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买断黄昏 > 第一章

一、对冲
雪下得很大,沈砚对着会所更衣室的镜子,将金丝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镜中人皮肤冷白,锁骨上那道疤被粉底遮得七七八八,唯有凑近了才能看见些端倪。
7号,VIP3包厢。对讲机里传来经理的声音。
沈砚抿了抿唇,雪松味的香水喷在腕间,是会所规定的味道。她讨厌这气味,太冷,像她家乡冬天结冰的湖面。
推开包厢门时,暖气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沙发上只坐了一个人,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男人没抬头,正盯着手机屏幕皱眉。
晚上好,我是7号沈砚。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男人这才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秒,又回到手机上。倒酒。
沈砚跪坐在茶几前,手指刚碰到醒酒器,就听见一声冷笑。
金融系的高材生,倒酒手法这么业余
她手指一颤。A大的学生证藏在钱包最里层,这人怎么会知道
客人认识我她尽量让声音平稳,将红酒缓缓注入杯中。
男人终于放下手机,接过酒杯时指尖相触,沈砚下意识缩手,酒液溅在白色桌布上,晕开一片暗红。
上周经院答辩,你是唯一一个用Black-Scholes模型分析P2P暴雷的。男人抿了口酒,观点很锋利,不像现在...他的目光扫过她微微发抖的手,这么畏缩。
沈砚感到一阵眩晕。那天答辩后,讨债的人直接冲进教室,当着全系师生的面把她拽走。原来当时评委席上坐着的人,现在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胃部突然抽搐,她下意识按住上腹。
男人皱眉,从西装内袋掏出药盒扔在桌上。胃药。
沈砚没动。会所规矩她懂,客人给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经理检查。男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直接拆开一粒吞下,然后把药盒推到她面前。
现在能吃了
药片卡在喉咙,苦得她想吐。男人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嘴角,将那点水渍抹去。沈砚浑身僵硬,锁骨上的疤隐隐作痛——上次客人这样碰她时,碎酒瓶正抵在她脖子上。
放松。男人收回手,今晚我只需要有人陪着睡觉。
沈砚睁大眼睛。
字面意思。他已经躺倒在沙发,手臂搭在眼睛上,三小时,按过夜费算。
凌晨两点,沈砚数着男人的呼吸声,轻轻把毛毯盖在他身上。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她小心避开,从包里摸出笔记本。药效过了,胃疼得厉害,但她得把明天小组作业的数据跑完。
还不走突然的声音吓得她钢笔掉在地上。
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她屏幕上的期权定价模型。
我...马上走。沈砚慌忙合上电脑。
做完它。男人把毛毯扔回给她,我加钟。
清晨六点,沈砚揉着酸痛的脖子保存文档。男人早已离开,茶几上放着五沓现金,比说好的多出两倍。压在下面的纸条写着:模型第三页有错误,波动率计算少了平方根。
她攥着钞票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冲进洗手间干呕。镜中的自己口红晕开,像道伤口。冷水扑在脸上时,手机震动,医院发来催款短信:母亲明日透析费用未缴。
第二次见面是在两周后。沈砚刚结束期中考试,眼下一片青黑。推开包厢门时,男人正在通电话:并购案我说了不行...等等。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融学教材上。
过来。
沈砚刚走近,就被拽着手腕按在沙发上。男人抽走她的书,翻到折角的那页。Carry
Trade他挑眉,教授没告诉你日本央行要调整YCC政策
下周才公布...
今晚。男人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未公开的央行文件,所以你的期末论文已经错了。
沈砚盯着那些数字,手指发冷。这些机密数据足以让她的套利模型全部推倒重来。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男人解开她第一颗衬衫纽扣:买你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他的手指停在第二颗纽扣,白天上课,晚上来这,周末跟我去东京调研。
沈砚猛地站起,课本散落一地。我不...
时薪十万日元。男人踩住她的书,足够付清你母亲的透析费,和...他踢了踢脚下那本《金融衍生工具》,买回你的毕业论文。
雪松香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沈砚想起病床上母亲浮肿的手,想起讨债人拍在她脸上的借据,想起答辩时评委们赞许的目光。她慢慢跪下去,一本一本捡起自己的书。
成交。
男人俯身,呼吸喷在她耳畔: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他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研究助理。
那天起,沈砚的生活被切成两半。白天是A大图书馆里最刻苦的学生,夜晚是会所VIP包厢里最安静的陪侍。男人——她现在知道他姓陈——确实带她去了东京,在央行公布政策前24小时。
酒店套房里,沈砚对着电脑彻夜修改论文。晨光透过窗帘时,陈先生将咖啡放在她手边,杯底压着张支票。
波动率算对了。他点评道,手指划过她屏幕上新构建的模型,但风险价值部分...
还差蒙特卡洛模拟。沈砚声音沙哑,再给我两小时。
陈先生突然扳过她的脸,拇指擦过她干裂的嘴唇。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声音很轻,明明跪着,眼睛却总看着高处。
沈砚屏住呼吸。他的指尖有尼古丁的味道,让她想起父亲跳楼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烟草气混着血腥味。
眼睛...要低垂吗她故意垂下睫毛,却听见一声嗤笑。
晚了。陈先生松开手,已经记住你现在的眼神了。
回程飞机上,沈砚发现自己的学生证被塞在护照夹层。翻开时,一张黑卡滑落,背面贴着便签:买身像样的西装——下周摩根斯坦利面试。
她望向舷窗外翻滚的云层,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她不像现在这么畏缩。云缝中透出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沈砚把脸埋进毛毯,雪松香水的味道挥之不去。
二、非交易时间
沈砚在摩根斯坦利的面试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位考官突然提问:你如何看待陈氏集团近期对日元的做空操作
她的钢笔在简历上划出长长一道墨迹。陈先生从未提过他的姓氏,但考官口中的陈氏集团显然与那个在会所包厢里随意摆布她的人有关。
我认为...沈砚的胃又开始绞痛,那是基于日本央行政策调整的合理对冲。
走出大楼时,初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沈砚站在台阶上,看着雨水将曼哈顿的街景晕染成模糊的水彩。一把黑伞突然出现在头顶,伞柄上刻着小小的Chen。
回答得很漂亮。陈先生的声音混着雨声,可惜没提到我教你的波动率算法。
沈砚猛地转身,后跟卡在排水槽缝隙里。陈先生揽住她的腰,西装面料贴着她裸露的手臂,凉得像手术室的金属台。
小心点。他轻笑,骨折了可没法去东京做后续调研。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沈砚数着心跳,直到发现他另一只手提着印有医院标志的纸袋。
顺路取了令堂的检查报告。他将袋子递给她,主治医生说...
沈砚抢过文件,手指在肾功能持续恶化那行字下颤抖。陈先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现在有两个选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么继续你那可笑的尊严游戏,看着令堂下周停掉透析。要么...他松开手,从内袋掏出一张机票,今晚跟我去苏黎世见个专家。
雨越下越大,沈砚的睫毛膏晕开了,像只狼狈的浣熊。陈先生用拇指抹去她眼下的黑色痕迹,动作意外地轻柔。
选好了吗,沈同学
飞机穿越雷雨区时,沈砚缩在座位里数着颠簸次数。陈先生对着笔记本处理邮件,屏幕蓝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当第三次剧烈晃动发生时,沈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怕了陈先生合上电脑,金融系高材生不知道夏尔巴对冲基金去年做空航空股的案例
知道。沈砚盯着自己泛白的指节,但我母亲...
氧气面罩突然掉下来,陈先生一把将她脑袋按在膝头。别说话。他的手掌覆在她耳畔,隔绝了机舱内的尖叫,瑞士医生最讨厌哭肿的眼睛。
沈砚闻到他袖口淡淡的沉香,比雪松温暖得多。当飞机终于平稳,她发现自己正攥着他的领带,丝质面料上全是皱痕。
对不...
陈先生已经戴回眼镜继续写邮件,仿佛刚才的亲密从未发生。但沈砚注意到,他左手仍虚扶在她座椅边缘,像道无形的护栏。
苏黎世湖畔的诊所白得刺眼。沈砚站在走廊,透过玻璃窗看陈先生与白发医生交谈。他德语说得很流利,偶尔指向坐在轮椅上的沈母。当医生摇头时,陈先生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推过去。
沈砚贴在门上,听见实验性治疗和五年存活率的只言片语。陈先生突然转头,视线穿透玻璃与她相遇。他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句中文:别看。
那天深夜,沈砚在酒店套间里找到了伏特加。酒精灼烧喉咙时,浴室门开了,陈先生裹着浴袍走出来,发梢滴着水。
瑞士批准了新的免疫疗法。他擦着头发,下周开始治疗。
沈砚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代价是
聪明。陈先生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我要你毕业后进陈氏集团风控部。
就这样
当然不。他突然俯身,酒精气息喷在她脸上,还要你永远记住,是谁把你从那个肮脏的会所捞出来的。
沈砚笑了,笑得肩膀发抖。她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还未痊愈的疤痕:这个是王行长用烟头烫的。又掀起裙摆,大腿内侧的淤青触目惊心:这是李局长上周留下的。最后她指向心口,但这里——手指突然被陈先生攥住。
够了。他声音沙哑,我不是为了听这些...
