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第三年,官道旁的乱葬岗堆成小山。
阿姊背着阿星走过白骨滩时,踩碎了半颗嵌在沙里的头颅——空洞的眼窝对着她们,黑洞洞的像是要把最后一丝活气吸进去。
阿姊,你看那像不像去核的山楂啊。
阿星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姐姐后颈,咽了咽口水,干裂的嘴唇擦过她耳尖。
七岁的小女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能笑出两个浅坑,
我倒是觉得像村里过年点的灯笼。
阿姊说道,左眼的金瞳映着远处冒烟的村庄。 自从三天前她用这只眼睛望过濒死的妹妹,瞳孔里就缠上了血丝,像裂开的灯芯,照得每具尸体上的黑气都无所遁形——那些灰扑扑的雾状东西正顺着她的睫毛往眼眶里钻,凉丝丝的,比妹妹额头的冷汗还让人发怵。
前面有棵歪脖子树。
阿姊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陶罐,灌了风沙似的哑,
树下有口水井,或许还有剩的雨水。
其实她早看见了:井边躺着三具尸体,都是被割了喉的流民,脖颈处的黑气浓得像墨,正咕嘟咕嘟往地底渗。
但阿星在发烧,烧得说胡话,总把饼和娘混在一起念。
她得找水,得找吃的,得让妹妹活下去。
暮色四合时,她们终于摸到了那口井。
井沿结着盐花,井底却连泥都干了。
阿姊把阿星放在歪脖子树下,解下腰间仅剩的半块硬饼——那是昨天在破庙里从野狗嘴里抢的,此刻硬得能砸开核桃。
张嘴。
她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块,塞进妹妹嘴里。
阿星却摇头,伸手去摸她的左眼:
阿姊的眼睛……在流血。
指尖触到湿意的刹那,远处传来马蹄声。
驾!
三骑黑衣人勒住缰绳,腰间佩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阿姊猛地把阿星护在身后,金瞳里的血丝突然疯长,像活过来的蛇,将黑衣人身上的黑气看得一清二楚——最左边那人腰间挂着的,分明是她们被抢走的包裹,露出半角阿星绣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星字。
哟,还有俩小崽子。
中间那人舔了舔刀面,
正巧,前面镇子要拿童男童女祭河神——
话没说完,阿姊已经扑了上去。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指甲划过对方喉咙时像切豆腐,温热的血溅进左眼,金瞳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黑衣人惨叫着倒地,身上的黑气竟化作锁链状,往她瞳孔里钻。
另外两人举刀砍来,她抄起地上的断刀迎击,刀刃没入对方心口的瞬间,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异响,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阿星的尖叫被风撕碎。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喉管喷血时,阿姊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皮肤下爬满了蛛网状的青筋,指尖长出半寸长的利爪,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血。
远处的村庄不知何时燃起大火,浓烟卷着火星扑来,将她映得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阿姊
阿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一点恐惧,只有好奇,
你的眼睛……变成月亮了。
风卷着黄沙掠过空地,歪脖子树的枯枝突然断裂,砸在血泊里。
阿姊转身时,看见妹妹朝着自己跑来,
阿姊!
她想伸手去抱,却发现指尖的利爪划破了粗布衣袖,露出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灰色。
别怕……
她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碎石摩擦的锐响,
阿姊只是……只是……
话未说完,阿星已经抱住了阿姊,
阿姊,你刚刚好厉害啊,一个人就打倒了那么多人,阿姊真厉害!
阿姊浑身僵住,指尖的利爪悬在阿星发顶,只差半寸就能戳进她柔软的后颈。
妹妹身上还带着热病未愈的潮热,混着血与沙的气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轰鸣,像有千万只虫在啃噬心脏——那些青灰色的纹路正顺着肩膀往手臂蔓延,所过之处,阿星触碰到的皮肤却泛起奇异的苍白,如同被月光漂洗过的纸。
星、星儿……
她艰涩地开口,碎石般的嗓音里竟透出几分颤抖。
阿星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却笑得灿烂:
阿姊的眼睛会变颜色呢!像村头李叔家的皮影戏,换个角度就不一样!
她伸手去摸阿姊的脸,指尖擦过那些即将成型的鳞片状凸起,触感像即将裂开的干涸河床。
歪脖子树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阿姊突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不是地上的尸体,而是从自己体内渗出的。那些被她吸收的黑气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化作千万根细针,扎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后退,却撞上了井沿,盐花蹭过腰背,疼得让她险些露出獠牙。
阿姊疼吗
阿星终于察觉不对,伸手去够她额角的冷汗,
是不是和我发烧时一样阿姊等等,我去给你找水……
别去!
