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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遗产
桑颖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潮湿的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她眯起眼睛看向前方蜿蜒的山路,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但信号已经变得断断续续。
您已偏离路线...机械的女声戛然而止。
该死。桑颖拍了拍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翻出打印的纸质地图——这是她出发前特意准备的,现在看来是明智之举——对照着路边的里程碑确认方向。
影园,谁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自言自语道,重新发动车子。
三天前,桑颖还只是市图书馆一名普通的古籍管理员,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直到那封律师函打破了一切平静。她被告知继承了一座位于远郊山区的百年古宅,来自一位她几乎不记得的曾姑婆——桑晚晴。
桑晚晴女士指定您为唯一继承人,电话那头的律师声音平静,包括影园及其内部所有物品。遗嘱中特别强调,您必须亲自前往接收。
桑颖对这位曾姑婆几乎一无所知,只隐约记得小时候听祖父提起过,说她是家族中的一个异类,很早就离家独居。而现在,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给她留下了一座古宅。
转过最后一个山弯,一座灰黑色的建筑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桑颖踩下刹车,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影园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三层的西式建筑,尖顶拱窗,外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整座宅邸像是从山体中生长出来的一样,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这就是影园...桑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
她把车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下车按响了门铃。许久,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主楼方向缓缓走来。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出现在门后。他穿着老式的黑色西装,领口一丝不苟地系着领结,脸上的皱纹如同树皮般深刻。
桑颖小姐老人的声音沙哑但清晰。
是的,您是...
程复,影园的管家。老人微微鞠躬,桑晚晴女士生前吩咐我在此等候您。请随我来。
桑颖跟着老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注意到庭院虽然疏于打理,但路径却干净整洁,显然有人定期清扫。
程管家,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桑颖试图打破沉默。
老人的脚步没有停顿:六十三年,小姐。我从十四岁开始侍奉桑晚晴女士。
桑颖惊讶地停下脚步:六十三年但曾姑婆已经...
九十七岁,是的。程复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桑女士是个...特别的人。
主楼的大门是厚重的橡木材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程复从怀中取出一把古老的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律师已经到了,在客厅等您。程复推开门,示意桑颖先进。
踏入大厅的瞬间,桑颖感到一阵异样的寒意。不是因为温度——五月的傍晚并不冷——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空气中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大厅的装潢出人意料地现代化,与建筑外观形成鲜明对比。米色的沙发,简约的茶几,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一架老式三角钢琴,安静地立在角落,琴盖上积了一层薄灰。
桑颖小姐一个年轻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我是周默,负责桑晚晴女士遗嘱的执行律师。
桑颖有些意外于律师的年轻。周默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穿着休闲西装,没有领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随性的气质,与他职业的严肃形象不太相符。
你好。桑颖与他握手,注意到对方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一层薄茧,不太像长期握笔的律师该有的手。
请坐。周默指了指沙发,我想先简单说明一下遗产情况。
桑颖坐下后,程复无声地退出了客厅,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
根据桑晚晴女士的遗嘱,影园及其内部所有物品无条件赠予您,没有任何附加条款或限制。周默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不过...
不过什么
周默犹豫了一下:桑女士特别嘱咐,希望您能在影园住满一个月后再决定是否保留它。她说...您会明白为什么。
桑颖皱眉:这算什么条件
不是条件,是请求。周默递给她一封信,这是桑女士留给您的私人信件,或许能解答一些疑问。
桑颖接过信封,上面用优雅的毛笔字写着致桑颖亲启。她正想拆开,程复端着茶盘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小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老人放下茶杯,晚餐七点开始,您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桑颖看了看手表,才下午四点:不必这么着急吧我想先看看整座房子。
程复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影园很大,小姐。有些区域年久失修,不太安全。我建议您明天白天再参观,由我陪同。
周默插话道:程管家说得对。这座宅子有些部分确实...不太寻常。
桑颖感到两人似乎隐瞒着什么,但长途驾驶的疲惫让她决定暂时妥协:好吧,那就先带我去房间。
程复领着她走上宽阔的楼梯,木制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二楼走廊两侧排列着多扇房门,全都紧闭着,只有尽头的一扇敞开着,透出温暖的灯光。
这是桑女士生前的卧室,现在为您准备好了。程复站在门口,浴室在隔壁,热水随时可用。如果需要什么,请按床头的铃。
房间比想象中舒适——一张四柱床,铺着洁白的床单;落地窗前摆着一张书桌,窗外是后花园的景色;角落里还有一个老式的衣橱,镜面擦得一尘不染。
谢谢,这里很好。桑颖放下行李。
程复微微颔首,正要离开,桑颖叫住了他:程管家,曾姑婆...她是怎么去世的
老人的背影僵了一瞬:自然衰老,小姐。桑女士走得很安详。他的声音低沉,在她最爱的书房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门轻轻关上后,桑颖终于有机会拆开那封信。信纸已经泛黄,但墨迹依然清晰:
亲爱的桑颖: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终于见面了。是的,我说'终于',因为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就像知道春天过后是夏天一样确定。
影园里藏着我们家族最深的秘密,也是你命中注定要解开的谜题。不要害怕你所看到的,不要怀疑你所经历的。时间在这里流动的方式与外界不同。
记住三件事:第一,午夜不要进入书房;第二,不要相信镜中的倒影;第三,当你见到'她'时,问问我的下落。
你的曾姑婆
桑晚晴
桑颖反复读了几遍,越读越困惑。这封信读起来像是某种谜语,又像是警告。最奇怪的是落款日期——2023年3月15日,也就是两个月前。但根据律师的说法,桑晚晴已经去世半年多了。
她将信塞回信封,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浴室出乎意料地现代化,热水充足,洗去了旅途的疲惫。换上干净衣服后,桑颖感到精神好了许多,决定趁晚餐前简单探索一下二楼。
走廊安静得可怕,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木地板的吱呀声。桑颖试着推开几扇门——一间空置的卧室,一个储物间,一间小书房...直到走廊中段的一扇红木门吸引了她的注意。
与其他门不同,这扇门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中央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两个交错的S。门把手冰凉刺骨,但门锁已经转动。
桑颖推开门,一股陈旧的书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大,四面墙都是书架,塞满了各种古籍;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肖像。
桑颖走近那幅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画中的女子穿着1920年代的旗袍,面容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画框下方的铜牌上刻着桑晚晴
1927。
这不可能...桑颖喃喃自语。如果这幅画真的是1927年所作,画中人现在应该已经...而且为什么和她如此相像
小姐。
桑颖猛地转身,程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我告诉过您不要随意走动。老人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嘶哑,这个房间...不适合您现在参观。
那幅画...桑颖指向肖像,画的是曾姑婆吗为什么和我这么像而且1927年...
桑家族的女性都有相似的面容。程复打断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周律师在等您。
离开前,桑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诡异的肖像,画中人的眼睛似乎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她。
晚餐在一楼的小餐厅进行。长桌上只摆了三副餐具,烛光在银器上跳动,投下摇曳的影子。周默已经就座,见到桑颖时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探索得如何他问道,声音轻松,但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表情。
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桑颖犹豫着是否该提起那幅画,程管家说二楼有些区域不安全。
周默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程复:老房子总有些古怪的地方。说起来,你拆开那封信了吗
桑颖点点头,刚要说话,程复端着第一道菜走了过来,她只好暂时咽下问题。
晚餐出乎意料地丰盛——奶油蘑菇汤、香煎鳕鱼、时蔬沙拉,还有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程复的厨艺令人惊讶,但老人自己并不入座,只是安静地侍立一旁,适时地添酒换盘。
周律师,趁着程复去厨房的间隙,桑颖压低声音,那封信的日期有问题。桑晚晴女士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周默的叉子停在半空:去年十一月。怎么了
信上写的日期是今年三月。
周默的表情变得复杂:桑女士生前准备了很多封信,日期可能只是笔误。或者...他犹豫了一下,她有些特别的习惯。
比如
比如预测未来。周默的声音几不可闻,你看到书房里的那些笔记本了吗里面全是她对未来的'预见',而且...相当准确。
桑颖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曾姑婆有预知能力
我不相信这些。周默摇摇头,更可能是巧合或者精心设计的心理暗示。不过...他看向门口,确认程复还没回来,这座宅子确实有些科学难以解释的现象。这也是为什么我建议你认真考虑桑女士的请求,住满一个月。
什么现象
周默刚要回答,程复推着餐车回来了,话题不得不中断。甜点是一份精致的提拉米苏,但桑颖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晚餐后,周默告辞离开,说明天会再来办理正式的继承手续。程复带桑颖回到卧室,递给她一把古老的钥匙。
您的房门钥匙,小姐。影园夜晚风大,建议您锁好门窗。老人的眼神意味深长,如果需要什么,按铃即可,我随时在。
桑颖接过钥匙,金属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战:程管家,书房里那幅画...真的是1927年画的吗
程复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是的,小姐。桑晚晴女士二十岁时的肖像。
但那样的话她现在应该...
一百一十六岁程复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时间在影园流动的方式不同,小姐。您会明白的。晚安。
门关上后,桑颖坐在床边,感到一阵眩晕。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突如其来的遗产、神秘的曾姑婆、那幅年代久远却与她相似的肖像、信中诡异的警告...还有程复和周默明显有所隐瞒的态度。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风呼啸着拍打窗棂,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桑颖决定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探索这座充满谜团的古宅。
她换上睡衣,锁好房门,检查了窗户——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牛奶,显然是程复准备的。虽然有些犹豫,但温暖的饮料确实能帮助睡眠,桑颖还是喝了下去。
关灯后,房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桑颖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声,思绪却无法平静。那幅肖像中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1927年。如果画中人真的是二十岁,那么现在应该已经...但程复说曾姑婆去世时九十七岁。数字对不上,除非...
桑颖的思绪被一阵轻微的钢琴声打断。她睁开眼,声音似乎来自楼下客厅。是谁在深夜弹琴程复但老人看起来不像会弹钢琴的样子。
琴声持续着,是一段她从未听过的旋律,既优美又哀伤,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桑颖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上外套,拿起手机作为手电筒,悄悄打开房门。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琴声指引方向。桑颖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每走一步都担心木板会发出声响。客厅的门虚掩着,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
她屏住呼吸,从门缝向内窥视。
三角钢琴前空无一人,但琴键却在自行下沉、弹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演奏。烛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被点燃,火苗诡异地静止不动,没有一丝摇曳。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琴盖上方的空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随着音乐轻轻摆动。
桑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双腿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停止,那个人形轮廓缓缓转向门口——正对着她窥视的方向。
恐惧终于战胜了好奇,桑颖转身就跑,却在慌乱中踢倒了走廊上的一个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宅子里如同惊雷。
小姐程复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桑颖喘着气指向客厅:那里...钢琴自己...有人在弹...
程复手持烛台走下楼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看了一眼客厅方向,表情异常平静:只是老房子的声音,小姐。木结构热胀冷缩,有时会让钢琴的机械装置自己活动。
不,我看到了...桑颖的声音颤抖着,有个人影...
程复叹了口气:影园有很多影子,因此得名。您太累了,又看了那幅画,产生了幻觉。我送您回房。
桑颖想反驳,但确实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在程复的陪同下,她回到卧室,老人坚持要给她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喝了会睡得好些。程复的语气不容拒绝,明天一切都会显得更清晰。
桑颖勉强喝下牛奶,很快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看到程复站在她的衣橱前,对着镜子低声说着什么,然后用手帕擦拭镜面...
