为名贵。
这是顾神医旧物,贵妃意味深长地说,本宫偶然得之。你若听话,不仅此物归你,本宫还能让你坐上女太医之位。
我强忍心中震惊,故作镇定:娘娘厚爱,但臣只懂行医...
够了!贵妃突然变脸,别以为有皇上撑腰就高枕无忧!赵皇后能让你从冷宫出来,也能让你回去!
原来如此!赵皇后与林贵妃竟是一伙的但为何皇后又要我治她的头痛
臣谨记娘娘教诲。我假装惶恐地低头,趁机观察殿内布局——墙角香炉青烟袅袅,闻着是上好的龙涎香,但隐约混着一丝异味...
是麝香!我心头一震。贵妃自己也在用麝香这不合常理!
除非...我猛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贵妃自己也被迫使用麝香避孕,而她迫害其他妃嫔,或许是受制于人!
离开翊坤宫时,贵妃最后的话萦绕在耳:三日后是皇后寿辰,六宫妃嫔都要献礼。你...好自为之。
回到住所,我立刻检查那支玉针——筒底刻着一个小小的顾字。这确实是原主生母的遗物!贵妃为何会有又为何要给我
种种谜团在脑中盘旋,但有一点已经明确:后宫中的妇科疾病绝非偶然,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毒网。而我,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网中央。
明日面圣,我将如何向皇帝禀报赵皇后与林贵妃的真实关系是什么德妃的突然发病又是谁在指使
我摩挲着玉针,突然在筒内摸到一张极小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蝇头小字:
息肌丸毒,皇后无子。
第三章
息肌之谜
息肌丸毒,皇后无子。
这八个字在我掌心烫得发疼。我迅速将纸条塞回玉针筒,环顾四周——门窗紧闭,烛火摇曳,确保无人窥视后才敢细细思量。
息肌丸,这是汉代赵飞燕姐妹使用的禁药,含麝香、鹿茸等成分,能令肌肤细腻但会导致不孕。若皇后真用过此药...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顾医官,是我。王砚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警觉地将玉针藏入袖中:王医士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门开一条缝,王砚闪身而入,面色凝重:下官刚得知,太医令连夜召集心腹议事,似乎与医官有关。
我心头一紧:可听到什么
赵太医令说...说医官查脉案的行为已触犯太医院禁忌,要在皇后寿宴上了结此事。王砚从怀中取出一张药方,这是他们准备在寿宴上用的方子,下官偷偷抄录。
我接过药方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表面是寻常的调经养荣汤,但若与酒同服,会转化为剧毒!
他们打算毒杀谁
王砚摇头:只听赵太医令说'一石三鸟'...对了,他还提到丽嫔。
丽嫔我猛然想起王砚之前给的记录,丽嫔的痰湿之症被太医院刻意误诊。看来赵邈是要借寿宴清除所有隐患!
王医士,你冒险帮我,所求为何我直视他的眼睛。
王砚突然跪下:家父临终前说,顾神医之死另有隐情。下官只求医官查明真相,为顾氏平反!
果然与玉针线索相连!我扶他起来:你可知'息肌丸'一事
王砚面色大变:医官从何得知此物他四下张望,声音几不可闻,先帝时,赵家曾以此药控制嫔妃...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打更声。王砚匆匆告辞:明日午时,冷宫老槐树下,有人要见医官。
送走王砚,我彻夜难眠。两条线索逐渐清晰:赵家通过息肌丸等药物控制后宫生育,而原主生母顾神医很可能因发现此事而遭毒手。
天蒙蒙亮时,我做了个大胆决定——先见丽嫔。
——
丽嫔住在偏僻的秋水阁,庭院冷清得不像妃嫔居所。通传后,我被引入内室,只见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倚窗而坐,虽五官精致,但满面痤疮,头发也稀疏枯黄。
顾医官终于来了。丽嫔声音沙哑,本宫还以为,要等到毒发身亡那日呢。
我心头一震:娘娘何出此言
丽嫔冷笑,从妆奁底层取出一盒香粉:太医令上月所赐,说是美容养颜。本宫用后却痤疮更甚,还出现了这个——
她撩起衣袖,手臂内侧布满红疹!我凑近细看,又闻了闻香粉,立刻辨认出其中掺有铅粉和汞剂,长期使用会导致重金属中毒。
娘娘明知有毒,为何还用
不用就是抗旨,用了还能多活几日。丽嫔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顾医官可知本宫为何失宠
我摇头。丽嫔自顾自道:入宫第二年,本宫月事紊乱,太医院诊断'房事不洁'。皇上闻言大怒,再未踏足秋水阁。
好毒的计策!先污名化,再慢慢毒杀。我取出王砚的记录:娘娘实为痰湿内阻,可治。
丽嫔接过细看,突然泪如雨下:三年了...终于有人说了实话!
