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佛口蛇心
将军府的正厅今日难得空落,竟不见半个人影。
平日里这厅堂总是挤满了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役丫鬟,皆要被唤到此地听训。
老将军治家极严,从家训到四书五经,但凡是圣贤书上的道理,必要这些粗使下人们也背得滚瓜烂熟。
哪怕下人们只会重复着字句,难解其中意,江驰渊也从不在意。
毕竟他要的只是明面上的规矩。
自踏入了第二道门起,江驰渊便只留下了庄雨眠一人。
做皇后时,庄雨眠与江老太君司徒莲多打照面。
老太君年轻时勇猛无双,曾单骑闯敌营又全身而归,被世人视作玉面罗煞。
谁曾想嫁入江家后,竟渐渐收了杀性,在后院辟了间佛堂,整日吃斋念佛,鲜少出门。
唯有皇后下帖相邀时,才会入宫叙话半日。
在庄雨眠的记忆里,这个老太君看似和蔼可亲,其实骨子里杀伐果断。
尤其面对伤害将军府之人,司徒莲从来不会留后手。
庄雨眠亦大抵猜到司徒莲喊她前来所为何事。
她最宝贝的孙子名声、身子都因为自己受了损害,自己哪怕是相府之女,司徒莲也不会顾及往昔情面了。
庄雨眠提起裙摆,甫到达佛堂门前,里头便传来司徒莲的声音：二小姐请入内说话。
佛堂内檀香袅袅,空气里蕴着沁人的线香香气。
司徒莲正跪在一尊金佛像前,虔诚的转动手中佛珠,双眸紧闭着。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老嬷子,见庄雨眠进屋,老嬷子无声地福了福身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木门掩得严严实实。
见过老太君。庄雨眠轻声请安：不知老太君差人拦车,所为何事
司徒莲手中佛珠不停,闭目轻叹：我那不成器的孙儿行事孟浪,连累江、庄两家颜面扫地。老身思来想去,实在羞愧难当,这才斗胆请二小姐过府一叙,好当面赔个不是。
老太君折煞我了。庄雨眠忙轻声道。
司徒莲这才缓缓睁眼,她伸手,庄雨眠便适时上前,搀扶着她起身。
二小姐,说来你也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老身知晓,你是个知礼节、守规矩的好孩子。灵儿能与你订亲,是他的福气。司徒莲说。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庄雨眠却从老太君微微用力的指尖,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试探。
她垂眸不语,只小心搀着司徒莲转入内室。
这内室不过方寸之地,四壁皆是檀木书架,层层叠叠堆满了佛经典籍。
经卷特有的墨香混着沉香木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酝酿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老身听闻...司徒莲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斟酌：灵儿前些日子大闹梦华楼,硬是将那个叫柳梦蝶的倌人救了出来。今日更是为这个倌人闯侯府,险些铸成大错,所幸得二小姐出手搭救,方幸免于难。
司徒莲顿了顿,抬起眼眸望向庄雨眠,似是要将她看穿：二小姐,灵儿做的这一桩桩糊涂事,不仅冒犯了你,也冒犯了你我二家的婚约,叫二小姐你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