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新科状元顾淮一见钟情。
为了摘下这朵高岭之花,我精心制订了攻略计划。并学习了各种情诗
包括但不限于,街角偶遇装受伤、宴会作诗表心意、装醉碰瓷求亲近。
第一次,他眼睛都不看一下,抬脚就过去了。
第二次,他说我没压上韵。
第三次,他说从未对我有男女之情。
直到我心灰意冷另寻良人那日。
我却被他堵在巷口,他垂眸攥紧我手腕,喉结滚动:...卿卿你不乖,小骗子,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1
【小姐,我们要不还是赶紧回家吧!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哎呀!小月你的胆子怎么比针尖还小。】
【我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顾淮今日午时会去书肆,这是他家到集贤书肆的必经之路】
街角处,男人穿着一袭月白的锦袍,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目若朗星,眼底好像坠着闪闪发亮的晨星。
像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圣洁又高贵。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愧是最年轻的状元郎。
简直好看的不像话。
【快快快!!!小月你看一下我的发髻、衣服怎么样】
【完美,小姐,小月给您打10分】
【就是现在,小姐】
【哎吆!】
我心下一横,往前一倾。
顾淮眼前闪过一抹黑影,连忙一个侧身,往旁边一躲。
【顾公子,奴家不慎脚崴了,能麻烦您送一下奴家回家嘛】
【苏小姐身后便是杏林堂。】
顾淮垂眸看了眼我虚虚点地的脚尖,目光掠过我发间晃动的珍珠,忽而退后半步,袖口在风中扬起清浅弧度。
【顾某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小月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这顾状元怎的比府里那株老梅树还刻板半点不懂怜香惜玉!】
我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那是块羊脂白玉雕的竹节,与我掌心的双鱼佩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指尖摩挲着佩上纹路,忽然勾起唇角——世人皆道顾淮温文尔雅如春风化雨,却不知这春风背后,藏着座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巧了。】
我提起裙摆往前追去,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青石板
【本小姐偏要做那把破墙的锤。】
【顾公子留步!】
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我叫苏卿,姑苏的苏,卿相的卿。家兄苏玉,与公子同榜及第。】
他耳尖微不可察地泛红,却仍维持着端方仪态:【苏小姐有何指教】
【方才初见公子,便觉心中蹊跷。】
我仰头望进他眼底的星芒,故意拖长了声音。
【公子可知道,怪在何处】
【】
他睫毛轻颤,如蝶翼振翅。
【怪好看的。】
他指尖猛地收紧,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
【苏小姐对谁说话都是这么独特嘛】
我朝他笑了笑,又往前凑了一点。
【不是哦,顾淮,我只对你这样】
顾淮顿时语塞。
一副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一样。
【苏小姐请自重。我与小姐并未见过】
我拿出一个荷包往顾淮怀里一塞。
【现在见过了,这个荷包送你了,算本小姐给你的见面礼。】
话毕,拽着小月拔腿就跑。
2
我第一次见顾淮是他打马游街的那一日,少年的墨发被春风扬起,红袍翻卷好似那天边的流霞。
少年意气风发,当真应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原是去找兄长的我,望着他走过的背影,忽然觉得胸膛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跳。我想本小姐大概是把心给丢了。
本小姐行走京城这么多年,一向敢作敢当,哦!不对,应该是敢爱敢恨。
当即就制订了严密的计划,追爱第一步,一定要让他对你有一个深刻的印象。
为此,本小姐还专门买了当下最流行的《霸道王爷爱上我》《冷面公子宠上天》等等话本挑灯夜读,集各家之所长。
相信定能拿下小小顾淮。不就是个清冷状元郎本姑娘偏要让那铁树开花,还得开并蒂那种!!!