我为她详细诊脉,确诊为脾虚湿盛型月经不调,开出参苓白术散加减的方子,并特别嘱咐:娘娘务必停用太医院所有药物,包括熏香、脂粉。
本宫凭什么信你丽嫔突然警觉。
我取出玉针:娘娘可识得此物
丽嫔瞳孔骤缩:这是...顾神医的九转还阳针你与顾神医什么关系
故人之后。我含糊其辞,娘娘若信我,三日后皇后寿宴,请称病不出。
丽嫔沉思良久,突然从枕下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本宫这三年来记录的各宫动向,包括贵妃每月何时向皇后密报...或许对你有用。
我翻开一看,震惊不已——每月初七,贵妃都会秘密前往皇后寝宫,而次日必有妃嫔被诊出妇科顽疾!
多谢娘娘信任。我郑重收好册子,臣必不负所托。
离开秋水阁时,日已西斜。我匆匆赶往冷宫赴约,心中已有计较:丽嫔将成为情报网的关键,而她的痰湿之症正是揭露太医院阴谋的突破口。
——
冷宫老槐树下,一个佝偻身影正在等候——竟是当初我救过的老嬷嬷!
嬷嬷我惊讶道,是您要见我
老嬷嬷警惕地环顾四周,拉着我来到一处荒废的偏殿:才人救过老奴的命,老奴今日是来报恩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本烧焦的医案笔记:这是柔妃娘娘临终前交给老奴的。
我小心翻阅,发现是柔妃对自己病症的记录——与淑妃、德妃的症状惊人相似!最后一页写着:赵氏送来的'安胎药'有异香,饮后血下如注...
嬷嬷,柔妃娘娘与顾神医可有交集
老嬷嬷压低声音:柔妃娘娘入宫前,曾拜顾神医为师学针灸。她死前说...说这后宫里的女人都中了同一种毒。
我脑中灵光一闪:嬷嬷可听说过'息肌丸'
老嬷嬷如遭雷击,半晌才颤声道:才人怎知此物当年顾神医就是因此送命啊!
她断断续续道出往事:十八年前,先帝宠妃突然血崩而亡,顾神医在诊治中发现其长期服用某种丸药。追查时触怒赵家,不久便自尽身亡。
那丸药就叫息肌丸,是赵家秘制...老嬷嬷突然噤声,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们匆忙分开。临走前,老嬷嬷塞给我一块绣着兰花的旧帕子:柔妃娘娘说,若有朝一日遇到能治'妇人病'的医者,就把这个交给她...
回到住所,我借着烛光细看帕子——上面用极细的丝线绣着几味药名:莪术、三棱、水蛭...全是破血逐瘀之药!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什么意思我苦思冥想,突然想到——若息肌丸导致血瘀胞宫,那么这些破血药正好对症!柔妃是在暗示解药配方!
——
次日清晨,永和宫突然来人急召——德妃晕倒了!
我赶到时,皇帝已在殿内,太医院几位太医正在诊脉。赵邈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顾医官来得正好,萧景珩语气微妙,太医令说德妃有喜了,但脉象不稳。
有喜我心头一跳——德妃的胞宫寒凉之症明明需要长期调理,怎会突然有孕
德妃虚弱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中透着不自然的潮红。我诊脉时发现她脉象滑数如珠,确实像喜脉,但尺部却有一丝涩意...