阿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阿星惊呼一声,手腕瞬间浮现五道青紫色的指痕——那是被魔气灼伤的痕迹。
阿姊像被烫到般松手,却看见自己的掌心已完全变成青灰色,纹路里渗出黑色黏液,落在阿星手背上时,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对不起……
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枯枝刺破衣裳,扎进皮肉。
阿星的手腕在冒烟,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阿姊的手:
阿姊的手……在发光呢。
她说着,突然抓起地上的断刀,割破自己的掌心,
你看,我的血也是红色的,和阿姊的一样!
鲜血滴在阿姊脚边的枯草上,竟让那些已经枯死的草尖泛起新芽。
阿姊瞳孔骤缩,看见阿星伤口处溢出的血珠里混着极细的金光,像碎星坠入红尘。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里,阿星把最后半块饼塞进她嘴里时,眼里也有这样的光。
星儿……离我远点。
她咬破舌尖,用血腥味压制喉间的嘶吼,
我不是人了……我是怪物。
才不是!
阿星跺脚,血珠溅在阿姊手背上,那些青灰色的纹路竟瞬间褪去半分,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阿姊是月亮派来保护我的!你看——
她举起染血的手,指向夜空,
连星星都在朝你眨眼睛呢!
阿姊下意识抬头,只见漫天星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明亮,其中最亮的那颗正悬在她们头顶,洒下的月光落在阿星发间,竟将她的影子拉长,与阿姊身后的树干重叠。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那些在体内肆虐的黑气,此刻竟温顺得像被抚摸的兽,慢慢蜷伏在心脏角落。
阿姊抱我。
阿星张开双臂,掌心的血已经结痂,
像以前在破庙里那样。
风声渐息。
阿姊颤抖着伸出手,利爪已缩回指腹,掌心的黏液也化作透明的汗珠。
当她将阿星搂进怀里时,闻到妹妹发间残留的草屑味,混着淡淡血腥,却比任何香气都要安心。
远处传来夜枭的低鸣,可她怀里的小人儿正用指尖轻轻戳她的肩膀,像在戳一块终于软化的硬饼。
阿姊的心跳得好快。
阿星把耳朵贴在她胸口,
像敲羊皮鼓。
阿姊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温度。
她不知道那些黑气会不会彻底消失,不知道自己的指甲会不会再次变长,但此刻,阿星的指尖正沿着她脊柱的凸起画圈,一下又一下,像在描绘某个古老的符文。
睡吧。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不再沙哑,竟带着几分久违的温柔,
等你醒来,阿姊带你去摘星星。
阿星没有回答,呼吸渐渐平稳。
阿姊睁开眼,看见月光落在妹妹睫毛上,将那些泪珠映成碎钻。
她轻轻吻了吻阿星的额头,
枯枝再次断裂,却没有砸中她们。
阿姊抬头望去,只见那颗最亮的星子突然坠落,划出一道长长的光痕,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阿姊在剧痛中醒来。
鼻腔里是陌生的沉水香,指尖触到的不是枯枝败叶,而是织金锦缎的柔软纹路。
她猛地睁眼,看见雕花木床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漏出鎏金香炉里飘出的烟——那烟竟呈淡青色,像极了第一世她掌心渗出的魔气。
阿月你醒了
温润的男声从床沿传来。
阿姊转头,看见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鬓角微霜,眼中满是关切。
他袖口绣着银线竹纹,腰间坠着块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个林字——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气派。
你……是谁
她想坐起,却发现浑身乏力,后颈处传来隐约的灼痛。
男子连忙扶她靠在软垫上,指尖触到她额头时轻吁一口气
烧退了。你昏迷三日,可把为父吓坏了。
阿姊怔住。
为父
这个称呼像块生锈的刀,剜进记忆里某个空白的角落。
她望着男子袖口晃动的竹纹,突然想起第一世阿星曾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竹子,说
等将来有钱了,要给阿姊做竹床,睡上去沙沙响。
我……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陌生,
我叫阿月
男子眼中闪过诧异,随即苦笑:
你连为父都忘了也罢,大夫说你高热伤了脑子……
他从案几端来药碗,
先喝了这碗安神汤,慢慢想。
汤药入口带着奇异的甘甜,不像原来喝过的任何草药。
阿姊盯着碗中浮沉的枸杞,忽然看见自己倒映在汤面上的脸——左眼清澈如常人,右眼尾却有颗浅褐色的泪痣,像滴干涸的血。
阿爹
她试探着叫出这个词,心底泛起涩意。
男子眼眶微红,正欲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阿姊醒了!
