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
我攥着弟弟溺亡案的录音笔冲进周家老宅。
十年前,我因弟弟之死被父母抛弃。
如今终于知晓是舅舅一家为夺家产策划的阴谋。
当我把证据摔在父母面前时。
母亲突然冷笑。
甩出份泛黄契约——当年竟是她亲手用我的金锁调换弟弟的,还伪造了法医报告。
父亲掏出手枪对准我:周家容不下你这灾星。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警笛声骤响。
李明举着搜查令破门而入。
而他身后跟着的,是本该死去的弟弟。
01命运转折
雕花铜盆里的温水氤氲着热气。
我把脸埋进绣着金线牡丹的帕子。
突然听见母亲在门外压低声音说:
送到老宅去,等过了周岁再接回来。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五岁的孩子还不懂
寄养
意味着什么。
只记得三天前父亲抱着襁褓里的弟弟。
对围在婴儿床边的亲戚们说:
周家终于有后了。
这是沪上最繁华的地段。
周家公馆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前厅照得恍若白昼。
我穿着缀满珍珠的小旗袍。
站在旋转楼梯拐角处。
看着母亲将红绸包裹的金锁挂在弟弟脖颈上。
那本该是属于我的生辰礼。
去年我四岁生日时。
母亲说金锁要留给周家男丁。
此刻,弟弟的啼哭声混着宾客的祝贺声。
像根刺扎进我耳朵里。
阿婷,来和弟弟拍张全家福。
父亲朝我招手。
我刚要跑过去,
却见奶妈抱着弟弟往后退了半步。
生怕碰到她的孙子。
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照片里弟弟被众人簇拥。
而我像个多余的影子缩在角落。
老宅在青浦区的小镇上。
灰瓦白墙的院落爬满青苔。
我抱着布娃娃站在门槛前。
看着舅舅阴沉着脸接过母亲塞的银元。
舅妈用帕子捂着鼻子打量我:
城里来的娇小姐,别把霉运带过来。
表哥周明躲在门后朝她做鬼脸。
趁大人不注意,一把抢走她的布娃娃。
在泥地里拖出长长的污渍。
起初,我还会哭闹着要回家。
我跪在雕花床边求外婆:
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抢弟弟的糖了。
外婆只是摸着我的头叹气。
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的梧桐树。
直到有天半夜,我被院子里的争吵声惊醒。
透过窗纸,看见舅舅挥舞着拳头:
凭什么月月给她送零花钱那丫头迟早要嫁人,倒贴钱养外人!
那天,我的课本里就多了只死蟑螂。
周明在一旁拍手大笑:
脏东西就该和脏东西在一起。
我颤抖着把蟑螂扔出去。
指甲在课本封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从那以后,我学会把委屈咽进肚子里。
将课本和玩具锁进雕花木箱。
却不知锁孔里早被人塞了碎木屑。
梅雨季来临时,我发起了高烧。
外婆守在床前熬药,舅妈却在堂屋摔碗:
请大夫又要花钱,死丫头装病偷懒!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舅舅冷笑:
反正她爹妈也不稀罕,病死了还省口粮。
滚烫的泪水滑进耳朵。
我咬住被角,把呜咽声全部碾碎在齿间。
那年中秋,母亲寄来一盒玫瑰豆沙月饼。
我捧着印着周家糕饼的油纸盒。
手指抚过阖家团圆的烫金字样。
周明突然从背后撞过来,月饼散落一地。
被鸡群啄得粉碎。
乡下的鸡不配吃城里的点心
周明捏着我的下巴。
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乡巴佬。
深夜,我蹲在井边清洗沾满泥污的旗袍。
月光照在水面,映出她苍白的脸。
忽然,我抓起石头狠狠砸向水面。
涟漪荡开,破碎的月光如同我支离破碎的童年。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一定要回去,让所有人都后悔。
02夏日悲剧
蝉鸣撕开七月滚烫的空气时。
我正蹲在老宅后院剥毛豆。
指甲缝里嵌着青绿的汁水。
突然听见外婆颤巍巍的声音:
阿婷,你爹娘带着弟弟来了。
竹篮啪嗒掉在地上,毛豆滚进砖缝。
我蹭着围裙往堂屋跑,心跳快得像擂鼓。
雕花木门敞开着,阳光裹着熟悉的檀香味涌进来。
父亲的巴拿马草帽斜扣在八仙桌上。
母亲正用绢帕给弟弟擦汗。
六岁的男孩穿着月白色纺绸衫。
手腕上的金锁晃得她眼睛发酸。
姐姐!弟弟突然挣脱母亲,张开双臂扑过来。
我僵在原地。
直到鼻尖萦绕着弟弟身上的痱子粉味道。
才颤抖着抱住那个小小的身子。
照顾好弟弟。
母亲临走时把银元塞进我掌心。
冰凉的触感混着殷切的目光。
别让他碰脏衣服,晚上记得擦花露水。
我望着马车扬尘远去的方向。
弟弟突然牵住我的小指:
姐姐,我们去捉知了好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像浸了蜜的梅子。
我带着弟弟去桑树林摘桑葚。
他踮着脚够最高处的紫果。
染得满嘴乌黑;
教他用狗尾巴草编蚂蚱。
他笨手笨脚把草茎扯得七零八落;
就连被周明故意推到泥坑。
弟弟也会举着沾满泥巴的拳头冲上去:
不准欺负我姐姐!