恭喜皇上,赵邈抢先道,德妃娘娘已有一月身孕,只是气血不足,需服安胎药。
不对劲!我仔细嗅了嗅德妃唇边的气味,隐约捕捉到一丝莨菪子的辛辣——与上次中毒时相同!
臣请单独为德妃娘娘诊察。我沉声道。
萧景珩目光一凛,挥手屏退众人。待殿内只剩我们三人,我立刻取出银针,刺破德妃中指取血——血珠颜色暗紫,明显有异!
皇上,德妃娘娘并非有孕,而是再次中毒!我低声道,有人用药物制造假孕脉象,实则损害胞宫。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你确定
臣愿以性命担保。我取出玉针,此物或许能证明臣的推断。
萧景珩接过玉针,当看到筒底的顾字时,瞳孔猛然收缩:这是...顾氏遗物你从何处得来
贵妃所赠。我直视他的眼睛,筒内还有字条,提及'息肌丸'。
皇帝闻言,竟踉跄后退半步:果然如此...朕早该想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顾清澜,你究竟是谁
我心跳如鼓,但知道此刻必须赌一把:臣入宫前曾得顾氏医书,对其医术略知一二。至于其他...臣与皇上一样,只求真相。
长久的沉默后,萧景珩松开手,声音沙哑:朕给你三日,查明德妃所中之毒。三日后皇后寿宴...朕要一个交代。
离开永和宫,我立刻前往太医院查药录。路上偶遇淑妃的贴身宫女,悄悄递给我一封信——淑妃已经整理出贵妃这些年赠送各宫嫔妃的香料清单!
清单上赫然列着十二位嫔妃的名字,每位后面都标注了赠送日期和香料类型。交叉比对丽嫔给我的记录,一个可怕的模式浮现:每位妃嫔都是在受宠后不久收到礼物,继而出现月经不调,最终失宠或死亡。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香料都标注着同一个来源——赵氏香坊!
——
皇后寿宴当日,整个后宫张灯结彩。我早早来到尚药局,准备应对不测。
医官,这是您要的药材。王砚悄悄递来一个包袱,里面是莪术、三棱等破血药——按柔妃帕子上的配方,我连夜研制了解药。
德妃娘娘今日会出席寿宴吗王砚忧心忡忡地问。
我摇头:皇上已准她静养。实际上,德妃今晨服下解药后,排出大量紫黑血块,现已脱离危险。
医官千万小心,王砚压低声音,太医令今早亲自检查了寿宴酒水...
果然要下手!我摸了摸袖中的玉针和几包银针,今日这场鸿门宴,只能以医破局。
寿宴设在御花园,百花环绕中,皇后赵氏端坐高位,虽已三十有五,但肌肤如少女般细腻,只是眼神冷得像冰。贵妃坐在她下首,不时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千秋。我随着众嫔妃行礼,暗中观察着每个人的气色——淑妃因我的调理已恢复红润,丽嫔称病未至,其他妃嫔大多面色苍白,眼下青影明显。
平身。皇后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听闻顾医官近日治好了不少姐妹的顽疾,本宫甚是欣慰。
我谨慎应答:臣职责所在。
既如此,皇后突然话锋一转,今日趁此良辰,不如请顾医官为众姐妹讲讲调理之道
来了!我心头警铃大作,但不得不应:臣遵旨。
就在我起身时,贵妃突然插话:且慢。顾医官医术高明,不如先饮了这杯'养荣酒',再说不迟。
宫女端来金杯,酒液泛着诡异的琥珀色。我接过酒杯,假装不慎失手——
啪!酒杯落地,酒液溅在石板上竟泛起白沫!
有毒!淑妃失声惊呼。
全场大乱。皇后拍案而起:大胆顾氏,竟敢在寿宴上行凶!
臣冤枉!我高声道,酒中有莨菪子与乌头之毒,与德妃娘娘所中之毒相同!
胡说八道!赵邈厉声喝道,此酒乃本官亲自调配,怎会有毒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取出准备好的银针,沾了地上酒液——针尖瞬间变黑!