雕花木门被撞开,穿桃红色襦裙的少女扑到床边,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
她攥住阿姊的手,掌心柔软温热,指甲上涂着鲜艳的丹蔻:
我就说阿姊不会丢下星儿的!你昏迷时总抓着我的手喊‘星儿别怕’,是不是梦见我被大老虎叼走啦
阿姊浑身剧震。
星儿这个称呼像把钥匙,瞬间拧开记忆深处的铁门——破庙里的霜花、血泊中的拥抱、断刀割破掌心的痛……无数画面翻涌而来,却在触到少女笑颜的刹那碎成齑粉。
她盯着对方腕间的翡翠镯子,
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眨眨眼,忽然凑近她耳边:
阿姊莫不是真傻了我是晚星呀!林晚星!你还给我编过花环呢,说我比春日里的桃花还好看!
晚星。
不是阿星。
阿姊闭上眼,将涌到喉间的星儿二字咽回去。
指尖触到对方手腕内侧,那里光滑如缎,没有半分前世被利爪抓伤的痕迹。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低声说,任由晚星将蜜饯塞进她嘴里,甜得发苦,
梦里有个小女孩,总说要摘星星给我。
那一定是我!
晚星晃着她的手,金步摇上的珍珠蹭过阿姊手背,
data-fanqie-type=pay_tag>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灯会上的星星灯!爹爹说今年要扎会转的琉璃星,比月亮还亮呢!
中年男子在旁微笑,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阿姊右眼角的泪痣。
阿姊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玉佩的绳结——那是个双环交扣的样式,与第一世灰衣人剑穗上的结一模一样。
先歇着吧。
男子抬手替她理好被角,袖口掠过她后颈时,阿姊听见极轻的嘶声——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红痕,形状竟像片残缺的鳞。
房门轻轻合上。晚星趴在床边,用指尖戳她掌心:
阿姊的手怎么这么凉像被井水浸过似的。
阿姊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看见第一颗星子跃上檐角。
她想起梦里自己浑身是血,而小阿星抱着她笑,说阿姊的眼睛会变颜色。
此刻腕间戴着的金镯子却压得她生疼,那上面刻着的长乐未央四个字,像极了前世村头刽子手刀背上的咒文。
晚星。
她轻声唤道,任由少女抬头时发间的茉莉香扑进鼻端,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怪物,你会怕吗
晚星愣了愣,忽然咯咯笑起来。
她抓起阿姊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
阿姊才不会是怪物!你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姊——就算真的变了,我也会把你绑在床头,用蜜饯哄着,像哄那只总偷吃鱼干的三花喵一样!
窗外微风掠过,将香炉里的青烟吹成细蛇状,蜿蜒着爬上阿姊的手背。
她望着晚星腕间翡翠镯子折射的光,忽然想起第一世阿星濒死时,眼里也有这样的光,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碎的星。
睡吧。
晚星替她拢好被子,自己蜷在床沿,
等你睡够我们就去放风筝。你答应过要给我扎个凤凰风筝的,不许赖账哦。
阿姊闭上眼,却看见黑暗中浮起无数光点
晚星的呼吸渐渐平稳。
阿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胸腔里那具不属于自己的心脏。
她知道这具身体叫林月,是富商之女,有个疼她的父亲和粘人的妹妹。
不论怎样,阿星在便好。
阿月在心中想着。
铜铃声碎在晨雾里。
她慢慢地记起来了好多事。
阿姊攥着那枚刻着星轨的青铜铃铛,指腹摩挲着内侧的镇魔咒——这是清欢十岁时给她刻的,
说是阿月怕打雷,听见铃声就当是我在敲竹筒。
此刻铃铛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火炭,烫得她想起那个暴雨夜。
阿月!躲到我身后!