那为什么沈砚逼近一步,因为A大答辩时您就注意到我因为我的期权定价模型比您手下那些常青藤蠢货强还是因为...她突然呛住,咳得弯下腰。
陈先生皱眉摸上她额头:发烧了。
梦境光怪陆离。沈砚梦见自己回到答辩现场,但评委席上全是会所的客人。她翻开PPT,每张图表都变成母亲病床边的监护仪。最后陈先生出现在讲台,将她的论文一页页撕碎抛向空中。
温度计。现实中的声音将她拉回。沈砚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床上,睡衣换了新的。陈先生正往她腋下塞水银温度计,动作生硬得像在拆卸炸弹。
39度2。他盯着刻度,瑞士医生开的药呢
沈砚摇头,记忆模糊成一片。陈先生咒骂着翻找药箱,背影在壁灯下投出摇晃的影子。当苦味在舌尖扩散时,她恍惚看见他腕表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为什么...药效让声音变得绵软。
陈先生用湿毛巾擦她滚烫的额头:闭嘴,睡觉。
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沈砚身上盖着两层羽绒被,床头柜摆着早餐和药片。陈先生不见踪影,只有便签压在咖啡杯下:去诊所办手续,晚上六点回来检查你的作业。
她慢慢坐起,发现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显示一份新建文档:《免疫疗法对肾功能衰竭患者的成本效益分析——基于蒙特卡洛模拟的五年预测》。
咖啡已经冷了,沈砚小口啜饮,突然瞥见垃圾桶里撕碎的机票——是陈先生原定今早回国的航班。
治疗持续了整个夏天。沈砚每天往返于诊所和酒店之间,在母亲睡后完成陈先生布置的金融模型。他每周五从国内飞来,带着不同投行的内部资料,边让她分析边挑剔其中的漏洞。
高盛这份CDO定价有问题。某个雨夜,陈先生将平板扔给她,明早我要修正方案。
沈砚困得眼皮打架,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无意义的线条。朦胧中有人抽走平板,毯子轻轻落在肩头。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发梢被拨开,微凉的指尖在她耳后停留片刻。
听力...模糊的男声渐渐远去,...永久损伤...
九月返校时,沈砚在图书馆遇到了最尴尬的偶遇。她正给学弟妹讲解Black-Scholes模型,转身就撞见陈先生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参观校园。
这是我们金融工程专业的优秀学生。系主任热情介绍,沈砚刚在《金融研究》发表了论文。
陈先生西装笔挺,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随机波动率模型》,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久仰。他伸出手,语气仿佛初次见面,陈氏集团,陈墨。
沈砚僵硬地握手,他掌心温度灼人。当参观团移步下一个实验室时,陈先生落在最后,借着擦肩而过的瞬间将房卡塞进她课本夹页。
当晚总统套房,沈砚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校园灯火。陈先生解开领带走过来,突然将她转了个身按在玻璃上。
今天表现不错。他呼吸喷在她耳后,系主任不知道你的夜间工作
沈砚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您来学校就为了...
收购应用经济学研究中心。陈先生咬住她耳垂,顺便看看我的投资对象有没有偷懒。
月光透过纱帘,沈砚看见下方图书馆的尖顶,几小时前她还在那里解答学妹的问题。现在同样的手指正被领带绑住,在昂贵的手工玻璃上留下雾痕。
专心点。陈先生扳过她的脸,明天我要去新加坡两周。
正好。沈砚挣脱束缚,期中考试周。
陈先生突然笑了,从公文包抽出沓文件拍在她胸前:那就考完这个——摩根大通亚太区衍生品交易题库,1998到2017年的全部真题。
文件第一页用红笔写着:错一题,脱一件。
后来沈砚总是想起那个夜晚。当她用希腊字母解出全部题目时,陈先生眼中闪过的光比任何奖励都明亮。凌晨四点,他罕见地允许她睡在主卧,自己却坐在床边处理邮件。半梦半醒间,沈砚感觉毯子被拉高,某个轻柔的触碰落在发顶。
睡吧。朦胧中听见他说,...好学生。
三、越界的温度
新加坡的邮件在期中考试最后一天抵达。沈砚刚交完卷,手机震动,陈墨的助理发来航班信息和地址:陈总明晚8点,莱佛士酒店。
她盯着屏幕,胃部隐隐抽搐。过去两周,陈墨只发过三封邮件:一份债券市场分析要求,一篇需要校对的演讲稿,以及——最奇怪的——一箱胃药和营养补充剂,快递单上手写着按时吃。
回到出租屋,沈砚发现母亲正翻阅她的笔记本。这是什么沈母指着某页边缘密密麻麻的正字标记。
沈砚迅速合上本子:习题计数。那些划痕记录着每次与陈墨见面的时间,旁边标注着金额,像份扭曲的资产负债表。
砚砚,妈妈的治疗费...
奖学金和实习工资。沈砚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尖锐。她想起苏黎世医生惊讶的表情,当陈墨签下那张足以买下半间诊所的支票。
深夜,沈砚在浴室用冷水拍脸,镜中人眼下挂着青黑。她忽然注意到洗漱台多出的男士须后水,薄荷味混在雪松香气里,刺得鼻子发酸。
莱佛士酒店的套房弥漫着威士忌和文件油墨的气息。陈墨西装革履站在落地窗前,新加坡河在他脚下流淌成金色光带。听到门响,他头也不回:报告第17页,久期计算错了。
沈砚放下包,径直走向书桌。摊开的文件夹里是她上周发来的利率模型,红笔圈出的地方确实漏算了凸性调整。她抓起钢笔修改,突然被身后温度笼罩——陈墨不知何时靠近,右手撑在桌沿,左手点着某处数据。
这里。他声音带着酒气,应该用动态对冲比率。
沈砚僵在原地。陈墨从未在工作场合与她有肢体接触,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心跳加速。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记得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纹路——上次东京之行她曾颤抖着解开它。
您喝多了。沈砚侧身避开。
陈墨轻笑,松开领带扔在沙发上:看看这个。他推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并购案条款书,明天谈判要用,找出所有漏洞。
三小时后,沈砚揉着太阳穴指出第七处风险条款。套房安静得只剩空调嗡鸣,陈墨早已移步到吧台,冰块在他杯中清脆碰撞。当她念完最后一条分析,回应她的却是玻璃碎裂声。
陈墨摔碎了酒杯,手掌鲜血淋漓。
陈先生!
沈砚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陈墨踉跄着抓起酒瓶猛灌,酒精混着血滴在定制地毯上。知道吗他声音嘶哑,明天我要收购的是我父亲的母校。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私事。沈砚小心翼翼捡起玻璃碎片:您需要包扎。
不需要。陈墨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旧疤,比这严重的多得是。
沈砚瞳孔骤缩。那道疤痕与会所客人留下的如出一辙,只是年代久远。
十五岁。陈墨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伤疤上,我父亲说,陈家的人要学会与疼痛共处。
他力道大得惊人,沈砚疼得吸气,却瞥见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这一刻的陈墨陌生得可怕,不再是会所里游刃有余的金主,也不是苏黎世那个掌控一切的决策者,而是个被往事灼伤的少年。
医药箱...沈砚轻声问,在哪里
陈墨松开手,指了指卧室。沈砚翻找时无意撞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个文件夹,标签赫然是她的名字。
档案详尽得令人窒息:A大成绩单、母亲病历、甚至——她手指发抖——父亲破产前的公司年报。最新一页是听力检测报告,医生批注左耳鼓膜陈旧性穿孔,与会所监控录像中耳光事件时间吻合。
找到没陈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沈砚砰地关上抽屉。回到客厅时,陈墨已倒在沙发,领带缠着流血的手掌。她沉默地消毒伤口,绷带绕过他修长的手指,想起这双手如何在东京雨夜为她撑伞,又如何在苏黎世诊所签下巨额支票。
为什么调查我包扎完毕,沈砚突然问。
陈墨睁开眼,酒精让他的目光异常明亮:你觉得呢
最初我以为是要确保投资安全。沈砚指向书房方向,但现在我发现,您连我父亲公司破产细节都清楚...
因为那是我经手的第一个并购案。陈墨坐直身体,2014年,沈氏纺织。
沈砚的世界突然倾斜。父亲跳楼那天,确实嘶吼过陈氏集团赶尽杀绝。
所以是赎罪她声音发抖,给我母亲治病,让我当研究助理...
闭嘴。陈墨猛地站起,又因醉酒踉跄,你以为我缺忏悔对象他扳过沈砚肩膀,看着我!如果只是愧疚,我会直接开支票,而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陈墨松开手,跌回沙发揉着眉心:把并购案终版整理好,明早七点。
沈砚彻夜未眠。凌晨四点,她发现陈墨在沙发睡着,电脑屏幕还亮着。当她试图合上笔记本时,一封未发送邮件映入眼帘:
【张教授:关于沈砚的博士推荐信,已按您要求修改。她不知道的是,苏黎世那个实验性治疗,成功率其实只有17%...】
沈砚轻轻合上电脑。晨光透过纱帘时,她已整理好所有文件,正在便签上写注意事项。陈墨突然出现在身后,沐浴后的须后水气息清爽。
昨晚...
您喝多了。沈砚递上文件,漏洞都标注好了。
陈墨审视她片刻,突然抬手拂过她眼下青黑:没睡
这个触碰温柔得不像话。沈砚屏住呼吸,想起抽屉里那份档案,想起父亲坠楼那天的雪,想起17%的成功率。她该恨这个人的,可当他的拇指擦过她脸颊时,身体却可耻地贪恋这份温度。
我得去机场了。她后退一步。
陈墨收回手,从公文包取出个丝绒盒子:戴上它去面试。
盒中是副珍珠耳钉,恰好能遮住她左耳的疤痕。沈砚没接,陈墨直接上前为她佩戴。他指尖擦过耳垂时,沈砚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口。
陈墨退后一步打量耳钉效果:珍珠适合你。他转身拿起西装,不像雪松香水,太冷。
沈砚摸上耳垂,突然意识到——陈墨知道她讨厌会所规定的香水。就像他知道她胃药剂量,知道她听力受损的缘由,甚至知道她父亲...