太医令既说无毒,敢问为何银针验出毒性我直视赵邈,还是说,太医令根本就是在场唯一能下毒的人
赵邈脸色铁青:你...你血口喷人!
够了!萧景珩突然出现,全场瞬间寂静。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顾清澜,你可知指控太医令是何等大罪
我直视他的眼睛:臣有证据。
皇帝微微颔首。我取出淑妃的香料清单、丽嫔的记录和柔妃的医案:这三份证据表明,近五年来,共有十二位嫔妃在接触赵氏香料后出现月经不调,其中六人死亡。而所有香料,都来自赵氏香坊!
荒谬!皇后突然起身,皇上,此女妖言惑众,该当处死!
萧景珩冷冷扫了她一眼:皇后急什么他转向我,继续说。
我深吸一口气,取出玉针:此物乃贵妃所赠顾神医遗物,内有'息肌丸毒,皇后无子'八字。臣查证,息肌丸是赵家秘制禁药,可致不孕。皇后娘娘长期服用此药,导致无法生育,转而控制其他妃嫔!
全场哗然。皇后脸色惨白,贵妃则突然大笑:好个顾医官!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林氏!皇后厉喝。
贵妃却转向皇帝:皇上,臣妾有罪。这些年被迫协助皇后控制嫔妃生育,但臣妾暗中收集了所有证据——她取出一本账册,赵氏香坊的秘方记录在此!
局势急转直下。皇后突然抽搐倒地,口吐白沫——是息肌丸的戒断反应!赵邈见状想逃,被御林军当场拿下。
萧景珩俯身查看皇后状况,突然问我:能救吗
我取出银针:能救,但救醒后,她将永远失去那身冰肌玉骨。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救吧,朕要亲自审她。
当我施针时,萧景珩在我耳边低语:今晚子时,御药房见。朕要听你解释...顾神医之女的身份。
我手一抖,银针差点刺偏——他何时发现的
第四章
血疫身世
御药房的药香比往日更浓烈,仿佛每一味药材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秘密。子时的更声刚过,我推门而入,只见萧景珩背对而立,手中正把玩着那支玉针。
陛下。我伏地行礼,心跳如擂鼓。
起来。他声音低沉,知道朕为何认定你是顾氏之女吗
我缓缓起身,不敢贸然应答。皇帝转过身,烛光下他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你的针法——三阴交下针时先挑后捻,百会穴取三十度角斜刺。这是顾氏九转针法的独门手法。
我暗惊——原主生母的针法竟与我现代所学如此相似
十八年前,顾氏因发现息肌丸秘密被赵家灭门。萧景珩突然逼近,只有顾神医的独女被乳母拼死救出,下落不明。
我强自镇定:陛下如何知道这些
因为...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先帝最后一位嫔妃——明妃,是朕的生母。她也死于息肌丸毒发。
这一夜,萧景珩道出了骇人听闻的宫闱秘辛:先帝晚年,赵家为控制皇嗣,通过太医院向嫔妃们下药。明妃偶然发现后告知顾神医,二人联手调查,却遭赵家反扑。明妃被毒杀,顾氏满门遇害,只有幼女被忠仆救走。
朕登基后一直暗中追查,直到你在冷宫救嬷嬷时用了九转针法...皇帝目光灼灼,顾清澜,你可知朕为何留你在身边
我手心渗出冷汗:陛下需要一把刀,斩断赵家对太医院的控制。
不错。他唇角微勾,但朕没料到,你这把刀如此锋利。
正当对话陷入沉默,外面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王砚跌跌撞撞冲进来:陛下!顾医官!不好了,后宫突发怪病!
——
秋水阁最先传来消息——丽嫔高热不退,身下出血不止。我们赶到时,整个阁院已被御林军封锁。
别进来!丽嫔虚弱地隔着帘子喊,会传染...
