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被诊断为社交障碍症患者。
二十岁那年,嫁给了母校的青年教师程亦川。
结婚三年,程亦川始终尊重我的空间。
不强迫我社交,更不会勉强我走出舒适区。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女孩。
她能读懂我写的每一个字,理解我塑造的每一个角色。
会和我讨论文学,也会鼓励我投稿发表。
就连曾经无人问津的手稿,她都一字一句仔细阅读。
我知道,我找到了真正的知音,我也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于是,我找上程父。
我和他说,我想离婚。
1
社交之殇
第一次被确诊为社交障碍症是在我十二岁那年。
那时,我还不懂这些繁杂的医学名词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当同龄人欢笑着在操场上追逐打闹时,我总是独自躲在阅览室的角落,埋头于一本本书籍之中。
妈妈是个急性子,她接受不了我的异常。
林若溪,你怎么又在看书快出去和小朋友玩!她站在阅览室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与不满。
我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纸张的触感让我感到安全,那是我的避风港。字里行间的世界比现实要单纯得多,书中的人物不会用复杂的眼神打量我,不会因为我的沉默而感到尴尬。
看我不理会,妈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能听见她在走廊上向老师抱怨:她就是太内向了,需要多锻炼社交能力...
从那以后,我被迫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和集体课程。每一次,我都像是被投入深海的旱鸭子,浑身紧绷,呼吸困难。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次强制性的朗诵比赛上晕倒了。
医生告诉妈妈,我患有社交障碍症,不适合被强迫参与社交活动。那是妈妈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她抱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我不想成为妈妈的负担,可我真的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自如地与他人交流。
在被确诊后,我的生活有了些许改变。学校为我提供了特殊的学习环境,老师们也不再强求我回答问题或参与小组活动。
而我,在文字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栖息地。
我开始写作。起初只是简单的日记,后来逐渐尝试短篇小说。我把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感受都倾注在纸上,那些文字成了我与世界沟通的桥梁。
十六岁那年,我写的一篇小说《纸飞机》获得了全国青少年文学创作大赛的一等奖。
评委们说,我的文字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敏锐,能够精准捕捉人心最细微的波动。
妈妈惊讶极了。她从未想过,她那个有缺陷的女儿竟然在文学方面有着如此惊人的天赋。
你是我们家的骄傲,她第一次这样对我说,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为你感到自豪。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原来,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异类,我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高中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文学作品集被A大中文系录取。那是一所充满学术氛围的学校,我想,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更多与我相似的灵魂。
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上课、听讲、然后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图书馆或宿舍。室友们起初试图拉我参加各种活动,但在多次被婉拒后,她们也学会了尊重我的选择。
我很感激这种理解。
而我的文学创作在大学期间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我的处女作《空巢》在校刊发表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同学和老师都对我刮目相看。
然而,我依然无法适应公众的目光。当有人想要与我讨论作品时,我总是局促不安,甚至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程亦川。
2
灵魂导师
程亦川是中文系新来的青年教师,刚刚从美国留学归来,教授现代文学创作课程。
第一次上他的课,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这是我惯常的位置——足够隐蔽,又能清楚地听到老师讲课。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说话时声音温和而有节奏感,像一首缓缓流淌的小溪。与其他老师不同,他从不点名提问,而是鼓励学生自由发言。
文学创作不是为了应付考试,他说,它是灵魂的自由表达。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我希望能在这个教室里听到你们真实的声音。
这番话让我心头一震。我从未想过,在学校这样强调规则和标准的地方,竟会有人如此看重个体的独特性。
那节课后,我默默地收拾好书本,想要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林若溪同学,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讲台。程亦川朝我微笑着,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看了你发表在校刊上的小说,他说,非常精彩。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夸奖总是让我感到不自在。
我特别喜欢你描写那个老人养鸟的场景,他继续说道,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沉默,那种孤独感和对生命的眷恋,你捕捉得很精准。
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神里没有我熟悉的那种怜悯或审视,只有纯粹的欣赏和理解。
谢谢。我小声说道,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从那天起,程亦川成了我文学道路上的引路人。他会给我推荐各种书籍,有时也会把我的作品拿来课堂上讨论(当然,是在征得我同意并且隐去我名字的情况下)。
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更多样的创作题材和风格。我写过城市中的孤独游魂,写过乡村的朴素生活,甚至尝试了科幻和魔幻元素。每一次尝试,程亦川都给予我真诚的反馈和建议。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他:您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
他思考了一下,说: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才华和潜力。当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天赋,却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充分展现时,那是世界的损失。我只是希望,能帮你搭建一座桥梁,让更多人看到你文字背后的那个灵魂。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和被看见。
大三那年,程亦川鼓励我参加了一个重要的文学比赛。我的作品《边缘人》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为我赢得了奖学金和出版机会。
颁奖典礼上,我紧张得几乎站不稳。是程亦川陪在我身边,轻声安慰我:深呼吸,你做得很好。如果感到不舒服,随时可以离开。
他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我在人群的汪洋中找到了支撑点。
颁奖结束后,程亦川开车送我回学校。车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我们谁都没说话,但那种沉默并不令人不安。
就在那天晚上,程亦川的父亲来学校找他。
我正巧经过办公室,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程亦川对面,神情严肃。
你都三十岁了,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老人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门传出来。
程亦川无奈地笑了笑:爸,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事不急。
不急我这把老骨头能等多久
我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老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那个林若溪就挺好,文静懂事,还有才华。虽然有些内向,但对你来说正合适。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快步走开。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程亦川在他父亲眼中把我当作潜在的结婚对象这太荒谬了。他是我的老师,比我大十岁,我们之间除了师生情谊外,没有任何暧昧的成分。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大四开学不久,程亦川约我在校园的咖啡馆见面。他看起来比平时紧张,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若溪,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医生说...可能时间不多了。他顿了顿,他很欣赏你,一直希望能看到我成家立业。所以...
我的心跳加速,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也很不合理,程亦川深吸一口气,但是,你愿意考虑...和我结婚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赶紧补充道:这不是要求你立刻答应。你可以慢慢考虑。而且,如果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为什么是我
程亦川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也许是因为这三年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才华和内心。也许是因为,在你身边,我感到一种平静和踏实。
他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若溪,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决定。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尊重。
我低下头,思考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结婚意味着什么我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能见见你父亲吗最终,我这样问道。
程亦川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两天后,我见到了程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
小林啊,我听亦川说了你的情况,他拉着我的手,声音虚弱但温和,我知道你有社交障碍,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是亦川这孩子心思细,会照顾人,你们在一起,我放心。
我看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程叔叔,我...