第二天清晨,桑颖被鸟叫声唤醒。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昨夜的恐怖经历在日光下显得如此不真实。是噩梦吗还是真的发生了
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决定今天要彻底探索这座宅子,找出所有谜团的答案。下楼时,她发现程复已经在餐厅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睡得好吗,小姐老人问道,语气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桑颖决定暂时不提昨晚的事:还不错,谢谢。周律师今天什么时候来
上午十点。程复为她倒上咖啡,在那之前,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带您参观影园。昨晚的...意外不会再发生。
桑颖点点头,快速吃完早餐,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探索。程复首先带她参观了主楼的一层——除了昨晚的客厅和餐厅,还有一个阳光房、一个图书室和一个古董陈列室。每个房间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完全不像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
您一个人维护整座宅子桑颖忍不住问道。
程复的嘴角微微上扬:影园不需要太多打扫,小姐。它有自己保持整洁的方式。
这个回答让桑颖更加困惑,但她决定先记下来,继续探索。二楼除了她的卧室和那间神秘书房,还有几间客房和一个小型会客厅。三楼则是锁着的,程复说那里是储藏室和阁楼,没什么好看的。
现在,您可能对花园感兴趣。程复引导她走向后门,影园的花园是桑女士最骄傲的作品。
后花园比桑颖想象的要大得多,布局精巧,有喷泉、凉亭和迷宫般的灌木丛。虽然明显缺乏打理,但植物的生长似乎遵循着某种内在秩序,反而形成一种野性的美感。
花园尽头是一座小小的玻璃温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程复说那是桑晚晴的植物实验室,她生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里。
我能进去看看吗桑颖问道。
程复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温室目前...不太安全。玻璃需要更换,结构也不稳定。改天吧,小姐。
就在桑颖准备追问时,前门门铃响了。程复去应门,很快带着周默回来了。年轻律师今天穿着正式的深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早上好,桑小姐。周默微笑着打招呼,准备好成为影园的主人了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桑颖在周默的指导下签署了各种文件。手续比想象中复杂,但周默解释得很清楚。程复全程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最后一份。周默推过来一张纸,这是特别声明,确认您了解并接受桑晚晴女士关于居住一个月的请求。虽然不是法律强制,但...
桑颖犹豫了一下,还是签了名。一个月而已,而且她对这座神秘宅邸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起。
太好了。周默收起文件,作为您的律师,我建议您在这期间列一份详细的财产清单。影园历史悠久,说不定藏着些有价值的古董。
程复突然咳嗽了一声,周默立刻补充道:当然,程管家最了解这里的一切,他可以协助您。
说到这个,桑颖看向老人,程管家,我想再看看书房,特别是那幅画。
程复和周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老人微微点头:如您所愿,小姐。但请记住,影园的有些东西...最好不要深究。
三人一同上楼来到书房。在日光下,房间显得不那么阴森了,但那幅肖像依然让桑颖感到不安——画中人的眼睛似乎会跟随观者移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直视自己。
这幅画...桑颖走近细看,真的和我太像了。
周默站在她身旁:桑家族的血统很强。我见过桑晚晴女士晚年的照片,即使九十多岁,她的五官轮廓依然能看出与这幅画的相似。
但这画如果是1927年的,她去世时应该是...
九十七岁,是的。周默迅速接话,程管家告诉过您,日期可能记录有误。或者画家故意画成了年轻时的样子。
桑颖不太相信这个解释,但也没再追问。她转向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着几本笔记本:这些是曾姑婆的日记吗
部分是日记,部分是...她的预见记录。周默谨慎地回答,如果您感兴趣,可以看看。不过内容有些...不寻常。
桑颖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日期是去年——桑晚晴去世的那年。随意翻到一页,上面的字迹工整优美:
2023年5月15日
今天终于收到了颖儿的大学照片。她长得越来越像我了,或者说,像当年的我。命运之轮即将再次转动,这一次我必须做好准备。六十三年了,循环即将完成。程复也开始注意到镜子里的异样,可怜的老人,他以为自己保守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桑颖的手指颤抖起来。这页日记写于未来——两个月后。而且提到了她和程复...
她迅速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2023年11月3日,也就是桑晚晴去世的那天。内容只有简短的一行:
今天我将见到'她'。终于。
这不可能...桑颖喃喃自语,这些日记...
桑女士有写预知日记的习惯。周默平静地解释,她相信时间是非线性的,过去和未来可以互相影响。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信念。
桑颖摇摇头,继续翻阅其他笔记本。其中一本特别古老,皮质封面已经褪色。打开后,她发现这是一本家谱,但结构与普通家谱不同——不是树状展开,而是螺旋形排列,最中心的名字是桑影,生于1723年。
这是我们家的族谱桑颖问道,我从没见过这种排列方式。
程复突然走上前:那是桑女士的私人研究,小姐。不是正式族谱。
桑颖注意到家谱的最后一页写着桑颖,与桑晚晴的名字通过一条红线相连,旁边标注着镜像血脉几个小字。更奇怪的是,在页边空白处有一行潦草的笔记:
当颖儿见到镜中的'她'时,循环将闭合,门将开启。
这是什么意思桑颖抬头问道,谁是'她'什么循环
程复和周默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是周默开口:桑小姐,也许我们该休息一下。这些陈年笔记可能让人困惑。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之后我可以带您看看地契和其他法律文件。
桑颖想继续追问,但肚子适时地发出了抗议声。她只好暂时放下笔记本,跟随两人下楼用餐。但她的思绪已经无法平静——影园的秘密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深邃,而那幅与自己惊人相似的古老肖像、那些预言未来的日记、那本奇怪的家谱...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她尚不能理解的真相。
午饭后,周默带她查看了地契和产权文件。影园占地近二十亩,包括主楼、花园和周边林地。文件显示,这块土地自18世纪起就属于桑家,代代相传至今。
作为您的律师,我建议您考虑将这里开发成民宿或文化景点。周默说,位置虽然偏远,但建筑本身很有历史价值。当然,这取决于您一个月后的决定。
桑颖不置可否。她对这座宅邸的感觉越来越复杂——既被它的神秘吸引,又对明显的异常现象感到不安。
下午晚些时候,周默告辞离开,说明天会再来继续处理一些税务文件。桑颖决定利用剩余的白昼时间独自探索花园,特别是那座被程复称为不安全的温室。
等待程复去厨房准备晚餐的时机,桑颖悄悄溜出后门,沿着花园小径快步走向温室。随着距离拉近,她注意到玻璃建筑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而且维护得相当好,完全不像程复所说的结构不稳定。
温室的门没有上锁。桑颖轻轻推开,一股湿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宽敞,各种奇异植物茂盛生长,有些甚至攀爬到了玻璃屋顶。中央是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通向深处的某个区域。
桑颖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前进,两侧的植物越来越奇特——有叶片呈现金属光泽的灌木,花朵会随她经过而转动的藤蔓,甚至一株结着半透明果实的矮树,果实内部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小径尽头是一个圆形空地,中央放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镜框由某种黑色木材雕刻而成,花纹繁复。镜子前方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个玻璃瓶和一本笔记。
桑颖走近镜子,惊讶地发现镜面并不反射——它显示的似乎是一个房间的内部,一个她从未见过但莫名熟悉的房间。更奇怪的是,当她移动时,镜中的视角也会相应变化,就像一扇真正的窗户。
这是...桑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的不是玻璃的冰凉,而是一种奇特的温暖感,仿佛在触摸活物。
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桑晚晴熟悉的笔迹:
镜像实验记录第七卷
经过六十三年的观察,我确认'她'确实存在于镜子的另一端。时间在那里流动得更慢,大约是我们的十分之一速度。这就是为什么1927年的画像与今天的我依然相似。颖儿将是下一个见证者,当她见到'她'时,循环将完成...
桑颖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翻动着书页。大部分内容是她看不懂的科学术语和复杂公式,但每隔几页就有一些个人笔记:
今天又看到'她'了。这次'她'注意到了我,表情惊恐。我们长得太像了,就像我和颖儿...
程复警告我不要继续实验。他说镜子会吞噬灵魂。这个可怜的人,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晚都偷偷来镜子前与'她'对话...
计算显示下一次'门'开启的时间是2023年11月3日。我必须在那天做好准备。颖儿必须在场,否则循环将无法完成...
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桑晚晴去世的那天,内容只有一行:
终于明白了。我们不是被镜子分开,而是被时间。'她'不是我的倒影,而是...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桑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稳住身体。这些文字暗示着一个疯狂的可能性——那面镜子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一种连接不同时间维度的窗口。而她可能是...
就在这时,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程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姐!您不该来这里!
桑颖转身,看到老管家站在入口处,脸色苍白。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面镜子,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惊恐。
别看镜子!程复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快离开这里!
桑颖被强行拉离镜子,但在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镜中的房间有个人影闪过——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面容与她一模一样...
2
镜中异象
程复的手像铁钳一样扣住桑颖的手腕,几乎是将她拖出了温室。老管家的力气大得惊人,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
程管家!放开我!桑颖挣扎着,但老人充耳不闻,直到将她带离温室十几米远才松手。
程复的脸色灰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您不该去那里,小姐。桑女士特别嘱咐过,温室是禁地。
那面镜子是什么桑颖揉着发红的手腕,为什么它能显示另一个房间还有那些笔记——
幻觉。程复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急促,温室里植物释放的特殊气体有时会引起幻觉。您看到的都是假象。
桑颖盯着老人闪烁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在隐瞒什么
程复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我只是遵循桑女士的指示。现在,请回屋吧,天快黑了。
夕阳已经沉到山后,花园笼罩在朦胧的暮色中。桑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但她下定决心要弄清真相。那面镜子,那些笔记,还有镜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一切都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幻觉。
晚餐时,程复异常沉默,动作机械地为桑颖布菜倒水,眼神却始终避开她的视线。桑颖几次尝试提起下午的事,都被老人以用餐时不宜讨论严肃话题为由搪塞过去。
饭后,桑颖借口疲惫早早回到卧室。关上门后,她立刻从包里掏出那本从温室偷偷带出来的笔记——在程复拖她离开的混乱中,她成功将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外套。
坐在床边,桑颖小心地翻开皮质封面。笔记比想象中厚,前半部分是工整的科学记录,详细记载了各种关于镜子的实验:
1927年6月15日
首次确认镜面的异常属性。当月光以47度角照射时,镜面会变得可穿透。测试了多种物体——木块、金属、植物组织,均能部分穿过镜面,但返回时会有约10%的质量损失...
1933年9月2日
动物实验。一只白鼠成功穿过镜面并在另一端存活了3天。返回时表现出明显的时间错位症状——新陈代谢速度减缓,对刺激反应延迟。推测镜子两端存在时间流速差异...
桑颖越读越心惊。这些记录如果属实,那面镜子简直就是科幻小说中的时空之门。她快速翻到后半部分,这里的内容变得更加个人化:
1958年11月7日
今天终于看到了'她'。六十年的等待没有白费。'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我年轻时的旗袍。我们隔着镜面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那一刻我明白了父亲临终的话——'影园的秘密不在于空间,而在于时间'...
1960年4月12日
'她'开始回应我的交流。通过镜面敲击编码,我们确认'她'是1927年的我,而我则是'她'的未来。镜子连接的不是两个空间,而是同一地点的不同时间节点。这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影园的镜子有这种特性——这座宅子建在时间的裂缝上...
桑颖的手指微微发抖。如果笔记属实,那么她在镜中看到的旗袍女子可能就是...她自己或者年轻的桑晚晴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却又莫名地合理——那幅1927年的肖像与她如此相似,程复和周默的异常反应,还有桑晚晴信中提到的时间在这里流动的方式不同...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风呼啸着拍打窗棂。桑颖继续翻阅笔记,寻找更多线索:
1985年1月30日
程复发现了我的秘密。这个忠诚的仆人以为我被镜子里的'恶魔'蛊惑了。他不知道的是,'她'才是第一个发现镜子秘密的人,而我——我们——只是跟随'她'的脚步。为了保护我,程复开始在夜间监视镜子,却不知这正中'她'的下怀...