那个改变命运的午后,天空蓝得近乎透明。
舅舅卷着裤腿站在河埠头。
竹篙轻点水面惊起涟漪:
想学游泳就下来。
我搂着紧紧抓着我胳膊的弟弟。
看表哥周明像条泥鳅似的扎进水里。
别怕,有姐姐在。
我把弟弟托在水面。
指尖感受着他小小的肚皮一起一伏。
阳光晒得后背发烫,却舍不得移开半步。
那天晌午,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弟弟扒着木窗,眼巴巴望着河里嬉笑的孩童:
我也要去!我攥着湿透的帕子,喉咙发紧:
水太凉了,等舅舅...
去吧,我随后就到。
舅舅晃着蒲扇从堂屋经过。
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我莫名发怵。
河岸的鹅卵石硌得脚底生疼。
我看着弟弟迫不及待扑进水里。
自己的棉布裙摆已经浸湿半截。
别游太远!我话音未落。
弟弟突然剧烈挣扎,水花劈头盖脸砸下来。
当我扑过去时。
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道拽住。
周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狞笑混着浓重的汗味喷在她脸上:
想救人做梦!
河水灌进鼻腔的瞬间。
我听见远处传来凄厉的哭喊。
等我在浑浊的水流中奋力睁眼。
只看见弟弟苍白的脸正被旋涡吞没。
指甲在周明手臂上抓出五道血痕。
等我终于挣脱跳进水里。
只剩河面漂浮的金锁泛着冷光。
再次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
奶奶枯瘦的手轻轻拍着我手背。
眼泪滴在被单上晕开深色痕迹:
阿婷啊...你弟弟没了...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
母亲凄厉的尖叫震得我耳膜生疼:
你为什么不看好他!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父亲的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
扬起的木屑落在我渗血的伤口上。
我蜷缩在被子里,听着走廊传来的啜泣声。
口袋里的金锁硌着大腿。
那是我从河里拼命捞起的。
突然,我摸到金锁背面刻着的长命百岁四个字。
喉咙里泛起腥甜——原来弟弟的金锁。
刻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深夜,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医院后巷。
月光下,我看见周明正搂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调笑。
口袋里露出半截周家糕饼的油纸。
记忆突然翻涌:
那天在河边,周明袖口沾着的,分明是糕点碎屑。
03仇恨的种子
消毒水的气味在周家公馆的回廊里诡异地漫延.
我攥着药瓶的手指节泛白。
自医院回来已过半月。
母亲从未踏入我的房间。
倒是每天清晨都能听见隔壁传来表哥周明的请安声。
那个害死弟弟的凶手。
此刻正穿着笔挺的西装。
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翻看账本。
阿明英文底子好,送他去英国读商科最合适。
晚餐时,母亲将煎蛋推到周明面前。
金边瓷盘碰撞的脆响像冰锥刺进我耳膜。
我望着自己面前冷掉的白粥。
突然发现父亲的怀表链子上。
赫然挂着弟弟那枚本该沉入河底的金锁。
老爷,小姐该去学校了。
王妈轻声提醒。
我起身时,袖口扫到母亲的翡翠镯子。
换来一记嫌恶的白眼。
楼梯拐角处,我听见周明压低声音:
姑妈放心,等我从利物浦回来,周家的产业...