不用急着答应,他笑了笑,只是老头子的一点心愿罢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选择权。
离开医院后,我在附近的公园里独自走了很久。
我想起了那些程亦川陪伴我度过的日子,想起了他对我作品的理解与鼓励,想起了他那双永远充满耐心和温暖的眼睛。
也许,和他结婚并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他理解我的特殊性,从不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而且,这也是对一个临终老人的恩情回报。
两周后,我答应了程亦川的求婚。
3
婚姻契约
结婚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程亦川的父亲坚持要办一场小型婚礼,尽管我多次表示希望简单一些。
孩子,这是人生大事,程父虚弱但坚定地说,哪怕只有几个人,也要有个仪式感。
最终,我妥协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们在学校附近的教堂举行了婚礼。来宾只有程父,我的父母,以及几位关系密切的老师和同学。
我穿着简约的白色婚纱,程亦川一身深蓝色西装,看起来英俊而稳重。
当牧师问我是否愿意成为程亦川的妻子时,我轻声说了我愿意。那一刻,我看到程父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仿佛了却了一桩心愿。
婚礼结束后,程父握着我们的手,满足地说:现在我可以安心了。
三个月后,程父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程亦川虽然悲痛,但也因为父亲走得平静而感到些许安慰。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婚后生活。
程亦川为我们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安静舒适,离图书馆和超市都很近。他知道我不喜欢复杂的空间布局,所以选择了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家具也尽量简单实用。
我的书房是整个家里最大的房间,有一整面墙的书架和一张宽大的写字台。程亦川给我买了最舒适的办公椅,还特意选了一盏护眼台灯。
这是你的创作天地,他说,希望你在这里能写出更多精彩的作品。
作为丈夫,程亦川体贴入微。他尊重我的生活习惯和个人空间,从不强迫我参加他的社交活动。当他需要出席各种场合时,总是独自前往,回来后会给我带一些小礼物,但不会详细描述那些对我来说充满压力的场景。
我们的相处模式很特别。大部分时间,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他备课、批改作业、做学术研究;我则埋头于我的创作世界。晚餐时,我们会在餐桌上简单交流一下各自的一天,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天地。
有时,程亦川会给我读一些他喜欢的诗歌或散文,声音轻柔而富有表现力。那些时刻,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连接。
然而,即使是夫妻,我们之间的身体接触也极其有限。程亦川从不越界,总是等待我的主动。而我,被社交障碍症困扰多年,对亲密接触有着本能的恐惧和排斥。
婚后第一年,我们像是室友多过夫妻。程亦川从不抱怨,也不施压,似乎完全理解并接受这种状态。
事实上,我心里是愧疚的。我知道一个正常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我无法给予他那种普通夫妻之间的亲密与温存。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他:你不后悔和我结婚吗
他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看着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的妻子。我不能给你正常的婚姻生活。
程亦川微笑着摇摇头:若溪,在我眼里,没有所谓'正常'的标准。每段关系都有其独特的模式,重要的是我们都感到舒适和被尊重。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给了我其他女人无法给予的东西——一种灵魂上的共鸣和安宁。这对我来说,比任何身体上的亲密都珍贵。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暖,也更加坚定了要做一个好妻子的决心,哪怕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婚后第二年,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暗流》出版了。这是一个关于城市边缘人物挣扎求生的故事,得到了评论界的广泛好评。
出版社为我安排了签售会,这对社交障碍患者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我几乎要拒绝,但程亦川建议我尝试一下。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说,如果你感到不适,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在他的陪伴下,我勉强完成了签售活动。虽然全程紧张得手心冒汗,说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我坚持到了最后。
回家的路上,程亦川紧握着我的手:你真的很勇敢,我为你感到骄傲。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能够一点一点地克服自己的障碍,变得更好一些。只要有他在身边,我似乎能够面对那些曾经令我恐惧的事情。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就在我们的关系渐入佳境之际,变故发生了。
我加入了学校的文学创作社团,希望能借此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正是在那里,我遇见了改变我生活的人——苏晓曼。
4
灵魂共鸣
苏晓曼是文学社的学姐,比我大两届,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方向的硕士。她身材高挑,穿着简约却不失品味,说话时声音清亮而富有感染力。
最初,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她。社团活动中,我通常是最安静的那个,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天的主题是意识流小说创作技巧,我写了一篇短小的习作,讲述一个患有妄想症的少女在现实与幻境间穿梭的故事。
当指导老师询问有谁愿意分享自己的作品时,我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晓曼举手了。
我想读一下那位同学的作品,她指着我桌上的纸张,如果她允许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我身上,这让我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我紧张地点了点头,将稿纸递给了她。
苏晓曼接过我的稿子,开始朗读。她的声音起伏有度,情感丰富,将我笔下的人物和场景演绎得栩栩如生。那些我认为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细微情感,在她的朗读中变得如此鲜活和具体。
朗读结束后,教室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篇作品太棒了,苏晓曼转向我,眼中闪烁着真诚的赞赏,你把意识流的碎片感和情感的连贯性完美结合,让读者能够在混乱中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秩序。
她的评价精准地指出了我写作时的意图,这让我感到一种被理解的欣喜。
活动结束后,她主动来找我搭话:你是林若溪吧我读过你发表的《暗流》,真的很喜欢。特别是你描写那个流浪歌手的段落,太打动人了。
我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夸奖。
苏晓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下周社团要讨论魔幻现实主义,你有兴趣吗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下来,不用亲自念,我可以帮你。
她的体贴让我感到一丝温暖。我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谢谢。
就这样,我们有了第一次交流。
在接下来的活动中,苏晓曼逐渐成为了我在文学社的代言人。我会将自己的作品和想法写在纸上,由她向大家分享。她总能准确理解我的意图,并且以最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
慢慢地,我开始期待每周的文学社活动,不再视之为一种负担。
有一次,苏晓曼询问我是否愿意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在图书馆里,我们并肩坐着,各自翻阅着相关书籍,偶尔交换一下看法,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安静的阅读中。这种相处方式让我感到舒适,不像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那种压力和不适。
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能够在苏晓曼面前表达更多的想法,甚至能够进行短暂的眼神接触,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你比我想象中要开朗,有一天,她这样对我说,只是需要合适的环境和人。
她的话让我感到一种被理解的欣慰。是的,我并非完全封闭自己,我只是需要一个安全的空间和尊重我特殊性的人。
在苏晓曼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投稿一些较为小众但文学性更强的杂志。让我惊喜的是,我的一些实验性作品竟然获得了编辑的青睐。
看到了吗苏晓曼兴奋地指着杂志上我的名字,你的才华正在被更多人认可。
她的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喜悦,仿佛我的成就就是她的成就一般。
我意识到,苏晓曼是第一个真正理解我文学创作的人。程亦川虽然一直支持我,但他对我作品的理解更多停留在技巧和结构层面。而苏晓曼,她能感受到我字里行间隐藏的情感和思考。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书房写作,程亦川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
这么晚还在写他轻声问道,将牛奶放在我的桌上。
我点点头,继续敲打键盘。最近我正着手一个新的长篇构思,灵感源源不断,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写作。
程亦川站在我身后,默默看了一会儿屏幕上的文字。
你最近的文风变了,他评论道,更加大胆和实验性了。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觉得...不好吗
不,只是不同了,他微笑着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成长轨迹。看到你找到自己独特的声音,我很高兴。
他顿了顿,又问:是因为那个叫苏晓曼的女孩吗最近你经常提到她。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理解我的作品。
程亦川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很好,能有这样的朋友对你来说是件幸事。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亲密接触:早点休息,别熬得太晚。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愧疚。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创作的热情所淹没,我重新投入到了文字的海洋中。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的生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5
自由之翼
与苏晓曼的友谊日渐深厚,我的心境也在悄然变化。
以前,我总是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那就是我的全部。现在,我开始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我。
在苏晓曼的陪伴下,我逐渐走出了舒适区。我们一起去咖啡馆写作,去书店寻找灵感,甚至参加一些小型的文学讲座。虽然我在这些场合依然安静寡言,但不再感到那种窒息般的恐惧。
一天,苏晓曼带我去参加了一个地下诗歌朗诵会。那是一个昏暗的小酒吧,几十个文学爱好者挤在一起,轮流上台朗诵自己的作品。
我坐在角落里,紧张地攥着衣角。苏晓曼看出了我的不安,轻轻握住我的手。
放松,没人会强迫你上台,她微笑着说,我们只是来感受氛围的。
那晚,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年轻人对现实的怒吼,中年人对生活的无奈,老者对死亡的坦然。每个人都赤裸裸地展示着自己的内心,没有掩饰,没有修饰。
我被深深震撼了。
朗诵会结束后,苏晓曼问我感觉如何。
很...真实,我轻声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他们都很勇敢。
苏晓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也可以很勇敢,若溪。你的文字里有着比他们更深刻的洞察,只是你从未真正将它们展示给世界。
