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回来,俩人就此发生大战,她一气之下骂他丈夫是：窝囊废!不会下蛋的公鸡！
一切都光明磊落地坦白了！
A姑娘被揍的不轻！娘家人把她接走保护起来。她丈夫被抓花了脸,被警察教育了一顿。
后来,A姑娘与她丈夫协议离婚,婆家誓必要留下孩子！（忘了交代,这个孩子是她婆家法律意义上的一脉单传）A姑娘当然不同意！最后几轮协商下来,出了这么一个方案：只要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婆家就放弃孩子的监护抚养权。
不对！我分析道：你得小心！她婆家为什么要找出孩子的亲生父亲
……陈三水欲言又止。
你考虑过这件事情被你老婆知道了怎么办我又问道。
她以死逼我！陈三水无力地说道：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前方发生了拥堵。按照以往,陈三水必会左转腾挪,见缝插针,争先恐后地往前挤。今天他慢了下来。
原本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足足开了两个半小时。陈三水这一路抽了一整盒烟,熏得脸都黑了。
3,
医院里,A姑娘抱着孩子被娘家人圈围着,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坐在长椅上,脸上几道抓痕依旧鲜亮,他神情落寞,精致的灰色西装下,一件松垮的白衬衣领口有些脏污。高个子男人旁边站着一个富态的挽着发髻的老太太,一脸怜惜地望着A姑娘怀里的孩子。
当我和陈三水与他们越来越近,高个子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陈三水步态恍惚,像踩在棉花上。我也紧张地喘不过气来。那几十米的距离,陈三水像迈向刑场的犯人。
高个子男人冲了过来,不等陈三水反应,已经挨了重重一拳！
陈三水像刚脱壳的雉鸡,被拎起来狠狠地摔倒地上。虽然陈三水看上去只比高个子男人矮个几公分。
医院保安反应更迅速,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俩分开。高个子男人像低吼的恶狼被两个保安结结实实地抱住。
家良！一个沉重有力的声音震撼住了全场。
只见富态老太太缓缓地走近高个子男人,握住他的手。高个子男人像被安抚的野兽,呼噜噜地喘着粗气,攻击性慢慢地在收敛。
A姑娘冷眼看着这一切,她那有点被撕裂的嘴角伤口还未结疤。孩子在她怀里正安睡。
签署文件,采样,等待。
时间变得很漫长,陈三水的嘴角被揍出血来,护士给他粘了个免费的创可贴。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来,想到医院不能抽烟,就捏碎在手心里揉搓着。烟丝一点一点凌乱地落在地上。
那个叫家良的男人背对着大家,站在窗户前,双手插兜望着窗外。
家良的母亲缓缓地走到陈三水面前,看了看他说：你叫陈三水没等陈三水回答,她接着问：孩子真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陈三水抬头看了看老太太,低下头,不回答。
家良的母亲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孩子真是你的,我希望你能放弃孩子的一切权力,包括义务……
……我……陈三水不知道怎么说,他无力地来回摇头又点头,咬着嘴唇,蹦不出一个字来。
你有几个孩子家良的母亲继续问道。
……一个。
多大了
马上升初一。
女孩还是男孩
女孩。
长得漂亮吗
挺可爱的……
你也想她将来,给不是丈夫的男人生孩子吗
陈三水猛地抬头,他看见这个老太太非常严肃地盯着他,像是要钻进他的心里,让他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一个可以释怀当下一个可以原谅所有人的答案。
陈三水的愤怒只维持了几秒,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会得报应的！老太太严厉的声音有些颤抖。像一把利刃在剜着现场所有人的心。
医生拿着结果诊断书走来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人们慢慢地向医生靠拢,像是举行某种仪式。
孩子的父亲是……医生环顾了下围着他的几个男人,说道：孙家良！
像一个炸雷！轰——地一声！这一群人就像突然盛放的一朵花,像整个春天被炸了出来！
陈三水悲欣交集！眼泪哇哇地往外淌。
孙家良是哪个医生问道：需要签个字。