面试后直接回国。陈墨在门口停顿,下周三A大校庆,我要演讲。
与我无关。
坐第一排。他仿佛没听见她的抗拒,我要看着你眼睛,确认你有没有认真听。
门关上了。沈砚站在空荡的套房中央,珍珠在耳垂发烫。手机震动,母亲发来消息:新医生说治疗效果超出预期。附件是化验单,各项指标奇迹般好转。
17%的成功率。沈砚突然冲向浴室干呕,珍珠耳钉掉进洗手池,溅起细小水花。
校庆当天,沈砚还是出现在第一排。陈墨在台上谈金融创新,目光却频频落在她身上。演讲结束后的酒会上,她看见他被校领导众星捧月,身边站着位优雅的女性。
陈总的未婚妻。同学八卦道,林氏银行的独女。
沈砚端起香槟,突然被熟悉的雪松味包围——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耳钉很适合。他低声说,目光却看向她空荡荡的耳垂,扔了
卖了。沈砚微笑,正好凑够下学期的学费。
陈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很快被笑意掩盖: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林妍。这位是沈砚,A大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林妍亲切握手:墨经常提起你,说你的金融模型比MIT博士还精准。
沈砚看向陈墨,他正盯着杯中酒,仿佛那里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东西。寒暄几句后,她借口离开,却在花园被陈墨拦住。
为什么来他声音低沉。
您命令的。
我命令的事多了。陈墨逼近一步,你从没这么听话。
月光下,沈砚看见他领带上熟悉的纹路——是新加坡那晚她包扎时沾了血的同款。陈先生,她后退半步,您未婚妻在找您。
陈墨突然抓住她手腕:明晚八点,办公室。他塞来一张门禁卡,带上你的毕业论文初稿。
第二天暴雨倾盆。沈砚站在陈氏大厦前,浑身湿透。保安见到门禁卡直接放行,电梯直达顶层时,她发现整层空无一人。
陈墨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声。
并购案我绝不会签字!是陈墨的声音,那群老东西明明知道那家公司的财务造假...
你父亲的意思很明确。另一个男声冰冷,林家也需要这份业绩。
拿我婚姻当交易筹码还不够
注意你的身份!
瓷器碎裂声后,门被猛地拉开。陈墨脸色阴沉地走出来,看见沈砚时明显一怔。他身后站着位威严老者,目光如刀扫过她。
这就是原因老者冷笑,因为个婊...
父亲!陈墨厉声打断,请您离开。
老者甩袖而去。沈砚站在原处,雨水从发梢滴落。陈墨扯下西装外套裹住她,掌心触到她冰凉皮肤时微微一颤。
都听见了
沈砚点头。陈墨突然将她拉进办公室,锁上门。窗外电闪雷鸣,他呼吸粗重,像头困兽。
毕业论文。他生硬地转换话题,给我看。
沈砚默默递上笔记本。陈墨翻阅时,她注意到他右手关节处的新伤,血迹干涸在定制衬衫袖口。办公室陈列柜里,并购案奖杯与家庭合影并列摆放,最显眼处却是张泛黄照片——少年陈墨站在钢琴旁,笑容明亮得刺眼。
这里。陈墨突然指着某处公式,应该用傅里叶变换。
沈砚凑近查看,发梢的水珠落在他手背。陈墨突然僵住,目光从屏幕移到她脸上。雨声轰鸣,他抬手拨开她额前湿发,指尖在触到她皮肤时微微发抖。
冷吗他声音沙哑。
沈砚摇头,却打了个喷嚏。陈墨咒骂一声,起身去休息室拿毛巾。回来时发现她正在看他电脑——屏幕上是苏黎世诊所的最新报告,母亲的治疗效果被标注为医学奇迹。
17%。沈砚轻声说,您赌赢了。
陈墨扔下毛巾,扳过她肩膀:听着,我从不赌小概率事件。他眼中有什么在燃烧,我砸了五倍资金,让那个实验组只服务令堂一个病人。
沈砚的世界再次倾斜。雨拍打着落地窗,她突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陈墨的呼吸带着威士忌气息,目光落在她唇上...
电话铃声炸响。陈墨瞥见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冰冷:未婚妻。
沈砚迅速退开。当陈墨背对她接电话时,她悄悄拿起包走向门口。手指碰到门把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别走。
她转身,看见陈墨已挂断电话,手机捏得指节发白。
至少等雨停。他声音疲惫,我让人送干衣服来。
那晚沈砚在办公室沙发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盖着件西装外套,桌上放着热茶和胃药。陈墨不见踪影,只有显示器亮着,屏保是张照片——校庆演讲时,第一排的她在笔记本上画满期权定价公式。
沈砚轻触键盘,照片缩小,露出桌面文件夹:《沈砚·培养计划》。
窗外,雨终于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她将西装外套仔细挂好,轻轻带上门离开。电梯下行时,手机震动,陈墨发来短信:下次见面,我要检查第8章修改稿。
沈砚望向电梯镜面中的自己,珍珠耳钉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耳垂上。
四、散伙饭
沈砚推开怀石料理店的包厢门时,陈墨已经在等。他少见地没穿西装,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更加锋利,面前摊开的文件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坐。他没抬头,手指敲了敲桌面,先看这个。
沈砚跪坐在榻榻米上,文件夹里是一份并购协议——陈氏集团与林氏银行的联姻合作细则,最后一页的签名栏已经签好两个名字:陈墨,林妍。
下个月订婚。陈墨终于抬眼,明年三月完婚。
沈砚的指尖在纸面上留下细微的褶皱。她早知道这天会来,校庆那天见到林妍时就明白了。那个优雅得体的大家闺秀,才是与陈墨门当户对的存在。
恭喜。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需要我准备贺礼的金融分析报告吗
陈墨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不愧是沈砚。他推来另一个文件夹,这才是给你的。
里面是瑞士银行的账户证明,苏黎世湖畔的小型疗养院产权文件,以及A大附近一套公寓的钥匙。所有文件受益人栏都写着她的名字。
什么意思沈砚合上文件夹,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
补偿。陈墨给自己倒了杯清酒,从明天开始,我们不再见面。
料理师傅恰在此时推门而入,呈上前菜。沈砚盯着精致的八寸拼盘,突然发现全是她喜欢的食材:蜜煮金桔、醋腌发菜、甜虾寿司...甚至那碟山葵都特意放在远离她的位置——陈墨记得她讨厌芥末。
吃吧。陈墨夹了片鲷鱼刺身放在她碟中,最后一次了。
沈砚握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在新加坡那个醉酒之夜,陈墨也是这样,记得她所有饮食偏好却装作不经意。当时他掌心的血滴在地毯上,如今那伤痕已经痊愈,只留下淡色疤痕。
为什么是林氏银行她突然问。
陈墨的筷子停在半空:他们持有陈氏20%的债券,下个月到期。
所以是...
赎身钱。陈墨冷笑,我父亲当年扩张太快,现在整个集团命脉都捏在林家手里。
沈砚夹起那片刺身,鱼肉在唇齿间化开,鲜甜中带着一丝腥气。就像他们的关系,表面看是金主与情妇,内里却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令堂的治疗会继续。陈墨又推来一张支票,这笔钱足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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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沈砚打断他。
陈墨皱眉:别任性。
任性沈砚笑了,从包里掏出本泛黄的笔记本,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满了日期与金额,从第一天起,我记录着所有你给的钱,包括苏黎世那次。
陈墨脸色变了:你...
我在等有一天能全部还清。沈砚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正好。
她当着他的面撕碎支票,纸屑雪花般落在剩菜上。陈墨猛地抓住她手腕:你母亲的治疗费...
我会自己挣。沈砚挣脱开来,取下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这个也还你。
珍珠在她掌心泛着柔和的光。陈墨没接,目光落在她左耳那道疤上:留着吧,遮疤痕用。
不必了。沈砚将耳钉放在文件上,我已经预约了修复手术。
这句话像把刀,终于刺破了陈墨完美的面具。他下颌线条绷紧,眼中闪过一丝沈砚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乎疼痛的慌乱。
沈砚。他声音沙哑,有些事...
我理解。沈砚给自己倒了杯酒,企业并购,债务重组,家族责任。她仰头饮尽,酒精灼烧喉咙,金融系必修课。
陈墨沉默了很久。包厢外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三味线的乐声。
我调查过你父亲。他突然说,当年那起并购案...