清欢将她护在破旧的柴房角落,自己背着身挡住破门而入的流民。
少年单薄的脊背被刀刃划出血痕,却仍笑着回头:
瞧,我新学的《将军令》,等会儿弹给你听。
那时他们在戏班做学徒,清欢是班主捡来的盲眼琴童,她是被称作灾星的异瞳孤女。
两人挤在柴房稻草堆里,听着外头的厮杀声,清欢用断弦的琴码在她掌心画星星:
等攒够钱,我带你去看真的星星,比戏台上的灯笼还亮。
阿爹的称呼突然刺进回忆。
阿姊抬头,看见林老爷正与清欢交谈,对方青衫下摆沾着泥点——那是今早他背着她从镇上求医时蹭的。
盲眼琴师指尖缠着新的琴弦,腕间还系着她送的粗布手绳,褪色的靛蓝布条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欢字。
阿月醒了
清欢转身,空茫的眼窝却准确望向她的方向。
他腰间仍挂着那把断弦琴,琴尾刻着她用炭笔写的清欢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
阿姊喉咙发紧。
清欢……
她轻声唤道,看着少年耳尖瞬间泛红。
林老爷识趣地退下,袖中铃铛的咒文光芒暗了暗——那是清欢求他设的障眼法,为了让她以凡人林月的身份活下去。
先喝药。
清欢摸出怀中的瓷瓶,倒出颗蜜丸,
加了桂花蜜,不苦。
熟悉的触感让阿姊眼眶发酸。
瘟疫肆虐那年,她染病濒死,是清欢背着她走了三十里山路找大夫,自己却饿晕在药铺门口。
此刻蜜丸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苦,混着记忆里清欢身上的艾草味,像把钝刀割着心脏。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清欢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茧蹭过她掌心——那是练琴磨出的,与第一世她握刀的茧长在同一位置,
等你病好,我带你去沉星渊看星雨,听说那里的星星会落在琴弦上,变成音符。
阿姊望着他腕间的粗布手绳,想起第一世她入魔前的最后一刻,清欢冒死赶来,却只抓住她染血的衣角。那时他哭着喊阿月别走,声音碎得像断弦,而她的魔纹已经爬上他的脖颈,差点要了他的命。
清欢,我……
她欲言又止,后颈的红痕突然发烫。昨夜林老爷为她贴的镇魔符正在失效,那些被封印的鳞纹像苏醒的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清欢指尖一颤,显然通过相触的掌心察觉到了异样。
别怕。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沉稳有力,
我找了云游仙长,他说有办法压制你的……病症。只要你肯好好活着,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塞外牧马,江南听琴……
阿姊!
晚星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话。
少女抱着团锦缎冲进院子,发间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掉落:
快来试新衣裳!沈先生说下月灯会要办‘嫦娥选婿’,阿姊穿这件月白襦裙肯定像广寒宫的仙子!
清欢闻声松开手,指尖划过琴弦,奏出几个跳脱的音符。
阿姊望着晚星展开的锦缎,上面绣着银丝勾勒的星子,每一颗都与第一世她为阿星缝在枕头里的玻璃渣一模一样。
后颈的鳞纹突然刺痛,她看见晚星腕间的星形胎记,竟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晚星先去准备吧,我想和清欢单独说说话。
她按住狂跳的心脏,对少女露出安抚的笑。晚星虽有些不情愿,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裙摆扫过清欢脚边时,他踉跄着退了半步——那是当年被她魔纹灼伤的旧疾。
她很像……
清欢欲言又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
像你说的那个妹妹。
阿姊闭上眼。
何止是像,晚星的一颦一笑、胎记位置,甚至说话时爱晃手腕的习惯,都与原来的阿星如出一辙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具身体里住着的,是全新的灵魂
清欢,你后悔吗
她忽然问,
当年没来得及杀了我,反而跟着我堕入这轮回里。
盲眼琴师猛地抬头,空茫的瞳孔里泛起水光。
他摸索着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我后悔的是没能早点告诉你——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马蹄声。
十余名黑衣人翻墙而入,为首者腰间悬着与第一世相同的青铜剑,剑穗珠子泛着妖异的红光。
阿姊瞳孔骤缩,看见他们身上缠绕的黑气,竟比当年屠村的流民更浓重十倍。
魔宗余孽,拿命来!