2022年12月25日
计算显示下一次'门'完全开启将在明年11月3日。届时时间循环将完成,我必须做好准备。颖儿必须在场,她是关键。六十三年了,一切终于要迎来终结...
笔记的最后一页就是桑颖白天看到的那段戛然而止的文字。她反复琢磨着那个未完成的句子:我们不是被镜子分开,而是被时间。'她'不是我的倒影,而是...
而是什么未来的自己另一个时间线的桑晚晴还是...她自己
桑颖合上笔记本,感到一阵头痛袭来。这些超自然的理论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幅肖像、自动演奏的钢琴、不反射现实的镜子...影园确实违背了自然法则。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晚上十一点。桑颖决定冒险再去一次温室,亲眼确认那面神奇的镜子。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楼安静得可怕,程复的卧室在一楼角落,通常不会上来。桑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走下楼梯。主厅里,那架三角钢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琴盖紧闭,没有丝毫昨夜自行演奏的迹象。
穿过餐厅和厨房,桑颖来到通往后花园的走廊。就在她伸手去推玻璃门时,一个细微的声音让她僵在了原地——是脚步声,从地下室方向传来,缓慢而沉重。
桑颖迅速躲进厨房的储物间,从门缝中窥视。几秒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是程复,但和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老人穿着一件古老的黑色长袍,手里捧着一个铜制烛台,烛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更奇怪的是,程复走路的姿态——不再是白天那个微微驼背的老管家,而是挺直腰板,步伐稳健,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他径直走向温室方向,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等脚步声远去,桑颖悄悄跟上,保持着安全距离。程复没有开灯,借着烛光穿过花园小径,目标明确地走向温室。桑颖躲在灌木丛后,看着老人用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温室门,身影消失在玻璃建筑内。
等待了约五分钟,桑颖决定靠近观察。温室的玻璃在月光下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夜空和树影,但从特定角度能看到内部微弱的烛光。她小心翼翼地绕到侧面,找到一处没有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玻璃,向内窥视。
程复站在那面奇异的镜子前,烛台放在一旁。令桑颖毛骨悚然的是,镜面并非反射着温室内部,而是显示出一个复古风格的卧室——正是那幅1927年肖像中的背景。更惊人的是,镜中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背对而立,长发盘起,颈部的曲线与桑晚晴肖像中一模一样。
程复对着镜子低声说着什么,桑颖听不清内容,但能看到老人表情异常激动,甚至带着几分虔诚。接着,镜中的女子缓缓转身——
桑颖差点惊叫出声。那张脸...那张脸就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年轻版的桑晚晴,但与桑颖的相似度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简直像是双胞胎。
镜中女子似乎在与程复对话,嘴唇开合,但没有声音传出。突然,她的目光转向了桑颖偷窥的方向,眼睛瞪大了,露出惊恐的表情。她指着桑颖的位置,对程复急促地说着什么。
程复猛地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桑颖迅速蹲下,心跳如雷。她不确定老人是否看到了她,但不敢冒险,立刻弯腰沿着灌木丛向主楼撤退。
刚跑出几米,身后就传来温室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谁在那里程复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语调与平日恭敬的管家判若两人,带着某种古老的腔调。
桑颖屏住呼吸,蜷缩在一丛月桂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烛光在灌木间晃动。就在程复即将发现她的刹那,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从主楼传来。
程复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快步走向主楼。桑颖等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长舒一口气,双腿发软地站起身。
她不确定是否该继续温室探索,但电话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不管来电者是谁,都暂时分散了程复的注意力。桑颖决定冒险一试——趁现在去温室查看那面镜子。
温室内比想象中明亮,月光透过玻璃屋顶洒落下来,给所有植物镀上一层银边。桑颖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前进,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一切声响。
镜子依然立在圆形空地的中央,但此刻镜面完全黑暗,像一潭死水,不再显示那个复古卧室。桑颖走近,伸手触碰镜面——冰凉坚硬,普通的玻璃质感,与白天那种奇特的温暖感截然不同。
需要月光以47度角照射...
桑颖想起笔记中的记录,抬头观察屋顶的角度。她试着移动烛台的位置,调整光线的入射角度,但镜面依然毫无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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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这个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桑颖惊得几乎跳起来。转身看到周默站在小径入口,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金属装置,形状像多棱镜。
周律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桑颖的声音因惊吓而尖锐。
年轻律师穿着便装,头发微乱,像是匆忙赶来的。他走近几步,月光下表情难以捉摸:程复打电话说温室有人闯入。我猜可能是你。
你和程复...是一伙的桑颖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装置。
周默摇摇头:不完全是。我知道影园的秘密,但我站在你这边,桑颖。他举起那个金属装置,这是桑晚晴女士发明的导光器,用来激活镜子。你想看真相,不是吗
桑颖犹豫了。周默的出现太过巧合,但他似乎确实了解内情。而且如果他想伤害她,大可不必费这番周折。
你知道那面镜子是什么她试探性地问。
时间之门。周默直视她的眼睛,连接不同时间节点的通道。桑家的女性——你们这一支血脉有特殊的能力,可以穿越镜面。
这太荒谬了...
是吗周默苦笑,那你怎么解释那幅1927年的肖像怎么解释桑晚晴的日记预测未来怎么解释你刚才看到的镜中女子
桑颖哑口无言。周默趁势上前,开始调整导光器的角度:满月时分,月光通过这个装置折射,可以打开通道。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而且...他看了看手表,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那是一天中门户最不稳定的时刻。
为什么要帮我桑颖没有放松警惕。
周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因为我欠桑晚晴女士的。而且...他直视桑颖的眼睛,如果你不完成循环,影园的秘密将永远困扰着桑家的后人。包括我。
什么意思你也是桑家人
周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整好了导光器。一束经过特殊折射的月光照射在镜面上,原本黑暗的镜面逐渐变得透明,如同水波荡漾。
看吧。周默轻声说,但记住,不要触碰镜面。不到时候。
桑颖转向镜子,呼吸为之一窒。镜中再次显现出那个复古卧室,但这次空无一人。房间的细节清晰可见——雕花木床,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古董化妆品,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挂着的一幅小肖像画,虽然看不清细节,但能辨认出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侧脸。
这是...1927年的影园桑颖的声音颤抖。
周默点点头:确切地说,是1927年11月3日的影园。时间在镜中流动的速度是外界的十分之一左右。所以对你来说是一天前的事,对镜中世界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那镜中的女子是谁我刚才看到她和程复说话...
她是桑晚晴,也是你。周默的话让桑颖浑身发冷,确切地说,是1927年的桑晚晴第一次发现镜子秘密时的'镜像'。你们桑家的女性有一种奇特的血脉传承——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时间会在你们身上形成闭环。
桑颖摇头:这说不通。如果她是桑晚晴,那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你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周默的声音低沉,不是遗传上的相似,而是时间循环中的同一个体在不同时间节点的表现。桑晚晴在1927年发现了这个秘密,花了六十三年研究它,最终确认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桑家的'影族'血脉能够通过镜子穿越时间。
桑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镜框稳住身体。这个理论太过疯狂,但某种程度上解释了她所有的疑问——肖像的相似,程复的异常反应,桑晚晴预知未来的能力...
那'她'呢桑晚晴在笔记中提到要我问'她'关于自己的下落...
周默的表情变得复杂:这个...最好由'她'亲自告诉你。看,她来了。
镜中的卧室门被推开,那个旗袍女子走了进来。看到镜前的桑颖和周默,她先是一惊,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快步走到镜前。
近距离观察,桑颖更加确信镜中女子就是自己的翻版——同样的眼形,同样的鼻梁弧度,甚至左眉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小疤痕都一模一样。女子看起来约二十出头,穿着淡青色旗袍,脖子上挂着一枚玉坠。
你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如同从水下发出,模糊而遥远,我是桑晚晴,1927年的桑晚晴。
我是桑颖...桑颖的声音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长得...
一模一样镜中的桑晚晴苦笑,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你,或者说,你将是我。时间在影园不是直线前进的,而是螺旋状的循环。每隔六十三年,当特定的星象条件满足时,镜子会完全开启,允许'影族'血脉穿越时间的屏障。
桑颖的大脑拒绝接受这种解释:这不可能。如果你是我...未来的我,那为什么我们同时存在而且年龄不同
因为时间流速不同。镜中桑晚晴耐心解释,我在1927年满月之夜第一次发现镜子秘密时,看到了'她'——一个比我年长的女子,告诉我关于影族和时间的真相。后来我花了数十年研究,才明白那个'她'就是未来的我自己。现在,轮到我成为那个'她'了。
桑颖转向周默寻求确认,年轻律师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桑晚晴女士坚持要你亲自来影园,住满一个月。她在等待满月之夜,等待循环完成。
什么循环桑颖感到一阵恐慌。
镜中桑晚晴的表情变得悲伤:影族血脉的传承循环。1927年,我从'她'那里得知真相;1990年,我成为那个告诉'她'真相的人;现在轮到你了。六十三年后,你将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向另一个年轻的'你'解释这一切。
不...桑颖后退几步,这太疯狂了。我不相信!
看看这个。镜中桑晚晴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举到镜前,这是你五岁生日时的照片,站在市图书馆前的喷泉边。你穿着黄色连衣裙,右手拿着一个气球,但它突然爆了,你被吓哭了。
桑颖如遭雷击。那张照片确实存在,放在她母亲的老相册里,从未对外人展示过。照片中的细节更是只有她自己记得——那个突然爆裂的气球是她童年最鲜明的记忆之一。
你怎么会...
因为我就是你,桑颖。镜中人的眼神充满怜悯,或者说,你将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六十三年后,你会站在这里,向另一个年轻的自己展示同样的照片,告诉她同样的真相。这就是影族的宿命——守护时间的秘密,维持循环的完整。
桑颖双腿发软,不得不靠在镜旁的桌子上。她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所有碎片开始拼合成一个她不愿承认的图案——为什么她会被选中继承影园,为什么程复对她如此警惕又恭敬,为什么那幅1927年的肖像与她一模一样...
程复知道这一切她虚弱地问。
镜中桑晚晴点点头:老程复是我最忠诚的仆人。他从十四岁开始侍奉我,保守这个秘密六十多年。每晚他都会来镜子前向我报告你的情况,确保循环按计划进行。
那周默呢他又是谁
镜中人露出神秘的微笑:周律师有他自己的角色。他是...
话音未落,温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程复手持烛台冲了进来。看到镜前的情景,老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还不到时候!程复的声音嘶哑,小姐,快离开镜子!午夜还没到,门户不稳定!
周默迅速挡在桑颖和程复之间:程老,她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真相。是时候完成循环了。
你背叛了我们!程复怒吼,突然从袍中掏出一把老式手枪,桑女士明确指示,必须在11月3日午夜才能进行穿越!现在还差三天!
桑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程复持枪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鹰,哪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样子而周默则保持着冷静的姿态,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程老,日历计算有误。周默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桑女士晚年时的计算出现了偏差。真正的满月门户就在今晚,就是现在。您还记得1927年的真实日期吗
程复的手微微颤抖:5月18日...
正是今晚。周默点头,桑女士晚年混淆了农历和公历。如果错过今晚,循环将被打破,影园的秘密将永远失落。
镜中的桑晚晴突然变得激动,拍打着镜面:程复!听周默的!他说的没错!我的计算错了!必须在今晚完成穿越!颖儿必须现在过来!
程复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枪口在周默和镜子之间摇摆。桑颖完全糊涂了,但直觉告诉她必须做出选择——相信镜中自称是另一个她的女子,还是相信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老管家
就在这时,镜面开始剧烈波动,像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镜中桑晚晴的身影扭曲变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快...时间不多了...颖儿...过来...问我的下落...