我知道。沈砚打断他,上周我整理遗物时发现了日记。
陈墨瞳孔微缩:日记里写了什么
写你父亲给了他最后一条生路。沈砚又倒了杯酒,是他自己承受不住压力。
这是谎言。日记里清清楚楚记载着陈父如何步步紧逼,但此刻沈砚看着陈墨眼下的青黑,突然不想再增加他的负罪感。这大概就是爱吧,明明被伤害却还在为对方考虑。
谢谢。陈墨轻声说,仿佛看穿她的谎言,为这个谎言。
主菜上来了,神户牛肉在石板上滋滋作响。他们沉默地分食,像过去无数个研究金融模型的夜晚。只是这次,没有人讨论久期或波动率,没有工作邮件需要立刻回复,只有筷子偶尔碰撞的轻响。
甜点是蜜瓜与抹茶布丁。沈砚小口吃着,突然问:如果早点遇见我,会不会不一样
陈墨的勺子停在半空:多早
在你成为陈氏继承人之前。她抬头,在我还是沈家大小姐的时候。
窗外突然下雨,雨滴敲打着竹帘。陈墨的表情在阴影里模糊不清:没有如果。他放下勺子,就像Black-Scholes模型,所有变量都是确定的。
沈砚笑了,眼眶发红:不愧是金融精英,连分手都用期权定价理论。
离开时雨下大了。陈墨坚持送她到停车场,伞倾斜向她那边,自己半边肩膀被淋湿。沈砚想起东京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干燥的一侧。
就到这里吧。她在车前停下,再见,陈先生。
陈墨突然抓住她手腕:沈砚。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你可以恨我。
我不会。沈砚轻轻挣脱,恨太费力气,我还要留着精力写毕业论文。
她拉开车门,突然被一股力道拽回去。陈墨的唇压下来,带着清酒和雨水的味道。这个吻凶狠得像场搏斗,沈砚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嘴唇破了。
拿着。陈墨塞给她一个U盘,回去再看。
沈砚把U盘扔进包里,头也不回地钻进驾驶座。后视镜里,陈墨站在雨中,黑伞早已掉在地上,雨水将他浇得透湿却浑然不觉。
回到公寓,沈砚倒出U盘里的文件,屏幕亮起的瞬间呼吸停滞——是父亲案件的完整证据链,能证明当年财务造假另有其人。最后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沈砚输入会所名字,错误。又试了A大、苏黎世、新加坡,全部错误。她盯着提示看了很久,突然福至心灵地键入Snow松——那是VIP包厢的名字。
文件夹里是一封信和一段视频。信很短:
砚: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完成作为陈氏继承人的最后责任。U盘里的证据足够还沈叔叔清白。珍珠耳钉内侧刻着瑞士银行保险箱密码,里面有更多原始文件。
记得我说过从不赌小概率事件但有一件事我赌了——赌你会幸福,即使没有我。
你的7号客人
视频是监控录像,日期显示是他们初见那晚。画面中的陈墨根本没睡,在她埋头写作业时,他静静凝视她的侧脸,手指虚悬在她发梢上方,想触碰又收回。
沈砚关上电脑,摸出那枚珍珠耳钉。在放大镜下,内侧确实刻着一串数字。窗外雨声渐歇,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她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出来。
三个月后,沈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陈墨的订婚消息。照片里他西装笔挺,林妍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在镜头前笑得得体。只有沈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右手却仍戴着那枚她熟悉的袖扣——新加坡那晚她曾用领带为他包扎伤口。
她关掉新闻,翻开最新收到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书桌上,珍珠耳钉静静躺在解剖学教材旁,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
五、平行线
陈墨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凌晨三点,助理第五次敲门提醒他休息,得到的回应是又一份需要即刻处理的文件。
陈总,您已经连续工作36小时了。助理小心翼翼地说。
陈墨头也不抬,钢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把东京分部的财报拿来。
助理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玻璃瓶——雪松味的香水,盖子永远拧开一条缝,像是等待某人随时来取。自从三个月前那场雨夜分别后,陈墨就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投入工作,仿佛只要停下来一秒,某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就会决堤。
还有事陈墨抬眼,眼下青黑在冷光下格外明显。
助理摇头退出,轻轻带上门。陈墨松开钢笔,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部旧手机,屏幕上是条未发送的短信:【今天路过A大,樱花开了】。拇指在发送键上方悬停许久,最终锁屏扔回抽屉。
窗外开始下雨,陈墨走到落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他忽然想起沈砚离开那晚,也是这样的大雨,她头也不回地钻进出租车,甚至没发现他站在雨里直到她的车尾灯消失。
手机震动,未婚妻林妍发来消息:父亲问婚礼场地选好了吗
陈墨没有回复。他打开电脑,调出某个加密文件夹——沈砚的医学院入学照,白大褂衬得她越发清瘦,左耳上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上周,她站在解剖实验室,手里拿着手术刀,神情专注得令人心碎。
陈总助理再次敲门,您要的东京分部...
放着吧。陈墨关上文件夹,明天...不,今天上午的并购会议提前到七点。
助理倒吸冷气:但您已经...
有问题
没有。助理低头退出,在关门瞬间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那瓶雪松香水终于被扫落在地。
香气弥漫开来,陈墨蹲下去捡碎片,玻璃割破手指也浑然不觉。血珠滴在文件上,恰好晕染了林氏集团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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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图书馆,沈砚揉了揉酸痛的颈椎。凌晨四点的阅览室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台灯还亮着。手机震动,银行发来提醒:【陈墨向您转账1,000,000.00元,备注医疗费】。
这是分开后的第七笔转账。沈砚面无表情地截图,存入名为不必的相册,然后继续低头修改论文。屏幕上的《听觉神经修复新探》已经写了八万字,致谢部分却始终空白。
同学,要闭馆了。管理员走过来,好奇地瞥了眼她的屏幕,咦你也研究这个方向上周金融峰会有位陈先生做的报告跟你的课题很像...
沈砚迅速合上电脑:巧合。
走出图书馆时,天刚蒙蒙亮。沈砚在自动贩卖机前犹豫片刻,选了罐黑咖啡——陈墨常喝的那种。易拉罐开启的瞬间,苦涩气味让她想起新加坡那个雨夜,他醉醺醺地抓着她的手说我从不赌小概率事件。
口袋里的珍珠耳钉硌得大腿发疼。沈砚摸出来对着晨光端详,内侧那串密码数字已经深深印在脑海。她去过瑞士银行,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个保险箱。
沈医生!实习生气喘吁吁跑来,3床病人突发癫痫!
沈砚收起耳钉冲向病房。处理完紧急情况后,她才发现病人病历上盖着陈氏医疗基金的印章。护士小声解释:这位是基金会全额资助的,听说创始人特意嘱咐要安排到您负责的病区...
沈砚握笔的手顿了顿,在医嘱单上写下加重剂量的决定,字迹比平时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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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金融峰会现场,陈墨正在回答提问。台下掌声雷动,他却突然僵住——倒数第三排,沈砚正低头记录,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关于风险对冲...陈墨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还需要考虑跨市场联动效应。
这正是他曾经教给沈砚的观点。会场另一端,沈砚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继续书写。她身旁的同事凑过来耳语,她摇摇头,始终没有抬头看向主席台。
茶歇时,陈墨看见沈砚站在自助餐台前,手指在抹茶蛋糕上方悬停——那是他最喜欢的甜点。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却见她最终选择了柠檬派。一位年轻医生亲昵地搭上她肩膀,沈砚没有躲开,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陈墨转身走向露台,冷风灌进西装领口。手机震动,林妍发来婚礼请柬设计稿。他直接拨通助理电话:查一下沈砚旁边那个医生的资料。
已经查过了。助理似乎早有准备,张明哲,29岁,神经外科...
够了。陈墨打断他,把东京并购案的资料发我。
挂断电话,他摸出婚戒戴上。回到会场时,沈砚的座位已经空了,只有一张便签纸遗落在桌角,上面画着精巧的内耳结构图,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听觉神经损伤与心理创伤呈正相关】。
陈墨将便签对折收进内袋,那里已经躺着七张类似的纸片——学术会议、医学杂志、甚至咖啡厅的餐巾纸,每次偶遇后他都会收集一件她留下的痕迹。这些纸片边缘已经起毛,却始终没有勇气拼凑成完整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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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沈砚值完夜班回到公寓,发现门把手上挂着小礼物盒。没有卡片,但她立刻知道是谁送的——盒子上喷着雪松香水。
里面是副听诊器,铂金材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砚试了试,心跳声清晰得不可思议。她在包装纸内侧发现行小字:【德国定制,适合捕捉17%的奇迹】。
沈砚将听诊器放进书柜,旁边摆着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奖杯。手机亮起,是母亲发来的照片——瑞士疗养院的圣诞树,树下堆满匿名送的礼物。
砚砚,今天医生说我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母亲的声音从语音消息里传出,那位陈先生...
沈砚关掉对话框。窗外开始下雪,她鬼使神差地打开银行APP,那笔一百万依然未被领取,系统显示【将于24小时后自动退回】。
她打开抽屉,珍珠耳钉静静躺在解剖学笔记上。犹豫片刻,沈砚戴上耳钉,给母亲回了条消息:新年快乐,我申请了无国界医生项目。
发送成功后,她打开电脑,终于在那篇论文的致谢部分写下第一行字:【感谢那个教会我看波动率的人...】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陈氏大厦顶层,陈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航班提醒——【沈砚,瑞士航空LX123,1月1日09:00】。他拨通苏黎世诊所的电话:准备接收一位特殊病人,需要全程德语服务。
挂断后,陈墨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沓泛黄的纸张——沈父当年的日记原件。最后一页写着:【陈家长子今早来找我,说会想办法保住沈氏最后一点血脉,条件是砚砚必须远离这一切】。
陈墨将日记锁回保险柜,转身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办公桌上,婚礼请柬设计稿被咖啡杯压着,新郎签名处依然空白。
六、平行人生
陈墨的婚礼在五月举行。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铺满白玫瑰,林妍挽着他的手臂走过红毯时,宾客们赞叹这是金融界最完美的联姻。只有陈墨自己知道,当牧师问是否愿意时,他的目光扫过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位。
笑一笑。林妍在拍照间隙捏了捏他的手指,《财经周刊》的记者在拍。
陈墨勾起嘴角,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闪光灯下刺眼地反光。敬酒环节,他特意绕到医学院那桌,院长热情地介绍各位教授,却没有那个他最想见又最怕见的身影。
沈医生去日内瓦参加学术会议了。院长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她去年提出的听觉神经修复理论获得了国际认可。
陈墨的酒杯在唇边顿了顿:是吗替我恭喜她。
回到新房已是深夜。林妍去浴室卸妆时,陈墨解开领结,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照片——沈砚在日内瓦会场的演讲照,她穿着白大褂,左耳的疤痕几乎看不见了。照片背面是今天的日期和一行小字:【听说你今天结婚】。
看什么呢林妍突然出现在身后。
陈墨不着痕迹地将照片塞回口袋:并购案资料。他走向浴室,你先休息,我还要处理些文件。
书房门锁轻轻扣上。陈墨打开保险柜,里面整齐码放着沈砚的每一次学术发表、每一张公开照片,甚至她在医院值班表的复印件。最新一份是张明哲医生的档案,右上角贴着便利贴:【现任男友,交往三个月】。
电脑屏幕亮起,陈墨登录某个不记名邮箱,草稿箱里存着七封未发送的邮件。他新建一封,光标在空白处闪烁良久,最终只写下:【日内瓦天气凉,带件外套】。然后保存,关闭,像过去三百多天里每一天做的那样。
窗外开始下雨,陈墨想起沈砚离开那晚也是这样的雨。他拉开抽屉,雪松香水的瓶子空空如也,却依然固执地摆在最顺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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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湖畔,沈砚将演讲资料塞进公文包,主办方赠送的胸花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沈医生张明哲弯腰捡起胸花,你走神一整天了。
沈砚勉强一笑:时差没倒过来。
我刚收到消息,院里批准了你的听觉神经修复课题。张明哲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要不要庆祝一下我知道有家不错的日料店。
沈砚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好啊。她瞥见对方失落的表情,又补充道,但我不吃芥末。
餐厅里,张明哲滔滔不绝地讲着新手术方案。沈砚机械地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外一对白发夫妇身上——老先生正细心地为妻子挑出寿司里的芥末。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她突然想起陈墨第一次带她吃日料时,也是这般自然地挪开那碟绿色调料。
尝尝这个。张明哲将一块金枪鱼大腹夹到她盘中,你最爱的部位。
沈砚盯着那片鱼肉,喉咙发紧:其实...我喜欢的是鲷鱼。
回酒店的路上,张明哲试图牵她的手。沈砚假装整理头发避开,珍珠耳钉在夜色中微微闪光。进电梯时,他突然问:我们交往三个月了,你从来没让我去过你公寓,为什么
太乱了。沈砚按下楼层按钮,全是医学资料。
那这个呢张明哲突然碰了碰她的耳钉,从没见你摘下来过。
电梯门开启,沈砚快步走出:手术礼物,遮疤痕用。
房间里,她取下耳钉对着灯光转动。内侧那串密码数字已经磨损变浅,就像她对陈墨的记忆,以为快要淡忘,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清晰如昨。
手机震动,医院群里有人分享婚礼照片——陈墨西装笔挺,林妍白纱曳地。沈砚放大图片,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戴着婚戒,左手却依然戴着那枚熟悉的袖扣。
她关掉图片,打开银行APP。那笔未领取的转账早已过期,系统显示【对方已重新汇款】。这次备注是:【科研经费,不必退还】。
沈砚将手机扔到床上,翻开会议资料。首页印着明日主讲人名单,陈氏集团代表赫然在列。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最终用钢笔重重划掉,墨水晕染开来,像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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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的第三周,沈砚在医院走廊撞见了陈墨。他穿着深灰西装,正在听院长讲解新设备,一转身就与她四目相对。三年时光在这一刻凝固,沈砚手中的病历夹啪地掉在地上。
沈医生。院长热情地介绍,这位是陈氏集团的陈总,我们新MRI设备的捐赠人。
陈墨微微颔首:久仰。
他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名牌,又落在她空荡荡的耳垂上。沈砚弯腰捡病历,突然听见熟悉的嗓音:左耳疤痕恢复得不错。
她猛地抬头,陈墨却已经转向院长继续交谈,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幻觉。张明哲恰在此时走来,自然地搂住沈砚的肩膀:查完房了一起去吃饭
沈砚没有错过陈墨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好。她故意靠进张明哲怀里,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张医生。陈总,您...
