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宣判我只剩三个月生命,那一刻,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嫁给林远舟三年,我活得像他的影子。
既然活着的我对他可有可无,那就用这最后的三个月,导演一场以我死亡为结局的戏。
01
婚后的第三年,餐桌上的菜肴早已冷透,盘沿凝着一层油脂。
厨房的钟摆一下下敲击着寂静,指向凌晨两点。
我收拾好碗筷,倒进垃圾桶。
林远舟没回来,今天是我们结婚周年。
又在陪苏清染吧。我喃喃自语,把围裙挂回墙钩。
胃部隐隐作痛,几周来一直如此。
靠在冰箱上,吞下两片止痛药。
水槽里的水流声掩盖了我的咳嗽。
次日清晨,疼痛变得难以忍受。我拖着身体去了医院。
林太太,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的声音很低,手指在诊断报告上敲了两下,胃癌晚期,已经转移。
还有多久
三个月,顶多。
我拿起诊断书,折好放进包里。
周围的一切似乎突然变得清晰又模糊。
护士匆匆走过,病房里有人在哭,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曳。
走出医院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我望着手机屏幕,林远舟的名字静静躺在通讯录的首位。
指尖在拨号键上停留片刻,最终滑向了关机键。
回到家中,我打开衣柜。
三年来买的所有衣服都挂在右侧,左侧空荡荡的,只有几件林远舟偶尔回来换洗的衬衫。
我开始整理抽屉,将过期药品丢进垃圾袋,把重要文件分类装好。
银行卡、存折、护照、身份证,一一放进小盒子。
一张结婚照掉了出来,照片中的我笑得灿烂,他却眼神飘忽。
你在做什么
林远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脸上不再是往日的谦卑。
整理东西。
他皱了皱眉,松了松领带,你这是又在闹什么
没闹,只是不想再这样了。
哪样他走向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
像影子一样活着。
他喝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今天很奇怪。
我合上文件夹,昨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
我忘了,工作太忙。他的语气依旧敷衍。
忙着陪苏清染
又来了,他放下水瓶,我说过多少次,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你回来拿什么我没接他的话。
下午要出差,回来拿几件衣服。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
以前的我会固执地问他去哪里,和谁一起,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真的很奇怪,他拉开衣柜门,以前恨不得问我每分钟在干什么。
人总会变的。
他打量了我几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匆匆拿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转身出门。
02
几天后,我准备用一场最后的生日晚宴,做着最后的尝试
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只是想在离开前亲眼确认这段婚姻死亡。
我在超市挑选了很久。
蜡烛,玫瑰,每一样都精心准备。
整个下午都在厨房忙碌,米饭的香气混着肉类的油脂味,充满了这个鲜少有人的家。
时钟指向七点半。
餐桌摆好,红酒醒着,蜡烛燃着,饭菜热着。
我坐在桌前,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
八点,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做了晚餐,你能回来吃吗
电话那头嘈杂,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公司有事,可能要晚点。
今天是我生日,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知道了,等下回。
九点,烛光摇曳。
我盯着那杯倒好的红酒,酒面反射着我憔悴的脸。
十点,门锁转动的声音。
林远舟走进来,愣了一下,扫视着桌上的菜肴和蜡烛。
我抬头望着他,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放下公文包,坐到了桌前。我为他盛了一碗汤,他却没动勺子。
你最近很奇怪。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我们。
他眉头皱起,刚要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屏幕上闪烁着清染两字。
林远舟的表情瞬间柔和,他接起电话:怎么了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与刚才对我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好,我马上过去。他挂断电话,起身拿起西装外套。
你要去哪
清染身体不舒服,我得过去一趟。
现在
她一个人在酒店,没人照顾。
我做了你喜欢的菜。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你先吃吧。
门关上了。
我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两副碗筷,一盘盘逐渐冰冷的菜肴。
他连筷子都没拿起过。
我夹起一块羊排放入口中,肉已经变硬,没有温度。
看来已经的到答案,暗笑自己太傻。
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猩红的光,对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
祝我们,三个月后解脱。
03
次日,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试图用喧嚣的声音填满空荡的房间。
门铃突然响起。
站在门外的是苏清染,脖子上挂着那条林远舟送她的项链。
你好啊,晚星。
她踏进门槛,香水味比她的人先一步入侵我的领地。
远舟出差了,不在家。我站在玄关,并未请她进来的意思。
我知道啊,我是来看你的。
她绕过我,径直走向客厅,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关上门,看着她熟门熟路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女主人。
咖啡还是茶我问。
咖啡吧,加奶不加糖。
她打量着客厅,你和远舟这房子挺温馨的,就是装修风格老气了点。
我端着咖啡回来时,她正拿起茶几上的相框,里面是我和林远舟的结婚照。
结婚三年了吧她放下相框,接过咖啡,时间过得真快。
有事吗我坐到对面。
就是来看看你。她抿了口咖啡,远舟工作那么忙,怕你一个人寂寞。
我没接话。电视上正播放着某个综艺节目,笑声此起彼伏。
她忽然倾身向前,你有没有发现,远舟看你的眼神,有时候很特别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像在透过你看另一个人的感觉。