话音被留声机的杂音切断。
《夜上海》的靡靡之音里。
我摸到校服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
母亲签单时,连抬头都没给她一个。
圣玛利亚女中教室的吊扇吱呀作响。
我盯着化学课本上的分子式。
却看见弟弟沉下去的河面在字里行间浮动。
怪胎!后排传来嗤笑。
林淑华将纸团砸在我旗袍上。
听说你弟弟死的时候,你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岸上。
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深痕。
周婷数着窗外梧桐树的影子。
直到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深秋的雨夜。
我抱着一摞医学笔记经过母亲房门口。
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夹杂着舅舅沙哑的嗓音:
当年要不是您把阿婷的金锁还给少爷...
我猛地攥紧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声点!母亲的翡翠镯子碰在瓷器上。
现在阿明才是周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那丫头...就当没生过。
雷声在头顶炸开时。
我跪在阁楼的樟木箱前。
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钻进鼻腔。
我翻出压在箱底的蓝布包——里面是弟弟溺水那天捡到的糕点碎屑。
还有从周明袖口扯下的半片绣着并蒂莲的缎子。
月光从雕花窗格里漏进来。
照见布包底层那张泛黄的纸。
是她偷偷从父亲书房抄来的留学合同。
落款处盖着周家钱庄的朱砂印。
圣诞舞会那天。
我躲在实验室调配福尔马林。
窗外传来欢快的舞曲,
我却盯着显微镜下的水藻标本——和弟弟溺亡河段的藻类完全不同。
周同学在做什么
教导主任的声音惊得她碰倒烧杯。
褐色液体在瓷砖上蜿蜒。
像极了那年河底的淤泥。
寒假回到老宅,
我在舅舅房里发现半罐玫瑰豆沙馅。
陶罐边缘粘着的金箔。
与弟弟出事当天周明口袋里的碎屑一模一样。
我屏住呼吸翻开压在罐底的账本。
宣统三年的账页上,赫然记着。
购金锁一对,刻龙凤呈祥。
手指划过模糊的墨迹。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
堂妹对账本很感兴趣
周明倚在门框上。
西装马甲口袋里露出半截金锁链子。
他缓步逼近,皮鞋尖碾碎地上的桂花:
你以为捡到我的缎子、发现糕点馅,
就能揭穿什么
突然钳住我的手腕按在梁柱上。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
当年在河边,姑妈亲手把你的金锁换到少爷脖子上,就盼着水鬼索命时...
雕花窗棂外飘起细雪。
我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腕流下。
我望着周明胸前晃动的金锁。
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玉佩。
刻着
长命百岁
的背面。
隐约能看见被抹去的周婷二字。
楼下传来母亲呼唤周明的声音。
男人松开手,用手帕擦着我手腕的血:
记住,你才是害死弟弟的凶手。
深夜,我跪在佛堂,香灰落在旗袍上烫出焦斑。
供桌上摆着弟弟的照片。
相框边缘还留着我偷偷贴上的知了标本。
当钟声敲过十二下,我摸出藏在香炉里的玻璃瓶。
里面装着从周明西装上取下的纤维。
和当年拉住我的那双手上。
沾着的河边芦苇碎屑一模一样。
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响起时。
我翻开新的笔记本。
用红笔在第一页写下:
1935年7月15日晴。
周明袖口残留周家糕饼油渍。
与弟弟溺亡前食用的点心相同。
笔尖顿在纸上,墨水滴晕开成小小的黑洞。
像极了那年吞噬弟弟的旋涡。
我不知道,此刻母亲的保险箱里。
正躺着那份更改过的遗嘱。
而远在重洋之外的利物浦。
正有人拿着盖着周家印鉴的文件。
走进英格兰银行的大门。
04求学之路
1937
年的梅雨季.
我蹲在弄堂口拆录取通知书。
牛皮纸袋上西北同德医学院的烫金字被雨水洇开。
像极了弟弟溺亡那天河面上晕开的血痕。
身后传来母亲与周明的对话:
阿明在利物浦来信说,下周要去伦敦政经听课...