我妻子在楼下等。陈墨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失陪。
擦肩而过时,沈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张明哲疑惑地问:你认识陈氏集团的...
不熟。沈砚快步走向电梯,只是听说过。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透过玻璃看见陈墨仍站在原地,背影挺拔而孤独。院长正对他说着什么,他却只是盯着手中的MRI说明书——那是沈砚负责的项目。
那天晚上,沈砚破天荒地答应了张明哲的约会邀请。高级餐厅里,他精心准备了鲜花和礼物,却在试图亲吻她时被躲开。
对不起。沈砚推开他,我还没准备好。
三年了,沈砚。张明哲苦笑,你抽屉里那个装着珍珠耳钉的丝绒盒子,每次我来你都锁起来,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送的吗
沈砚沉默地搅动咖啡。窗外开始下雨,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过,车牌号熟悉得让她心脏漏跳一拍。
是他,对不对张明哲突然问,陈氏集团的那个...
我们分手吧。沈砚放下勺子,你不该当替代品。
走出餐厅时雨势渐大。沈砚没带伞,站在屋檐下望着那辆远去的奔驰。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你男友的车在B2停车场,别淋雨】。
沈砚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也没有去停车场。她冒雨跑向地铁站,珍珠耳钉在雨水中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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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雨水模糊了整座城市。桌上摆着林妍送来的晚餐,丝毫未动。电脑屏幕显示着医院监控画面——沈砚浑身湿透地冲进地铁站,发梢滴着水。
又看这个林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三年了,你还在监视她
陈墨关闭页面:只是确保投资设备正常运作。
设备在放射科,陈墨。林妍叹了口气,而她在神经内科。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林妍突然拿出一份文件:离婚协议。她声音平静,我签好了。
陈墨猛地转身:什么
三年婚姻,你从来没碰过我。林妍苦笑,书房保险柜里的照片,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妍...
父亲那边我会处理。林妍放下钥匙,债券展期已经谈妥,陈氏不会再受林家牵制。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去找她吧,趁还来得及。
门轻轻关上。陈墨站在原地,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他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今天在医院偷拍的沈砚——她瘦了,白大褂显得空荡荡的,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拇指在通话键上方悬停许久,最终陈墨打开电脑,登录那个不记名邮箱。草稿箱里积压的邮件已经上百封,他新建一封,缓慢地键入:
【今天见到你了,比我想象中过得更好。耳垂上的疤几乎看不见了,是用了那支修复霜吗我托院长放在你办公抽屉里,看来效果不错。张医生看起来是个好人,虽然他不记得你不吃芥末。我站在走廊拐角,看着你们并肩走远,忽然想起东京那晚你说如果早点遇见...现在我想回答你:无论何时遇见你,结局都会一样。因为我注定会爱上你,像夏虫不可语冰,像鲸鱼沉入深海。不必回复,祝你幸福。】
点击保存时,一滴水珠落在键盘上。陈墨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窗外雨声渐歇,他摘下婚戒放进抽屉,那里静静躺着一把钥匙——瑞士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与沈砚耳钉上刻的是同一把。
七、困兽
陈墨扯松领带,将第三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凌晨两点的陈氏大厦顶层,落地窗外金融区的灯火依然通明,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又一轮做空攻势的开始。
伦敦那边抛了20%的持股。财务总监声音嘶哑,摩根大通刚刚撤回贷款承诺。
林妍推门而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将平板电脑推到陈墨面前:父亲同意追加质押,条件是——她点了点屏幕上的照片,下周《商业周刊》的家庭专访,我们要笑得像对恩爱夫妻。
照片上是他们上个月结婚纪念日的合影,陈墨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毫米,林妍靠在他肩头的姿势恰到好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拍照结束后两人立刻各自上了不同的车。
你知道现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陈墨推开平板,欧洲反垄断调查还没...
股价跌了40%,陈墨。林妍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敲击屏幕,投资者需要看到稳定的管理层,而没有什么比美满婚姻更能传递'稳定'信号。
她走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但这场戏必须演下去。转身时,她眼中闪过一丝陈墨读不懂的情绪,至少等到危机过去。
陈墨的手机震动,沈砚的最新照片自动弹出——她在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行前培训会上发言,白大褂口袋里插着那支他送的铂金钢笔。他迅速锁屏,但林妍已经看见了。
还是她林妍突然笑了,三年了,你连她的社交媒体都要监控,却不敢发一条消息
陈墨将手机扔进抽屉:我们的事与她无关。
当然有关。林妍从包里拿出香水喷在腕间,是沈砚讨厌的雪松味,她是你的软肋,而软肋在商场上会要人命。
她离开后,陈墨打开保险柜。最上层是沈砚父亲案件的完整证据链,中层是她的每一篇学术论文,底层则锁着三样东西:一枚珍珠耳钉,一瓶空了的雪松香水,和一张泛黄的便签纸——【如果早点遇见你】。
窗外开始下雨,陈墨鬼使神差地拿起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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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松包厢的铭牌已经有些褪色。陈墨站在门前,恍惚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那个雨夜,沈砚就是在这里修改金融模型,发梢垂落遮住半边脸庞。
陈总!会所经理小跑过来,真是稀客,要叫...
随便。陈墨打断他,除了这个包厢。
经理了然地点头:明白,7号已经不在我们这了,但新来了几个大学生...
酒精在血管里燃烧。陈墨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最后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被推进来,发梢别着珍珠发卡。他粗暴地将人赶走,打碎了半瓶威士忌。
凌晨四点,林妍的电话将他惊醒:《商业周刊》记者九点到家,记得换戒指。
陈墨揉着太阳穴坐起,发现自己睡在会所沙发上,身上盖着条陌生的毯子。茶几上放着解酒药和矿泉水,便签纸上写着:【您一直在喊砚砚】。
回到公司,新一轮危机已经爆发。助理匆匆汇报:审计团队发现东南亚项目有财务漏洞,可能涉及洗钱...
压住。陈墨系上西装纽扣,准备记者会。
摄像机前,他完美地扮演着沉稳可靠的CEO角色,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镜头下闪闪发光。林妍适时递上文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这是他们的暗号,表示表演到位。
陈先生如何看待近日的股价波动记者抛出尖锐问题。
陈墨微笑,目光扫过会议室角落的电视——新闻正在报道无国界医生组织出征仪式,沈砚站在队伍最前排:短期波动不会影响陈氏集团的长期价值,就像...他顿了顿,婚姻需要经历风雨才能坚固。
林妍恰到好处地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这画面第二天登上各大财经头条,股价应声上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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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所渐渐成为陈墨的第二个办公室。他包下最大的VIP室,却从不让任何人进入Snow松。有时他整夜坐在那间小包厢里,对着空酒杯处理文件,仿佛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
陈总最近口味变了某天夜里,会所老板试探地问,要不要试试新来的...