孙家良呢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孙家良去哪儿了
家良——家良母亲大声喊道。人们开始四处寻找,有打电话的,有跑进厕所去找的,有跑下楼去看的……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拿着玩具手枪的男孩正注视着我们,发现我在看他,他伸手指了指窗外。
4,
深夜十二点多,我和陈三水从派出所走出来。
做了一晚上的笔录,事情回忆了好几遍：孙家良在诊断结果出来前几分钟,跳楼了。
时值深秋,落叶满地打滚,湿冷的风使劲往脖子里灌。我衣衫单薄,冷的不行,赶紧钻进车里。
陈三水攥着车钥匙往锁眼里捅,哆哆嗦嗦地就是对不准锁眼。突然他把钥匙使劲往中控台上摔将出去,然后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
最后,车子我来开,陈三水像一滩泥糊在副驾驶上。
公路上已经没有几辆车,城市的霓虹也黯淡了许多。车灯像蜗牛的两只触角,在迷雾中寻找着什么。
陈三水此刻有家不敢回。我把他拉回了我的公司。
我把公司当家,办公、居住一起。把资料室收拾出来,正好有个沙发床,再给他弄床被子加一个枕头,齐活。
几乎一整天没有吃饭,我饿的不行,烧水煮了几包方便面,给陈三水一碗,我一碗。我和他对坐在办公桌旁,开始吃面。
突然脑袋不受控地闪现孙家良跳楼的惨状,顿时干呕起来,面再也吃不下。陈三水也是,挑起几根面条唆了嗦又吐到碗里。我找来半箱啤酒,与他干喝起来。
冰凉的啤酒喝下去,透心凉,我打了个寒颤。
一夜几乎无话。我又累又困,回到卧室呼呼睡去。期间起来上了一次厕所,看见资料室亮着灯,门开着,陈三水半躺在沙发床上,半睡半醒的样子。
早晨九点,我还在沉睡,听见叮叮当当打扫卫生的声音,准是实习生小鹤来上班了。哎,忘了告诉她今天不用上班。
老板！起床了没小鹤这个小姑娘没大没小地喊：太阳晒屁股喽……
我用手机打给她：今天放你一天假,玩去吧！
谢谢老板！只听见哐当关门的声音,然后一下子安静下来。
纵使睡意正浓,身体疲惫,可是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没办法,我坐起来,打开手机,看了下朋友圈和一些信息。
又饿了,而且突然饿的难受,我只好起床去找吃的。瞅见小鹤的办公桌上有个煎饼果子,还冒着热气,这是她雷打不动的早餐。估计是一听不用上班,溜得急,忘了拿。正好也！
我刚吃了几口,就接到小鹤的短信：老板！给你买了早餐,六块,报销！
我好气又好笑,知道零零后的小孩子们惹不起,赶紧给她转了钱过去。
陈三水出来上厕所。我问他饿不饿他摇了摇头。
就这样,直到下午三点,陈三水才从资料室走出来,说饿了。我问他只有泡面吃不吃他点了点头,正当我准备烧水给他煮,他说不用了,干吃最好。
陈三水干嚼着方便面饼,碎渣落了一身。我给他倒了一杯水。
新疆去过吗他突然问我。
没有。
走,陪我去一趟吧。
现在
现在！
5,
由东往西的高速公路上,车灯扫视着暗夜。
陈三水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眯着眼睛,享受深秋的肃穆。不一会儿遇见了大雨,像用盆往车上浇；不一会儿遇见了浓雾,像穿梭在青纱帐里；不一会儿又皓月当空,前方一片明朗……
车子停在服务区,放完水,简单吃了个泡面加火腿肠,小憩了一会儿,加油,上高速。就这样一路开到天大亮。
记不清第几个服务区了,大中午,车子停在树荫下,我和陈三水各自躺在座椅上呼呼大睡。
我梦见一群恶狼围猎我们：
狂风肆虐,飞沙走石,茫茫戈壁滩,我和陈三水背靠背贴在一棵沙棘树上,七八条饿极了的大灰狼瞪着血红色的眼睛,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呜地发出恫吓的声音,……
陈三水手里抓着半截木棍,我一手一块石头,惊恐地防御。
我数到三！咱俩分开跑！陈三水喊道：一,二……
没等到三,恶狼们率先出击！我跑的快,回头望见三只恶狼撕扯陈三水,其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咬向陈三水的脖子！
我继续跑,跑累了回头望,猛然看见残缺不全的陈三水就跟在我身后,血淋淋的胳膊伸向我：救——我！
吓得我一个跟头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挣扎,无力又惊恐万分,恍惚中,陈三水变成一个披着白色长衫的女子,脸色白的像一道寒光刺的我睁不开眼。这女子突然捉住我的手拉我凑近她,妈呀,这脸变成了骷髅！我吓得胡乱扑腾,只觉得自己的手狠狠地扇在骷髅上……