我捏着录取通知书的指尖发颤。
突然听见里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是父亲摔了我摆在博古架上的知了标本。
新生报到那天。
我背着绣着玉兰花的蓝布包站在解剖楼前。
消毒水气味混着雨水的腥甜钻进鼻腔。
我盯着墙上医乃仁术的匾额。
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轻笑:
这位同学,你的鞋带开了。
转身看见穿墨绿旗袍的女生蹲下身。
指尖正要触碰我的鞋扣。
不用。
我猛地后退半步,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女生尴尬地收回手,腕间的翡翠镯子闪过微光:
我叫沈书仪,德文班的。
我注意到对方旗袍滚边绣着并蒂莲。
和周明当年袖口的缎子一模一样。
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解剖课上。
福尔马林的气味熏得人眼眶发酸。
我握着柳叶刀的手稳如磐石。
当划开标本胸腔的瞬间。
邻组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周同学对人体结构很熟悉
病理学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迅速记录的笔记本上。
那上面详细标注着每根肋骨的弧度与记忆中弟弟的差异。
深夜的图书馆。
煤油灯的光晕在泛黄的《格氏解剖学》上摇曳。
我用红笔圈出
溺水者肺部特征
的段落。
突然听见管理员老张的咳嗽声:
姑娘,该闭馆了。
收拾书本时,一张纸条从书页间滑落。
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
1935
年
7
月,青浦河改道工程。
深秋的药理实验室。
我正在萃取芦苇汁液。
沈书仪抱着蒸馏瓶踉跄闯入:
帮我看看,这溶液怎么变色了
我下意识避开对方递来的试管。
却在余光中瞥见瓶壁上附着的白色絮状物。
和当年周明袖口的碎屑完全一致。
周婷,有人找。
传达室老李的喊声惊得她碰到量筒。
走廊尽头,穿警服的李明正局促地扯着领口。
皮靴在水磨石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我考上巡捕房了。
他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芝麻酥,
你当年在医院说过,这是你弟弟喜欢的点心。
我盯着芝麻酥上的金箔碎屑。
突然想起弟弟溺亡当天。
周明口袋里露出的周家糕饼。
我猛地抓住李明的手腕:
1935
年夏天,你在河边救人时,有没有注意到谁的衣服上沾着芦苇
年轻警察被我眼中的火光惊住,半晌才讷讷道:
周明的衬衫袖口,有断了的苇叶...
圣诞夜的礼堂,留声机放着《玫瑰玫瑰我爱你》。
我躲在楼梯拐角背拉丁文术语。
沈书仪突然拽住我的袖口:
去参加舞会吧,听说有英国来的交换生...
话未说完,就见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胸前的金锁。
和弟弟那枚刻着我生辰八字的,一模一样。
这是家传的。沈书仪摸着金锁笑。
我父亲说,要等遇到命定之人才能送出去。
我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
我认得锁扣处那道月牙形的划痕。
正是当年在河底打捞时被鹅卵石磕出来的。
突然,礼堂的灯全灭了。
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接着是沈书仪的尖叫:
我的金锁!有人抢我的金锁!
当电灯重新亮起时,
我看见沈书仪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血痕,
而我脚边躺着半片撕碎的信纸,
上面印着利物浦商船学院的校徽。
我蹲下身捡起纸片,听见李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巡捕房接到报案,最近有团伙专门抢劫带金锁的千金...
寒假回到周家公馆。
我在父亲的书房发现半张船票。
利物浦—上海,1938
年
3
月
15
日
的日期旁,
用红笔圈着
周明
二字。
我刚要收进风衣口袋。
门
吱呀
医生开了,母亲扶着门框冷笑:
医学院的高材生,学会偷东西了
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母亲缓步逼近:
你以为考上医学院就能翻案当年在河边,是你自己没拉住弟弟...
话音未落,我突然看见对方旗袍内袋露出半截信纸,
上面的字迹与沈书仪被抢的那张如出一辙。
我再也控制不住。
猛地拽住母亲的手腕:
你把我的金锁给了沈书仪!你早就知道...
啪!
一记耳光甩在脸上。
我的唇角渗出血丝。
母亲喘着气整理旗袍:
记住,周明才是周家的继承人,而你...