我坚持入内诊视,震惊地发现丽嫔的症状与败血症相似:高热寒战,皮肤瘀斑,最可怕的是经血如崩,色黑臭秽。
娘娘何时发病
今晨...丽嫔气若游丝,先是月信提前,继而高热不止...顾医官,本宫是不是要死了
我诊脉时发现她脉象洪大而数,舌绛苔黄——热入血室的危象!更可怕的是,我在她换下的绢帕上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脓液。
最近可有其他嫔妃类似症状
丽嫔的贴身宫女颤声道:听说...兰贵人、庆嫔娘娘也突然发热...
我心头一凛——这是交叉感染!长期被药物控制的后宫妃嫔,免疫力低下,经期交叉感染可能导致败血症暴发!
出了秋水阁,我立刻向皇帝禀报:陛下,这不是普通病症,而是一种'血疫',会通过经血接触传播!必须立即隔离所有发热嫔妃!
萧景珩眉头紧锁:你确定
臣愿以性命担保。我迅速列出方案,需将病患集中隔离,所有衣物用具沸煮,接触者用五倍子煎汤坐浴消毒...
皇帝当即下旨照办。但就在我们组织隔离时,太医院残余势力开始散布谣言:顾氏女引来的天罚!血崩之症向来晦气,该把病患送出宫去!
最危急的是,德妃派宫女急报——她也开始发热了!
——
德妃的永和宫被设为隔离主院。我穿上多层罩衣,用醋蒸法消毒后进入病室,只见德妃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身下垫着的棉布已被血浸透。
医官...德妃虚弱地抓住我的手,本宫的孩子...
我诊脉后面色凝重——德妃确实出现了早期感染症状,但更棘手的是,她腹中胎儿可能受到威胁。
娘娘别怕。我强作镇定,臣需要为您施针用药,会有些痛。
我先用银针刺其气海、关元等穴固本培元,再开出大剂量的清热解毒汤剂:金银花、连翘、黄连、生地、丹皮...最关键是加入了我按现代医学理念改良的抗菌配方——五倍子、黄柏等富含鞣酸的药物。
陛下,我转向一直守在门外的萧景珩,此疫非同小可,臣需要全权处置后宫医药事宜。
皇帝深深看我一眼:准。但德妃和她腹中皇嗣若有闪失...
臣提头来见。我斩钉截铁。
接下来的三天,我几乎没有合眼。按照现代流行病学理念,我将后宫划分为污染区、半污染区和清洁区,所有宫人必须用五倍子汤洗手更衣后才能跨区行动。
最危急的是第三日,丽嫔突然出现休克症状。我当机立断采用活血逐瘀的疗法——正是柔妃帕子上暗示的配方:莪术、三棱、水蛭...配合针灸放血,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拉回。
医官...丽嫔苏醒后泪如雨下,本宫这条命是你的了。
我疲惫地笑笑:娘娘好生休养。转身却一阵眩晕,差点栽倒。
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抬头对上萧景珩复杂的眼神:顾清澜,你不要命了
陛下,我勉强站稳,疫情如军情,耽误不得...
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径直走向偏殿:朕命令你,休息两个时辰。
——
偏殿里,萧景珩亲自递来参汤。我小口啜饮时,他突然道:知道朕为何信你吗
我摇头。皇帝从怀中取出一本旧册子:这是明妃留下的日记,记载了她与顾神医的调查。
翻开泛黄的纸页,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内容:赵家通过息肌丸控制嫔妃生育,同时暗中记录每位妃嫔的经期,利用经期免疫力低下的特点,在特定时间下毒...
所以这次'血疫'...
是长期药物控制导致体质虚弱,加上经期交叉感染。萧景珩冷声道,赵家虽倒,遗毒未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臣...顾神医之女当初是如何逃出宫的
皇帝眼神一柔:是明妃的贴身嬷嬷将你藏在送药车里送出。朕后来查到,你被顾氏旧部收养,改名换姓...
我心跳加速——这与原主的记忆碎片吻合!难怪我对后宫药物如此熟悉,原来这具身体本就流着医家的血!
清澜,萧景珩突然唤我名字,待疫情平息,朕有话对你说。
他眼中闪烁的情绪让我心头一颤,但未及深思,外面突然传来急报——太医院残余势力在饮水中下毒,导致更多宫人感染!