我沉默了。是的,我的作品虽然得到了一些认可,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流露,生怕被人看穿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无法入睡。我起床,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全新的小说。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隐藏自己。我将所有的恐惧、孤独、渴望和挣扎都倾注到了字里行间。
天亮时,《玻璃罩》的初稿完成了。这是一个关于一个被困在透明罩子里的女孩的故事,她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无法真正触碰和参与。
我把初稿发给了苏晓曼。不到一小时,她就回复了我。
这是你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她在邮件中写道,如此真实,如此痛彻心扉。
她的认可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在她的鼓励下,我把这篇小说投给了一家颇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
出乎意料的是,编辑部很快就回复了,他们不仅要刊登这篇小说,还希望能够约我做一次专访。
这个消息让我欣喜若狂,也让我恐惧不已。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程亦川,希望得到他的建议。
专访他有些惊讶,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但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吗
我咬着嘴唇,诚实地回答:不确定。但我想尝试。
程亦川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接受专访,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想请苏晓曼陪我去。她...更了解我的这篇作品。
我看到程亦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当然,如果这样能让你感到更自在,那就这样安排吧。
就这样,在苏晓曼的陪伴下,我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文学专访。
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苏晓曼在一旁给了我无声的鼓励,当我紧张到说不出话时,她会自然地接过话题,为我争取思考的时间。
专访发表后,《玻璃罩》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许多读者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他们的心得,说这个故事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种被理解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写作不仅仅是自我表达,更是一种连接——连接那些同样感到孤独和不被理解的灵魂。
在这一切的背后,我的婚姻生活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程亦川依然体贴入微,但我们之间的交流似乎越来越少。我沉浸在创作和与苏晓曼的交流中,而他则忙于学校的工作。
有时,我会在深夜回家,发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似乎在等我。我们会简单地交换一下彼此的一天,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并不公平。他是如此优秀的人,理应得到更多的爱和关注。但我,似乎无法给予他这些。
一天晚上,程亦川突然问我:若溪,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结婚吗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因为你父亲的遗愿,还有...我们彼此欣赏。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感:那现在呢现在你对我们的婚姻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我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
看到我的犹豫,程亦川苦笑了一下: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但请你好好想一想,好吗
那晚,我辗转难眠。我开始思考我们的婚姻,思考我对程亦川的感情,思考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我去找了苏晓曼倾诉我的困惑。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这段婚姻,我坦言,程亦川是个好丈夫,但我不确定我能成为他期望的那种妻子。
苏晓曼认真地听完我的话,然后问:那你期望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我思考了一会儿:我想自由地创作,想去不同的地方感受不同的生活,想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但这一切似乎与稳定的婚姻生活格格不入。
苏晓曼点点头:若溪,你知道吗有时候,离开不是背叛,而是一种成全。如果两个人的方向不同,强行走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她的话让我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那天下午,我独自去了城市的另一端,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坐了整整一下午。
等我回家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6
心灵抉择
决定离开并不容易,但一旦下定决心,我反而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我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租一间小公寓,专心写作,也许还可以尝试一些短期的旅行,去寻找新的灵感和生活体验。
但在告诉程亦川之前,我想先和他的父亲谈谈。虽然程父已经去世,但我觉得有必要去墓地向他说明我的决定,这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一个阴沉的下午,我独自来到墓园。程父的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花束,应该是程亦川不久前来过。
我站在墓前,低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感受和想法。
程叔叔,我很感谢您当初的信任,让我成为程家的一员。这三年来,亦川对我的照顾和体贴,我都铭记在心。
但是,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我可能不是适合他的人。我的社交障碍虽然有所好转,但依然影响着我们的生活。而且,我渴望的是一种更自由、更不受约束的创作生活。
我不想让亦川因为我而错过遇见更合适的人的机会。他值得拥有一个能够真正与他分享生活点滴的伴侣,而不是像我这样,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请原谅我的自私,也请相信,我是真心希望亦川能够幸福。
离开墓园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雨,仿佛在为我的决定落泪。
那天晚上,我没有立刻告诉程亦川我的决定。我想选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最不伤人的方式表达我的想法。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第二天早晨,程亦川出门前,突然对我说:若溪,我下周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可能要去一个星期。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没事,你放心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你也可以联系苏晓曼。
我有些惊讶于他主动提起苏晓曼的名字,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亦川离开后,我决定利用这段独处的时间好好思考如何跟他谈离婚的事。
没想到,当天下午,苏晓曼发来消息,说她获得了一个去云南采风的机会,为期两周,问我是否有兴趣一起去。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在消息中写道,可以接触不同的民族文化,收集创作素材。而且,那里的风景非常美,很适合放松心情。
我心动了。一直以来,我都向往能够离开熟悉的环境,去感受不一样的生活。而且,程亦川刚好也不在家,这似乎是个绝佳的时机。
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接受这个邀请。我给程亦川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整个过程中,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这将是我第一次没有程亦川陪伴的远行,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走出舒适区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两天后,我和苏晓曼踏上了前往云南的飞机。
云南的美景超出了我的想象。苍山洱海,古镇村落,少数民族的歌舞和手工艺品...每一处风景,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感到新鲜和震撼。
我和苏晓曼白天四处游览,收集创作素材;晚上则在客栈的小院里,一边喝着当地的普洱茶,一边讨论当天的见闻和感受。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创作灵感喷涌而出。我几乎每天都能写出一篇短小精悍的散文或小说,记录着我对这片土地和人文的观察与思考。
苏晓曼对我的作品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她说,旅行给了我的文字一种新的活力和深度,让我的观察更加敏锐,表达更加生动。
若溪,你的才华应该得到更多人的关注,有一天晚上,她认真地对我说,你不应该仅仅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首先,你需要更多元的生活体验,她说,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这些都是滋养你创作的养分。
其次,你需要更广泛的交流和反馈。不仅仅是我,还有更多的读者和评论家。你的声音应该被更多人听到。
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最重要的是,你需要自由。自由地选择你的生活方式,自由地表达你的想法,自由地追求你的梦想,而不必考虑任何束缚和负担。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我想要的,正是这种自由——不受社交障碍的限制,不受婚姻关系的束缚,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和创作的自由。
夜深人静时,我一个人坐在客栈的露台上,望着星空,思考着苏晓曼的话和自己的感受。
我给程亦川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我在云南一切都好,还分享了一些美丽的风景照片。
他很快回复道:看得出来你过得很开心,这很好。专心享受你的旅行吧,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他的回复很简短,却包含着深深的体贴和理解。这让我既感动又愧疚。
我知道,回去后,我必须和他坦诚地谈一谈。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因为他同样值得拥有真正的幸福。
旅行的最后几天,我们来到了大理。
站在洱海边,看着苍山的倒影在湖水中荡漾,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明。仿佛所有的迷茫和犹豫都随着湖水一同流走,留下的只有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若溪,苏晓曼站在我身边,轻声问道,如果可以选择,你希望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我望着远处的山峦,思考了片刻,然后轻声回答:我希望能自由地创作,去不同的地方,体验不同的生活...我想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写下来,分享给那些和我一样渴望被理解的人。
苏晓曼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去追求它吧。人生短暂,不要浪费在犹豫和妥协上。
回程的飞机上,我做了一个决定:回去后,我要和程亦川好好谈一谈,告诉他我的感受和想法,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不再逃避。
这一次,我要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我们的婚姻,面对未来的可能性。
7
分居序幕
回到家的那天,程亦川已经在客厅等我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看到我时,脸上还是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旅行愉快吗
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很好,云南真的很美。
我拿出手机,给他看我拍的一些照片——洱海的日出,古镇的石板路,少数民族的手工艺品...