程复终于放下了枪,颓然跪地:老天啊...我差点铸成大错...
周默迅速转向桑颖:决定权在你。你可以选择穿过镜子,完成循环;或者转身离开,永远与这个秘密告别。但记住,如果你选择穿越,将有去无回——你会成为1927年的桑晚晴,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直到六十三年后站在镜子的另一端,等待下一个'你'。
桑颖看向镜中。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正伸着手,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说着什么。在扭曲的声波中,桑颖勉强辨认出几个词:...问我的下落...问我的下落...
桑晚晴信中的嘱咐突然在脑海中回响——当你见到'她'时,问问我的下落。
曾姑婆...桑晚晴的下落是什么桑颖对着镜中人大声问道。
镜中桑晚晴的回应被扭曲的声波割裂,但几个关键词清晰可辨:
...我就是...你将成为...循环永续...
随着午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镜面波动得更加剧烈,开始发出刺眼的蓝光。周默抓住桑颖的肩膀:快决定!门户即将关闭!
桑颖看着镜中伸向自己的手,那手指的弧度,手腕上的胎记...都与自己分毫不差。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那确实是她自己,在时间长河的另一端等待多时。
在最后一刻,桑颖做出了决定。
她伸出手,与镜中的自己十指相触。
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吞噬了整个温室。桑颖感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时间和空间在她周围扭曲、破碎、重组。最后的意识中,她听到程复遥远的呼喊和周默平静的道别:
再见,桑颖。或者说...你好,桑晚晴。
3
时间的彼岸
刺眼的白光渐渐消散,桑颖感到自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撑着某种粗糙的织物。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她紧闭双眼,等待这阵不适过去。
小姐!您怎么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中满是惊慌。桑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裤腿。视线往上,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程复,但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面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浓密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皮肤紧致光滑,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透着老程复特有的锐利。
程...复桑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是我,小姐。年轻程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您突然晕倒了。要不要叫医生来
桑颖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复古风格的卧室——雕花木床,绣花窗帘,梳妆台上摆着珐琅质的化妆品瓶子。墙上挂着一幅小尺寸的肖像画,画中的女子侧脸轮廓与她一模一样。
镜子。穿越。1927年。
这些词汇在桑颖脑海中炸开。她挣脱程复的手,踉跄着扑向梳妆台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而是一个更加精致、更加成熟的版本——柳叶眉,樱桃唇,皮肤如瓷器般白皙无瑕。头发被盘成复古的发髻,耳边垂下两缕精心烫卷的发丝。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旗袍,领口的盘扣紧紧贴着修长的颈部。
这是桑晚晴的脸。1927年的桑晚晴。
镜子...我真的穿过来了...桑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触碰镜面。冰冷的玻璃质感证实这不是梦境。
小姐程复站在她身后,表情困惑而担忧,您从晚餐回来就说头晕,是不是又熬夜研究那些镜子了老爷说过那对您不好...
桑颖猛地转身:今天是几号
5月18日,小姐。程复的回答证实了周默的推测——她确实回到了1927年。
年份呢
年轻管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民国十六年啊,小姐。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去请...
不用!桑颖打断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说...我没事,可能只是有点累了。你能帮我准备些热茶吗
程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退出房间,临走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门关上后,桑颖跌坐在床边,双手抱头,试图理清思绪。她真的穿越了时间,来到了1927年,而且似乎取代了当时的桑晚晴。这意味着什么周默提到的循环到底是什么更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回去
梳妆台上的一本笔记吸引了她的注意。皮质封面,与她在2023年温室里发现的那本一模一样。桑颖急切地翻开,第一页的日期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1927年5月15日
今天终于见到了'她'。镜子另一端的女子自称是未来的我,告诉我关于影族和时间循环的真相。起初我以为这是幻觉或梦境,但'她'知道只有我才知晓的秘密——比如我藏在床底下的童年日记,比如程复手臂上的胎记形状。'她'说每隔六十三年,当特定的星象条件满足时,镜子会成为连接不同时间节点的门户。而我们的家族——'影族'血脉的女性拥有穿越这门户的能力...
桑颖快速翻阅后面的内容,每一页都记载着桑晚晴对镜子秘密的研究和发现。许多内容与她读过的未来版本笔记惊人地相似,只是日期早了近百年。
最后一页的记载让她浑身发冷:
1927年5月18日
今晚满月,'她'说门户将再次开启。我必须做好准备,完成循环。'她'给了我明确的指示:当那个年轻的女孩从镜子过来时,我要穿过镜子去她的时代,成为'她'。只有这样,循环才能继续。程复不知道这个计划,他一直以为镜子是危险的,会吞噬人的灵魂。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告诉我——我就是这样来到这个时代的...
桑颖的手不自觉地发抖。这意味着在她之前,已经有一个桑晚晴完成了穿越,而现在轮到她扮演这个角色。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每个桑晚晴都在等待下一个自己的到来,然后穿过镜子,成为过去的那个人。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桑颖赶紧合上笔记。程复端着茶盘进来,脸上依然挂着担忧。
小姐,您的茶。他将精致的瓷杯放在床头柜上,老爷问您明天是否要跟他一起去城里。商会新到了一批西洋镜,据说能照出人真实的模样。
西洋镜桑颖心中一动:什么样的西洋镜
听说是意大利来的,叫什么...'时空镜'程复努力回忆着,商人们吹嘘说能照见过去未来,当然是骗人的把戏。
桑颖心跳加速。这可能是重要线索:告诉父亲我很感兴趣,明天一起去。
程复点头应下,却没有立即离开:小姐...关于您最近的研究...老爷很担心。
我的研究
那些镜子,还有您总说的'时间循环'。程复压低声音,府里已经开始有人说闲话了,说桑家小姐中了邪...
桑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还不清楚原本的桑晚晴对外展现了怎样的形象,只能含糊其辞: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对光学有些兴趣而已。
程复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退出房间。桑颖等到脚步声远去,立刻开始彻底搜查这个卧室,寻找更多线索。
床底下确实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褪色的童年日记。衣柜的夹层中放着几封泛黄的信件,署名父。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梳妆台抽屉的暗匣——桑颖摸索到一个隐蔽的按钮,轻轻一按,抽屉底部弹出一个夹层。
里面是一张古老的家谱图和一面小巧的铜镜。家谱的排列方式与她之前在2023年见过的那本相似,都是螺旋形而非树状。最中心的名字是桑影,生于1723年,周围呈放射状排列着历代桑家女性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和日期。
桑颖注意到一个规律——每隔大约六十年,就会有一个名字旁边画着镜子的小符号。最近的几个分别是:桑影(1786)、桑月(1849)、桑晚晴(1927)...然后是空白处用铅笔轻轻写着的桑颖(1990)。
1990...桑颖喃喃自语。那是她的出生年份。这个发现让她脊背发凉——早在1927年,就有人预测了她的出生,并将她列入了这个诡异的家谱。
铜镜只有巴掌大小,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桑颖好奇地照了照,惊愕地发现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现在的桑晚晴面容,而是她原本的样子——2023年的桑颖!
这怎么可能...她颤抖的手指轻抚镜面。镜中的影像也随之移动,确凿无疑地显示着她真实的样貌。
铜镜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影之所见,实为心之所向。
桑颖不确定这面铜镜的作用,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关键物品。她将铜镜和家谱图小心地藏进旗袍的内袋,决定明天找机会进一步调查。
一夜辗转难眠,每当桑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镜子中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听到周默说的你将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睡去,却被清晨的阳光和轻轻的敲门声唤醒。
小姐,该起床了。老爷说九点出发去城里。程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桑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旗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她在衣柜里翻找,勉强挑出一件素雅的浅蓝色旗袍换上。梳妆台上摆着各种她不会用的复古化妆品,她只能简单地理了理头发,用湿毛巾擦了擦脸。
打开门,程复已经端着早餐等在门外。看到她的样子,年轻管家的眼睛微微睁大:小姐,您...没梳妆
今天不想太麻烦。桑颖含糊地回答,接过餐盘,我父亲在哪里
书房等您。小姐...程复欲言又止,您真的没事吗您从昨天起就...不太像自己。
桑颖心头一紧。她必须更小心地扮演桑晚晴的角色,否则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可能是研究太累了。对了,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我父亲怎么称呼
程复的表情更加困惑了:桑明哲老爷啊,小姐。您连这个都...
开玩笑的!桑颖干笑两声,你去准备马车吧,我吃完就去见父亲。
程复狐疑地退下。桑颖匆匆吃完早餐,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练习了几个桑晚晴式的优雅表情,然后鼓起勇气走向书房。
桑明哲是个五十多岁的威严男子,穿着考究的长衫,正在书桌前翻阅账本。看到女儿进来,他抬起头,眼神中的严厉瞬间柔和了几分。
晚晴,听说你终于对商会的生意感兴趣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是的,父亲。桑颖学着记忆中大家闺秀的样子微微欠身,特别是那面意大利镜子...
哈!我就知道。桑明哲笑着摇头,你从小就对镜子着迷。记得你六岁时打碎了母亲最爱的梳妆镜,就为了看看镜子背面有什么。
桑颖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微笑。桑明哲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商业谈判。那面镜子要价不菲,看我如何让那意大利奸商把价格砍半。
城里的景象让桑颖大开眼界。1927年的中国正处在剧变之中,街道上既有穿长衫马褂的行人,也有西装革履的新派人士;黄包车与汽车并行;街边小贩吆喝着传统小吃,而新开的咖啡馆里坐着时髦的年轻人。
商会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守卫。里面人头攒动,各种商品陈列在玻璃柜中。桑明哲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几位商人上前寒暄。
桑老爷!您可算来了。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迎上来,那面时空镜刚到,按您吩咐,还没给别人看过。
很好,周掌柜。桑明哲点点头,转向桑颖,这位是小女晚晴,她对镜子有些研究。
周掌柜殷勤地领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后面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中央的绒布台上,立着一面造型奇特的镜子——椭圆形,边框是某种黑色金属,上面蚀刻着与桑颖在小铜镜上看到的相似花纹。
从威尼斯运来的,据说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周掌柜骄傲地介绍,当地传说这面镜子能照出人真实的灵魂,不受时间限制...
桑颖的心跳加速。这面镜子与影园温室里的那面太相似了,只是小了许多。她忍不住上前,伸手触碰镜框。
就在她的手指接触金属的瞬间,一阵刺麻感顺着指尖流窜全身。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如同被搅动的水面。桑颖惊得后退一步,镜中的影像却让她更加震惊——那不是她现在的桑晚晴外表,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约莫四十岁,面容憔悴却依然能看出与桑家女性相似的轮廓。
这...这是谁桑颖脱口而出。
桑明哲和周掌柜困惑地看着镜子:就是你啊,晚晴。怎么了
桑颖猛地意识到,他们看到的依然是桑晚晴的影像,只有她看到了不同的东西。那个憔悴的女子...会不会是下一个时间节点的自己
没什么,只是...光线有点刺眼。桑颖勉强笑了笑,转向周掌柜,这面镜子多少钱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桑明哲以惊人的低价买下了镜子。回程的马车上,桑颖小心翼翼地抱着装有镜子的木盒,思绪万千。
晚晴,桑明哲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买这面镜子吗
桑颖摇摇头。
因为你母亲生前也痴迷镜子。老人的眼神变得遥远,她总说桑家的女子与镜子有特殊的缘分。在她...离开的那晚,她整夜站在梳妆镜前,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病重产生的幻觉,直到看到你也开始研究镜子...