次日,我早早就在顾淮下朝的地方等着他。
【顾淮!顾淮!】
顾淮好像没看见我,反而走的更快了。
今天的顾淮穿着一席正红色的官袍,头戴锦帽,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显得更加俊朗非凡。
我喘着粗气拦住他,把食盒往他怀里塞
【顾淮!你是不是没看见我呀。】
【喏!我特意来给你送朝食(早餐)了。】
【这可是本小姐今天一早特意去城西买的哦。】
顾淮陡然停步,睫毛在眼下透出稀碎的弧度,素来清朗的嗓音带了几分生硬【苏小姐,男女授受不亲,顾某与小姐并无........】
【并无什么】
我歪头看他,故意把男女之情四个字咬得含糊,忽然抬手将人往墙角一推。红袍扫过青苔斑驳的砖墙,他腰间玉佩与我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再闹我就亲你。】
我仰头望着他骤然瞪大的眼睛,把刻着苏字的羊脂玉佩塞进他掌心。
【拿着,以后零花钱管够。】
【诺!我苏卿的男人怎么能没有零花钱呢拿着这个玉佩可以去苏氏钱庄取银票哦!别人我才不给呢!】
顾淮脸色一红,支支吾吾说到【苏卿,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女孩子家家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你......你,知不知羞】
顾淮絮絮叨叨像个小老头一样,一直维持的清冷少言好像破功了。
我趁机偷袭,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顾淮一下子就禁声了,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薄红,喉结滚动着像是要说话。
这下可好,这位名动京城的冷面状元彻底成了木雕,连向来端得极正的脊背都僵得笔直,耳坠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3
一个月之后。
【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去这个宴会吧!!!】
我扒着苏玉的书房门框,发间新换的茉莉香粉簌簌往下掉。兄长捏着书卷的指尖顿了顿,抬眼时镜片上蒙着层无奈:【苏卿,你上次在灯市把人家货郎的糖画全买空的壮举,为兄至今难忘。】
苏玉抬头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眼睛中透露着淡淡的无奈【苏卿!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带你去的!】
我蹭过去扯他袖口,锦缎绣着的竹纹被我揉得发皱:
【苏玉!你到底带不带不带我就——】
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就去嫂嫂屋里说,前几日是谁偷偷往松树洞里塞金叶子。】
兄长手里的笔啪嗒掉进砚台,墨汁溅上青衫袖口。他猛地转身握住我肩膀:【亲妹妹!亲祖宗!我带你去还不成但你得发誓——】
【放心!】
我竖起三根手指,趁他转身时朝小月挤眼睛,【我的嘴严得很,就像……就像城隍庙的石狮子!】
待兄长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小月才抱着软枕从屏风后钻出来,鬓角的绒花抖得直颤:【小姐,真要去上次您把顾状元堵在巷子里送朝食,他回去可称病三日没上朝啊!】
【当然要去。】我对着菱花镜调整发带,茜色缎带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对了,你昨日去少夫人那儿……】
【都办妥了!】小月掏出袖中羊皮纸,上面用朱砂圈着苏玉藏钱的三棵老槐树,【少夫人看地图时,手里的茶盏都冒热气呢!】
【妙极。】
我捏了捏她的脸,望着镜中自己与顾淮衣袍同色的浅紫襦裙,忽然想起前日在后花园撞见他给鲤鱼喂食的模样——那人耳尖红得比锦鲤还亮。
宴席上烛火摇曳,顾淮的身影立在太湖石旁,正与同僚说话。
【顾淮,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顾淮今日穿着一身紫色衣袍,显得整个人更加高冷,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扭头就想跑,看起来莫名的好欺负。
看的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逗弄他【顾淮我今天好看嘛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苏卿,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说这种话。】
顾淮余光悄悄的望着苏卿,然后在苏卿看过来之前快速的移开了视线。苏卿今日穿着一身和他同色系的襦裙,感觉好像夫妻装一样,想到这里的顾淮心头一跳。