他耐心地看完每一张照片,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赏:看得出来你很享受这次旅行。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
然后,他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我:若溪,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关系。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最近的变化,他继续说道,你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开放,也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些都是好的改变,我为你感到高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但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兴趣,新的生活方向...而我,却仿佛停留在原地。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我不是在抱怨,程亦川的声音依然温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也在思考它们对我们关系的影响。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我的眼睛:若溪,你还爱我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曾经以为我爱他,或者至少,我尊重、感激他。但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确定。
看到我的犹豫,程亦川苦笑了一下:你不用勉强回答。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咬了咬嘴唇,决定坦诚相待:程亦川,我感激你对我的包容和理解,也尊重你作为一个人的品质和才华。但...爱情,我不确定。
他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我理解。其实,我也一直在反思我们的婚姻。我们是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结合的,更多是出于责任和承诺,而非真正的爱情。
我一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能够培养出真正的感情。但现在看来,也许我们的方向本就不同。
他的话让我既感到解脱,又感到一丝愧疚。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程亦川摇摇头:不,若溪,你没有辜负任何人。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希望,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因为那是你真心想要的,而不是因为任何外在的压力或期望。
他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关切,这让我的心一阵绞痛。
我最近在思考...关于我们的未来,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分开。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移开了。
程亦川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的平静让我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安: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呢他苦笑着说,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我一直希望自己是错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若溪,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我之所以向你求婚,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遗愿,还因为...我一直对你有特殊的感情。
这个坦白让我愣住了。
从你还是我学生的时候起,我就被你的才华和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但我知道,作为老师,我不应该对学生产生这样的感情。所以我一直克制着,直到父亲提出那个建议...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感:我以为,通过婚姻,我能够慢慢走进你的内心。但我错了。有些距离,不是靠时间和耐心就能消除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澜。
这三年来,我看着你从一个内向封闭的女孩逐渐蜕变成一个有自信、有主见的女性,我为你感到骄傲。真的。
他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若溪,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能够活出真正的自己。如果离开我是你追求自由和梦想的一部分,那么...我会放手。
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面对这样的理解和包容,我感到既感动又愧疚。
谢谢你,我轻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和理解。
程亦川微笑着摇摇头:不用谢我。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只希望,无论你去向何方,都能找到属于你的那片天空。
那天晚上,我们长谈了很久,讨论了分居的安排和未来的计划。
程亦川表示,他会暂时搬到学校的教职工宿舍住,留下这套公寓给我使用,直到我找到合适的新住处。
至于离婚的事宜,他说可以等我准备好了再正式提出,不必着急。
整个谈话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体贴,没有责备,没有纠缠,也没有挽留,这让我既感到意外,又深深地敬佩他的胸襟和格局。
第二天,程亦川收拾了一些必需品,搬出了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但真正面对分离的那一刻,还是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和空虚。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曾经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我开始思考: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离开一个如此理解和尊重我的人,真的是明智的选择吗
但当我想到那些在云南旅行时感受到的自由和活力,想到与苏晓曼之间那种灵魂层面的共鸣,我又确信,这一步是必要的。
或许,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即使他们给予了我们多少温暖和关怀,但当各自的路越走越远时,分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拿起手机,给苏晓曼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我和程亦川谈好了分居的事情。
她很快回复:你做出了勇敢的决定。记住,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自私,而是真实。
看着她的回复,我感到一丝安慰和力量。
是的,这是一次勇敢的选择,是我迈向真正自由的第一步。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头。
8
创作之魂
分居一周后,苏晓曼邀请我去她的工作室见面。
她在城郊租了一个小阁楼,改造成了自己的创作空间。阁楼不大,但采光极好,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可以俯瞰远处的山景。墙上挂着她收集的各种手工艺品和照片,角落里堆满了书籍和手稿。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她微笑着给我倒了杯茶,除了你,还没有人来过这里。
这个小小的告白让我感到一种特别的亲近感。我环顾四周,这个空间充满了苏晓曼的个人风格——随性却不凌乱,简约而有质感。
你的新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她问道,在我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自从从云南回来,我一直在构思一部关于一个女孩寻找自我的长篇小说。这个故事部分基于我自己的经历,但我赋予了它更多的想象和思考。
还在起步阶段,我说,我想写一个关于自由与责任、个人成长与社会压力之间关系的故事。
苏晓曼的眼睛亮了起来:听起来很有深度。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一定能写出一部震撼人心的作品。
她的信任总是如此毫无保留,这让我既感动又有些压力。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我坦白道,担心自己无法驾驭这么复杂的主题。
那很正常,苏晓曼理解地点点头,每一位认真的作家都会质疑自己。但正是这种质疑,促使我们不断探索和成长。
她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我: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那是她的读书笔记和创作心得。翻开第一页,我看到了她对我的《玻璃罩》的详细分析——她不仅捕捉到了我想表达的核心情感,还提出了一些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层含义。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敏锐的读者,我由衷地说,你似乎能看透每一个字背后的情感。
苏晓曼笑了笑:因为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虽然我没有社交障碍,但我也常常感到与世界格格不入。只是我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面对这种疏离感。
这是她第一次向我透露自己的内心世界。我好奇地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就被期望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孩,她轻声说,懂事、听话、不惹麻烦。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希望我走一条传统的精英道路——好大学,好工作,好婚姻。
但我内心深处向往的是自由创作的生活。我想写作,想旅行,想体验不同的生活。这种渴望与家庭的期望形成了巨大的冲突。
她的故事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共鸣。虽然我们的起点不同,但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声音,都在与既定的期望抗争。
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冲突的我问道。
苏晓曼微微一笑:我妥协了一部分,也坚持了一部分。我选择了中文系,这算是对父母的一种妥协;但我坚持写作和旅行,这是对自己的忠诚。
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在不同的角色之间切换——在家人面前,我是那个听话的女儿;在朋友面前,我是那个热情开朗的伙伴;只有在自己的创作中,我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分裂感我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对我来说,这种分裂更多是被迫的,而不是有意识的选择。
所以,当我看到你的作品时,苏晓曼继续说,我立刻被那种真实和勇敢所吸引。你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孤独,你让它们成为了你力量的源泉。这是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完全做到的事情。
这个坦白让我心头一震。原来,在我眼中如此自信和自由的苏晓曼,也有着自己的挣扎和不安。
我们就这样聊了一整个下午,分享彼此的故事、梦想和恐惧。随着夕阳西沉,房间被金色的光芒填满,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深深的连接和理解。
离开工作室时,苏晓曼拥抱了我——这是我第一次不排斥与程亦川以外的人有身体接触。