我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合适,
她拨了下头发,但有时候我在想,远舟选择你,是不是因为你身上有那么一点点…我的影子
话音落下,她捂嘴轻笑,仿佛刚才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电视里的笑声刺耳至极。
她意识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苏小姐说笑了。
我放下杯子,直视她的眼睛,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林远舟为什么娶我,我想他自己最清楚。
她的笑容僵住了。
不像有些人,需要靠别人的影子才能刷存在感。
苏清染的脸色变了,带着嫉妒。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站起身,咖啡喝完了吗我还有事要忙。
你别以为……
我打断她,别以为你对林远舟很重要还是别以为你来我家说这些话,我会生气
她也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你真的以为远舟爱你吗
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知道他每次跟我在一起时,从来不提你吗
我笑了,是真心的笑,因为此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那我该感谢你,让我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的反应。
苏小姐,门在那边。
我指向玄关,替我向林远舟问好。
04
我放下酒杯,看着苏清染离开的背影。
昨晚的对话还回荡在耳边。说实话,我比想象中要坚强,至少没有在她面前崩溃。
林家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如期而至。
林家各房亲戚齐聚一堂。
我站在角落,宛如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
你怎么站在这里林远舟的母亲走到我身边。
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我挤出笑容。
远舟说你身体不好,以后少吃辛辣油腻,对胃不好。
她转头望向大厅另一端,清染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林远舟和苏清染站在一起,两人低声交谈,不时传来笑声。
我去添点饮料。我避开这个话题。
刚走两步,胃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有人在内脏上打了个死结,再用力拧紧。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我扶住墙壁,喘不过气来。
我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呻吟。
左手扶墙,右手死死按住腹部,仿佛这样能减轻些许痛苦。
我挣扎着抬头,试图寻找林远舟的身影。
他就在不远处,依旧和苏清染谈笑。
远……远舟……我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胃痛加剧,我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苏清染踩着高跟鞋转身,脚步不稳,发出一声惊呼。
啊!
林远舟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箭步冲过去,一把扶住苏清染的手臂。
怎么了没事吧他的声音充满担忧,额头甚至沁出汗珠。
没事,鞋跟卡到了。苏清染微微蹙眉,表情痛苦又隐忍。
林远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来看看,别站着了。
我用尽全力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向他们挪去。远舟,我……
他这才转头看我一眼,眉头紧锁。
晚星,你别这么娇情行不行一点小痛就站不住了清染崴脚了都没你这么夸张。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林远舟转向苏清染,我抱你去沙发那边。
不用了,扶着我走就行。苏清染柔声说,却顺势靠在了他身上。
林远舟半抱着她离开,头也不回。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手按在疼痛的胃部,。
擦去额头的冷汗,我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向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冷水洗去脸上的冷汗。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胃药,干咽下去。
二十分钟后,我走出洗手间,疼痛稍有缓解,却留下一身虚汗。
宴会厅里,林远舟正给苏清染端了一杯饮料,两人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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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旁边是一对交谈甚欢的夫妻。
听说远舟和清染以前就认识女人轻声问。
那当然,青梅竹马呢。他爸妈一直想撮合他们来着。男人啜了口酒,要不是远舟一时冲动,怎么会娶了现在这位。
嘘,别乱说。
女人压低声音,不过确实,那位看着就没什么精气神,跟清染比差远了。
我起身离开,走向宴会厅的露台。
夜风拂面,胃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但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
回到家已是深夜,林远舟还没回来。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仿佛在嘲笑我的处境。
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深海,四周漆黑一片,冰冷的水灌进肺里。我拼命向上游,却怎么也找不到水面。
睁开眼时,枕巾已被泪水浸湿。
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林远舟整晚没有回来。
我起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洗衣篮。
拿起梳子,我面对镜子梳理头发。
镜中的人瘦了一圈,眼下挂着青黑,像个破布娃娃。
我快撑不下去了。我对镜中的自己说。
镜子忠实地映照着我的嘴唇开合,却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再过两个月,一切就会结束。
05
胃疼又发作了,这次比在宴会上还要剧烈。
药片在唇舌间融化,苦涩的味道蔓延到舌根。
第二天早上,我在医院排队挂号。前桌大妈的嗓门像是安了扩音器。
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陈医生翻看我的化验单,眉头越皱越深。