感觉今天的风好像有一点大,大到苏卿头上扎着发带随着微风飘啊飘,好像要飘进顾淮的心里。
【苏小姐今日……】
他忽然开口,却在我抬头时骤然住声,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嗯】我眨眨眼,故意将发带往他那边送了送,【顾淮你方才说什么】
他望着我,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回廊,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絮。
【没什么。风大,你……早些回去吧。】
4
我想看清他脸上的神色,提着裙子快步跟上,跟着他一起走进宴会之中。
厅内正行作诗雅集,轮至顾淮时,众人皆静了声——这等场合,于他自然如探囊取物。
以花为题。主持的老学士抚须笑道。
顾淮垂眸蘸墨,宣纸落字如流:风抚金铃绽暖光,娇姿摇曳韵悠长。
好!不愧是顾状元!喝彩声此起彼伏。
他端坐如松,广袖拂过案几,竟比堂前烛火更耀人眼目,恰似中天明月,无需言语便摄尽众人心神。
如同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听闻苏小姐文采斐然,何不也作一首】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闻言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秦婉,这冤家从小便与我处处较劲,琴棋书画样样要争胜,如今听闻我心悦顾淮,竟扬言要横刀夺爱。
此刻她眼尾微挑,分明算准了我素日不喜舞文弄墨,偏要将我架在火上烤。
掌心微微发汗,我忽然触到袖中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页——那是前日夜里,我趴在妆奁前涂涂改改的情诗。
心一横,索性将纸展开,朗声道:见卿如见春,花也动,草也动,我心乱哄哄。顾淮,我想把你名字种成西瓜,剖开全是甜话……
哄笑声骤起。
秦婉笑得前仰后合,白嫩的手拍在紫檀桌面上:【顾状元,这诗该如何评点】
顾淮握笔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眼望我,眸光里似有碎星闪烁,却在开口时低了声音:【苏小姐此诗……不合韵律,恐难称佳作。】
耳畔传来窃窃私语,我只觉指尖发凉。原以为他会懂我藏在诗行里的心意,却不想换来这般疏离。喉间哽着委屈,再难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小月,回府。】
【苏卿!】
他急切的呼声被我甩在身后。
眼角余光里,他起身时带翻了砚台,墨汁在月白衣袍上洇开暗痕,却似浑然不觉,长臂伸出欲要拉住我,指尖却只触到我飘飞的裙角。
5
【小姐,真要这么做嘛】
小月抓着我的衣角,语气透露着一股心虚。
【当然】
【小月,我今天一定要搞明白顾淮到底喜不喜欢我!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你确定信送到他手里了昂】
【确定,小姐!】
小月忽然压低声音,扯了扯我的衣角。
【快快快小姐来了来了!!!】
我屏息躲在游廊拐角,待那袭月白锦袍掠过竹影,忙将酒往衣襟上撒了撒。
——清酒顺着领口浸湿罗衫,泛起淡淡水痕。
指尖蘸了酒液抹上脸颊,踉跄着跌坐在石凳上,恰如那春日里被雨打歪的芍药。
【苏卿】
顾淮的惊呼声混着竹露滴落声砸下来。他衣襟上还沾着未褪的墨香,指尖触到我冰凉的手腕时猛地缩了缩,却又立刻夺过我手中酒葫芦。
青瓷瓶口还沾着我唇上的胭脂:【怎的独自饮酒你兄长呢可知这样多危险!】
好吵!!!闻言我伸手拉住顾淮的衣襟一扯,直接吻了上去。
世界都安静了,只有顾淮心跳的声音,如同那擂鼓,隔着单薄的衣料震得我掌心发烫。
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嗓音,混着酒气一同扑进他耳里
【顾淮!!你今天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如遭雷击般后退,广袖扫落石桌上的茶盏。
青瓷碎裂声中,他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半个字。
良久,才见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一派清冷淡然,仿佛方才那个心跳如鼓的人不是他:【苏姑娘醉了。顾某……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顾淮!!!】
我望着他僵直的脊背,忽然笑出声来,酒气混着泪意堵在喉间,没有一丝的迟疑说到【顾淮如你所愿,今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往日种种还望顾公子海涵。】