桑颖心头一震: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医生说是什么'器官衰竭',但我觉得她是被镜子吸走了魂魄。桑明哲的声音低沉,她死时才三十五岁,看起来却像五十岁的老妇人。医生说她像是...提前衰老了几十年。
提前衰老。桑颖想起2023年的桑晚晴,九十七岁去世却看起来只有七十出头的样子。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穿越镜子是否会影响到寿命
回到影园后,桑颖借口研究新镜子,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她小心地取出意大利镜子和那面小铜镜,并列放在梳妆台上。在特定角度下,两镜相对,产生了奇妙的反射效果——无数个桑颖在镜中延伸至无限远处,每个影像都有些微不同,有的年轻,有的年长,有的欢笑,有的哭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桑颖喃喃自语。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桑颖猛地转身,看到程复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茶,表情震惊地盯着两面对照的镜子。
小姐!您从哪里得到那面铜镜的他的声音异常尖锐。
我...一直就有啊。桑颖下意识地撒谎。
程复放下茶杯,快步上前:不可能。桑夫人去世后,老爷命我把所有类似的镜子都收起来了。这面铜镜应该和其他一起锁在地下室的箱子里!
桑颖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保持沉默。程复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恐惧:小姐...您是不是又去地下室了您知道老爷禁止您去那里...
地下室那里可能藏着更多线索。桑颖决定冒险一试:我只是...想多了解母亲。
程复的脸色变得苍白:求您了,小姐,别再调查这些镜子了。桑夫人就是因此而死,我不希望您也...他突然哽住,像是说漏了嘴。
母亲不是因为生病死的桑颖敏锐地抓住这个细节,告诉我真相,程复。
年轻管家痛苦地摇头:我不能...老爷会...
我命令你告诉我。桑颖学着桑晚晴可能有的语气,我是你的小姐,不是吗
程复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开口:桑夫人...她是穿过镜子后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她从梳妆镜里走出来,看起来老了二十岁。三天后她就...走了。医生说是所有器官突然衰竭,就像...被抽走了生命一样。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击中桑颖。穿越镜子会消耗生命力那她现在的处境...
为什么镜子会这样她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小姐。程复摇头,但老爷说桑家女性有特殊的血脉,能通过镜子穿越时间,但每次穿越都会付出代价。桑夫人穿越了太多次,所以...
父亲知道这些桑颖震惊地打断他。
桑家历代主人都知道,这是家族最大的秘密。程复的声音几不可闻,老爷禁止您接触镜子就是怕您重蹈桑夫人的覆辙。求您了,小姐,把这些镜子交给我吧。
桑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桑明哲知道镜子的秘密,那他可能掌握更多信息。但直接询问太冒险了,她需要更多证据。
我需要再研究一会儿。她最终说道,程复,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年轻管家犹豫了一下:什么忙,小姐
我想去地下室看看母亲留下的其他镜子。就今晚,父亲睡后。你能帮我吗
程复的表情挣扎不已:小姐,这太危险了...
就这一次。桑颖放软语气,我保证以后不再碰镜子,如果你带我这一次。
最终,程复勉强点头同意,但坚持要陪同前往,并在天亮前离开地下室。他离开后,桑颖立刻开始检查意大利镜子,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镜框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显现出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微小的刻痕组成了一个个名字:桑影、桑月、桑晚晴...以及一个尚未完成的桑颖。每个名字旁边都刻着两个日期,看起来像是出生和死亡时间,但数字模糊不清。
唯一清晰可辨的是最新刻上去的一行:桑晚晴
1927.5.18—。日期后面是空的,仿佛等待着被补完。
桑颖的手指抚过这行刻痕,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如果每次穿越都会消耗生命力,那她在这个时代能活多久真正的桑晚晴活到了1990年,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这是否意味着穿越到过去会减缓衰老
傍晚,桑明哲派人来通知她,有急事要去邻省几天,让她好好看家。这个消息让桑颖松了口气——她可以更自由地探索影园的秘密了。
夜深人静时,程复如约而来,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他看起来紧张极了,不时回头张望。
老爷真的出门了他小声确认。
嗯,说要去三天。桑颖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衣裤,这是她在衣柜里找到的一套可能是桑晚晴骑马时穿的服装。
程复领着她悄悄下楼,穿过厨房旁的一条狭窄走廊,来到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了门后的陡峭楼梯。
小心台阶,小姐。有些已经松动了。程复举灯在前,两人缓缓下行。
地下室比桑颖想象的更加宽敞,但堆满了各种箱子和家具,显得拥挤不堪。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像是某种草药。
镜子在哪里桑颖小声问。
程复指向最里面的一个巨大橡木箱:那里。但小姐,我必须再次请求您重新考虑...
桑颖已经走向那个箱子。箱子没有上锁,但盖子异常沉重。在程复的帮下,她们终于掀开了它。
箱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面各式各样的镜子——铜镜、玻璃镜、甚至还有一面看起来像是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每面镜子都用丝绸包裹着,旁边放着一个小标签。桑颖拿起最近的一面铜镜,读出标签上的字:桑影之镜,1723—1786。
这些都是...
桑家历代女主人的镜子。程复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据说每一代都会有一面特殊的镜子,能够...做您知道的那种事。
桑颖小心地检查每一面镜子。它们大小形状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边框上都刻着那个螺旋形的家谱图案和名字。在最底层,她发现了一面特别的小镜子,标签上写着:林氏,桑明哲之妻,1892—1927。
这是她母亲的镜子。桑颖小心地拿起它,镜面出奇地明亮,尽管箱中其他镜子都蒙着岁月的痕迹。当她看向镜中时,又一次看到了不属于桑晚晴面容的影像——这次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哀伤。
母亲...桑颖不自觉地轻唤。
镜中的老妇人突然睁大眼睛,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桑颖将耳朵贴近镜面,隐约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不要...穿越...代价...
小姐!程复惊恐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您在跟谁说话
桑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对着镜子低语。她刚想解释,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眼前发黑,差点摔倒。程复及时扶住她,脸色更加惊慌。
我们得立刻离开,小姐!他几乎是半抱着她往楼梯走去,地下室空气不好,您不舒服...
桑颖无力反抗,任由程复将她带回卧室。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奇怪的幻象——她看到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站在无数面镜子前,每个影像都在向她传递某种信息,但太快太杂,无法分辨。
程复帮她躺下,用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我去请医生。
不!桑颖抓住他的手腕,不要医生...只是...告诉我实话,程复。每次穿越镜子都会这样吗
年轻管家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我不知道,小姐。我只知道桑夫人每次从镜子回来都会生病,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一次...她没能恢复。
父亲知道这个代价吗
程复点点头,眼神痛苦:老爷说这是影族的宿命。桑家女性生来就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但每次穿越都会消耗生命力。有些...有些甚至说,影族的女子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节点上的表现。
这与周默告诉她的理论一致。桑颖的头疼稍稍减轻,但心中的疑问更多了:那为什么父亲不直接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隐瞒
老爷想保护您。程复叹了口气,他希望打破这个循环,让您过正常人的生活。桑夫人临终前也这样请求过。
桑颖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这一切。如果桑明哲和程复知道穿越的危险,那为什么未来的程复会协助桑晚晴完成循环是什么改变了他的立场
程复,她突然问道,如果你必须在我和父亲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年轻管家明显没料到这个问题:小姐...我...
假设父亲命令你阻止我接触镜子,而我请求你帮助我。你会怎么做
程复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我十四岁起就侍奉您,小姐。我的忠诚...永远属于您。
这个回答让桑颖心中一动。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未来的程复会改变立场——他最终选择了忠于桑晚晴,而非桑明哲。
头痛逐渐消退,但一种奇怪的虚弱感仍然萦绕着桑颖。她想起镜中那个憔悴的中年女子,以及母亲镜子里的老妇人。穿越镜子确实在消耗她的生命力,但具体机制还不清楚。
程复,帮我个忙。她挣扎着坐起来,我需要查阅家族档案,特别是关于'影族'和镜子能力的记载。你知道在哪里吗
程复犹豫了一下:老爷书房有个上锁的柜子,据说放着家族秘史。但我没有钥匙...
没关系,我们可以想办法。桑颖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明天父亲不在,正是好机会。
程复看起来想反对,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您先休息,小姐。明天...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他退出房间后,桑颖从内袋取出那面小铜镜。镜中的影像又变了——现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面容介于桑晚晴和她自己之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这就是我的未来吗桑颖轻声问道。
镜中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忧伤地摇了摇头,然后影像渐渐模糊,恢复了普通的反射。
桑颖将镜子放回内袋,躺回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她想起周默说过的话——满月时分,门户最不稳定。
一个想法突然击中她:如果她能找到正确的方法,也许不需要等到六十三年后,现在就能回到自己的时代。但代价是什么会像母亲那样加速衰老吗还是会有其他后果
带着这些疑问,桑颖终于沉入不安的睡眠。梦中,无数面镜子围绕着她,每个镜中都有一个不同年龄的自己,齐声低语着同一个词:
选择...
4
破碎的镜像
清晨的阳光刺痛了桑颖的双眼。她挣扎着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天花板上精致的石膏花纹不是她公寓里那种现代简约风格,身下柔软的四柱床也陌生得令人心慌。
1927年...她喃喃自语,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梳妆台上的意大利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提醒着她昨夜的发现。桑颖勉强撑起身子,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她摸索着拿起床头的水杯,手却抖得厉害,水洒了一身。
该死...她低头看着湿透的睡衣,突然愣住了。
睡衣袖口露出的手腕瘦得惊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桑颖惊恐地扑向梳妆镜,镜中映出的面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桑晚晴原本饱满的脸颊微微凹陷,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嘴唇失去了血色。
穿越的代价...桑颖颤抖的手指触碰镜面。仅仅一天,她就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生命力。如果继续留在这个时代,她会像母亲那样加速衰老而死吗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您醒了吗程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端了早餐来。
桑颖迅速抓起梳妆台上的粉饼,试图遮掩脸上最明显的衰老痕迹:进来吧。
程复端着餐盘推门而入,目光立刻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年轻管家的表情瞬间凝固,手中的银质咖啡壶差点滑落。
小姐!您...您怎么了
看来化妆品掩饰的效果有限。桑颖放弃伪装,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没睡好。
程复放下餐盘,几步跨到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把脉。他的手指冰凉,眉头越皱越紧:脉搏弱得像八十岁老人...小姐,您昨晚做了什么
我告诉过你,只是做了个噩梦。桑颖抽回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父亲的书房...你说那里有家族档案
程复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
我没事。桑颖强迫自己坐直,父亲出门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帮我准备一套方便活动的衣服,然后带我去书房。
程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至少先吃点东西,小姐。您看起来...需要补充体力。
桑颖勉强吃了几口粥和鸡蛋,食物像铅块一样沉在胃里。程复取来一套简单的衣裙——不像昨日那件旗袍那么繁琐,更适合行动。等她换好衣服,程复已经等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老爷的书房在三楼东侧。他压低声音,守卫早上换班时有十分钟空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影园的三楼桑颖从未涉足。楼梯比主楼的更加狭窄陡峭,墙壁上挂着历代桑家人的肖像。桑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女性成员的画像都惊人地相似,只是服饰和发型随时代变化。最古老的一幅标注着桑影,1723-1786,画中的女子几乎与她有七分相像。
这些画像...桑颖在楼梯上停下脚步。
程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桑家历代女主人。老爷说你们家族的女性都有相似的面容。
不,不仅仅是相似。桑颖仔细观察每一幅画像,发现连细微的表情特征都如出一辙——微微上扬的右眉,左侧嘴角比右侧略高的微笑,甚至眼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这绝不是遗传能解释的。
三楼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红木门,上面雕刻着与镜子边框相同的螺旋花纹。程复从钥匙串中选出一把古老的铜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
老爷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里,连打扫都是亲自做。程复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我偷配这把钥匙时差点被抓住...