——
疫情第十天,终于出现转机——德妃热退神清,丽嫔也能坐起进食。但就在我们以为胜利在望时,一个噩耗传来:皇后从冷宫逃走了!
她劫持了淑妃!王砚气喘吁吁地报告,说要见顾医官,否则让淑妃血溅当场!
我立刻随他赶往冷宫。昔日熟悉的荒院里,赵皇后一身素衣挟持着淑妃,手中银钗抵在淑妃颈间。曾经雍容华贵的面容如今狰狞如鬼,只有那身冰肌依旧刺目地白。
顾清澜!她厉声嘶吼,你毁了我赵家百年基业!
我缓步上前:皇后娘娘,淑妃无辜。您要报复,冲我来。
无辜皇后狂笑,这后宫里谁无辜本宫十五岁被逼服息肌丸时,可有人说我无辜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下大片溃烂的皮肤:看!这就是停用息肌丸的下场!赵家女子,从来只是棋子!
我这才明白,皇后自己也是受害者——赵家为了控制后宫,连自家女子也不放过。
娘娘,我放柔声音,您若放下银钗,臣可以帮您医治...
医治皇后眼神狂乱,然后让本宫像那些贱婢一样,在冷宫苟活她突然将一粒药丸塞入口中,本宫宁可死!
我飞身上前,却已迟了一步。皇后服下剧毒,七窍流血而亡。淑妃惊魂未定地扑进我怀里:她...她刚才说,贵妃兄长已调兵围宫,要逼皇上退位...
大乱将至!我拉着淑妃急奔回永和宫,却见萧景珩正在调兵遣将。
陛下!贵妃兄长...
朕已知晓。皇帝神色冷峻,林振已带三万边军逼近皇城。但朕早有准备。
原来这一切都在萧景珩算计中——他故意让皇后逃脱,就是要引蛇出洞,将赵林余孽一网打尽!
清澜,他忽然转向我,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
萧景珩要我做的,是救治被俘的赵邈。这位前太医令在试图逃出宫时被拿下,如今正关在地牢,满身是伤。
为何救他我不解。
他是赵家与林家勾结的关键证人。皇帝眼神锐利,而且...他知道顾氏灭门案的细节。
地牢里,赵邈蜷缩在角落,早已不复往日威风。看到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惧色:顾...顾氏女...
赵大人别怕,我取出银针,臣是来救您的。
他惊疑不定地任我诊治。我一边处理他的外伤,一边状若无意地问:当年顾神医发现了什么,值得赵家灭她满门
赵邈起初沉默,但随着我针灸缓解他的疼痛,他终于开口:她...她不仅发现了息肌丸...还发现了先帝之死的真相...
我手一抖,银针差点刺偏:先帝不是病逝
是赵家与林家合谋...赵邈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我身后。
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站在牢门外,面色阴沉如墨:继续说。
在死亡的威胁下,赵邈道出了更骇人的秘密:先帝晚年察觉赵林两家控制后宫的阴谋,欲废后削藩。赵林两家遂合谋下毒,并嫁祸给明妃和顾神医。
所以...我声音发颤,陛下生母明妃是冤死的
赵邈颓然点头。萧景珩突然拔剑,却在最后一刻收住——留你狗命,明日当朝作证。
出了地牢,皇帝罕见地显出一丝疲惫:十八年了...朕终于等到真相。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跟随。走到御花园时,他突然驻足:清澜,待此事了结,朕想立你为...
陛下,我轻声打断,臣只是个医者。
萧景珩转身凝视我,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明:你拒绝朕
臣只求陛下准许一事。我跪下,开设女医馆,教授女子医术,让后宫姐妹不再受妇科隐疾之苦。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轻叹一声:准。但朕有个条件。
陛下请说。
每月初七,你要亲自入宫为朕...诊脉。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我心头一热,俯首应允。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找到了在这异世最好的归宿——不是妃位,而是以医者身份,守护这片宫闱中的女子健康。
远处传来更声,黎明将至。新的一天,新的后宫,新的开始。
第五章
医者仁心
赵林两家谋反案尘埃落定后的第三个月,德妃顺利诞下皇长子。整个后宫沉浸在喜庆中,唯独凤仪宫依旧阴云密布——废后赵氏虽被囚禁,却突然患上怪病,经血崩漏不止。
陛下,废后要求顾医官亲自诊治。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禀报。
萧景珩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笔锋一顿:她还有脸提要求
我放下正在整理的医案:陛下,医者仁心,不分贵贱。
皇帝抬眼看我,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赵氏诡计多端,朕担心...