若溪,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创作一些美好的东西吧。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充满了新的想法和灵感。苏晓曼的故事和鼓励给了我一种全新的视角,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不需要在社交障碍和完全融入之间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也许,我可以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平衡点——既保持自己的独特性,又能与理解我的人建立深厚的连接。
那天晚上,我坐在电脑前,一口气写了五千字。那是我新小说的开篇,讲述一个女孩如何在打破自我束缚的过程中,发现世界原来有着无限可能。
写完后,我把初稿发给了苏晓曼。
几分钟后,她回复:太棒了!这是一个绝佳的开始。我等不及要读到后续了。
她的热情和支持如同一股暖流,滋养着我的创作热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苏晓曼几乎每天都见面。我们在她的工作室一起写作,一起讨论文学,一起畅想未来。有时候,我们还会邀请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参加即兴的文学沙龙。
在这种氛围中,我的社交能力逐渐得到了改善。虽然我仍然会在人多的场合感到不适,但我学会了如何应对这种不适,而不是完全逃避。
有一次,一位编辑找到我,邀请我为他们的文学季刊做一次演讲。以前的我肯定会立刻拒绝,但这一次,在苏晓曼的鼓励下,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你可以做到的,她坚定地说,而且,我会陪你一起去。
就这样,我开始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尝试新的挑战和可能性。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场意外的谈话改变了我的轨迹。
9
巴黎邀约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我正在工作室和苏晓曼讨论我的新书大纲。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给这个安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宁静的氛围。
突然,苏晓曼放下手中的稿纸,认真地看着我:若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的语气让我心头一紧:什么事
我申请到了一个去法国交换的机会,为期一年,她说,下个月就要启程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继续说道,我可以在巴黎索邦大学学习,还能深入了解法国文学和艺术。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恭喜你。
苏晓曼似乎看穿了我的矛盾心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若溪,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我想告诉你,无论我身在何处,我们之间的联系不会改变。
我明白,我轻声说,虽然心里并不真的明白。在她的陪伴下,我终于开始尝试新的生活方式,学会了更好地表达自己。而现在,她就要离开了。
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苏晓曼继续说道:其实,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这个提议让我惊讶地抬起头:一起去
是的,她点点头,法国有很多文学工作坊和写作营,对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作家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换一个全新的环境,也许对你的创作有所启发。
我的心跳加速了。去法国一个我从未踏足的国度,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和文化...这个想法既令人兴奋又令人恐惧。
我...我不知道,我犹豫地说,我的法语很糟糕,而且,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国。
你不会是一个人,苏晓曼温柔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暖,但同时也涌起一丝疑虑。
晓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她愣了一下,然后她微微一笑:你是指...
我是指...你对我的关心和支持,是单纯的朋友情谊,还是...有其他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性质。自从与程亦川分居后,苏晓曼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她的支持、理解和鼓励,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和依赖。
苏晓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若溪,她最终开口,眼神坦诚而清澈,我非常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你的才华、你的敏感、你的勇气,都让我由衷地钦佩和欣赏。
但如果你是问我是否对你有浪漫的感情,答案是否定的。
她的话既让我松了一口气,又感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我希望这不会让你感到尴尬或失望,她继续说,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的连接超越了普通的友谊,但它并不是浪漫的爱情。它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和互补。
我点点头,感到一阵释然:我想我明白了。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感受,只是...自从认识你以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候我不确定这种变化的本质是什么。
苏晓曼微笑着握紧我的手:变化本身就是一种成长。你不需要给它贴上标签或者定义它。重要的是,它让你更接近真实的自己。
我们就这样坐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和窗外的雨声。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思考了很久苏晓曼的邀请。
去法国意味着完全脱离我的舒适区,面对全新的环境和挑战。这对于一个社交障碍患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但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重新定义自己、拓展视野的机会。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程亦川的电话。
自从分居以来,我们很少联系,只是偶尔通过短信确认一些实际问题。但此刻,我突然想听听他的建议。
电话接通了,程亦川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依然温和而平静:若溪
嗯,是我,我轻声说,打扰你了吗
没有,刚好在批改学生的论文。有什么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将苏晓曼的邀请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程亦川说:这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不确定,我坦白道,一方面,我很想去尝试新的环境;另一方面,我担心自己应付不了那边的生活和社交压力。
若溪,程亦川的声音变得柔和,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看着你一步步克服自己的障碍。从最初连课堂发言都会紧张得说不出话,到现在能够在文学社团活动,甚至是去云南旅行...你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但法国和国内不一样,我担忧地说,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大...
那确实是个挑战,他承认道,但你不是说苏晓曼会陪着你吗有她在,应该会容易一些。而且,这种全新的体验,也许正是你写作所需要的。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暖。即使在我们分开后,他依然能够给予我最真诚的支持和建议。
谢谢你,我轻声说,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
不客气,他回答,声音中带着笑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思绪万千。
程亦川的话让我意识到,这些年来,我确实在不断成长和进步。也许,是时候再次挑战自己了。
第二天,我告诉苏晓曼,我决定接受她的邀请,一起去法国。
她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我:太好了!我们会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忙着准备签证、机票和住宿等各种事宜。
在办理这些手续的过程中,我不得不面对各种陌生的场合和人物,这对我来说依然是一种挑战。但有苏晓曼在身边,一切似乎变得不那么困难了。
与此同时,我也在处理与程亦川的离婚事宜。
在分居三个月后,我们正式提出了离婚申请。整个过程平和而理性,没有争吵,没有责备,只有彼此的理解和祝福。
签署离婚协议的那天,程亦川送了我一份礼物——一个精致的钢笔。
希望它能陪伴你创作出更多美丽的故事,他轻声说,无论你在哪里。
看着这个曾经陪伴我度过最艰难时期的男人,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不舍。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谢谢你这些年的包容和理解。
他微笑着摇摇头:不必谢我。每段关系都有它的意义和价值。我们的婚姻虽然结束了,但它给我们带来的成长和理解是真实存在的。
离开法院那天,天空格外晴朗,阳光灿烂得几乎刺眼。
我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由的滋味。
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10
巴黎初体验
法国之行定在八月中旬。
在出发前的一个月,我和苏晓曼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计划我们在法国的行程和学习安排。
为了适应新环境,我也开始重新学习法语。虽然在大学时有过基础课程,但多年不用,早已生疏。苏晓曼找来一些法语电影和歌曲,帮助我熟悉语言的节奏和发音。
有一天,她提议我们一起去一家法式餐厅用餐,体验一下法国的饮食文化。
这样到了那边,你就不会对食物感到太陌生,她笑着说,毕竟,在异国他乡,熟悉的食物是一种安慰。
餐厅位于市中心一座老建筑的顶层,装修典雅,氛围浪漫。服务员用法语问候我们,苏晓曼流利地回应,而我则紧张地点了点头,只能说出一句磕磕绊绊的Bonsoir。
别紧张,苏晓曼看出了我的不安,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不是评判的标准。即使你一句法语都不会说,你依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作家。
她的话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用餐过程中,苏晓曼给我介绍各种法国菜肴和葡萄酒的特点,还教我一些日常用语。她对法国文化的了解和热爱,让我对即将到来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你知道吗,她边品尝着甜点边说,巴黎的左岸曾经是无数文人墨客的聚集地。海明威、菲茨杰拉德、毕加索...他们都在那里工作和生活过。也许我们也能在那里找到灵感呢。
听着她的描述,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塞纳河畔的咖啡馆里,安静地写作的场景。
然而,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启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出发前两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苏晓曼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异常紧张:若溪,我遇到点麻烦。
她告诉我,由于家里发生了紧急情况,她必须提前两周启程,而且计划可能要推迟甚至取消。
什么我惊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妈突然病倒了,情况不太乐观,她语气沉重,医生建议尽快手术。我必须回家照顾她。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我真诚地说,你妈妈的健康当然是最重要的。
但这意味着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她继续说,声音中带着歉意,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安排。如果你想按原计划去法国,我可以帮你联系那边的朋友...