我突然惊醒,然后看见主驾驶椅子上的陈三水捂着半边脸,莫名其状地看着我。
我缓了一下,平静地说：我梦里打的你,你信吗
傍晚时分,在开封下了高速,计划在那里好好休息一晚。
找了一家快捷酒店,陈三水刷了会员卡,定了个标间,前台女服务员好热情好主动,额外赠送了两瓶矿泉水。帅能当饭吃！此言不虚也。
晚饭,在附近找了个餐馆,一人两瓶啤酒。期间陈三水接了两三个电话,一个是她老婆的,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一个是客户的销售合同问题……
女人好糊弄……陈三水戏谑地说：关键你要懂得进退,比如说吧,她要,你不能屁颠屁颠地给,要装作老子不在乎,哥们有更好的……
看他心情不错,我尽量避免关于A姑娘的话题。但对他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有些生气,本想着用因果报应警告下他,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事,随缘就好。
半夜,我被陈三水叫醒,他坏笑着对我说：哥们有个艳遇,你出去找个夜摊喝瓶啤酒……
我很不情愿地穿衣服,临出门时,他说道：就俩小时……
深秋,深夜,我走进一家拉面馆,离酒店不到一百米。
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吃下,浑身舒坦了很多,为了打发时间,和老板扯了好一会儿皮。眼看时间两小时已过,我发消息给陈三水,问他完事了没有。
十分钟后,他发信息过来：回来吧。
到了酒店入住楼层,迎面撞见一个披散湿发、浑身冒着沐浴露香味的姑娘。我没记错的话,是酒店前台服务员。
你肯定是西门庆转世！看着卫生间一地狼藉,乱糟糟的一撮长发堵在地漏,我冲着陈三水喊。
我有洁癖,管酒店要了干净毛毯,铺在床上。
陈三水还在亢奋中,不遗余力地要教我泡妞技巧。我倒是乐意听,因为我心底藏着一个女人……
6,
睡到第二天中午,退房,吃饭,正准备上高速。陈三水接到他媳妇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媳妇歇斯底里……
她知道了……陈三水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原路返回。
A姑娘的婆婆,孙家良的母亲住院了,她的女儿找到陈三水家里要说法要赔偿要告他。
A姑娘抱着孩子藏了起来,不知所踪。
漫天的乌云滚滚而来,一场大战要开始了。
推开家门,陈三水看见一屋子的人。一个女人怒吼着扑向陈三水。是孙家良的姐姐,她要杀了陈三水！
一个老太太上来给了陈三水俩巴掌,是陈三水的丈母娘,他要骟了陈三水。
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比现场所有人的眼睛都要冷,是陈三水的老婆,她要离婚。
好在有片区派出所的俩警察在场,一切都可控。
陈三水不知道怎么度过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争论,有骂的,有讲理的,有随时瞅着空隙发动袭击的……
陈三水的小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偷偷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临近午夜,屋子里只剩下陈三水一家三口和他丈母娘。
陈三水跪在客厅里,他的老婆在卧室收行李,丈母娘抱着外孙女坐在沙发上。
他老婆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到客厅,看着陈三水。
陈三水不敢抬头……
突然,他老婆把陈三水拉起来往门外推。咣当一声,门狠狠地关上。
陈三水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孩子的哭喊声,他掉下泪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陈三水住在我的公司。
我当下正在筹拍一个微电影,为了拉投资谈演员,经常外出,有时陈三水给我开车给我拎包。
有一天下午,从业务公司出来,陈三水要我和他一起去学校门口,看他女儿放学。学校门口挤满了家长。陈三水的丈母娘就在人群里。
我和陈三水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陈三水提前买了一个礼物,用精美的礼盒封装好。他捏在手里,琢磨着怎么才能交给女儿。