锁舌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书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程复示意桑颖稍等,自己先进去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人后才招手让她进入。
书房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四壁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古籍和卷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最引人注目的是西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型家谱图——与桑颖之前见过的类似,但更加详细复杂。
这就是影族的完整家谱...桑颖走近细看。
家谱以螺旋形式展开,中心是桑影的名字,周围呈放射状排列着历代桑家女性。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着生卒年份和一面小镜子符号。桑颖很快发现了规律——每隔大约六十年,就有一个名字旁的镜子符号是金色的,而非普通的银色。
这些金色符号代表什么她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程复摇头:我不知道,小姐。老爷从未解释过。
桑颖沿着螺旋寻找,很快发现了桑晚晴的名字,旁边的镜子符号正是金色的,标注着1927—1990。更令她震惊的是,在螺旋的最外缘,已经写着一个尚未发生的名字:桑颖,旁边标注着1990—2063,镜子符号也是金色的。
这不可能...桑颖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个名字,这上面已经预测了我的生死...
更仔细的观察让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所有金色符号标注的女性,寿命都是精确的六十三年。而其他银色符号的女性,寿命参差不齐,最短的只有三十五年——那是林氏,桑明哲的妻子,她母亲的名字。
穿越镜子会缩短寿命...桑颖恍然大悟,但完成循环的人能活满六十三年...
程复困惑地看着她:小姐,您在说什么
桑颖没有回答,继续研究家谱。在底部发现了一行小字注释:影族血脉,一魂多身,时空轮回,六十三载一循环。金镜为门,银镜为窗,唯满月之夜可通行。
一魂多身...桑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难道桑家历代女性真的都是同一个灵魂在不同时间节点的表现这就是为什么她们的面容如此相似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上了锁,但钥匙就在程复的那串中。打开后,桑颖发现了一本厚重的皮面书,封面上用金线绣着《影族秘史》四个字。
书中的内容更加惊人——详细记载了桑家女性如何通过特殊镜子穿越时间的案例。最早的记录是桑影在1786年见镜中老妇,与己无异,三日后穿镜而去,留幼女于襁褓。随后的每一代都有类似记载,最详细的是关于桑晚晴的部分:
晚晴幼时即见异象,常言镜中有人与之语。及笄之年,遇满月,穿镜见未来自身,得知影族之秘。遂潜心研究,欲破循环而未果...
书中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桑明哲的笔迹:晚晴近日行迹愈发诡异,常于镜前自语,疑已见未来自身。必须阻止她重蹈林氏覆辙,不惜一切代价打破这诅咒般的循环。
桑颖的心跳加速。桑明哲确实知道一切,而且正试图阻止女儿完成循环。但根据家谱,桑晚晴活到了1990年,这意味着他失败了...
小姐!程复突然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守卫换班结束了,我们得离开!
桑颖迅速将几张关键页拍下——感谢穿越时口袋里的智能手机,虽然在这里毫无信号,但相机功能还能用。她把书放回原处,跟着程复悄悄离开书房。
刚回到二楼走廊,一个严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晚晴!程复!你们在干什么
桑颖转身,看到桑明哲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他不是说要去邻省三天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父亲...我...桑颖一时语塞。
程复上前半步,挡在她前面:老爷,是我不小心把您的书房钥匙混在普通钥匙串里了。小姐发现后正要归还...
桑明哲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桑颖脸上。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愕:你的脸...天啊,你已经见过'她'了,是不是
桑颖不知如何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桑明哲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
太迟了...他喃喃自语,然后突然暴怒,程复!我让你看好小姐的!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她
年轻管家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老爷恕罪...我...
不关他的事!桑颖打断道,是我自己发现的。父亲,我知道关于影族和镜子的一切了。
桑明哲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愤怒中夹杂着深深的悲伤:不,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穿越时间是个礼物那是诅咒!看看你母亲...她只穿越了三次,就衰老而死!
但家谱上说完成循环的人能活六十三年...
那是另一种死亡!桑明哲几乎是吼了出来,缓慢地被另一个自己取代,记忆一点一点消失,直到你分不清自己是谁...我宁愿你像普通人一样活三十年,也不要经历那种折磨!
他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入桑颖的心脏。被另一个自己取代记忆消失这是穿越的另一个代价吗
桑明哲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回你的房间去,晚晴。程复,跟我来。
程复担忧地看了桑颖一眼,还是顺从地跟着桑明哲离开了。桑颖独自回到卧室,思绪如麻。如果桑明哲说的是真的,那么留在1927年意味着她将逐渐失去桑颖的记忆,完全变成桑晚晴;而如果尝试回到2023年,可能会像母亲那样加速衰老。
她拿出手机,翻看刚才拍下的书页。在《影族秘史》的最后一章,她注意到一段被墨水部分遮盖的文字:
欲破循环,需于满月之夜,持心镜照月,逆螺旋而行,则可...
后面的内容被墨水完全遮盖了。心镜是指那面小铜镜吗逆螺旋又是什么意思
桑颖从内袋取出铜镜,再次端详。镜中的影像又变了——这次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面容沧桑但依然能看出桑晚晴的影子。当她转动镜子时,背面之前没注意到的一行小字显露出来:
影之所见,心之所向;逆螺旋者,得自由。
这像是一个谜语,又像是一个指示。桑颖想起家谱上的螺旋图案,以及逆螺旋而行的提示。也许...打破循环的方法与完成循环的方法是相反的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桑颖跌坐在床边。这次的疼痛伴随着奇怪的影像——她看到自己穿着1920年代的服饰在花园里散步;坐在书房里写着那些预知未来的笔记;甚至还有老年时站在镜子前,与一个年轻女子对话...
这些是桑晚晴的记忆,正在渗入她的意识。桑明哲说的没错,两个身份正在融合,桑颖的部分正在被桑晚晴取代。
不...我必须保持清醒...她咬牙抵抗着头痛,挣扎着走到书桌前,抓起笔和纸,开始记录自己作为桑颖的所有记忆——父母的名字,工作的图书馆,公寓的地址,甚至最喜欢的食物和颜色。每一个细节都是锚点,防止自己被完全吞噬。
写到一半,又一阵记忆浪潮袭来。这次她看到自己——或者说是桑晚晴——站在温室里,对着镜子说话,镜中是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女子...是2023年的自己!记忆中的桑晚晴正在向桑颖解释时间循环的原理...
啊!桑颖抱住头,疼痛几乎让她晕厥。两种身份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争夺主导权。她模糊地意识到,这正是循环的一部分——每当一个自己穿越时间,就会经历这种身份融合的痛苦,直到完全成为那个时代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减轻。桑颖虚弱地抬起头,发现窗外已是黄昏。她竟然昏迷了大半天。梳妆台上的意大利镜子映出她的脸——又老了几分,现在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桑晚晴了。
桌上她写的记忆清单还在,但有些字迹已经变得陌生,仿佛不是自己的笔迹。更可怕的是,她读到市图书馆古籍部管理员这一条时,竟然需要费力回忆才能确认这是自己的职业。
我在消失...桑颖惊恐地意识到。每分每秒,桑颖的记忆和人格都在被桑晚晴取代。如果不想办法,几天后她将完全成为1927年的桑晚晴,忘记自己曾经是2023年的桑颖。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没等她回应,程复就闪了进来,迅速锁上门。年轻管家的脸色很差,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老爷打你了桑颖问道,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嘶哑。
程复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不重要。小姐,您必须离开影园。老爷已经下令明天一早就把您送去城里的修道院,他说...说要用宗教的力量驱除您身上的'恶魔'。
桑颖苦笑:他以为这是附身
老爷不明白真相。程复打开布包,里面是那面小铜镜,您昨晚掉在地下室的。我想...它可能对您很重要。
桑颖接过铜镜,镜中又恢复了她的真实样貌——2023年的桑颖,而非正在衰老的桑晚晴。这面镜子似乎能稳定她的真实身份。
谢谢你,程复。她真诚地说,但我不打算逃跑。我必须完成一些事情...关于镜子和时间循环的。
程复沉默了片刻:您真的...不是原来的小姐了,对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桑颖一怔。她应该撒谎吗但程复的眼神告诉她,谎言没有意义。
我是桑颖,来自2023年。她决定说出部分真相,我穿过镜子与桑晚晴交换了位置。现在...我们正在融合,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几天后就会完全成为她。
程复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理解:所以老爷说的是真的...穿越镜子会改变一个人...
但我有办法回去。桑颖举起铜镜,这面镜子很特殊,它能帮助我保持自我。程复,我需要你的帮助——下一次满月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程复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您想...再次穿越镜子但老爷说那会杀死您!
不穿越我也会消失。桑颖苦笑,程复,你侍奉桑晚晴多年,未来的你选择了帮助她完成循环。现在我请求你帮助我做出选择——是留在这里成为桑晚晴,还是尝试回到我的时代。
程复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我不知道...小姐。我发誓效忠桑家,但老爷和您...
你昨晚说你永远忠于我。桑颖轻声提醒他。
年轻管家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下次满月是三天后的午夜。老爷计划明天一早就送您走,所以我们必须今晚行动。温室的那面大镜子...桑夫人曾经用它穿越过。
今晚桑颖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迫,但我还没完全弄清楚方法...
家谱上说的'逆螺旋'。程复出人意料地说,我偷看老爷的笔记时读到过。穿越镜子时要逆时针走三圈,而不是传统的顺时针。这能打破循环而非延续它。
桑颖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么多
程复低下头:桑夫人...去世前告诉过我一些事。她请求我如果小姐也走上同样的路,就帮助她打破循环。但老爷...
禁止你这么做。桑颖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未来的程复会改变立场——他最终选择了遵循桑夫人的遗愿,而非桑明哲的命令。
我们今晚午夜行动。程复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会引开守卫,您去温室。但小姐...我必须警告您,老爷说打破循环的代价可能是...彻底的消失。
桑颖握紧铜镜:比起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我宁愿冒这个险。
程复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桑颖再次检查铜镜,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忧心忡忡,但依然是桑颖的模样。她翻开偷拍的《影族秘史》照片,仔细研究那段被墨水遮盖的文字。
通过调整照片的对比度,她勉强辨认出几个关键词:...需牺牲...血脉相连...方可自由...
牺牲什么如何牺牲这些缺失的信息可能是关键。桑颖想起家谱上那些非金色符号的桑家女性,她们的寿命长短不一,似乎都是未能完成循环的。其中最短命的是林氏,桑明哲的妻子,只活了三十五岁...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浮现:那些未能完成循环的桑家女性,是不是尝试打破循环失败了而林氏的早逝,是否与她多次穿越有关
夜幕降临,影园陷入沉寂。桑颖换上便于行动的衣物,将铜镜贴身放好。程复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当时钟敲响十二下时,他会制造一场意外引开守卫。
等待的时间里,桑颖继续与入侵的记忆抗争。桑晚晴的部分越来越强烈,她甚至能回忆起童年时在影园玩耍的细节——那些从未真正经历过的事情。为了保持清醒,她不断重复自己的真实姓名、出生日期和家庭信息,像念咒语一样强化桑颖的身份。
十一点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桑颖警觉地站起身,以为是程复提前来了,但门被推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面色阴沉的桑明哲。
我就知道程复会背叛我。他冷冷地说,手中握着一把老式手枪,那个男孩从小就对晚晴言听计从。
桑颖后退几步:父亲...我只是...
别叫我父亲!桑明哲怒吼,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的灵魂正在某处迷失,而你这个...这个窃取了她身体的恶魔!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持枪的手微微发抖。桑颖意识到他是真的可能会开枪。
我没有窃取任何东西。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这是一个意外...一个循环。桑晚晴会回来的,如果我...
闭嘴!桑明哲举起枪,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打破循环你以为林氏没试过吗她死了!而晚晴会跟着一起死!