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有苏晓曼的陪伴,独自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恐惧。
我...我不确定我能一个人应付,我诚实地说。
我理解,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很抱歉,若溪。我知道你有多期待这次旅行。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景,感到一阵失落和茫然。
这些天来,我把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寄托在这次法国之行上。我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构思了一部以巴黎为背景的新小说。而现在,这一切都要被搁置了。
晚上,我辗转难眠,思绪万千。
如果没有苏晓曼的陪伴,我真的无法独自前往法国吗我真的那么依赖她吗
这个问题让我开始反思我与苏晓曼的关系。自从认识她以来,我确实在很多方面依赖她——她是我的朋友,我的读者,我的支持者。她给了我勇气和信心,帮助我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
但同时,我也意识到,真正克服障碍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决定尝试新的可能,是我自己努力面对恐惧和不适。
也许,独自前往法国,正是我需要的另一种成长
第二天一早,我冲动地买了一张飞往巴黎的机票——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周。
我给苏晓曼发了条消息:决定提前出发了。希望你妈妈早日康复,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巴黎见。
她很快回复:真的吗你确定自己能行
不确定,我诚实地回答,但我想试一试。
我为你感到骄傲,她的回复充满了鼓励,相信自己,你比你想象中更坚强。
然后,我鼓起勇气,给程亦川打了一个电话。
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直接说道,我决定提前去法国,但苏晓曼有急事无法同行。我...我有点紧张。
你想让我送你去机场他温和地问。
不只是这样,我深吸一口气,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哪怕只是最初的几天...我知道这个请求很突然,也很不合适,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找谁帮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程亦川轻声说:若溪,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奇怪,我急切地解释,但我真的很需要有人帮我度过最初的适应期。只要几天就好,等我熟悉了环境,你就可以回来。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程亦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会尽量安排。不过我需要跟学校请假,可能要等几天才能确定。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真的非常感谢。
挂断电话后,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有多么不合理。我们已经离婚了,却还要请求前夫陪我去异国他乡。这简直是自私至极。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取消这个计划时,程亦川发来了消息:学校批准了我的请假申请。我可以陪你去一个星期,帮你安顿下来。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眼眶湿润了。即使在我们关系已经结束的情况下,他依然愿意给予我支持和帮助。
出发前一天,我们见了面,讨论行程安排。
程亦川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但依然温和有礼。
我查了一些资料,他掏出笔记本,给我看他整理的信息,这些是巴黎的主要景点和交通情况,还有一些实用的法语短语和紧急联系方式。
看着他认真准备的资料,我感到一阵内疚: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摇摇头,微笑道:不麻烦。其实我一直想去趟法国,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正好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我们就这样聊了一整个下午,讨论旅行计划和注意事项。在交谈中,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尽管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但那种多年建立起来的默契和理解依然存在。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意识到,尽管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但程亦川依然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存在。我们之间的连接,不仅仅是婚姻的羁绊,还有那种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基础上的深厚友谊。
第二天清晨,我们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航班。
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海,我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紧张、期待、不安、还有一丝莫名的忐忑。
我不知道在巴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不知道这次旅行会如何改变我的生活和写作。
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这都将是一次重要的成长经历。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程亦川,他正在阅读一本法语书籍,神情专注而平静。
就在这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次旅行不仅是对我社交障碍的挑战,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考验——考验我能否真正独立,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我将在巴黎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而这一次,我要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11
独立之始
巴黎的第一印象是喧嚣而美丽的。
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我透过出租车的窗户,看着这座浪漫之都的街景——古老的建筑、繁忙的街道、时尚的行人...一切都如此陌生又充满魅力。
我们住在蒙马特区一家小型旅馆。这里靠近艺术家聚集的地方,街头经常可以看到画家在作画,音乐家在演奏。
安顿下来后,程亦川建议我们先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适应新环境的最好方法就是融入其中,他说,先从小范围开始,慢慢扩大活动范围。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旅馆。
八月的巴黎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面包和咖啡的香气。我们漫步在蒙马特的小巷中,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和艺术品。
起初,我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紧张和不安——路人的目光、听不懂的对话、陌生的环境都让我感到压力。但渐渐地,我开始放松下来,开始欣赏这座城市的美丽和活力。
程亦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微笑着说:看,适应得比你想象中快吧
我点点头,心中的紧张确实缓解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起探索巴黎的各个角落——卢浮宫的艺术珍品、埃菲尔铁塔的壮丽景色、塞纳河畔的悠闲时光...
在程亦川的陪伴下,我渐渐克服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学会了如何在这座城市中导航,如何用简单的法语与当地人交流。
有一天,我们来到莎士比亚书店,这是一家以英文书籍为主的独立书店,也是许多文人墨客的聚集地。
走进书店,我立刻被那种浓厚的文学氛围所吸引——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墙上挂着作家们的照片,角落里还有一架老旧的钢琴。
这里真美,我由衷地赞叹道,手指轻抚过一本本书的书脊。
程亦川微笑着看着我: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这是许多作家的心灵栖息地。
我们在书店逗留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找到了几本喜欢的书,坐在角落的扶手椅上阅读。程亦川则在附近的书架间浏览,偶尔过来与我分享他发现的有趣内容。
离开书店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塞纳河上,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浪漫的色彩。
我们沿着河岸慢慢走着,享受着这宁静而美好的时刻。
若溪,程亦川突然开口,你在这里感觉如何
我思考了一下,诚实地回答:一开始很紧张,但现在...感觉越来越好了。这座城市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融入其中。
他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我为你感到高兴。看到你逐渐适应新环境,勇敢地面对挑战,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这都要谢谢你的陪伴和帮助,我真诚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没走出旅馆门呢。
程亦川轻轻摇头:不,这是你自己的成就。你比你想象中更坚强、更勇敢。
我们来到一座小桥上,停下脚步,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
明天就是我回国的日子了,程亦川轻声说,你确定你能一个人应付接下来的日子吗
这个问题让我心头一紧。是的,按照计划,程亦川只陪我一周,帮我适应初期的生活。而现在,这一周即将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想我可以的。这几天我已经熟悉了基本的生活和交通,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法语。剩下的,我会慢慢适应的。
程亦川微笑着看着我:我相信你能行。不过,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小餐馆吃了晚餐,算是给这段短暂的重聚画上一个句号。
餐桌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巴黎的风景到各自的近况,从文学创作到未来的计划...