一个卖气球的骑着车子急匆匆地赶来,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气球,像一串巨大的葡萄……
放学了,孩子们走出学校大门,按年级排好队,家长们把他们一个个地拎出来往家里带。
只见一个头戴奥特曼玩具面具的人,手里攥着一大串气球往人群里挤。他把一个喜羊羊气球和礼盒偷偷塞进一个小女孩手里。
车里,陈三水摘下奥特曼面具,哭的稀里哗啦。他说他听见女儿回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爸爸。
人群散去,学校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大门口的保安,一直瞅着我们。
7,
陈三水的老婆,把离婚协议发给他。孙家良的姐姐把赔偿协议通过相关渠道也发给他……
我边看着他的这些协议,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无债一身轻,都还了吧。
陈三水要我资助他,我吓道：我这房东天天催房租,水电费都快交不起了……
办公室小鹤,是个独生女,家里宠得不得了。来我这实习,只是觉得好玩。她很崇拜拍电影的人。虽然我一部正儿八经的电影还没拍出来,只是商接一些短片类的。但我玩的是文艺范,走的是雅痞风。这也许正中小鹤的下怀。
有时,我,陈三水,小鹤,会模仿一些经典电影片段玩。有一次酒过三巡,我们又玩起了角色扮演。小鹤央求陈三水模仿胡汉三,而她则扮演鬼子军官……我拿起相机给拍了下来。
后来我在剪辑片子时,顺手把这个片段给剪辑了下,征得他俩同意后发在了网上,没想到小火了一把。
我发现商机,立马召集他俩,一起研究往这个方向发展。接下来一个多月,我们打磨文案,拍摄剪辑发布,很快积累了几万粉丝,开直播,做带货……
这中间,陈三水的老婆与孙家良的姐姐也没闲着,离婚协议,赔偿协议,起诉书……陈三水真是一半麻烦一半高兴。
报应很快就来了,在一次直播中,有人在评论里一直轰炸：这个人是陈三水,把人家肚子搞大,给人戴帽子,道德败坏……霎时间,评论区乱了套,很快就被平台封禁了直播。
之前发布的短视频里,各种跟风评论像雨后野草,蹭蹭地疯涨！无奈,只好全部隐藏,关闭一切信息来源通道……
我们三个人很落寞,到手的鸭子,还没煮熟啃上两口就飞了。
陈三水突然接到A姑娘的信息,管他要三万块钱,说是在外养孩子辛苦……陈三水拉黑了她。
陈三水赔偿了孙家良的母亲七万块钱,几乎是掏空了口袋,小鹤还帮忙垫付了两万。
陈三水的老婆坚持离婚,陈三水不同意,俩人僵持着拉扯着。
一个月后的某天,我收到小鹤的短信：老板,我和陈三水去杭州了……
我打给陈三水,陈三水回复我：有个杭州MCN机构联系他,要包装他。
陈三水说混好了就回来投资我的电影。
8,
一转眼,半年后,初秋,天气开始转凉。
陈三水胡子拉碴地出现我面前。
当时他带着小鹤去杭州,是有一股浪子情怀的,他觉得那时所有女人都在抛弃他,只有小鹤,这个比所有女人都年轻都漂亮的女人,又疼他又崇拜他！
但是他错了！小鹤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她崇拜陈三水,并不代表她爱他。她疼陈三水,并不代表她会成为陈三水的情人们一样的女人。
到杭州后,小鹤的美貌和才华为她赢得了机遇,在一家MVN机构的策划包装下,小鹤一转眼成了家喻户晓的网红。而陈三水因为作风问题无法逆转,彻底沦为拎包人,后来MVN机构把陈三水打发掉了。离开前,小鹤一点儿可怜的态度都没给陈三水。
为了生计,陈三水在杭州半年的时间里,换了三份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在那个超级繁华而又无比陌生的环境里,他像只流浪狗,被人们嫌弃着。差点就要卖身了。在那里,他引以为傲的颜值根本不入流,美男靓女们对他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促使陈三水离开杭州回来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是：他的女儿。
这个小棉袄才是真正疼他的人！爸爸,爸爸地呼喊着他回家,直到把他的心喊碎了。
丈母娘和他约法三章：一,承认错误；二,不准再乱搞；三,挣钱养家。
陈三水的老婆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允许他回来,给他一年的考察期。
傍晚,陈三水拎着一大堆东西来到小区楼下,他抬眼望见家里的灯亮着,他心情复杂,踌躇了半天才往楼梯上走去。
那一刻,他像爬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