刀光劈来时,清欢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
阿姊闻见熟悉的血腥味,后颈的鳞纹瞬间蔓延至脸颊,指尖长出半寸长的利爪。
她看见清欢后背的衣衫被刀刃划破,露出鳞片状疤——那是第一世她失控时留下的印记,竟跟着他轮回至今。
阿月,闭眼。
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仍稳稳地将她护在臂弯里,
就当是听我弹最后一曲《将军令》……
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响传来。
阿姊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利爪已穿透黑衣人咽喉,黑血溅在清欢苍白的脸上,却被他伸手抹去:
别怕,你看,他们才是怪物。
庭院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阿姊望着清欢腕间的粗布手绳,想起他说过死也要死在你身边的傻话。
后颈的镇魔符彻底碎裂,她感觉魔气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却在触到清欢心跳的刹那,奇迹般地温顺下来。
清欢,
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眉骨,
等这场架打完,我们就去沉星渊看星雨,好不好
盲眼琴师笑了,嘴角沾着血,却笑得像个孩子:
好。我还能给你编花环,用沉星草编,据说那草晚上会发光,比你的眼睛还亮。
远处传来晚星的尖叫。
阿姊转头,看见少女正被黑衣人抓住手腕,翡翠镯子碎在地上,星形胎记旁渗出的血珠竟泛着金光——那是天道之力的征兆。
她心中警铃大作,却在这时听见清欢在耳边低语:
阿月,不管发生什么,记得你是林月,是我的阿月。
——不是魔,是我要守护的人。
血腥味在喉间散开时,阿姊已经拧断了第三个人的脖子。
黑衣人的血是黑色的,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竟与第一世吸收的死气如出一辙。
她听见清欢在身后调弦,《将军令》的节奏越来越急,混着晚星的哭喊声,像把重锤砸在耳膜上。
阿姊!小心!
晚星的尖叫让她猛地回头。
只见少女被黑衣人按在墙上,匕首抵住咽喉,腕间的星形胎记正发出金光——那光如同一把钥匙,竟将她后颈的魔纹引出缕缕黑气,在空中凝成锁链状。
魔宗的小崽子,拿命来换这丫头!
黑衣人首领扯着晚星的头发,刀刃划破她颈侧,鲜血滴在阿姊脚边的瞬间,那些黑气突然沸腾起来。
阿姊瞳孔骤缩,看见晚星的血珠里竟裹着细小的符文,分明是天道用来标记她的咒印。
放开她!她的声音里已经混着碎石摩擦的锐响,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
清欢不知何时摸到了她的位置,琴弦缠上她手腕,像当年在柴房里那样轻轻拽了拽:
阿月,别冲动……他们想引你入魔!
可晚星颈间的血珠还在往下掉,每一滴都在唤醒她的记忆——破庙里的霜花、断刀下的哭喊、还有那句阿姊的眼睛会变颜色。
黑衣人首领扯着晚星的手臂,翡翠镯子的碎玉片割破她掌心,星形胎记被血浸透,竟与第一世阿星被草绳勒出的伤口重合。
阿姊……
晚星含泪的眼与阿星重叠,
我疼……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
魔气突然冲破封印,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低头时,青灰色的纹路已经爬满手背。
阿月!
清欢的琴弦突然断裂,
看看我!我是清欢!
盲眼琴师摸索着抓住她的脸,指尖擦过她眼角的银鳞,却在触到皮肤的刹那僵住——那里已经没有了泪痣,取而代之的是覆满半张脸的魔纹,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
清欢……
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人声,
带晚星走……
我哪也不去!
清欢突然抱住她,像抱住一团即将爆炸的火药,
你说过要听我弹《星陨曲》的,你说过要去沉星渊……
黑衣人首领趁机掷出匕首。
阿姊本能地推开清欢,刀刃却擦过她咽喉,在鳞片上划出刺耳的尖响。
晚星的惊叫声中,她看见清欢胸前的衣衫被划破,露出心口那道月牙状的旧疤——那是第一世她失控时留下的,此刻正渗出黑血,与黑衣人首领的血一模一样。
你……
她愣住,
你是……
动手!
黑衣人首领突然暴喝。
其余杀手同时抛出锁链,链上刻满镇魔咒文,却在触到阿姊皮肤的瞬间被魔气震碎。
清欢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锁链缠住脖颈,镇魔咒文在他皮肤上烧出青烟:阿月!快跑!带晚星走!他们是冲你来的!