臣自有防备。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况且,有些真相,或许只有她能说清。
萧景珩沉默片刻,突然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我:带上这个,若遇危险,摔碎为号。
玉佩温润如水,上刻景珩二字——竟是皇帝私印!我郑重收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凤仪宫已不复往日辉煌,宫人寥寥,唯余药香弥漫。废后赵氏躺在素帐之中,曾经引以为傲的冰肌玉骨如今枯槁如柴,唯有一双眼睛仍锐利如刀。
顾神医之女,你终于来了。她声音嘶哑,本宫等你很久了。
我保持安全距离:娘娘有何不适
装什么糊涂赵氏突然掀开锦被,露出被血浸透的褥垫,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本宫停用息肌丸后的报应!
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强忍不适上前诊脉。她的脉象细数无力,舌淡无华,确实是脾不统血之症,但隐约有一丝异常——脉象中藏着不自然的弦紧。
娘娘近日服用过什么药物
赵氏冷笑:本宫如今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哪来的药
不对!我在她枕边发现几片细小的药渣,捡起一闻——莨菪子!这是一种能造成假性崩漏的毒药!
娘娘,我直视她的眼睛,您在自己药中加了莨菪子,故意加重病情,为何
帐内突然死寂。赵氏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狰狞,最后竟化作一声凄厉大笑:好!好个顾氏女!难怪能毁我赵家百年基业!
她猛地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但本宫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
寒光闪过,我侧身避让,同时抽出银针。赵氏虽病弱,但临死反扑力道惊人,匕首划破我袖口,堪堪擦过手臂。
娘娘何必如此我边退边道,您明知自己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赵氏双目赤红,赵家女子生来就是棋子!我十三岁就被迫服息肌丸,十八岁送入宫中,如今家族覆灭,我还有什么活路
她再次扑来,我瞅准时机,银针刺入她合谷穴。赵氏手臂一麻,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也瘫软下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惊恐地看着手臂上的银针。
只是暂时麻痹。我取出另一根针,娘娘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寻死,要么让臣为您解毒。
赵氏狐疑地盯着我: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仇人。我捻动银针,况且,娘娘若死了,谁来说清明妃冤案的真相
听到明妃二字,赵氏浑身一震:你...你都知道了
只知皮毛。我继续施针,比如先帝之死另有隐情,比如明妃娘娘是被冤枉的...
赵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顾清澜,你以为赢了告诉你,这后宫里的肮脏事,远不止赵林两家!
我心头一跳:娘娘何意
她刚要开口,突然面色剧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是莨菪子中毒加深的症状!
来人!快煎甘草绿豆汤!我一边喊一边迅速施针急救。
当值的宫女手忙脚乱地跑去煎药。我全力救治,银针如飞,先后刺入赵氏人中、内关等穴。半刻钟后,她的抽搐终于减轻,但眼神已开始涣散。
娘娘坚持住!药马上就...
没用了...赵氏气若游丝,本宫...自己加了量...顾清澜...小心...太...
最后一个字终究没能说完。赵氏的手无力垂下,眼睛却仍睁着,仿佛死不瞑目。
我缓缓合上她的双眼,心中五味杂陈。赵氏临死前那句小心太...,究竟是想说太医院还是太后
——
赵氏葬礼后的第七日,萧景珩在御书房召见我。
朕已下旨改革太医院,增设女医署。他推过一道圣旨,由你执掌。
我展开一看,圣旨不仅准许我开设女医馆,还允许招收民间女子学医!这是前所未有的变革。
陛下,这...