她指腹划过我胸前的校徽,
不过是个克弟的灾星。
转身时,有东西从旗袍口袋滑落——是枚刻着并蒂莲的袖扣。
和周明当年的款式分毫不差。
深夜,我趴在阁楼的小桌上写实验报告。
煤油灯芯突燃
噼啪
炸开。
照亮墙上贴满的剪报:
青浦河改道致河床暗流增多
周家糕饼店秘方泄露
留英学生周明获颁商业奖。
我握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住。
视线落在最新的报纸边角:
沈氏药业千金遭劫,凶手疑似惯犯
'
水鬼
'。
窗外飘起细雪。
我摸出李明送的芝麻酥。
咬下第一口时,舌尖尝到一丝异样的苦味。
她掰开点心,看见里面藏着片极小的纸条。
上面用速记符号写着:
1935.7.15,周明出现在药材行,购买曼陀罗花粉
钢笔尖在纸上晕开墨点。
我盯着笔记本上的曼陀罗三个字。
突然想起解剖课上那具溺水标本异常扩张的支气管。她猛地站起身。
木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如果弟弟在落水前吸入了麻痹神经的药物。
那么所有关于我没拉住弟弟的指控。
都将不攻自破。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声。
我听见公馆后门传来汽车引擎声。
我从阁楼窗缝望出去,
看见周明的身影正钻进黑色轿车,
怀里抱着个精致的檀木盒,
盒盖上刻着的,正是沈书仪旗袍上的并蒂莲图案。
车灯照亮他胸前的金锁。
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像极了当年河底那具逐渐下沉的小小身躯。
05再次相遇
消毒水的气味渗进白大褂的纤维,
我盯着病历本上
周明
两个字,
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
1940
年的上海早已沦陷。
仁济医院的走廊里。
日本兵的皮靴声和病人的呻吟此起彼伏。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节泛白——那个在我噩梦里纠缠五年的名字。
此刻正躺在
302
病房。
周医生,302
床病人说胸口疼。
小护士阿芳的声音惊醒了我。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
消毒灯的蓝光正照在周明脸上,
他穿着条纹病号服,领口大敞着。
胸前那枚金锁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堂妹当了医生,倒省了我请私人诊所的钱。
他勾着嘴角笑,目光在我胸前的工牌上逡巡,
仁济医院外科医师,周家的灾星倒是出息了。
我捏紧听诊器,金属的凉意从掌心蔓延:
哪里不舒服当冰凉的胸剑贴上他皮肤时。
周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指尖碾过当年被芦苇划伤的旧疤:
那年在河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姑妈把你的金锁换给了弟弟
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烟的辛辣。
现在沈书仪戴着你的金锁招摇过市,
你说,要是她知道锁里刻着你的生辰八字...
放开!
我猛地抽手,听诊器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周明却笑得更肆意,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个锦盒:
上个月在霞飞路碰到沈小姐,
她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打开盒盖,半片沾着血渍的金锁晃花了我的眼。
正是那年圣诞夜被抢走的那枚。
锁扣处的月牙形划痕清晰如昨。
沈小姐最近总说梦见水鬼。
周明慢悠悠合上盒子。
她说梦里有个小男孩拽着她的脚踝,喊着
'
姐姐救我
'...
他突然凑近,热气喷在她耳垂上。
要不要我告诉她,当年在青浦河,弟弟咽气前喊的是你的名字
我感觉有冰锥从头顶刺下。
五年前的记忆突然决堤:
弟弟沉下去时,水面倒映着周明的笑脸。
我猛地转身,却撞上周明伸来的手臂。
西装袖口的并蒂莲袖扣刮破了我的领口。
救命!我的呼喊被周明的笑声淹没。
他将我按在储物柜上,指尖划过我锁骨处的红痕:
别装了,你心里清楚,当年要不是你死死抓住我...
话未说完,病房门砰地被踹开。
李明的警服大衣还沾着雨水。
腰间的配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松开她!
李明的枪口对准周明眉心。
警靴碾碎了地上的听诊器。
周明举起双手后退,脸上却仍是戏谑的笑:
李探长这是公报私仇当年在医院后巷,你可是亲眼看见...
话没说完,李明的拳头已经砸在他鼻梁上。
鲜血溅在周婷的白大褂上。
像极了那年河底的淤泥。
再让我看见你碰她——
李明揪住周明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就带你去苏州河底见水鬼。
周明咳嗽着笑出声。
指尖悄悄勾住储物柜抽屉。
里面露出半截药瓶。
标签上
曼陀罗提取物的字样在蓝光下格外刺眼。
我趁机捡起地上的锦盒。
发现金锁夹层里塞着张纸条。
是沈书仪的字迹:
周明说你弟弟的死和药材行有关...
我父亲的药厂去年丢了曼陀罗花粉...
纸角被水渍晕染。
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
他们要对周家...
周医生,急诊有个溺水病人!