宣布完这句话,我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顾淮站在原地,表情晦涩,身形轻轻颤抖。
6
再次见到顾淮已是一月之后。
自他那夜拒我于廊下,兄长苏玉便像被捅了马蜂窝的护崽犬,日日往我闺房塞帖子——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便是太学博士的门生,口口声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莫为冷枝误春色。
我被聒噪得头疼,只得应了今日的游湖之约。
马车停在画舫码头,江砚伸手扶我时,我正漫不经心拨弄着袖口流苏。
抬眼间,却见柳荫下立着道月白身影,腰间羊脂玉佩在阳光下晃出细碎光斑——是顾淮。
他握书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如霜。
四目相撞的刹那,他像被烫到般别过脸去,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薄红。
可那目光偏又似被磁石吸住,才错开半息,便又灼灼落在我发间新簪的珍珠上。
我垂眸掩去眼底暗涌,任由江砚替我理平裙角:今日湖光甚好。
说罢便要往画舫方向走,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苏卿。】他的唤声带着几分仓促,广袖带起的风里裹着若有似无的松烟墨香,你也来游湖
我转身时已换上疏离笑意【嗯,江公子约我赏荷。】
我偏头看他骤然紧缩的瞳孔,语气淡得像湖面上的薄冰,【不打扰顾公子雅兴了。】
他喉结滚动着,忽然伸手拽住我半片衣袖,又像被火灼般松开。
袖口暗纹被他攥得发皱,声音却低得像落在湖面的雨:【我带了……新丰坊的玫瑰酥,还有你说过喜欢的蝴蝶风筝。】
我挑眉看他,只见他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与我这半块双鱼佩正成对。
江砚适时轻咳一声,替我拢了拢披帛:【我们还要去见苏大人,怕是来不及了。】
【是。】
我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轻响。
回头望去,只见他指间攥着支破碎的竹骨风筝,蝶翼上的金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那日他眼底碎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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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缓缓离岸时,我隔着纱窗望去,见他仍立在柳树下,身形单薄如孤鹤。
手中残蝶风筝被风吹得歪向湖面,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望着我远去的方向,连袖口被露水洇湿都未察觉。
江砚替我斟茶时,忽然低笑:【表姐,顾状元看你的眼神,倒像是被主人遗弃的犬儿。】我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指尖轻轻按住狂跳的心口。
7
江砚因急事告辞后,我独自往家走。行至巷口时,总觉身后有细碎脚步声,像是猫爪挠在青石板上。猛一回头,只见顾淮如被点了穴般定在三步外,月白袖口还沾着片未拂去的柳叶。
【顾淮】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没好气地瞪他
【大晚上学做贼想吓死人不成】
他耳尖骤红,指尖绞着腰间玉佩来回摩挲,半晌才憋出句含酸带涩的话:【那姓江的……生得獐头鼠目,又无半点担当,竟留你孤身走夜路。】
我挑眉看他:【哦那依顾状元之见,何人配得上我】
【我。】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自己吓到般后退半步。月光淌过他泛红的耳尖,将那句未及收回的告白浸得发烫。
我忍住笑,故意逗他:【顾大人这是……】
【不是!】他慌忙摆手,袖中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正是我那日被众人嘲笑的情诗。
字迹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末尾旁,还添了行极小的朱批:卿心乱时,我心亦乱。
巷口灯笼在夜风里晃出暖黄光晕,将他睫毛下的阴影染得发软:【苏卿……卿卿……】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手指攥紧我袖口却又怕弄疼我,【别理那姓江的……求你了……】
我指尖抚过他发烫的脸颊,触感像春日里刚化的雪水:【那日在宴会上,为何故意说我诗做得不好】
【我……】
他忽然低头咬住我指尖,力道轻得像蝴蝶振翅,【怕你瞧出我喜欢你……怕你觉得我……轻浮。】