别急着谢恩。萧景珩打断我,朝中反对声浪不小,特别是礼部那帮老顽固,说什么'女子行医有伤风化'。
我早料到会有阻力:臣有一策。
讲。
请陛下准许臣在太医院当众演示医术,若臣能证明女子从医之必要,请陛下力排众议;若臣失败,甘愿放弃此职。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准。三日后,太医院正厅。
这场比试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朝野。比试当日,太医院正厅挤满了文武百官,连久不露面的太后都派了贴身嬷嬷来观战。
我的对手是太医院新任院判周大人,五十余岁,号称妇科圣手。
比试分三场:诊脉、开方、施针。前两场平分秋色,最后一场是现场诊治——一位从民间找来的女患者,经年不孕,多方求医无效。
周院判先诊,断定是宫寒不孕,开出艾附暖宫丸。轮到我时,我详细询问了患者的月经情况,发现她经期腹痛剧烈,经血紫黑有块——这不是宫寒,而是血瘀!
此症非寒乃瘀。我当众施针,取三阴交、血海等穴,同时开出少腹逐瘀汤。
周院判不服:女子不孕多因寒湿,岂有活血之理
大人谬矣。我朗声道,妇人诸疾,当以调经为先。经调则百病除,自然有子。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太后派来的老嬷嬷突然开口:老奴愿为顾医官作证——三十年前,老奴正是此症,得顾神医以活血法治愈,后诞下麟儿!
全场哗然。这位嬷嬷竟是太后心腹!有了她的支持,反对声浪顿时小了大半。
萧景珩适时拍板:朕意已决,女医馆即日开馆!
——
女医馆开馆当日,门庭若市。不仅有后宫嫔娥前来调理,还有许多民间女子慕名求诊。我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日落西山才有空喘息。
顾馆主,小宫女匆匆来报,有位贵客在雅室等您。
我推门而入,只见萧景珩一身便装,正在翻阅我新编的《妇科辑要》。
陛下我连忙行礼。
免礼。他合上书册,朕是来赴约的。
我这才想起,今日正是初七——我们约定的诊脉日。
诊脉时,我发觉皇帝肝郁之象已大为缓解,但心脉却有些不稳:陛下近日忧思过度,当安心静养。
如何能安萧景珩突然握住我的手,清澜,朕...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德妃抱着皇长子匆匆而来:顾医官,皇儿突然发热!
我连忙接过婴儿诊视,发现只是普通风寒,开了温和的药剂。德妃千恩万谢,临走时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帝一眼:臣妾打扰陛下了。
室内再度只剩我们二人,气氛一时尴尬。萧景珩轻咳一声:朕方才想说的是,女医馆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我知他改了口,也不点破:谢陛下。臣只愿天下女子不再因妇科隐疾而苦。
你啊...皇帝摇头轻笑,永远把病人放在第一位。
——
三个月后,女医馆已培养出第一批女医学生。其中最出色的,竟是曾经的丽嫔——她自请出宫,专心学医。
师父,丽嫔——现在该叫林姑娘了——兴奋地跑来,我刚用您教的针法治好了一个痛经患者!
我笑着为她整理衣冠:记住,医者父母心。
正教导间,王砚匆匆而来:顾馆主,边关突发瘟疫,朝廷要组织医官前往,太医院推举您...
我去。我毫不犹豫。
可是...王砚欲言又止,那边条件艰苦,而且...
而且女子出行不便我打断他,医者眼中,只有生死,没有男女。
我当即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临行前夜,萧景珩微服来访。
一定要去他眉头紧锁。
陛下,这是医者天职。
朕派一队御林军护送你。他顿了顿,还有...把这个带上。
那是一个精致的玉药箱,打开后,上层是各种珍稀药材,下层竟是一套与我一模一样的银针。
陛下这是...
朕命太医院仿制的。萧景珩目光柔和,天下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医者。
我心头一热,郑重收下。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虽未言明,却已心照不宣。
次日清晨,我带着医疗队出发。城楼上,一抹明黄身影久久伫立。我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个人在等我回来。
而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