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珠滑落,慕行天忽地露出一抹邪笑,鬓角发丝凌乱飘飞。
他咬破指尖,竟凭空用鲜血画起符来。
一时间法光大盛,威风极了。
就在这时,一小兵突然来禀报!苑青暗叫一声不好,拖后腿的来了。
不出意料,那人一见到这场面就呆住了。
哐当吓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厉害,“妖怪!有妖怪!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求求你……”苑青:“……”本来还没注意到你,你这一嚎不是自寻死路。
她把脸埋进臂弯,假装自己不存在,悄悄移了个位置。
送上门来的人头,那它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尸妖在掌心凝聚出一团黑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感觉差不多了,它低吼一声,力道十足的黑雾呼啸着朝小兵袭去。
在这危急时刻,苑青用尽全身力气拔出梵霜剑,翻身而起,挡在小兵身前!梵霜剑与黑雾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巨大的冲击震得苑青手指颤抖,她咬牙顶住。
终于,黑雾被利剑砍散,苑青也脱力重重摔倒在地。
早知道不逞这个英雄了,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苑青感觉全身骨头都在痛,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尸妖没能得手,是怒不可遏。
这次掌心一下升起三团黑雾,正眯眼瞄准苑青,却突然感觉后腰一麻。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金色的符咒!真是卑鄙,慕行天竟然趁它不备贴了上来。
尸妖后腰流出脓水一样的黑色液体,它发出痛苦的惨叫,浑身剧烈颤抖,周围黑雾不断消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张符咒不足以致它性命,怎么会是这样大的反应?除非……他早就元神大伤了。
慕行天意外地挑了挑眉。
想必尸妖贸然离开乱葬岗,又附身于江公子身上,灭了江氏满门,修为就已经大大损耗了。
尸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色的脓水。
苑青看到它的身体微微有些透明了,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之象。
她明白,它已经无力抵抗了。
或许因为同是妖类,她忽然替它感到悲哀,但也仅限于此,她不可能为它求情。
慕行天缓步前行至尸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它。
“是不是你杀了江家满门。
”尸妖没有丝毫畏惧,坦诚无比,“是又怎样。
”“你为何杀江家人。
”妖怪环视一圈,看着满地江家人的尸体,快意盈满胸膛。
同时,脓水也大口大口涌出。
它抬手想擦掉脸上的液体,却越擦越花,沟壑的脸皮乌黑一片。
他笑得无比轻松:“自然是为了报仇……他们该死。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慕行天的神色比起冰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乱葬岗的尸妖报过了仇,极为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砰的一声,黑得、白的、看不清的、数不完的碎片飞了满天,炸得到处都是!苑青瞳孔剧烈收缩,脑子嗡嗡作响。
它……就这样,自爆了?她还在怔愣,乌泱泱一群守卫听到动静狂奔进来,七嘴八舌围住慕行天:“大人,你怎么了!”“我等来迟了!”“发生了何事?”“大人您可有受伤?”慕行天言简意赅应付了两句。
苑青听着他们的吵闹,脸上血色稍稍回来一点。
过了许久,才找回来身体的控制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刚站起来就被个虎背熊腰的人挤了一下。
还没站稳,迎来的又是一个肘击。
苑青捂着被撞了两次的肩膀,站在包围圈最边缘,一脸匪夷所思。
这群人,当她是空气吗?!她看着人群中央身姿挺拔、风姿绰约的慕行天,眼角抽了抽。
好啊。
好啊。
真是好得很。
跟他们主子一个德行。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慕行天隔着人群,视线与她相接。
仿佛,天地间只余彼此。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出他在想什么。
苑青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万一他是个小人,玩狡兔死走狗烹那套怎么办。
她吞了口口水,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溜了溜了。
苑青朝慕行天眨眨眼又挥挥手,口型道:我先走啦!慕行天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低头,只见方才苑青舍命相救的那小兵,目光竟也紧紧追随着那处。
慕行天冷眼瞧着他,眼中情绪意味不明:“你在看什么?”登时,那小兵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低头掩饰住有些泛红的耳尖,拱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大人,我刚才冒然闯入是有话禀报。
”“说。
”“赵武死了,他在舌根下藏了毒,属下无能,没能及时察觉。
”慕行天望向天边的朝霞,鲜艳夺目的日光平等地照耀着所有人。
他声音很低,“下去领罚。
”三日后,晌午茶楼。
苑青坐在二楼小口小口啜着茶,摇头晃脑听着楼下的说书人讲故事。
“各位看官,今日这故事便讲到这里!预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就结束了,苑青嘟囔了一声。