阿芳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考。
李明正要追上周明,我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将金锁塞进他掌心:
去查
1935
年
7
月,周家糕饼店和沈氏药业的交易记录。
我的目光落在周明遗落的药瓶上。
还有,查清楚这个。
急诊室里。
溺水少年的肺部
CT
让我瞳孔骤缩——支气管呈现异常的痉挛状态。
和我当年解剖的那具标本一模一样。
她戴上手套准备抽取肺泡灌洗液。
少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指甲缝里卡着半片枯黄的芦苇叶。
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我轻声安慰。
突然听见走廊传来骚动。
几个日本兵押着李明经过。
他的警服撕破了半边。
脸上有道血痕:
他们在查沈书仪的案子...周明找了宪兵队的人...
话未说完,就被拖进了楼梯间。
深夜换班时,我在储物柜发现封信,牛皮信封上盖着。
利物浦商船学院
的火漆印。
拆开后,泛黄的信纸上是沈书仪的字迹。
日期停止
1938
年
12
月:
阿婷,我终于查到周明当年在英国的交易。
他用周家的地契换了曼陀罗种子。
这种能让人肌肉麻痹的毒药。
被他掺进了送给你弟弟的糕点里...
信纸飘落的瞬间,我听见
302
病房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
我冲进去时,只见周明倚在窗边。
手里握着半块芝麻酥,嘴角沾着金箔碎屑:
堂妹果然聪明,可惜太晚了。
他张开手掌,里面躺着枚刻着周家纹章的钥匙。
今晚午夜,周家公馆会发生点有趣的事——比如,
你母亲的保险箱起火。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我望着周明被阴影笼罩的脸。
突然想起他刚才碰过的储物柜抽屉。
拉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份文件。
每份封面上都贴着不同女性的照片。
沈书仪的照片旁标着
1937.12.25。
正是金锁被抢的日子。
而最新的一份照片上,是戴着翡翠镯子的母亲。
周医生,门口有人找!
阿芳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周家公馆的人,说老太太快不行了!
我感觉天旋地转。
手中的沈书仪来信突然被风吹开。
露出背面用红笔写的最后一行字:
当心周明的'水鬼'名单,下一个目标,是你。
我抓起外套冲向医院大门。
却在拐角处被黑影绊倒。
月光下,我看见地上散落着从周明口袋里掉出的东西:
半片船票。
目的地是横滨;一张泛黄的药方。
开着大剂量曼陀罗;
还有张折叠的纸,上面画着周家公馆的平面图。
母亲的卧室被标上了骷髅头,旁边写着。
冬至夜,水鬼索命。
救护车的蓝光扫过院区时。
我终于想起,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七。
距离冬至,正好七天。
而此刻的周家公馆。
母亲正对着保险箱里的遗嘱发呆。
丝毫没注意到衣柜深处。
那袋当年没撒完的曼陀罗花粉。
正被老鼠啃出个小洞。
细小的粉末顺着地板缝隙。
慢慢渗向地暖管道。
06真相大白
1941
年的大暑。
蝉鸣把青浦区的空气炙烤得黏腻。
我攥着牛皮纸袋站在老宅门口。
袋里装着给奶奶配的安神药。
自从上次在医院听说奶奶摔了玉镯.
我便每周都要回来一趟。
推开斑驳的木门。
却听见厢房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舅舅的苏北口音混着蝉噪钻进耳朵:
当年要不是她娘主动把金锁换给虎娃,你以为单凭那点曼陀罗粉就能成事
我猛地收住脚步。
后背贴上爬满青苔的砖墙。
纸袋里的玻璃药瓶轻轻碰撞,惊起槐树上的知了。
透过雕花窗格。
看见舅舅正对着煤油灯擦拭烟枪。
表哥周明倚在竹床上。
手里把玩着枚刻着周家纹章的银钥匙——正是上次在医院储物柜看见的那把。
现在老太太快咽气了。
舅舅的烟袋锅敲着八仙桌。
她枕头底下的红绸布,缝着当年调换金锁的字据。
等她闭眼,只要把这东西往姑妈面前一摆...
周明突然笑出声。
银钥匙划过竹席发出刺耳声响:
再加上您老藏了十年的账本,
别说周家产业,连沈氏药业的股份都能吞掉。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兜里的录音笔。
这是李明从黑市弄来的美国货。
上周刚教会我使用。
厢房的窗纸被热气蒸得发软。
我看见舅舅从樟木箱底掏出本泛黄的账本。
翻到某页时,油灯突然爆了灯花:
1935
年
7
月
12
日,
购曼陀罗花粉二两,记在周家糕饼店账上...