晚星的哭声突然变了调。
阿姊转头,看见少女的瞳孔竟在月光下变成金色,星形胎记化作一道光纹,顺着她的手臂爬上黑衣人首领的胸膛——那人惨叫着倒地,身体迅速枯槁,化作一堆黑灰。
这是……
清欢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天道的……
话未说完,晚星已经扑进阿姊怀里。
少女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却比冰块还凉。
阿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晚星的掌心正按在她心脏位置,那些金色光纹顺着她的皮肤往里钻,竟在修补她破损的魔核。
阿姊,别怕。
晚星的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带着几分沙哑的熟悉感,
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姊浑身剧震这声音——是阿星,是那个在血泊中对她说阿姊真厉害的小女孩,
星儿
她颤抖着唤出这个名字,鳞片下的皮肤突然传来剧痛。
晚星的光纹正在净化她的魔气,每一寸被触及的地方都像被烈火灼烧,却又带着久违的温暖。
清欢在旁挣扎着起身,琴弦不知何时缠上了晚星的手腕,却在触到光纹的瞬间化作飞灰。
对不起,阿姊。
晚星抬头,金色瞳孔里映着阿姊的倒影,
这一世的我,本是天道造来监视你的容器。可我听见了你的琴声,听见了你每一世都在喊‘星儿’……
黑衣人首领的黑灰突然聚成一团,扑向晚星
。阿姊本能地转身护着她,利爪迎上那团黑气,却在相触的刹那听见清欢的惊呼:
小心!那是你的业障!
业障黑气如毒蛇缠上她的手臂,鳞片瞬间碎裂剥落。
阿姊听见晚星的尖叫,看见清欢盲眼处渗出鲜血——他竟用自己的命魂为引,强行弹奏《星陨曲》来压制业障。
清欢,别!
她想阻止,却被晚星的光纹牢牢固定在原地。
琴音如银河倾泻,每一个音符都在割裂她的魔气,却也在灼烧清欢的经脉。
盲眼琴师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在笑:阿月,你看……星星真的落在琴弦上了……
晚星的光点还残留在她掌心,像团即将熄灭的萤火,而林老爷的尸体就躺在三步外,胸口插着黑衣人首领的断刀——他到死都紧攥着半块青铜铃铛,仿佛想抓住最后一丝维系女儿的希望。
小姐,快走!
老管家拽着她的衣袖,
官府的人就要来了,他们说您是……是魔宗妖女!
妖女。
这个称呼像把锈刀,剜进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阿姊低头望向清欢的脸,他的盲眼终于闭上了,眉骨上的魔纹却永远定格在那里,像两道不会干涸的泪痕。
她想起他说要带她去看星雨,想起他腕间褪色的粗布手绳,此刻都将化作灰烬。
把琴给我。
她轻声说。
老管家颤抖着递上清欢的断弦琴。
琴尾的清欢二字被火光照得发亮,她指尖抚过刻痕,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刻字时,因为看不见而歪了笔画,被她笑了整整三天。
如今那些字迹却像刀刻进心脏,每一笔都在渗血。
火势渐猛。
阿姊将清欢的尸体放进棺木,把断弦琴枕在他臂弯,又将晚星留下的光点碎片撒在他胸口——那些微光瞬间融入他的皮肤,在魔纹上开出细小的白花。
她想起晚星消散前说的用我的光活下去,喉间泛起腥甜,却连眼泪都流不出。
替我告诉世人,她转身时,金瞳在火光中碎成万千星点,魔宗余孽已随沉月葬入古墓,永不现世。
老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跪下叩首。
阿姊抱起装满镇魔符的木箱,走向后院那口被藤蔓覆盖的枯井——那是林老爷为她准备的囚笼,井底刻满上古禁咒,据说能困住最强大的魔。
棺木入井的刹那,暴雨突至。
阿姊摸着井壁上的咒文,想起清欢刻在铃铛内侧的梵文,想起晚星掌心的金色光纹。当第一块石板盖住井口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碎成千万片:
下一世……别再遇见我了。
三百年后,魔渊顶端的望月台。
阿姊抚过琴弦,《逐星曲》的尾音消散在雾中。
她望着掌心永不消退的星星灼伤——那是晚星的光纹留下的印记,每当月圆就会发烫,像在提醒她某段被刻意遗忘的疼痛。
魔主,仙门的净魔使到了。
侍从的通报打断思绪。
阿姊抬眼,看见石阶下站着个农家少女,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右眼尾却有块淡金色的斑,像片即将舒展的鳞。
她握着剑柄的手背上有道旧疤,形状竟与清欢腕间的手绳勒痕一模一样。
苏妄言。
她念出对方的名字,琴声突然转急,