滚。
老板讪笑着退出,却在门口撞见林妍。令人意外的是,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给了丰厚小费:别让他喝到胃出血就行。
这种古怪的平衡持续了三个月。陈墨白天拯救公司,晚上在会所买醉;林妍则周旋于家族与董事会之间,偶尔需要时与他扮演恩爱夫妻。他们从不同床,却在每次公开露面后收获更多投资人的信心。
直到某个雨夜,陈墨在会所走廊撞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沈砚曾经的同事,那位张医生。
陈...陈总张明哲显然喝多了,真巧,来怀念沈砚
陈墨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她还好吗
下周去叙利亚。张明哲苦笑,我求婚被拒了,她说心里有人。他凑近陈墨,酒气喷在他脸上,知道是谁吗一个连当面说'我爱你'都不敢的懦夫。
陈墨的拳头挥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他转身走向Snow松,反锁上门,从内袋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偷拍的沈砚最新照片——她穿着防弹背心,正在接受战地培训。
拇指在拨号键上方悬停许久,最终他打开邮箱,写下一封永远不会发送的信:
【砚: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有三件事要告诉你。
第一,我派人跟踪了你的行程,知道你要去拉卡。
第二,我在瑞士银行给你留了足够买下整个无国界医生组织的钱。
第三,那个雪夜,我应该追出去抱住你,而不是站在原地数你离开的脚步。
但明天不是末日,所以这些话会继续锁在我的保险柜里,就像你锁着那对珍珠耳钉一样。
保重。】
清晨,陈墨被电话惊醒。林妍的声音异常冷静:父亲突发心梗,董事会要紧急会议。她顿了顿,穿那套深蓝西装,媒体喜欢。
挂断电话,陈墨发现茶几上多了张纸条。会所服务员写道:【您昨晚喊了27次砚砚,摔了4个酒杯,最后抱着雪松香水瓶睡着了】。
他面无表情地撕碎纸条,却在起身时发现地毯下露出一角纸片——是张泛黄的酒水单,背面写着几行熟悉的字迹:【波动率计算要加平方根,下次别忘了。沈】。
陈墨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收进钱包。走出会所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手机震动,医院院长发来消息:【沈医生的航班改签了,提前到今天下午三点】。
抬头看了看表,距离董事会还有六小时。陈墨系好领带,突然转向司机:去机场。
八、止痛药
陈墨吞下今天的第四片胃药,苦涩在舌根蔓延。窗外晨曦微露,办公桌上的文件堆依然如山。电脑屏幕显示凌晨五点十七分,距离董事会还有三小时。
陈总,咖啡。助理轻手轻脚进来,放下杯子立即退出——自从上个月他在办公室撞见陈墨咳血后,整个秘书处都学会了保持距离。
咖啡旁摆着今天的行程表,林妍用红笔在午餐会旁标注:【记得戴婚戒】。陈墨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指环,冰凉的金属已经与皮肤融为一体。三年婚姻,这枚戒指从未摘下,哪怕是在Snow松包厢醉得不省人事时。
手机震动,医院院长发来加密邮件:【沈医生团队安全抵达叙利亚,附上本月健康报告】。附件需要密码,陈墨输入沈砚的生日,页面展开的瞬间胃部传来尖锐疼痛。报告显示她体重下降5公斤,左耳旧伤在干燥气候下复发炎症。
陈总助理再次探头,林小姐问您是否回家换衣服。
陈墨关上邮件:不必。他扯松领带,从抽屉取出备用西装,危机期间,形象越疲惫越显真实。
这是林妍教他的商业表演学。自从半年前那场做空危机爆发,他们便精心设计每个细节——媒体拍到他彻夜加班,股价反而回升;记者报道他们分居,林妍当晚就恰好被拍到拿着宵夜来公司探班。
车子驶入金融区时,陈墨突然按下车窗。初秋的风灌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想起沈砚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风掀起她的白大褂下摆,像只挣扎欲飞的鸟。
停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命令。
司机在街角便利店前刹车。陈墨走进去,货架上摆着各种牌子的关东煮调料包。他拿起一盒,又放下,最终只买了瓶矿泉水。收银台旁的杂志架上,《财经周刊》封面正是他和林妍的合影,标题写着【金融界最强夫妻档:危机中的陈氏帝国】。
要袋子吗收银员问。
陈墨摇头,瞥见对方胸牌上的名字砚字让他手指一颤。回到车上,他拧开瓶盖吞下两片止痛药,喉结滚动时婚戒在晨光中刺眼地反光。
董事会开了七小时。陈墨全程保持锋利的思维,逐一驳回股东们的质疑。只有林妍注意到,他每隔四十分钟就要喝一口那瓶看似普通的矿泉水——里面兑了胃药。
东南亚项目的问题已经解决。陈墨点击幻灯片,屏幕亮起审计报告,至于欧洲反垄断调查...他突然停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们有了新证据。
林妍适时接过话题,手指在他后背轻轻一撑。陈墨借力站稳,舌根被自己咬出的血腥味弥漫。会议结束时,股价已经回升12%,他却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去医院。林妍在隔间外命令。
陈墨掬水洗脸:没空。
别让我用CEO权限强制你休假。
镜子里的男人眼下青黑,嘴角还挂着血丝。陈墨扯出个微笑:这样上财经头条更真实,不是吗
他推开林妍递来的手帕,从内袋摸出那条沈砚多年前留下的。棉布已经泛黄,一角绣着小小的S,被他的血染成了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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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陈墨独自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如繁星,而叙利亚此刻应该是战火纷飞的白天。保险柜里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他几乎是扑过去接听。
陈先生。院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沈医生今天参与了爆炸伤员救治,左耳伤势恶化...
陈墨握拳抵住胃部:治疗方案。
她拒绝撤离。院长犹豫道,但有个机会...无国界医生组织需要一批新型抗生素,恰好是陈氏制药的专利产品。
明天发货。陈墨立即拨通内线,准备专机。
挂断后他打开追踪地图,红点显示沈砚所在医院的位置。放大可以看到街景——残垣断壁中,白色帐篷上红十字旗帜倔强地飘扬。陈墨指尖轻触屏幕,仿佛能穿透时空抚摸到她耳后的伤痕。
胃痛再次袭来,这次连止痛药都压不住。陈墨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浸透衬衫。手机亮起,林妍发来消息:【抗生素的事处理好了,用的是林氏物流渠道,不会有人联想到你】。
陈墨没有回复。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纸张——沈砚当年在会所留下的演算草稿。那些复杂的金融公式旁边,偶尔会出现小小的涂鸦:一只飞鸟,一朵云,或者潦草的CM字母组合。
疼痛稍缓时,他拿起钢笔,在今日的财报空白处画了道听力曲线图。这是沈砚发表在《柳叶刀》上的研究成果,关于爆炸伤导致的听觉神经损伤。画完后他怔怔看了许久,最终将纸对折放进钱包,和那张写着波动率要加平方根的酒水单放在一起。
清晨,助理发现陈墨睡在办公室,电脑屏幕还亮着——是叙利亚的实时卫星图像。他轻手轻脚退出,却听见老板在梦中呓语:...耳蜗移植...不是17%...我能提到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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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在三个月后终于平息。陈墨站在新闻发布会台上,宣布陈氏集团成功击退恶意收购。林妍挽着他的手臂,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闪光灯下璀璨夺目。
请问陈总如何评价您夫人的贡献记者提问。
陈墨看向林妍,露出公众熟悉的微笑:她是陈氏最坚固的基石。这句话是稿子上写好的,但接下来他鬼使神差地加了句,就像...波动率计算里的平方根,看似微小,却决定全局。
林妍的指甲瞬间掐进他手臂。只有她知道这个比喻来自谁。散场后,她直接将陈墨推进车里:去医院,现在。
检查结果比想象的更糟。胃溃疡已经恶化成出血性胃炎,听力测试显示高频音域明显下降,更不用说长期失眠导致的心律不齐。
必须住院。主治医生态度强硬,您的胃部状况...他翻看病历,突然皱眉,奇怪,这个病理特征很像我们三年前一位病人...
陈墨夺过病历:开药就行。
回程车上,林妍罕见地沉默。直到驶入公司地下车库,她才突然开口:沈砚当年也是这样,对不对
陈墨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
胃出血,听力损伤...林妍冷笑,现在连病理特征都模仿陈墨,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悲的...
不是模仿。陈墨轻声打断,是报应。
电梯上行时,他突然跪下,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林妍惊慌地按下紧急按钮,而陈墨却在剧痛中想起沈砚曾经的模样——她也是这样蜷缩在会所沙发上,忍着胃痛为他计算波动率。
坚持住!林妍拍打他的脸,救护车马上...
陈墨摇头,从内袋摸出手机塞给她:取消...叙利亚疫苗订单...他喘息着,用那笔钱...买她回来...
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破耳膜。陈墨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电梯镜面反射的自己——苍白如纸的脸上,竟然带着释然的笑意。
九、陈墨的欧洲独白
1.
医生说我需要休养。
再这样下去,你的胃会彻底报废。他递给我一沓检查报告,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扫了一眼,数据很糟糕,但我不太在意。反正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失去了她,而我还活着。
林妍给我订了去瑞士的机票。她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我的护照和药单,语气平淡:三个月,别让我在欧洲的报纸上看到你猝死的新闻。
我笑了笑,没回答。
她顿了顿,又说:沈砚上个月从叙利亚回来了。
我的手指在药瓶上收紧,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没事我问,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林妍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她很好。
然后她转身走了,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上清脆地远去。
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很好。
那就好。
---
2.
瑞士的冬天很安静。
我住在日内瓦湖边的一栋小屋里,远离城市,每天除了吃药、睡觉,就是看着湖面发呆。
医生禁止我工作,所以我没带电脑,只带了一本书——沈砚大学时写的论文合集,印刷粗糙,是她当年随手送给我的。
我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她在致谢栏里写:
感谢那个教会我看波动率的人。
就这一句,再没别的。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她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
3.
我去了苏黎世。
沈砚曾经在这里学习过三个月,我查过她的行程,知道她常去湖边的一家咖啡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她以前总嫌我喝得太苦,说这样对胃不好。
现在没人管我了。
咖啡喝到一半,我的胃开始绞痛。我摸出药片吞下,抬头时,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瘦削,眼下青黑,像个病人。
我突然想起她离开那天的样子。
她站在雨里,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那时候就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
4.
夜里,我做了梦。
梦里我回到那家会所,推开Snow松的门,沈砚坐在里面,低头写着什么。
我走过去,发现她在算波动率,公式里漏了平方根。
错了。我说。
她抬头看我,眼神很平静:我知道。
然后她继续写,无视我。
我想碰她,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根本不在那里。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湖面泛着冷光,寂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
5.