那丫头现在成了医生。
周明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上次在医院,
我居然能看出溺水少年的支气管异常。
他晃了晃手里的银钥匙。
幸亏您老当年留了后手,
把虎娃的真正死因写成哮喘突发,
连法医报告都改了...
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
弟弟出事前一天,周明曾递给她一块芝麻酥。
甜腻的味道里混着奇怪的苦味。
原来那时曼陀罗粉已经下在了点心里。
我摸出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在暗处明明灭灭。
听见舅舅低笑:
等老太太归西,就该轮到那丫头了。
你姑妈最近总说梦见虎娃索命,
正好把录音笔里的
'
水鬼哭声
'
放给她听...
奶奶!后宅突然传来王妈的哭喊。
我猛地转身。
看见奶奶的房间透出昏黄灯光。
窗纸上晃动着王妈焦急的身影。
我再也顾不上偷听。
提起裙摆就跑。
却在转过天井时被竹凳绊倒。
牛皮纸袋摔在地上。
安神药撒了一路。
阿婷奶奶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
我冲进房间时。
老人正靠在雕花床头,手里攥着半幅红绸布。
床头的琉璃盏映出她鬓角的白发。
比上个月又多了许多:
你...
你听见了
我僵在原地。
看着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老人颤抖着展开红绸布。
上面用金线绣着。
周婷生辰八字换虎娃长命。
落款处盖着母亲的翡翠私印。
窗外的蝉突然全噤了声。
只有煤油灯芯
噼啪
作响:
那年你娘来找我,
说...
说周家不能绝后,必须让虎娃带着你的命...
后宅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我听见厢房传来抽屉碰撞的声响。
知道舅舅和周明发现了被偷听。
我摸出还在录音的笔。
塞进奶奶枕头下。
突然听见老人急促的喘息:
账...
账本在井...
话未说完,厢房的门
砰
地被踹开。
舅舅举着烟枪冲进来。
身后跟着满脸戾气的周明。
老太太想说什么
周明盯着奶奶枕边的红绸布。
银钥匙在指间转得飞快。
我挡在床前。
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并蒂莲袖扣
和沈书仪父亲葬礼上。
那个日本商人戴的一模一样。
舅舅突然冷笑:
阿婷啊,你以为有个录音笔就能翻案
他晃了晃手里的账本。
你娘当年亲自签的字,承认调换金锁是为了保虎娃平安。
奶奶突然剧烈咳嗽。
指尖抓住我的手腕。
指甲上还留着十年前帮我染指甲时的凤仙花痕迹。
我感觉有东西塞进我掌心。
低头一看,是枚刻着
周
字的钥匙胚。
和周明手里的银钥匙形制相同。
却没有纹章。
滚出去!
周明突然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
录音笔
啪嗒
掉在地上。
舅舅弯腰捡起时。
天井里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李明的声音混着警犬的吠叫传来:
青浦警察局!搜查正在这里!
我趁机咬住周明的手腕。
在他咒骂声中抓起钥匙胚塞进嘴里。
奶奶的床帐突然被扯破。
老人惊恐的目光落在周明举起的烟枪上——枪头的铜饰正是当年弟弟金锁上的龙凤纹。
我突然想起沈书仪临死前寄来的信。
说周明的袖口纤维里含有井台青苔。
而老宅的古井。
正是十年前我清洗带血旗袍的地方。
都不许动!
李明的枪口对准周明眉心。
身后跟着两个举着煤油灯的警员。
灯光照亮舅舅手中的账本。
我看见第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
是当年的法医报告,溺水身亡
的结论旁。
用红笔批注着
胃内发现曼陀罗碱残留。
带走!
李明踢开地上的录音笔。
我突然发现指示灯已经熄灭——不知道有没有录到最关键的部分。
她扑向奶奶,老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掌心还握着半幅红绸布,
绣线里缠着几根枯黄的芦苇——和弟弟溺亡当天。
她在周明袖口发现的一模一。
深夜的审讯室。
灯泡在头顶发出电流声。
我盯着桌上的账本,听着李明翻译日文记录:
1935
年
7
月,周明通过沈氏药业购买曼陀罗花粉,用途标注为
'
周家糕饼改良
'...
话未说完,门突然被撞开。
母亲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
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母亲的旗袍上沾着夜露。
当年换金锁是为了保护你!虎娃身子弱,需要你的八字挡灾...