她放下茶盏,起身欲要离开,邻桌几人的高谈阔论忽地传入耳中:“要我说,那江家就是罪有应得,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他们家仗着祖上威风,可是没少干缺德的事。
”“可不是吗。
从前江家开的几家绸缎庄子,哄抬物价,逼得老百姓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衣裳,料子还是次得很的!”另一男子吃了粒花生米,话中满是唏嘘:“叫他们嚣张,看吧,恶人自有天收。
”店小二看苑青站起,忙不迭凑过来,“我送姑娘离开?”苑青向来爱凑热闹,况且,江家那事最后结局是怎样的,她还不知道呢。
苑青饶有兴致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我还不走,再加几个小菜上来。
”“是是。
”苑青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眼睛盯着桌上的茶盏,耳朵却时刻听着那桌的动静。
“那慕行天成功破了案子,解决知府一个大难题。
知府赏了他一套城中心的大宅子,他现在可是知县眼前的大红人!”哦豁,她挑了挑眉,那还挺不错。
“是吗?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看他不过就是个相貌出众点的小白脸罢了。
迷得我家中姊妹说什么非他不嫁的,唉,真是家丑。
”文不成武不就?苑青夹菜的手一顿。
她记得慕行天与尸妖打斗时,功夫是相当得好啊。
一人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唐兄说笑了,咱们晋都哪有女子不想嫁给他,呵。
”背对着苑青的那人,扫视了周围一圈,压低了声音:“王兄唐兄,那些女人不懂,你们还不知道吗?慕行天是什么样的人,薄情寡义、冷血无情!他十四岁那年杀父弑母,可是闹得满城风风雨雨……”苑青眉心一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撂了筷子,站起身。
“胡说八道什么呢,几个大男人净会在背后嚼人口舌,要不要脸了,小心你们的舌头!”周围所有人视线灼灼聚焦过来。
几人也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发现只是个小姑娘,怎么敢让他们当众下不来台的。
虽然,慕行天人品说不上多好,但绝对不会是他们口中讲的那样不堪。
她和慕行天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勉强是半个朋友。
她自诩为人仗义,听人讲朋友的坏话坐视不理的事,她绝对做不出。
那么多人看着,对面几人个个人高马大,其实苑青心里也有点发怵。
但是事已至此,苑青心一横:“江家那案子让你们上,你们有本事查吗?你们敢吗?我看你们就是嫉妒他!”为首那人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他撸了撸袖子:“关你什么事。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我今天非要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说着,他用力推了一下苑青的肩膀,苑青被他推得直往后倒。
苑青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爆发了:“讲话就讲话,动手动脚干什么!怎么,实话都不让人说了!”“我就跟你动手动脚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们捏准了苑青只是个好欺负的小姑娘,敢惹他们,必须要好好教训一场。
行,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苑青气性也上来了,她瞪着眼,手在身后欲要施法。
一下子没能成功。
怎么回事,难道是太长时间没跟人动过手,法力生疏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按步骤又重新施了一遍,仍是没能成功。
苑青:“……”坏了。
她这才想起来,上回走得太急,忘记让慕行天把那镯子取下来了。
“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那几人不断靠近她,其中一个甚至抄起旁边的一个凳子,恶狠狠地朝她扔来。
那凳子腿擦着苑青的脸飞过。
“哐当——”身后传来瓷盘碎裂的声音。
看着他们步步紧逼,苑青只能不断后退。
苑青双手背在身后,使劲想要拽掉那镯子。
缚妖镯却像是偏要和她作对,愈发缩小,紧紧贴着皮肉,死死压制着她的法力。
怎么办怎么办。
苑青心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她浑身一颤,完了。
她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有人绕到了她身后,怎么还玩阴的。
不祥的预感环绕着她。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出现,苑青抿了抿唇,缓缓扭头。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深如潭水般的眼睛。
来得真巧啊!太好了!靠山来了!苑青一把抓住慕行天的手臂,扬着脑袋,挑衅地看向刚才要给她教训的那几人。
“他们刚才说你坏话!还要打我!”慕行天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头顶翘起的一簇头发。
苑青另一只手,顺着他结实强壮的手臂往下滑,不满地扣了扣他的掌心,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你说话呀,快、点!”闻言,慕行天看向那几人,眼神像是在看蝼蚁。
他语速很慢:“是她说得这样吗?”“……没有没有,都是误会。
”那几人当然不敢和慕行天硬碰硬,不然也不会只是在背后说说了,“我们说笑的,当不得真……”慕行天看向那木凳子砸碎的一桌子菜肴,眸色愈发深沉,“我不认为这是说笑。
”他虚虚揽着苑青,一步一步宛如索命的厉鬼,步步逼近。
“如你们所说,我不仅薄情寡义、冷血无情,还睚眦必报。
”慕行天勾了勾手指,示意小二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