你可知仙门为何选你做净魔使
少女抬头,目光清澈如溪:
因我能听懂魔音,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阿姊指尖一颤,琴弦割破掌心。
鲜血滴在石台上,竟开出一朵黑色的花——那是用她三百年的孤独与悔恨浇灌的曼珠沙华。
妄言的瞳孔突然收缩,显然看见了那些在她身后翻涌的黑影,却没有后退半步。
靠近些。
阿姊轻笑,魔气在身后凝成狰狞的鬼面,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杀我。
妄言攥紧剑柄,却在迈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她踩到了片落叶,叶面上竟用魔纹刻着星字,与她梦中常出现的符号一致。
阿姊望着她右眼的金斑,想起晚星消散前的金色瞳孔,想起清欢临死前说的你的眼睛像星星。
害怕吗
她起身,魔气如潮水般漫过石阶,
害怕自己其实和我一样,是天生的怪物
妄言突然抬头,金斑在月光下亮起: 你不是怪物。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心上。
阿姊想起清欢说过同样的话,想起晚星临终前的微笑,喉间突然涌上久违的酸意。
魔气鬼面出现裂痕,她看见妄言手背上的旧疤正在发烫,竟与她掌心的星型灼伤产生共鸣。
你看这魔渊,
她转身指向翻滚的黑雾,每一缕都是我亲手种下的业障。
三百年前,我封了自己的情魄,以为这样就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妄言走上望月台,剑柄上的符文与她的魔纹相触,却没有激起半点杀意。
阿姊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与晚星当年用的香粉一模一样,混着清欢身上的艾草味,织成一张名为回忆的网。
可我听见了。
妄言说,指尖轻触琴弦,
你的琴声里,有星星坠落的声音。
琴弦突然崩断。
阿姊望着少女右眼的金斑逐渐扩大,像极了晚星消散时的模样。
你……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到底是谁
妄言微笑,指尖抚过她掌心的星型灼伤:
阿姊,你忘了吗
——我是你的星,是你用业障与爱编织的容器,是你每一世都在寻找的,真正的解咒人。
远处传来仙门弟子的呐喊。
阿姊望着妄言异瞳中亮起的金光,忽然听见三百年前的雨声,听见清欢断弦的琴音,听见晚星说活下去的轻语。
魔气鬼面彻底碎裂,化作万千光点,缠绕在妄言指尖,凝成一枚星型的琴弦。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妄言说,将星弦系在断琴上,
用我的光,去换你的自由。
阿姊终于落下泪来。
那是三百年里的第一滴泪,混着魔气与星光,滴在妄言手背上的旧疤上,竟开出一朵白色的花——那是清欢最后刻在她掌心的,未完成的花环。第三世·双星坠渊
仙门的诛魔阵在魔渊外展开时,妄言已经握住了阿姊的手。
少女的异瞳与她的魔纹共鸣,掌心的星型灼伤化作锁链,将两人的命魂紧紧系在一起。
阿姊能听见妄言的心跳,那节奏与晚星临死前的脉搏一模一样,混着清欢琴音的韵律,像条穿越轮回的河。
准备好了吗
妄言抬头,金瞳映着即将落下的圆月,
这次,我们一起做选择。
阿姊望着魔渊深处翻涌的黑雾,那里沉睡着她三百年间亲手埋下的所有业障,每一缕都刻着阿星的笑脸、清欢的断弦、晚星的光纹。
远处传来仙门长老的咒语,诛魔剑的寒光映在妄言脸上,却被她眼中的金光一一弹开。
我曾以为,消灭魔就能终结痛苦。
阿姊轻抚妄言发间的茉莉,那香气里竟混着清欢编花环时的草叶味,
可现在才明白,魔是执念的影子——只要有光,就会有影。
妄言微笑,指尖亮起星纹:
那就让光与影共存。阿姊,你看——
她抬手指向夜空,只见沉星渊的光点突破魔渊束缚,在圆月周围聚成璀璨星环。
阿姊的魔气与妄言的光纹交织,化作千万条流光,将诛魔阵的锁链一一挣断。
这是……
仙门长老震惊,
上古双星归位之兆!
阿姊突然想起盲眼琴师的话:
魔不是错,自憎为狱。
她握紧妄言的手,感受着对方体内流淌的天道之力与魔性碎片——那是晚星用命换来的,能容纳光与影的容器。
动手吧。
她对妄言点头,
用你的光,点燃我的影。
妄言闭上眼。星纹从她掌心蔓延至全身,阿姊的魔纹随之化作黑色藤蔓,缠绕着她的手臂。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同时挥剑——
魔渊顶端的诛魔阵亮起时,妄言忽然笑了。
她望着仙门长老们道貌岸然的脸,想起三天前在仙门禁地看见的场景——三百口青铜鼎里泡着孩童尸体,鼎身刻满借寿咒文,与第一世姐姐屠村的流民祭坛如出一辙。
那些所谓天命所归的仙长,竟用凡人精血浇灌自己的长生路。
苏妄言,还不速速诛魔!