桑颖的心一沉。原来母亲确实尝试过打破循环,结果付出了生命代价。但现在退缩已经太迟了。
父亲,请听我说。她尝试最后的劝说,您爱桑晚晴,对吗您想保护她。但循环本身就是诅咒。您难道希望她像我这样,某天突然被另一个陌生人取代吗
桑明哲的表情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得坚决:我宁愿她活着,即使是被取代,也比彻底消失好。现在,把铜镜交出来。
他怎么知道铜镜的事桑颖下意识地捂住藏镜子的地方。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奔跑声。
起火了!粮仓起火了!远处有人大喊。
桑明哲分神的一瞬间,桑颖抓住机会冲向门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身后炸开,子弹擦着她的耳朵射入门框。她没有停下,狂奔出房间,沿着走廊向楼梯跑去。
身后桑明哲的脚步声紧追不舍。桑颖跌跌撞撞地下楼,肺部因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而灼痛。粮仓方向确实有火光,浓烟已经开始弥漫到主楼。这一定是程复制造的意外。
穿过厨房,后门近在咫尺。桑颖推开门冲进夜色中,冷空气扑面而来。温室在花园尽头,玻璃表面反射着粮仓的火光,像一颗巨大的宝石。
站住!桑明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再跑我就开枪了!
桑颖没有理会,继续向温室冲刺。又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打中了脚边的石板,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踝。疼痛让她的步伐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停下。
温室的门没锁,她冲进去后立刻反手锁上。那面大镜子依然立在中央,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桑颖掏出铜镜,开始绕着大镜子逆时针行走,口中念着家谱上的话:影之所见,心之所向;逆螺旋者,得自由。
一声巨响,温室的门被桑明哲用枪托砸开。老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枪口对准了她:停下!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桑颖继续绕圈,现在已经第三圈了。大镜子的表面开始波动,如同被搅动的水面。
晚晴!桑明哲突然改变了语气,声音中带着绝望的恳求,我的女儿...求你别离开我。她已经死了...林氏尝试打破循环后就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桑颖停下脚步,看向这个悲痛的父亲。他的愤怒已经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牺牲的含义——打破循环需要的不是生命的牺牲,而是爱的牺牲。桑明哲必须放手让女儿自由,而这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
对不起,父亲。她轻声说,不是作为桑颖,而是作为桑晚晴,但我必须选择自己的路。
说完最后一句,她举起铜镜对准满月,然后转身面对大镜子。镜面已经完全变成液体状,里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2023年的影园温室。
桑明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但为时已晚。桑颖向前一步,踏入镜中。
熟悉的拉扯感再次袭来,时间和空间在周围扭曲、破碎、重组。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飞舞——桑晚晴的童年,桑颖的大学时光;1927年的花园派对,2023年的图书馆工作;与程复的初次见面,与周默的告别...
在漩涡的中心,一个清晰的认知浮现:无论选择哪条路,代价都已注定。成为桑晚晴意味着失去桑颖的自我;回到未来则意味着承受穿越的生命消耗。这是影族血脉无法逃避的宿命。
最后的意识中,桑颖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呼唤她的名字。一个是桑明哲悲痛欲绝的晚晴!,另一个是...周默平静的桑颖。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白光。
5
循环终结者
刺骨的冰冷。
这是桑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她蜷缩在坚硬的地面上,全身湿透,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呼吸带着铁锈味,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动。
睁开眼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模糊的视线中,她辨认出温室的玻璃屋顶,月光透过玻璃洒落,与1927年那晚如出一辙。但这里的植物更加茂盛,设备更加现代——她回到了2023年。
桑颖!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周默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年轻律师的表情从担忧瞬间变为震惊。
天啊...你的头发...
桑颖挣扎着坐起来,这才注意到一缕长发垂在胸前——原本乌黑的发丝现在夹杂着大量银白。她颤抖着抬起手,皮肤上布满细纹,指节略微肿大,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镜子...她嘶哑地说,给我镜子...
周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递给她。屏幕上的影像让桑颖差点惊叫出声——那确实是她,但又不是。眼角的鱼尾纹,嘴角的法令纹,微微松弛的下颌线...这张脸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岁,而非穿越前的二十六岁。
穿越的代价...桑颖喃喃自语,想起桑明哲的警告和林氏的早逝。
周默扶她坐起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得离开这里。程复随时可能过来。
程复...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桑颖抓住周默的手臂,他帮了我...在1927年...
周默的表情变得复杂:老程复不,他一直试图阻止你。自从你三天前在温室失踪后,他就——
三天桑颖打断他,我只离开了几个小时!
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天。周默的声音低沉,时间流速不同,记得吗来吧,趁程复不在,我们得回主楼。
在周默的搀扶下,桑颖勉强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关节的刺痛。穿越不仅带走了她的青春,似乎还透支了部分生命力。
温室外,影园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没有虫鸣,没有风声,连树叶都静止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什么。桑颖注意到主楼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只有她的卧室亮着灯。
程复以为你还会从那里回来。周默顺着她的目光解释,这三天他几乎不吃不睡,就守在你房间。
他在等我...还是等桑晚晴桑颖苦涩地问。
周默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搀扶着她绕到主楼侧门。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程复效忠的始终是桑晚晴,而非桑颖。
侧门通往厨房,周默显然对影园的布局了如指掌。他们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桑颖从未进入过的客房。
这里安全。周默锁上门,拉上窗帘,程复不会想到你在这里。
房间简朴但舒适,周默从衣柜里拿出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和毛巾:你需要热水澡和休息。我去准备些吃的。
热水确实缓解了部分疼痛,但镜中的倒影依然让桑颖心惊。她试图用毛巾擦去镜子上的水汽,却看到两种不同的影像交替闪现——一时是衰老后的自己,一时是年轻的桑晚晴。两种身份在她体内争夺主导权,就像两股相互撕扯的电流。
穿上干净衣服后,桑颖发现自己的动作习惯也在改变——有时会不自觉地以更优雅的姿态抬手,那是桑晚晴的习惯;有时又恢复自己原本随性的样子。这种分裂感比肉体的衰老更令人恐惧。
周默端着餐盘回来时,她正坐在床边,试图理清混乱的记忆。
吃点东西吧。周默放下餐盘,里面有热汤、面包和水果,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食物香气勾起了桑颖的食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周默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真的去了1927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后,桑颖开口,我变成了桑晚晴,见到了年轻的程复和桑明哲。那里的影园...既熟悉又陌生。
她详细讲述了穿越后的经历——肖像画、家谱、铜镜的秘密,以及桑明哲试图阻止循环的努力。周默全程专注地听着,偶尔在本子上记录什么。
所以桑明哲认为打破循环会导致死亡当桑颖讲到林氏的遭遇时,周默问道。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不确定...林氏尝试的是否真的是正确方法。桑颖拿出那面小铜镜——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跟着她穿越回来了,家谱上提到'逆螺旋'和'牺牲',但关键部分被墨水遮盖了。
周默接过铜镜仔细检查:这上面的花纹...我在影族家谱上见过类似的。等等。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翻找片刻后抽出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影园地下室的某个角落,墙上刻着与铜镜边缘完全一致的螺旋花纹,中央是一段模糊的文字。桑颖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当血脉相连之时...牺牲...得自由...
这是哪里她急切地问。
影园最古老的部分,据说建于1723年,桑影时代。周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那里有一面始祖镜,是所有影族镜子的原型。桑晚晴晚年一直在研究它,相信那是打破循环的关键。
桑颖的心跳加速:你能带我去吗
太危险了。那里结构不稳定,而且...周默犹豫了一下,程复日夜看守着入口。他认为必须保护始祖镜,直到循环完成。
循环...桑颖苦笑,你是说等我完全变成桑晚晴,然后等待下一个'桑颖'到来,再穿过镜子去取代她这种无限的循环有什么意义
周默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月光下的影园: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一切如此了解吗
桑颖摇头。
因为我也姓桑。周默转身,眼神异常清明,周是我母亲的姓。我的全名是桑默,是桑明哲弟弟的曾孙。桑晚晴特意找到我,安排我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就是为了确保有一天能协助完成循环。
这个揭露像一记重锤击中桑颖。难怪周默对影园如此熟悉,难怪他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他根本不是偶然接手的律师,而是桑晚晴精心布置的棋子。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桑颖的声音因受伤而颤抖,你的职责是确保我变成桑晚晴
最初是的。周默——不,桑默——坦然承认,但看到你为保持自我所做的努力...我开始质疑这个循环的意义。桑晚晴晚年也很痛苦,你知道。她日记里写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他从内袋掏出一封泛黄的信件:这是程复昨晚交给我的。他说如果你回来,就转交给你。
桑颖接过信封,上面是桑明哲熟悉的笔迹:致穿越时间的女儿。拆开后,里面是两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日期显示写于1989年,桑明哲临终前。
我亲爱的女儿: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程复终于履行了对我的承诺。我让他等待了六十三年,直到下一个'你'出现。
我错了。试图阻止循环只会带来更多痛苦。林氏的死不是因为她打破了循环,而是因为她没有正确的方法。我花了毕生精力研究影族的秘密,终于发现了真相。
循环可以被打破,但需要三个条件:第一,必须在满月之夜;第二,必须销毁所有影族镜子,包括始祖镜;第三,必须有一个血脉相连的见证者。
销毁镜子意味着影族血脉的终结,但也意味着自由。你可以选择普通人的生活,老死在一个时间线上。代价是桑家女性将不再有特殊能力,所有通过镜子获得的知识都将消失。
我已嘱托程复,如果你选择打破循环,他会协助你。桑默是我安排的后手,他是你堂兄的孙子,血脉足够接近。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请记住,我永远爱你。
父
桑明哲
绝笔
信纸在桑颖手中微微颤抖。桑明哲最终理解了,并接受了女儿的选择。他甚至安排了打破循环的方法...只是等待了六十三年才得以传递这个消息。
销毁所有镜子...桑颖喃喃重复,包括这面铜镜和温室的镜子
还有地下室的始祖镜。桑默补充道,根据家族记载,那是最危险的一面,据说融入了桑影的灵魂。
一个记忆碎片突然闪回——桑颖在1927年看到的家谱上,桑影的名字旁边有个特殊符号,与其他人都不同。如果她真的将自己的灵魂融入了镜子...
我需要见程复。桑颖下定决心,如果桑明哲嘱咐他协助我,那他现在的阻挠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已经收到了这封信。
桑默犹豫了一下:太冒险了。老程复这三天像变了个人,几乎不吃不睡,就守在你房间和地下室入口。他甚至拿枪威胁过想靠近温室的人。
我必须试试。桑颖站起身,虽然关节仍在抗议,下一个满月是什么时候
明晚。
时间所剩无几。桑颖深吸一口气,向门口走去。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她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桑晚晴的童年、少女时代、研究镜子的日日夜夜...这些记忆正在加速涌入她的意识。
又发作了桑默担忧地上前扶住她。
桑颖点点头,冷汗浸透了后背:'桑晚晴'的部分越来越强。如果不想办法,明晚之前我就会完全变成她。
那我们得快行动。桑默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电筒和一把老式钥匙,这是地下室钥匙的复制品。程复随身带着原件,但桑晚晴多年前就准备了备份。
桑颖将铜镜贴身放好,跟着桑默悄悄离开房间。影园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他们沿着仆人通道前进,避开主楼梯,向地下室入口摸去。
转角处,桑默突然停下,示意桑颖保持安静。前方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和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是老程复在巡逻。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墙壁,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每小时巡逻一次。桑默低声解释,我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地下室入口隐藏在厨房后的储藏间里,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门。桑默熟练地找到锁孔,插入复制钥匙。锁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最终还是转动了。
门后是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进黑暗中。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桑颖想起1927年的地下室。桑默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小心台阶,有些已经松动了。桑默的提醒与1927年程复的话惊人地相似。
石阶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地窖,墙壁上刻满了螺旋花纹,与铜镜上的如出一辙。地窖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立着一面巨大的黑镜——不是玻璃,也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物质,只在边缘处显出细微的纹理。
始祖镜...桑颖不自觉地走近,被那面镜子诡异的吸引力所迷惑。
镜面不像普通镜子那样反射影像,而像一扇通向虚无的窗口。盯着它看久了,会有种被吸入的错觉。桑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桑影的名字在家谱上与众不同——她不是穿越了时间,而是将自己变成了时间的一部分。
看这个。桑默指向镜子基座上刻的文字,是古汉语,但大致能读懂。
桑颖弯腰辨认那些已经模糊的刻痕:'桑影立此镜,以魂为引,以血为媒,贯通古今。后世血脉,皆受其惠,亦承其诅。欲解此缚,需...'后面的字迹已经难以辨认。
这里还有。桑默将手电筒照向石台侧面,那里刻着一幅简图——一个人站在镜前,手持另一面小镜子,周围画着螺旋线条和月相变化。
满月之夜,用小镜子反射月光到大镜子上...桑颖恍然大悟,这就是销毁它们的方法!