我被他这副又怂又乖的模样逗笑,反手将人按在砖墙上。
他发出闷哼,却在我凑近时猛地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唇瓣相触的刹那,听见他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像被雨淋湿的小兽,爪子却悄悄勾住我腰带,生怕我跑了似的。
【还装不装冷脸了】我咬他下唇,感觉到他浑身发颤。
他慌忙摇头,发冠歪到一边,露出泛着薄汗的额头:【不装了……以后都听你的……】
巷尾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响,他忽然将我拦腰抱起,快步往我家方向走。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流淌,我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忽然想起他攥碎的那只蝴蝶风筝——原来这世上最笨拙的情诗,从来不是纸上的平仄,而是一个人在暗处,把自己揉皱又展平,只为换你一句轻轻的好。
【顾淮。】
我戳他发烫的耳垂,【明日去我家提亲时,记得多带些玫瑰酥。】
他脚步猛地踉跄,却在低头看我时笑出泪来,像冬雪初融时的朝阳:【卿卿要星星,我也给你摘。】
夜风卷起他未束的墨发,扫过我鼻尖痒痒的。
远处谁家的风铃忽然轻响,惊飞了檐角宿鸟。
我窝在他怀里,忽然觉得这夜色从未如此温柔——
8
我与顾淮成亲后的某一日,顾淮在我陪嫁的樟木箱底翻出半沓话本。月白袖口勾着《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烫金书角,他挑眉看我时,眼睛亮得像偷了灯油的小兽:【原来卿卿好这口】
第二日起,清冷状元郎彻底变了副模样。
晨起替我簪花时,指尖绕着我发丝轻晃:【夫人这鬓角的朱砂痣,可是勾魂的药引子】
用过早膳,他非得捧着《纯情状元郎火辣辣》念桥段,读到【本官的女人,哭也要在本官怀里哭】时,竟真的把我按在软枕上蹭鼻尖,耳尖红得却比书中男主角还鲜亮。
最要命的是他无师自通,竟能对着庭院芭蕉即兴创作:【卿卿看这雨打芭蕉——像不像我昨夜在你耳边说的话,滴滴答答,全落进你心湖里了。】害得我去逛胭脂铺时,被秦婉指着笑:【听闻顾状元近日在研究《土味情诗三百首》苏卿,你家夫君莫不是被狐仙附了身】
昨夜我蜷在他怀里躲雨,他又捧着新写的情诗摇头晃脑:【你是我案头的徽墨,磨开是浓情,搁着是相思。】
我忍无可忍掐他腰眼,却被他反握住手按在窗棂上,睫毛上的雨珠落在我手背,声音闷得像浸了蜜的糯米糕:【夫人可知,自从读了那些话本,我才算明白——】
【明白什么】
我被他盯得发慌,偏他却慢悠悠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披帛,指腹擦过我唇瓣时忽然轻笑:【明白为何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我家夫人,就是藏在话本里的,最甜的那页。】
窗外
轰鸣,他却低头咬住我耳垂,带着墨香的热气扑在颈间:【今晚要听新写的《冷面状元俏娘子》吗第一章……】
【打住!】
我慌忙捂住他嘴,却在指缝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清冷矜贵,分明是只得了糖的大尾巴狼,尾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如今府里下人们都在背地里笑,说状元郎的书房添了新景致:左边是经史子集,右边是《土味情话大全》,中间还摆着我送他的零花钱玉佩。而某个曾把【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的呆子,此刻正攥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卿卿一笑,胜却人间无数套路。】
罢了,谁让我嫁的是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书生呢反正这满室情话,我甘之如饴。
番外
《爹娘的土味情史》
我叫顾念卿,今年六岁,住在京城最气派的状元府。爹爹说,我名字里的卿字,是取自娘的闺名,寓意一生念卿。
不过每次他念这句时,娘都会拿绣绷敲他脑袋,说酸得能把屋檐下的燕子都腻歪走。
上个月我偷溜进爹爹书房,在紫檀笔筒里发现一堆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卿卿一笑,山河失色夫人手制糕点,甜过江南春糖之类的句子,墨迹被涂涂改改,最后都画了红叉叉。
正看得入神,爹爹突然从背后捞起我,耳尖红红的:念卿怎么偷翻爹爹的废纸篓
我晃着纸团笑:爹爹又在写土味情诗啦!昨儿我听见娘在花园吐槽,说您把‘愿得一心人’改成‘愿得卿卿心’,酸得她喝莲子汤都不用加糖!
爹爹耳尖更红了,忽然捏着嗓子学娘说话:顾淮!再写这种酸诗,今晚就去书房睡!