掌门的叱喝打断思绪。
妄言握紧剑柄,却感觉掌心的星型灼伤在发烫——那是晚星用生命种下的印记,此刻正与魔渊深处的业火红莲共鸣。
她转头望向阿姊,对方的魔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底却有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们怕的不是魔。
阿姊轻抚琴弦,《逐星曲》的旋律混着业火的呼啸,
是怕有人撕开他们披了千年的画皮。
仙门弟子抛出锁链,链上串着的不是镇魔符,而是凡人的头骨——每颗头骨上都刻着乱心二字,是仙门用来控制信徒的禁术。
妄言瞳孔骤缩,看见那些头骨里飘出的黑气,竟与第一世姐姐吸收的死气一模一样。
看清楚了吗,小丫头
仙门长老冷笑,
这就是魔的业障,是他们用凡人魂魄养出来的——
住口!
妄言突然拔剑,剑尖抵住长老咽喉,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头骨里的人,都是敢说‘仙门吸血’的百姓!
全场哗然。
阿姊的琴声突然转急,魔渊底部的业火红莲冲天而起,将仙门的白玉宫殿照得通红。
妄言看见长老眼底的恐惧,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鳞片——那分明是魔纹,却被仙门用咒文掩盖。
你们才是魔。
妄言的金瞳映着燃烧的宫殿,
用秩序当刀,剖开凡人的胸膛,剜出他们的情感,只为了让自己坐稳天道的傀儡!
长老脸色骤变,挥袖击出暗箭。
阿姊本能地挡在妄言身前,魔纹却在触到箭矢的瞬间消散——那箭上涂着仙门秘药断情散,专门用来对付动了凡心的修仙者。
原来如此……
阿姊轻笑,指尖抚过逐渐消退的鳞片,
你们自己也会动情,所以才害怕我们这些敢承认爱恨的‘魔’。
仙门大阵突然崩解。
无数凡人冲破封锁,涌进魔渊——他们带着伤,流着泪,却眼神坚定。
阿姊,你听。
妄言握住她的手,指向人群,
他们在唱你的《逐星曲》。
混杂着哭声与歌声的旋律响起,阿姊的琴声终于与凡人的声音融为一体。
业火红莲在他们脚下绽放,烧尽了仙门的谎言,露出地底深处被镇压的星光——那是千万年来,被天道夺走的、凡人敢爱敢恨的灵魂。
天道要我们做提线木偶,
妄言拔出诛魔剑,剑身在业火中熔成星砂,
那我们就做剪线的人。
阿姊望着她右眼的金瞳,忽然想起阿星说过的星星会接住你。
当凡人的歌声化作星箭射向天道时,她终于露出三百年间第一个真心的笑——不是魔主,不是弃民,而是一个终于学会与执念和解的人。
百年后,沉星渊畔。
白发少女坐在枯井边,用断弦琴拨弄着星砂。
她右眼角的金斑与阿姊的魔纹交相辉映,掌心托着枚不再发光的铃铛——那是用仙门秘药与魔渊业火共同锻造的醒心铃。
阿姊,你看。
她指向天空,只见被劈开的天道裂缝中,无数光点如流星雨坠落,
他们在重新选择自己的轮回。
阿姊望着那些光点,看见有的化作山川,有的凝成琴弦,有的变成了会发光的蝴蝶。 她摸向自己心口,那里不再有魔核的灼烧,只有妄言用星砂种下的种子,正在长出新的心跳。
知道吗
妄言轻笑,将醒心铃挂在枯井边,
现在的凡人,敢在仙门旧址上种桃树,敢对着天道裂缝骂脏话,敢——
敢爱得明目张胆。阿姊接过话,指尖抚过井壁上新生的藤蔓,那里刻着不知谁留下的字:仙非仙,魔非魔,人心即天道。
风卷起沉星渊的星砂,在她们脚下聚成银河。
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唱着那个关于敢反抗天道的魔与敢拥抱魔的凡人的传说。
妄言靠在阿姊肩上,听见对方轻声说:
或许根本没有仙魔,只有想活着的人,和想让人活成傀儡的神。
星砂落在她们掌心的旧疤上,开出两朵并蒂莲——一朵是业火的红,一朵是星光的白。
而在更遥远的时空里,某个盲眼琴师正在调弦,他腕间的粗布手绳上,新绣了两个字: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