但我们还需要一个血脉相连的见证者。桑默提醒道,我猜这就是我的角色。
桑颖刚要回应,一阵刺骨寒意突然爬上脊背。她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出了站在台阶上的身影——老程复,手持一把猎枪,脸色阴沉得可怕。
退后,桑默。老人声音嘶哑,你不该带她来这里。
桑默下意识地挡在桑颖前面:程老,桑明哲老爷的信——
我看到了那封信。程复打断他,缓步走下台阶,老爷晚年糊涂了,被丧女之痛蒙蔽了判断。循环必须继续,这是影族的宿命。
什么宿命桑颖从桑默身后走出,无限重复同样的人生看着一个又一个'自己'被取代这不是宿命,是诅咒!
程复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枪口依然稳稳地指着他们:桑晚晴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过誓要守护她的秘密,直到循环完成。
你守护的是她的意愿,还是你自己的执念桑颖直视老人的眼睛,1927年的程复选择了帮助我,因为他看到了桑晚晴的痛苦。你呢你侍奉她六十三年,难道看不出她最后也渴望自由吗
程复的手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1927年的事...
因为我见过年轻的你。桑颖向前一步,枪口现在直接对着她的胸口,你那时对我说,你的忠诚永远属于我。现在我需要那份忠诚,程复。不是对桑晚晴,而是对我——一个想要摆脱这个诅咒的桑家人。
老管家脸上的皱纹在阴影中显得更深了。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缓缓放下猎枪:您说话的口气...真像她。像她晚年时。他深深叹了口气,也许老爷是对的。最后几年,小姐确实经常看着镜子流泪,说想要'解脱'。
明天是满月。桑颖柔声道,帮我们准备销毁镜子需要的物品,然后你就自由了,程复。六十多年的守护已经足够了。
老人最终点了点头,转身走上台阶:明晚午夜。我会引开其他仆人。但小姐...他回头看了桑颖最后一眼,您确定要放弃影族的力量吗穿越时间的能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用生命和记忆换来的能力算什么礼物桑颖苦笑,我宁愿活得短暂但真实。
程复离开后,桑默长舒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他不会伤害我们。桑颖转向始祖镜,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这确实是桑晚晴的愿望。
他们在石台后面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放着桑晚晴晚年的研究笔记。最新的一页写着:我已确定打破循环的方法,但为时已晚。我的生命不足以支撑到下一个满月。必须留给下一个'她'来完成。程复会协助她,只要她能看到父亲的信...
她知道了...桑默轻声说,桑晚晴晚年发现了同样的方法,但已经没有力气实施了。
桑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桑晚晴颤抖的笔迹:我太累了。六十三年的循环,记忆重叠,身份混淆...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桑晚晴还是某个更早的'她'。下一个我啊,如果你读到这些,请终结这一切。让我们都安息吧。
一滴泪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桑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所有被困在这个循环中的桑家女性——桑影、桑月、桑晚晴...也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名字。她们共享一个灵魂,却分散在时间的洪流中,永远无法真正自由。
我们明天需要准备什么桑默轻声问,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桑颖擦干眼泪:满月的光线,铜镜作为反射媒介,还有...她顿了顿,勇气。销毁镜子可能会抹去所有与影族相关的记忆。你可能会忘记家族的这个部分。
值得冒险。桑默坚定地说,如果这意味着终结这种扭曲的循环。
离开地下室时,桑颖注意到自己的步伐更加沉重了。不仅仅是肉体的衰老,还有那种逐渐被桑晚晴取代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时间所剩无几。
第二天,影园笼罩在诡异的平静中。程复如约安排了所有仆人去镇上参加节日活动,只留下几个忠诚的老仆人,也都被告知不要靠近主楼和温室。桑颖大部分时间躲在客房里,与越来越频繁的记忆闪回抗争。
她开始在一本笔记本上同时写下两种记忆——作为桑颖的,和作为桑晚晴的。渐渐地,两种笔迹开始混合,有时甚至在同一句话中途变化。这种身份的撕裂感比任何肉体痛苦都更令人恐惧。
傍晚时分,桑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温室的镜子不见了。程复说今早还在的。
桑颖心头一紧:谁会偷它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程复已经在搜查整个影园了。幸好我们还有始祖镜和你的铜镜。
夜幕终于降临,满月如约升起,银光洒在影园古老的砖墙上。桑颖和桑默悄悄来到地下室,程复已经等在那里,身旁放着几样工具——锤子、凿子、一桶看似油类的液体。
按照桑小姐...不,桑影留下的记载,必须先用药剂软化镜面,然后用特制工具破坏其结构。程复解释道,最后用月光照射残余部分,彻底净化。
桑颖点点头,取出贴身携带的铜镜:我们需要先用这个反射月光到始祖镜上。
程复将油状液体小心地倒在黑镜表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液体没有被吸收,也没有流下,而是像被某种力量排斥般在镜面上形成诡异的波纹。
就是现在。老人退后一步,反射月光。
桑颖举起铜镜,调整角度让从地下室小窗透入的月光反射到始祖镜上。两镜相对的瞬间,一道刺眼的蓝光爆发,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桑颖再次睁眼时,始祖镜的表面已经变成了浑浊的灰色,不再有那种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质感。
有效了!桑默兴奋地说,现在破坏它!
程复拿起锤子和凿子,犹豫地看向桑颖:小姐,您确定吗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桑颖坚定地点头:动手吧,程复。
第一下凿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仿佛镜子在尖叫。整个地下室随之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第二下、第三下...随着每一次敲击,镜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某种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积聚。
小心!桑默突然大喊。
始祖镜的碎片开始剧烈振动,发出高频的嗡鸣。一道黑影从破碎的镜面中升起,模糊地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桑颖本能地后退,但那个影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桑影的灵魂...程复喃喃自语,老泪纵横,终于自由了...
就在影子消散的瞬间,桑颖感到一阵剧痛贯穿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她跌跪在地,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发生变化——皱纹减少,老年斑褪去,皮肤重新变得紧致。与此同时,桑晚晴的记忆如退潮般从她意识中流走。
它在逆转!桑默扶住她,穿越对你的影响正在消失!
程复完成了最后的破坏,始祖镜现在只剩下一堆无光的碎片。老人气喘吁吁地放下工具:铜镜...小姐...现在轮到它了...
桑颖掏出那面小铜镜,它现在滚烫得几乎拿不住。镜面中不再反射任何影像,只有混沌的漩涡。
满月光线...直接照射...程复指示道。
桑颖将铜镜对准月光,让它直接暴露在银辉下。镜面立刻开始发红发热,边缘的金属熔化滴落。随着最后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啵,铜镜在她手中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一刻,桑颖感到脑海中最后一丝桑晚晴的存在也消散了。她仍然是桑颖,只是桑颖,带着这次奇异的经历记忆,但不再有另一个身份与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成功了...她虚弱地说,被桑默扶起来。
程复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但眼中却有种释然:结束了。六十三年...终于结束了。
他们刚准备离开地下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周默警觉地抓起锤子,但出现在楼梯口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周默的助理小李,手里正抱着从温室偷走的那面镜子。
对不起!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他威胁我...
谁威胁你桑默厉声问。
周...周律师。他说如果我不把镜子藏起来,就曝光我挪用公款的事。他说必须阻止你们破坏所有镜子,因为...
小李的话没能说完。一声枪响在地下室回荡,年轻人胸口绽开一朵血花,惊愕地倒下了。在他身后,周律师——真正的周律师,而非桑默伪装的版本——手持一把手枪,脸色阴沉地走下台阶。
因为我们需要保留至少一面镜子,亲爱的表妹。他冷笑着说,影族的力量太珍贵了,不能就这样放弃。
桑颖震惊地看着这个从未谋面的表兄:你...你不是桑默
桑默真周律师嗤笑一声,那个书呆子表弟他两天前就被我派人引开了。这位...他轻蔑地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桑默,只是个冒牌货。
程复挡在桑颖前面,但老人已经精疲力竭,面对枪口毫无胜算。
我一直知道影族的秘密。周律师继续道,枪口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她只是桑家旁支,没有穿越能力,但她渴望这种力量。现在,有了这面镜子...他贪婪地抚摸着怀中的镜面,我可以建立自己的影族血脉。
你疯了。桑颖厉声道,那不是礼物,是诅咒!看看桑晚晴,看看我!
那是因为你们软弱。周律师不屑一顾,我会找到正确使用它的方法。现在...他举起枪,把铜镜交出来。我知道它才是关键。
太迟了。桑颖露出苦涩的微笑,它已经被销毁了。始祖镜也是。你手里的只是普通镜子而已。
周律师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你撒谎!他疯狂地检查怀中的镜子,镜面确实已经失去了那种特殊的质感,变成了普通的玻璃。
不...这不可能...他歇斯底里地摇晃着镜子,我计划了这么多年...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程复猛地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一声枪响,然后是第二声...当烟雾散去时,周律师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程复的拆信刀;而老管家的腹部也中了弹,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黑色西装。
程复!桑颖冲过去扶住老人。
没关系...小姐...程复艰难地呼吸着,我活得...够久了...终于...自由了...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但嘴角却带着释然的微笑。最后一口气离开他的身体时,桑颖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程复终于追随他侍奉了一生的桑晚晴而去了,以他自己的选择。
随着最后一面镜子的销毁和程复的离世,影园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月光透过地下室的小窗,温柔地笼罩着三位倒在地上的人——两个已经永远沉默,一个正在低声啜泣。
桑默——无论他真实身份是谁——轻轻搂住桑颖的肩膀: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桑颖看着自己恢复年轻的双手,不再有另一个身份的记忆涌入。影族的诅咒被打破,时间循环永远终止。代价是沉重的,但自由无价。
一个月后,桑颖站在影园的大门前,最后一次回望这座承载了太多秘密的古宅。新的主人下周就会入住——一个富有的古董商和他的家人,对这里的历史一无所知。
确定要卖掉它桑默——他的真名其实是李默,一个被桑晚晴资助的穷学生——站在她身旁问道。
太沉重的回忆。桑颖轻声说,而且我需要资金开始新生活。
她转身走向等待的汽车,不再回头。后座上放着一本刚刚出版的书籍手稿,标题是《影园的秘密》,署名桑颖。这是她对这段奇异经历的唯一纪念,也是对所有被困在循环中的桑家女性的致敬。
车子驶离时,一阵微风吹过影园古老的砖墙,仿佛一声释然的叹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角落,一块被遗漏的始祖镜碎片静静躺在阴影中,镜面反射着远去的车影,然后彻底暗淡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