我笑得滚到太师椅上,看见爹爹偷偷把纸团塞进袖口——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被红笔圈住的句子,都变成了娘首饰盒里的小纸条,和她陪嫁的话本躺在一起。
昨夜我趴在窗台上看月亮,忽见爹娘在庭院里打架。
娘穿着淡紫色纱裙,举着团扇追着爹爹跑:顾淮!你又往我茶盏里放花瓣!
爹爹边跑边笑,月白长袍被风吹得像蝴蝶翅膀:明明是夫人上次说‘花茶沁心’,为夫特意去采了玫瑰花瓣——
话没说完,娘的团扇啪地打在他肩头,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按在桂树下。
月光穿过花叶,在他们脸上洒下斑驳的亮片,爹爹低头说了句什么,娘的耳朵立刻红得比院角的石榴花还鲜艳。
我正看得入迷,小月姑姑忽然捂住我眼睛:小祖宗,该睡啦!
我扒着她手指问:他们在做什么呀
小月姑姑笑出眼泪:你爹爹在背《土味情诗大全》呢,说是要练熟了哄你娘开心——
今日跟着爹娘逛灯市,路过糖画摊时,我扯着爹爹袖子要画只凤凰。
糖画师傅刚要动手,爹爹忽然说:换个样式,画个……双鱼玉佩吧。
我歪头看他:爹爹骗人,双鱼玉佩是娘挂在腰间的,糖画怎么能画出来
娘忽然轻笑一声,用帕子掩住嘴:念卿不知道,你爹爹当年追娘时,总把双鱼玉佩攥在手里,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有次在巷子里堵我,玉佩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结果头撞在我膝盖上——
咳咳!爹爹猛地咳嗽两声,耳尖红得要滴血,夫人莫要揭短……
我笑得直拍小手,看见糖画师傅在石板上浇出两条缠在一起的小鱼,尾巴搅着金黄的糖丝,像极了爹娘每次对视时,眼里晃啊晃的光。
前几日收拾娘的妆奁,发现一本《霸道状元爱上我》,扉页上写着苏卿亲启四个毛笔字,旁边画着个红彤彤的耳朵小人。
翻开一看,里面夹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还有张泛黄的纸——是娘当年被嘲笑的情诗,末尾多了行小楷:卿诗无韵,却胜万篇。吾心有卿,何需平仄
我抱着话本跑去问爹爹,他正在给娘研墨,闻言耳朵又红了:那是爹爹第一次读懂情诗——原来真心从来不用押韵,只要看见你娘,心跳就会自己打出节拍。
娘用沾着墨的指尖点他额头:顾大人这土味情话,倒是越练越顺口了。爹爹忽然握住她手,在砚台边落下一吻:夫人谬赞,为夫还要多谢当年那本《冷面公子宠上天》,让我知道——
知道什么我和娘异口同声。
爹爹看着娘,眼里映着跳动的烛火:知道哪怕是座冰山,也会被真心焐化。
现在我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躲在廊柱后,看爹爹变着花样逗娘笑。有时是在她发间别朵刚摘的桂花,有时是把她爱吃的糖糕藏在袖子里,假装变魔术变出来。
至于那些被秦姑姑嘲笑的土味情诗,我偷偷数过——爹爹书房的梧桐树上,已经挂了九十九个写着情诗的风筝。等凑满一百个,他说要带着娘去放风筝,让全京城都看见:
顾淮这一生,最得意的‘诗’,便是娶到了苏卿。
(完)
小剧场
某日我问爹爹:您当年为什么总装冷脸呀
爹爹望着娘在葡萄架下的身影,忽然笑出眼泪:因为太喜欢你娘,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反倒把人吓走。后来才明白,真心不该藏在‘端着’里,要像糖画那样,明晃晃、甜滋滋地捧给她看。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看见娘抱着新话本走过,爹爹立刻小跑着追上去:夫人今日要看什么故事为夫给你念《状元与卿的婚后日常》如何
娘的笑声混着葡萄叶的沙沙声,飘得满院都是。
原来这就是爹娘的故事——一个从高岭之花变成粘人小狗的故事,一个用土味情诗写成的,最甜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