在葡萄酒的作用下,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坦诚。
程亦川,我直视他的眼睛,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好。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们的相遇是在不同的环境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选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各种选择和机缘的结果。
你后悔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我不后悔。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生命中珍贵的回忆。即使结局不是我们期待的,但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成长和收获。
他的坦诚让我心头一暖。
谢谢你,我轻声说,谢谢你这些年来的一切。尤其是这次,在我们已经离婚的情况下,你依然愿意陪我来巴黎。这份情谊,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程亦川举起酒杯,向我致意:敬我们的过去,也敬你美好的未来。
我们碰杯,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回旅馆的路上,我们并肩而行,享受着巴黎夜晚的宁静与美丽。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苏晓曼打来的。
若溪,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妈妈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观察两周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这真是个好消息。
而且,她继续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学校同意我推迟两个月再去法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十月就可以来和你汇合了。
这个消息让我既高兴又复杂。一方面,能和苏晓曼在巴黎重聚确实是件令人期待的事;另一方面,这意味着我需要独自在巴黎生活两个月。
看到我的犹豫,程亦川轻声问:怎么了
我告诉他苏晓曼的消息,他点点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两个月其实不长,而且你现在已经适应了基本的生活。我相信你能行的。
他的信任给了我一份勇气。
晓曼,我对着电话说,这太好了。我在巴黎等你。
挂断电话后,程亦川看着我,眼中满是鼓励:看来你要开始一个人的巴黎生活了。
是啊,我深吸一口气,希望我能应付得来。
你会的,他坚定地说,而且,这两个月也许正是你需要的——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去探索,去思考,去创作。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种期待和决心。
是的,这两个月将是一次真正的独立之旅,一次与自己对话的机会。
而我,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个挑战了。
12
巴黎独居启程
程亦川离开的那天,巴黎下起了小雨。
我送他到机场,站在安检口前,突然有些不舍。
照顾好自己,他轻声嘱咐道,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我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和帮助。
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不用谢。这几天我也玩得很开心。
最后的道别简单而温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后,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机场,独自搭乘地铁返回市区。
从此,我的巴黎独居生活正式开始了。
最初的几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不安。虽然已经基本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但缺少了程亦川的陪伴,一切似乎又变得陌生起来。
我把自己关在旅馆房间里,不敢轻易外出,只是通过窗户观察外面的世界。有时,我会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我真的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两个月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克服了这种恐惧。我开始强迫自己走出房间,一步步扩大活动范围。
先是去附近的咖啡馆吃早餐,然后是去超市购物,再到探索更远的街区和景点。
每一次小小的冒险,都是对自己的一次挑战和证明。
有一天,我鼓起勇气,独自去了卢森堡公园。这是巴黎最美的公园之一,也是许多文人墨客喜爱的地方。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作。周围是嬉戏的孩童、散步的老人、亲吻的情侣...各种生活的场景在我眼前展开。
这些平凡却生动的片段,成了我创作的灵感源泉。我的笔尖飞快地在纸上舞动,记录下心中涌现的思绪和感受。
那天,我一连写了四个小时,直到天色渐暗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旅馆,我立刻打开电脑,将纸上的草稿整理成文。
这是我在巴黎写的第一篇完整的短篇小说,讲述一个社交障碍女孩如何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找到自己的声音。
写完后,我犹豫了一下,将它发给了两个人——苏晓曼和程亦川。
苏晓曼很快回复:这是你目前为止最好的作品!巴黎的氛围真的激发了你的创作灵感。继续保持,期待看到更多。
程亦川的回复则更为深思熟虑:感受到了你的成长和变化。故事中的那种
程亦川的回复则更为深思熟虑:感受到了你的成长和变化。故事中的那种微妙的勇气和脆弱交织,让人动容。巴黎似乎让你找到了新的表达方式,更加自由,更加真实。期待着你的下一部作品。
收到两人的肯定,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感。他们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理解并欣赏我的作品,这让我意识到,不同的人生阶段会给我带来不同的启发和成长。
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爱上了独自在巴黎生活的感觉。每天清晨,我会到楼下的咖啡馆享用一杯浓郁的咖啡和新鲜的牛角面包;上午在卢森堡公园或塞纳河畔写作;下午探索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或是安静的博物馆,或是热闹的市集。
最令我惊讶的是,我开始能够与陌生人进行简短的交流。咖啡馆的老板会用蹩脚的英语和我闲聊天气,书店的店员会推荐新书,甚至有一次,一位老太太在公园迷路,我用我那拙劣的法语帮她指路。
这些微小的互动,在以前会让我感到窒息的恐惧,如今却成了日常生活中平凡而美好的片段。
有一天,我在莎士比亚书店参加了一个小型的读书会。最初我只是打算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别人讨论,但当话题转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时,我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我认为格里高尔的变形象征着现代人的异化,我用英语慢慢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在变成甲虫前已经在精神上异化了,身体的变形只是这种精神异化的物理呈现。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位戴眼镜的法国女孩热情地回应:完全同意!这是对卡夫卡作品非常深刻的理解。
那天晚上,几位读书会的成员邀请我一起去附近的咖啡馆继续讨论。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了。
坐在那个小咖啡馆里,听着不同国家的人用不同的口音讨论文学,我忽然意识到,社交并非我一直以为的那样可怕。当谈话围绕着我熟悉且热爱的话题,当人们真正在倾听并尊重彼此的观点,社交可以是一种丰富而非消耗的体验。
十月初的一天,正当我沉浸在这种新发现的自由中时,苏晓曼终于来到了巴黎。
若溪!她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看你,简直是焕然一新!