我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窗外的蝉。
她摸出藏在舌下的钥匙胚。
拍在桌上:
所以你们就策划了这场溺水案,
让周明成为周家继承人,
再把我变成害死弟弟的凶手
母亲的脸色瞬间煞白。
翡翠镯子滑到肘弯:
你以为舅舅真有本事买通法医
是你父亲...是他说女儿终究要嫁人...
话未说完,李明突然推门进来。
手里拿着份刚截获的电报:
周明在横滨的账户查到了,
他用周家码头换了三箱曼陀罗种子,
货船明天到上海...
我感觉有冰锥从头顶刺下。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十年间。
每当我接近真相。
就会有水鬼索命的谣言传开。
我摸出奶奶给的钥匙胚。
突然想起老宅的古井旁。
有块刻着龙凤纹的砖。
那是当年弟弟金锁上的图案。
去查古井。
我抓住李明的手腕。
十年前他们可能把证据藏在井里。还有...
我指了指母亲的旗袍。
让沈氏药业的人化验她袖口的粉末,
我怀疑是曼陀罗花粉。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四声时。
我站在老宅天井里。
听着警员打捞古井的动静。
月光照在青砖上。
映出我投在墙上的影子,
像极了十年前那个蹲在井边洗旗袍的小女孩。
突然,井底传来当啷一声,
捞上来个生锈的铁盒。
里面躺着半块带齿印的芝麻酥。
和一张浸了水的纸—正是当年的换锁契约。
母亲的签名旁,还按着弟弟的小拇指印。
蝉鸣在破晓时分重新响起。
我打开录音笔。
听见最后一段对话里。
舅舅说:等处理了老太太,就该让你姑妈相信,虎娃的魂附在阿婷身上...
我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突然想起周明在医院说的。
水鬼名单,下一个目标是我。
而名单的第一个名字,正是弟弟周虎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
周明在拘留期间突发哮喘,抢救无效死亡。
我盯着屏幕。
想起他最后看自己的眼神。
像极了十年前在河边的那个午后。
李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法医说他口袋里有曼陀罗花粉,可能是自杀...
我转身望向老宅的梧桐树。
树影婆娑间,仿佛看见弟弟穿着月白纺绸衫向我招手。
十年前的蝉鸣与此刻重叠。
我摸出那块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金锁。
这是李明从周明保险箱里找到的。
锁扣处的月牙形划痕。
终于与记忆里的碎片严丝合缝。
周医生,局长让你去趟办公室。
小警员递来个信封。
刚收到的,沈书仪小姐临终前寄的。
拆开信封,掉出张泛黄的照片:
1935
年的夏天。
母亲和舅舅站在青浦药材行门口。
手里捧着个帖子
曼陀罗花粉
标浅的陶罐。
而他们身后的巷口。
小小的我正抱着布娃娃。
望着他们露出微笑。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
阿婷,你弟弟的死,是三个家庭的共谋。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突然听见天井传来惊呼——警员从井底又捞出个东西。是个缠着芦苇的布娃娃。
正是我五岁那年被周明抢走的那个。
娃娃胸前别着张纸条。
上面是弟弟歪歪扭扭的字迹:
姐姐别怕,虎娃保护你。
泪水突然决堤。
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每次靠近真相。
就会出现溺水案——那些都是周明为了掩盖当年的曼陀罗毒杀。
而制造的模仿犯罪。
我望着晨光中的老宅。
突然听见李明在身后说:
周家公馆刚才来电话,说老太爷突发心梗,临终前想见你...
攥紧手里的金锁。
我走向停在巷口的警车。
后视镜里,老宅的飞檐逐渐缩小成个黑点。
却在我视野深处。
渐渐幻化成当年青浦河的粼粼波光。
十年前沉下去的真相。
此刻正随着打捞上来的铁盒。
在晨光中掀开最后一层封盖。
而我不知道的是。
在父亲的保险箱里。
还躺着份
1935
年的股权转让书。
受让方一栏。
赫然盖着日本三菱株式会社的印章。
意外听到真相:一次回家看望奶奶时。
我意外听见舅舅跟儿子说当年弟弟死亡的真相。
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
目的就是为了让哥哥成为周家继承人。
我强忍着内心的愤怒。
用录音笔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复仇的决心:拿到证据后。
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复仇的决心。
我决定将真相告诉父母。
让舅舅一家得到应有的惩罚。
也为自己洗刷冤屈。
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仇恨。
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