我去了巴黎。
站在塞纳河畔,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巴黎下雨了。
然后我删掉,重新打:
你还好吗
又删掉。
最后,我发了一条空白信息。
她没回。
我知道她不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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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回瑞士的前一天,我去了趟银行。
保险柜里放着两样东西——她父亲的日记,和一枚珍珠耳钉。
我拿起耳钉,对着光看了看。
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CM,如果早点遇见你。
我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放回去,锁上门。
有些东西,不该属于我。
---
7.
回国的飞机上,我翻开了沈砚的论文。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我写了一行字:
砚,我试过了。
但我还是爱你。
然后我合上书,闭上眼睛。
飞机穿过云层,欧洲在身后越来越远。
而我的梦里,始终是同一场雨。
十、无人知晓的告别
陈墨知道自己病了。
不是普通的胃病,不是疲劳过度,而是真正的绝症——医生在瑞士的体检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晚期,预后不良。
他没告诉任何人。
林妍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他轻描淡写地说:胃溃疡,养养就好。
董事会问他什么时候复工,他笑了笑:下周。
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崩溃,就像没人知道——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是去了一趟从前那家会所。
---
Snow松包厢还在。
陈墨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金融模型,没有伏特加,也没有那个低头算错波动率的人。
经理小心翼翼地问:陈总,要叫人来陪吗
他摇头,只是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杯黑咖啡。
苦得让人皱眉。
他想起沈砚曾经在这里,皱着眉头喝下他递来的酒,然后小声抱怨:太烈了。
现在没人抱怨了。
他一个人喝完,付了钱,离开。
---
他去了所有和沈砚走过的地方。
——A大图书馆,她曾经熬夜写论文的角落。
——那家日料店,她总说金枪鱼太腻,却每次都点鲷鱼刺身。
——苏黎世湖畔的诊所,她母亲曾经住过的病房。
他站在病房窗前,看着外面的夕阳,想起沈砚曾经在这里,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那时候,他应该抱住她的。
可他什么都没做。
---
然后,他在医院走廊遇见了沈砚。
纯属偶然。
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低头快步走着,差点撞到他。
抬头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陈墨看着她,忽然发现——她耳垂上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好久不见。他先开口,声音平静。
沈砚怔了怔,随即点头:好久不见。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话。
他们就那样擦肩而过。
像陌生人。
---
陈墨没有回头。
他知道,沈砚也没有。
走出医院时,下雪了。
他站在雪里,摸出手机,翻到那条一直没有回复的空白短信。
手指悬在屏幕上很久,最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她的号码。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雪花落在掌心,又很快融化。
像从未存在过。
十一、无人知晓
陈墨倒在了会议室里。
前一秒,他还在冷静地分析季度财报,指出东南亚项目的资金漏洞;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无意识地按住胃部,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陈总
助理最先发现异常,但陈墨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像是有人在他颅骨里敲击金属。
然后,世界彻底黑了下去。
---
医院。
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林妍站在病房外,手里捏着诊断书,指尖微微发抖。胃癌晚期,伴随多器官衰竭。
医生语气平静:如果早半年治疗,或许还有机会。
林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冷静得可怕:他还有多久
三个月,乐观的话。
她没说话,转身推开病房门。
陈墨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文件,手背上插着输液针,脸色苍白得像纸。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董事会那边怎么说
他们以为你只是胃出血。林妍把诊断书扔到他面前,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陈墨终于抬头,眼神平静:现在你不也知道了
林妍盯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陈墨,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伟大一个人默默病死,谁都不用负担
他没回答,只是合上文件,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
---
沈砚是第三天知道的。
院长亲自找到她,递给她一份会诊邀请:陈氏的陈总,病情比较复杂,你之前做过相关研究,想请你看看。
沈砚的手指微微一顿:陈墨
院长点头。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说:好。
走进病房时,陈墨正在打电话,声音低哑却依然冷静,像是在处理某个并购案。听到门响,他抬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她。
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沈砚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表情专业而疏离。她走到床边,拿起床尾的病历翻看,语气平静:我是沈砚,负责参与你的会诊。
陈墨缓缓挂断电话,喉结滚动了一下:……谢谢。
她没看他,只是低头记录数据:疼痛程度
三级。
呕吐频率
每天两到三次。
睡眠
三到四小时。
她写字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还有其他症状吗
陈墨看着她,忽然轻声说:耳鸣,左耳。
沈砚终于抬头。
他的左耳——那是当年在会所,被客人打伤的地方。
她曾经亲手为他包扎过。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最终,沈砚合上病历,声音很轻:治疗方案明天会确定,今晚好好休息。
她转身要走,陈墨突然开口:沈砚。
她停下,没回头。
如果……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如果是你主刀,成功率会高一点吗
沈砚的背影僵了一瞬。
然后,她说:不会。
门关上了。
---
深夜,陈墨的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他以为是护士,却闻到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极浅的柑橘香——沈砚的味道。
她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手术方案,声音很低:你骗我。你的胃病根本不是最近才恶化的。
陈墨没说话。
三年前的病历,我看过了。沈砚盯着他,你从苏黎世回来的时候,医生就警告过你。
他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你明明可以治!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颤抖,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陈墨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明明胃痛得发抖,却固执地算完最后一个数字才肯休息。
沈砚。他轻声叫她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僵住。
在‘Snow松’,你低头算波动率,漏了平方根。他笑了笑,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倔。
沈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后来我发现,倔的不止你一个。他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我这辈子,做了太多不得不做的事,只有喜欢你这件事……是我自己选的。
沈砚的眼泪终于砸下来。
她转身要走,陈墨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她随时可以挣脱。
最后一次。他声音沙哑,陪我去个地方吧。
---
他们去了A大图书馆。
凌晨三点,空无一人的自习室里,陈墨坐在沈砚曾经常坐的位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她当年遗落的演算草稿,背面写满了CM的缩写。
沈砚怔怔地看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还有这里。陈墨指着某个角落,你画了一只小鸟。
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出声。
陈墨轻轻抱住她,像拥抱一场终将融化的雪。
别哭。他低声说,我只是……去下一个地方等你。
---
天亮之前,陈墨回到了医院。
他坐在窗前,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然后拿起笔,在遗嘱上签了字。
——所有资产留给林妍,除了那间Snow松包厢,永久保留。
——瑞士银行的保险箱,密码是沈砚的生日。
——骨灰撒在苏黎世湖,不要葬礼。
签完最后一个字,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阳光透过窗帘,温柔地落在他身上,像极了那年东京的清晨,沈砚在他怀里醒来时,睫毛上颤动的光。
(全文完)
番外一、沈砚的独白
1.
我第一次见到陈墨,是在会所的包厢里。
他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金融系的高材生他抬眼,目光像一把刀,轻易剖开我所有的伪装。
我攥紧了笔,指甲陷进掌心。
他怎么会知道
后来我才明白,陈墨这个人,总是知道得太多——我的专业,我的债务,我父亲的案子,甚至……我左耳那道疤的来历。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就像他明明看出我在发抖,却只是推过来一杯温水,说:把药吃了。
——温柔得近乎残忍。
---
2.
陈墨教会我的第一件事,是算准波动率。
这里漏了平方根。他敲了敲我的草稿纸,语气平静。
我低头修改,却听见他忽然问: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笔尖一顿,墨水晕开成一片。
缺钱。我答得干脆。
他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那晚他加钟,却只是让我坐在旁边写作业。凌晨三点,我困得栽在他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盖着毯子,而他正在批改我的模型,眉头微皱。
晨光透过窗帘,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早点遇见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3.
东京的雨夜,他醉得厉害,攥着我的手腕说:沈砚,别走。
我僵在原地。
他的掌心很烫,呼吸间带着威士忌的气息,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哑着嗓子问。
我摇头。
明明跪着,眼睛却总看着高处。
这句话像刀子,捅得我鲜血淋漓。
我挣开他,逃回自己的房间,却在关门时听见隔壁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摔了酒杯。
——而我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咬着手背无声地哭。
我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
互相伤害,又互相救赎。
---
4.
苏黎世的雪下得很大。
陈墨站在病房外,和医生低声交谈。我透过玻璃看他,忽然发现他的肩膀比记忆中单薄许多。
治疗费我付。他对医生说,用最好的方案。
我攥紧了母亲的病历,胃部绞痛。
十七岁的时候,我曾幻想过爱情——应该是干净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
可现在,我把自己卖了,而买主正用金钱,一寸寸丈量我的尊严。
陈墨转身时,我迅速擦掉眼泪。
他走过来,伸手想碰我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递来一张纸巾:别哭。
我抢过纸巾,狠狠擤了鼻涕:谁哭了是雪太刺眼。
他低笑,忽然脱下大衣裹住我:那就别盯着雪看。
雪松的气息笼罩下来,混着他身上的温度。
那一刻,我卑鄙地希望——这场雪永远不要停。
---
5.
他结婚那天,我在日内瓦的实验室里,解剖一只青蛙。
刀尖划开皮肤的瞬间,手机震动,同学发来新闻链接:【金融巨子陈墨今日大婚】。
照片上,他西装笔挺,林妍白纱曳地,一对璧人。
我关掉页面,继续解剖。
青蛙的心脏还在跳动,一下,两下……
像极了我左耳里的嗡鸣。
晚上回宿舍,我收到一条空白短信,号码陌生又熟悉。
我盯着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有些路,走过了就不能回头。
——有些人,爱过了就只能放手。
---
6.
再见面时,他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脱形。
我拿着病历,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陌生人:疼痛程度
三级。他答。
呕吐频率
每天两到三次。
每问一句,我的心就裂开一分。
最后,他轻声问:如果是你主刀,成功率会高一点吗
我几乎咬碎牙根:不会。
——骗子。
我们都是骗子。
---
7.
他走后,我去了Snow松。
包厢里空荡荡的,只有茶几上摆着一瓶没开封的威士忌,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给倔强的平方根小姐。
我打开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眼泪直流。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教我算波动率时说过: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可陈墨,你算错了。
我赌上了一切,却血本无归。
---
8.