我笑着回抱她:好久不见,你妈妈情况如何
恢复得很好,谢谢关心。她打量着我,眼中闪烁着惊喜,说真的,你变了好多。不仅是外表,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是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巴黎的这两个月确实改变了我很多。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苏晓曼一起探索巴黎,分享彼此的见闻和感受。她告诉我学校的情况,我则向她介绍我这两个月来的创作和发现。
然而,渐渐地,我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以前,我总是下意识地依赖苏晓曼,把她的意见视为金科玉律。但现在,我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判断。有时,我们会对某个作品或某种体验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而我不再害怕表达自己的不同意见。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蒙马特的一家小餐馆用餐,苏晓曼突然说:若溪,我有个提议。既然我们都在巴黎,为什么不一起合租一间公寓这样不仅可以节省开支,还能一起创作、讨论。
半年前的我肯定会立刻答应,但现在,我犹豫了。
怎么了苏晓曼敏感地察觉到我的犹豫,你不想和我一起住吗
不是的,我轻声说,只是...这两个月来,我渐渐习惯了独处的生活。有自己的空间,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和创作,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晓曼看起来有些失落,但很快就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很好。
但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一起探索巴黎,分享彼此的作品,我补充道,只是各自保持独立的生活空间。
你真的成长了很多,她微笑着说,眼中闪烁着真诚的赞许,不再是那个依赖别人的林若溪了。
那天晚上回到旅馆,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是的,我不再是那个对世界充满恐惧、只能依靠他人生存的女孩了。在这座浪漫之都,在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中,我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力量。
两周后,我搬进了一间位于圣日耳曼德佩区的小公寓。这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社区,周围有许多画廊、独立书店和咖啡馆。公寓虽小,但阳光充足,有一个面向内院的小阳台,是完美的写作空间。
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我的创作如泉水般涌出。我开始写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一个女孩如何在异国他乡找到自我、克服恐惧的故事。这不仅是一部小说,更是我自己成长历程的艺术升华。
苏晓曼和我依然经常见面,一起参加文学活动,交流创作心得。但我不再将她视为自己的救赎或依靠,而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文学伙伴。
冬天来临,巴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雪雾中,显得格外梦幻和宁静。
一天,我收到了程亦川的邮件。他告诉我,他获得了一个来法国参加学术交流的机会,下个月就要来巴黎,为期三个月。
不知道能否请你推荐一些住处如果方便的话,也想约你喝杯咖啡,听听你在巴黎的见闻。他在邮件末尾这样写道。
看到这封邮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这段时间,我们偶尔会通过邮件分享各自的近况,但联系并不频繁。
思考了一会儿,我回复了他,推荐了几个适合学者居住的社区,也答应了见面的邀约。
程亦川来巴黎的那天,我在一家靠近卢浮宫的咖啡馆等他。远远地,我看到他穿过马路朝咖啡馆走来,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轻松自在。
好久不见,他微笑着在我对面坐下,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你也是,我真诚地说,学校的工作还顺利吗
就这样,我们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他告诉我,他最近获得了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正在筹备一本关于现代文学流派的专著;我则向他分享了我在巴黎的创作和生活。
交谈中,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了婚姻的羁绊,我们反而能够更加轻松地交流,更加坦诚地分享彼此的想法和感受。
我读了你最近发表的几篇短篇,程亦川说,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欣赏,比以前更加成熟和深刻了。巴黎对你的创作真的很有益。
谢谢,我微笑着说,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多灵感和勇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偶尔会一起参观博物馆,或是在塞纳河畔散步,讨论文学和艺术。有时,苏晓曼也会加入我们,三个人坐在咖啡馆里,就某个作品或某种创作理念展开热烈的讨论。
奇妙的是,这种三人的相处模式竟然出奇地和谐。程亦川对苏晓曼的才华表示赞赏,苏晓曼则对程亦川的学术见解充满敬意。而我,则在这两个对我人生有着重要影响的人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和自在。
春天来临,巴黎的花园里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花朵,整座城市仿佛重获新生。
我的长篇小说《玻璃罩之外》终于完成了。这是一部关于成长、勇气和自我发现的故事,融合了我在中国和法国的经历和感悟。
苏晓曼是第一个读完全稿的人。她激动地告诉我:这是一部杰作,若溪。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次灵魂的探索之旅。
程亦川也读了这部作品,他的评价更为克制,但同样充满真诚:你找到了自己独特的声音,不再模仿任何人,也不再受任何框架的限制。这是真正的创作自由。
得到他们的肯定,我感到一种深沉的满足和安宁。这部作品凝聚了我过去一年来的所有思考和成长,是我对自我的一次全新定义。
在苏晓曼的帮助下,我将作品投给了一家法国出版社,同时也联系了国内的出版机构。出乎意料的是,两边都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希望能够出版这部作品。
看来你要成为国际作家了,苏晓曼半开玩笑地说,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我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讲述一个普通女孩的故事,讲述她如何找到自己的声音和力量。
但正是这种普通中的非凡,才触动了读者的心灵,程亦川温和地说,你的故事,会给那些同样感到孤独和不被理解的人带来希望和力量。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是的,也许这正是文学的意义所在——通过个人的故事,引起普遍的共鸣,让读者在故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找到前行的勇气。
夏天来临前,程亦川的学术交流项目结束了,他即将回国。
舍不得离开巴黎吗在送别晚餐上,我问他。
他微微一笑:是有些不舍,但生活总是要继续。而且,有些东西,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带在身边——比如记忆,比如感悟。
说得对,我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通过文字穿越时空,感受他人的喜怒哀乐。
临别时,程亦川送了我一本精装的《巴黎圣母院》,内页写着:致若溪:愿你如这座城市一般,历经风雨而愈发熠熠生辉。
看着这个曾是我丈夫、如今是我朋友的男人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祝福。是他的理解和尊重,让我有勇气追寻自己的道路;是他的包容和支持,让我们能够超越婚姻的束缚,成为彼此生命中珍贵的存在。
苏晓曼的交换项目也接近尾声,但她决定延长在巴黎的时间,继续她的研究和创作。
巴黎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她说,就像对你一样,这座城市改变了我,给了我新的视角和灵感。
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想环游欧洲,她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意大利、西班牙、希腊...那些充满艺术和历史的国度,我都想去看看,感受不同的文化和风景。
听起来是个美妙的计划,我真诚地说,希望你的旅程一切顺利。
那你呢她反问道,你打算继续留在巴黎吗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想我是时候回国了。
这个决定是我经过长时间思考后做出的。在巴黎的这一年,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和自信,但同时,我也意识到,真正的勇气不仅仅是离开舒适区探索新世界,还包括带着新的视角回到原点,用更加开阔的心胸面对曾经的恐惧和挑战。
我明白,苏晓曼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和归宿。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保持那种对生活和创作的热爱,你都会过得很好。
夏末,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回国。
最后一天,我去了蒙马特高地,俯瞰整个巴黎。夕阳的金色光芒洒在这座城市上,为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一年前,我怀着忐忑和不安来到这里,寻找新的可能;如今,我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成长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给了我勇气,给了我自由,也给了我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
回到国内后,我在A市租了一间带花园的小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不再回避社交场合,虽然有时候仍会感到些许不安,但我学会了接纳这种不适,而非被它控制。我开始在大学里教授创意写作课程,希望能够帮助那些也在寻找自己声音的年轻人。
《玻璃罩之外》在国内外获得了不小的关注,有读者告诉我,这本书帮助他们面对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找到了前行的勇气。每当收到这样的反馈,我都会感到一种深沉的满足和责任。
有时,我会收到苏晓曼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满了她的见闻和感悟。我们的友谊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弱,反而因为各自的成长和探索变得更加深厚。
程亦川也时常与我保持联系。他告诉我,他正在筹备一个关于海外华人文学的研究项目,希望能够邀请我作为特邀作家参加。我欣然接受了邀请,期待着以一种全新的身份与他合作。
三年后的一个春天,我接到一封特别的邀请——巴黎文学节希望邀请我作为特邀作家参加。
当我再次踏上巴黎的土地时,感受到的不再是陌生和恐惧,而是一种如同回家般的熟悉和温暖。
在文学节的开幕式上,当主持人问我创作的动力来源时,我环顾台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微笑着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玻璃罩——那些看不见的障碍和恐惧,将我们与世界隔离开来。但重要的不是打碎这个罩子,而是学会透过它看清世界,甚至利用它过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噪音,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
而写作,就是我找到自己声音的方式。通过文字,我能够与他人连接,表达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和思考。这种连接,让我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惧,让我看到了生活的无限可能。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我看到了程亦川温和的微笑和苏晓曼明亮的眼神。他们都特意来参加这次活动,见证我的成长和成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寻找一个完美无缺的终点,而在于拥抱那个不断成长、永远探索的自己。
我曾经以为,摆脱社交障碍是我的终极目标;后来,我以为找到文学上的知音是我的归宿;再后来,我以为远离熟悉的环境,追求自由的创作生活才是答案。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有限制,而是在限制中找到可能;真正的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前行;真正的连接不是依赖他人,而是在平等和尊重的基础上共同成长。
这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生活本就没有结局,只有不断的旅程和成长。但对我来说,能够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和道路,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而那个曾经被困在玻璃罩中的女孩,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在罩子内外自由穿行,既能保护自己的敏感和独特,又能与世界真诚地连接和交流。
这,就是我的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