现在,我戴着那对珍珠耳钉,站在苏黎世湖边。
风吹起我的头发,左耳的疤痕早已淡去。
保险箱里的信,我看了。
他说:如果早点遇见你……
可陈墨,我们遇见的刚刚好。
——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你给了我最干净的温柔。
这就够了。
我摘下耳钉,轻轻放进湖里。
珍珠沉入水底的瞬间,太阳出来了。
番外二、陈墨的平方根
——陈墨的独白
1.
我这一生,算错过很多事。
算错过市场波动,算错过并购风险,甚至算错过父亲的死期。
但唯一没算错的,是第一次见到沈砚时,她草稿纸上漏掉的那个平方根。
她低头修改时,发梢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我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指,突然想——这个女孩,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命运早就在我们的公式里埋下了误差。
而我,连修正的资格都没有。
---
2.
我教会她算波动率,却算不准自己的心。
东京那晚,我醉得厉害,攥着她的手腕说别走。
她僵在原地,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鹿。
其实我想说的是:
别再去见其他客人。
别让那些人碰你。
别......用看金主的眼神看我。
但最终,我只是松开手,摔了酒杯。
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极了我胸腔里某个器官的动静。
---
3.
苏黎世的雪真冷啊。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医生摇头,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陈墨,有些债,是要用一辈子还的。
当时我不懂。
现在看着玻璃倒影里沈砚通红的眼眶,我忽然明白了——
原来我欠她的,从来不是钱。
---
4.
结婚那天,我给一个空号发了条短信。
内容删了又打,最终只留下空白。
林妍穿着婚纱走过来,身上喷着沈砚最讨厌的雪松香水。
笑一笑。她掐我的手臂,记者在拍。
我扬起嘴角,无名指上的婚戒重若千钧。
神父说你可以亲吻新娘时,我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那么清晰。
---
5.
确诊那天,我去了Snow松。
包厢里还留着她的气息——钢笔水味,廉价洗发水味,和极淡的血腥气。
经理问要不要叫人来陪,我摇头。
这世上能陪我的人,此刻正在战地医院,救死扶伤。
她本该如此光明磊落地活着。
而不是跪在会所的地毯上,叫我陈先生。
---
6.
在医院走廊遇见她时,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白大褂干净挺拔,左耳的疤几乎消失。
她公事公办地问诊,眼神平静得像在看陌生人。
真好。
她终于学会了我的伪装术。
---
7.
最后那晚,我梦见十七岁的沈砚。
她站在A大附中的走廊上,抱着一摞试卷,发梢沾着雨珠。
喂!她气鼓鼓地瞪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平方根
我笑着去揉她的头发,却扑了个空。
醒来时,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医生们冲进来,而我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窗外的雪。
像极了那年东京,她离开时,落在她肩头的月光。
---
8.
如果......
如果真有来世。
沈砚,我们早点遇见好不好
在教室里,在操场上,在任何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
到时候,我一定先开口:
你好,我叫陈墨。
——不是你的金主,是你未来的丈夫。
番外三、——林妍的独白
1.
我第一次见到陈墨,是在家族酒会上。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眼神冷淡得像冰。
父亲说:那是陈家的继承人,你要嫁的人。
我晃了晃香槟杯,笑了:他看起来不爱说话。
不重要。父亲拍了拍我的肩,重要的是,他能救林氏。
我抿了一口酒,甜腻的气泡在舌尖炸开。
真可笑。
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把婚姻当抵押品。
---
2.
订婚前,我调查过陈墨。
资料显示他有个长期陪伴的女孩,叫沈砚,A大金融系的高材生。
照片上的她站在演讲台上,眼神明亮,嘴角带着倔强的弧度。
我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明白为什么陈墨会喜欢她。
——她像一团火,而陈墨是冻了太久的冰。
我合上文件夹,对助理说:不用管。
反正这场婚姻里,爱情从来不是必需品。
---
3.
婚礼那天,沈砚没来。
陈墨站在神坛前,面无表情地给我戴上戒指。
神父问:你是否愿意……
他答得干脆:我愿意。
声音冷静得像在签合同。
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抽烟,西装外套扔在床上,手机屏幕亮着——是沈砚的航班信息,目的地日内瓦。
我擦着头发问:不睡
他掐灭烟:你先休息。
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荒唐。
我的丈夫,在新婚夜,想着另一个女人。
而我居然不生气。
---
4.
婚后,我们默契地扮演着模范夫妻。
他出席商业活动,我挽着他的手臂微笑;记者拍到他深夜加班,我提着宵夜去探班。
所有人都说,林妍大度,林妍懂事。
只有我知道,陈墨的书房里锁着一个保险柜。
里面全是关于沈砚的东西——她的论文,她的照片,她当年落在会所的草稿纸。
有一次他喝醉了,我扶他回房,听见他低声喊:砚砚……
我把他扔在床上,转身就走。
真可笑。
我居然有点心疼他。
---
5.
陈墨病倒那天,是我签的病危通知书。
医生问:您是家属
我点头:我是他妻子。
说完自己都想笑。
结婚三年,我们分房而居,最亲密的接触是媒体面前的牵手。
现在我却要决定他的生死。
我打电话给沈砚,语气公事公办:陈墨快死了,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好。
挂断电话,我站在病房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
婚姻是交易,别投入感情。
可如果连感情都没有,这场交易又算什么
---
6.
沈砚来医院那天,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越发清瘦。
她站在病床前,声音很轻:陈墨。
他睁开眼,愣了几秒,然后笑了:你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墨那样的笑容。
温柔得像是雪化了。
我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走廊上,护士问我:您不进去吗
我摇头:我不是他想见的人。
---
7.
陈墨走后,我整理他的遗物。
保险柜的密码是沈砚的生日,里面除了一堆文件,还有一枚珍珠耳钉。
我对着光看了看,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如果早点遇见你。
我合上保险柜,忽然想起婚礼那天,神父问陈墨:你是否愿意爱她、尊重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他说:我愿意。
现在死亡真的把我们分开了。
可我知道,他的心早就给了别人。
---
8.
最后,我把耳钉寄给了沈砚。
附了一张纸条:
他欠你的,我还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戴。
但至少,这场荒唐的婚姻里,我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
窗外又下雨了。
我端起酒杯,对着空气轻轻一碰。
陈墨,下辈子别活得这么累了。
酒很苦。
像极了这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番外四、十七岁的雨季
——如果早点遇见你。
1.
沈砚第一次见到陈墨,是在十七岁的雨季。
A大附中的走廊上,她抱着一摞竞赛资料匆匆往教室跑,转角处猛地撞上一个人。
纸张雪花般散落一地。
抱歉。
头顶传来清冽的嗓音,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替她捡起最上面那张——是她的数学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解到一半,卡在波动率计算上。
这里少了平方根。那人用钢笔在纸上轻轻一点,递还给她。
沈砚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少年穿着隔壁国际部的制服,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他垂眸看她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很淡。
你是……
陈墨。他简短地说,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名牌,沈砚
她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他嘴角微扬,指了指她手里的卷子:名字写在上面。
沈砚耳根一热,低头把试卷胡乱塞回文件夹。
雨声淅沥,走廊尽头传来上课铃。
陈墨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回头:对了。

下次记得带伞。他指了指她微湿的发梢,淋雨会感冒。
说完,他单手插兜,懒洋洋地走向楼梯口,背影清瘦挺拔,像一株雨里的青竹。
沈砚站在原地,心跳声大得盖过了雨声。
---
2.
第二次见面,是在数学竞赛班。
沈砚是附中重点班的尖子生,陈墨是国际部破格录取的竞赛生。
老师让他们俩搭档,解一道超纲的金融模型题。
Black-Scholes沈砚皱眉,这不是大学内容吗
嗯。陈墨转着笔,语气漫不经心,但很简单。
她不服气,低头开始推算,却在第一步就卡住。
陈墨忽然凑近,钢笔在她草稿纸上点了点:这里,漏了平方根。
又是平方根!
沈砚耳根发烫,小声嘟囔:……你怎么老盯着我的平方根
陈墨低笑:因为你的平方根很可爱。
沈砚:
他面不改色地补充:——算错的时候。
沈砚气得踩了他一脚。
陈墨闷哼一声,却笑得更开心了。
---
3.
后来,他们经常一起自习。
图书馆的角落,沈砚埋头刷题,陈墨就坐在对面,单手支着下巴看她。
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她红着脸瞪他。
不能。他理直气壮,你比数学题好看。
沈砚抓起橡皮砸他。
陈墨轻松接住,忽然问:周末有空吗
干嘛
教你波动率。他眨眨眼,不收学费。
沈砚狐疑:这么好心
当然有条件。
什么
陈墨撑着桌子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得陪我吃关东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砚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
4.
周末,他们去了学校后巷的小店。
沈砚咬了一口鲷鱼刺身,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陈墨看着她,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沾到酱油了。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沈砚却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你……你怎么不吃她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陈墨撑着下巴笑:看你吃就够了。
变态。
嗯,只对你变态。
沈砚差点被呛到。
窗外雨声渐大,陈墨忽然问:你以后想学什么
金融。她毫不犹豫,我想研究期权定价。
陈墨挑眉:这么巧我也是。
真的
嗯。他看着她,眼神温柔,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沈砚愣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墨轻声说,一起考A大,一起学金融,一起……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
算了,剩下的以后再说。
雨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像一首无名的歌。
沈砚低下头,嘴角悄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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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十七岁的雨季结束时,陈墨送了她一对珍珠耳钉。
为什么是珍珠她好奇地问。
因为它像你。陈墨帮她戴上,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看起来安静,其实特别倔。
沈砚不服:我哪里倔了
明明喜欢我,却死活不承认。
谁喜欢你了!
你。
我没有!
陈墨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现在有了。
沈砚睁大眼睛,整张脸瞬间红透。
陈墨笑着退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戴好了,不准摘。
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少年清澈的眼底。
沈砚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小声说:……那我也勉强喜欢你一下。
陈墨大笑,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说好了,一起。
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