工作比较忙。我敷衍道。
他抬头看我,目光在我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胃病加重了,需要调整治疗方案。
检查结束,陈医生递给我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他的私人电话。
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联系我,不要硬撑。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纸条,麻烦您了。
林太太,治病是我的本职,但你的问题不只是胃病。陈医生放下笔,人的身体和心理是相连的。
诊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轻响。
我看得出来,你很痛苦。他的声音很轻,生命的价值不该由别人定义。
被人看透的感觉令我呼吸一窒。
多久没有人在乎过我的感受了
复诊日增加了,陈医生总会在治疗后多留我半小时。他不问我的家事,只分享一些医学故事,或者推荐几本书。
那天下午下起了雨,我忘了带伞。
陈医生坚持送我回家。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行。
淋雨对病情不好。
他摇头,正好顺路。
车停在家门口,他执意要送我到门廊。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和发梢。
谢谢。我掏出钥匙。
就在这时,林远舟的车驶进院子。
他从车里出来,目光扫过我们。
一瞬间,他的眉头微蹙,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陈医生朝他点头致意,林先生您好,我是林太太的主治医生。
林远舟没有回应,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径直走进屋。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尴尬地解释。
陈医生笑了笑,没关系,病人的健康才是我关心的。
回到屋里,林远舟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那是谁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的主治医生,陈医生。
哦。他继续翻阅文件,语气淡漠,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例行公事。
他的问话里没有关心,只有占有者的本能反应。
如果我真的和别人有什么,他会在乎吗
晚上,林远舟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
我猜是苏清染。
第二天,病房里的电视正播报一则新闻:某知名企业家与名媛在高档餐厅共进晚餐。
画面一闪而过,却清晰捕捉到了林远舟和苏清染的身影。
这是你丈夫吗护士好奇地问。
我点点头。
怪不得他从不来医院看你。
三天后,我再次见到陈医生。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变化。
你想过离开那个让你痛苦的环境吗
我苦笑,离开有什么用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的病情虽然严重,但并非没有希望。
不只是病。
我盯着窗外,是整个人生。
那天晚上,我清空了手机相册里和林远舟的所有照片。
我擦拭掉婚戒上的指纹,小心放回首饰盒。
05
我站在衣柜前,手指划过那些为迎合林远舟喜好而购买的衣服。
我把它们一件件扔进垃圾袋,换上了那件放在最深处的红色连衣裙。
林远舟回来时,我正坐在客厅看书。他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一下。
那是新衣服他皱眉。
不,是你不喜欢的旧衣服。我翻过一页,目光没有离开书本。
他的视线像刀子刮过我的皮肤,但我没有躲闪。这种感觉很新鲜。
公司明天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他丢下公文包。
不去。
什么
我说不去。
我合上书,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你可以带苏清染去,她比我更适合那种场合。
他的表情凝固了,在我们的婚姻里,似乎这是我这是第一次拒绝。
周末的早晨,林远舟破天荒地没有出门。
我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丝质上衣,在阳台喝茶。
你最近怎么回事他靠在门框上。
什么怎么回事
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像变了个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啜了一口茶,不过我这算不上善言,只是不再伪装。
你在胡说什么他眉头紧锁。
林总,你再忙,也该抽时间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子去了几次医院吧还是说,你太忙着陪苏小姐,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他的脸色变了,你调查我
不需要调查,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你们的事。只是我以前选择性失明罢了。
他走近一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活完剩下的日子。
我站起身,与他平视,我的人生只剩下不多了,想怎么过是我的自由。您的时间还是留给更重要的人吧。
林远舟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但他很快恢复了冷漠。
你无理取闹的样子真难看。他转身离开。
他没有问我剩下不多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手腕上的医院腕带还未取下。
06
公司年会上,我穿着那件艳丽的红裙出现在林远舟身边。
苏清染站在不远处,眼中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林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有人恭维道。
谢谢,毕竟不知道还能光彩多久。我举杯微笑。
苏清染靠近,挽起林远舟的手臂,林总,有个客户想见您。
林总很忙啊。我看着她,不过苏小姐,你的裙子后面好像开线了,要不要去补一下
她惊慌地摸向背后,发现我的谎言后脸色铁青。
林远舟的表情波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当晚回家,林远舟反常地没有出门。他站在卧室门口,欲言又止。
晚星,你——
我什么
最近吃药很多
死亡面前,谁不想多活几天呢我解开发髻,长发散落。
死亡他声音变了调,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微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不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07
林远舟最终没有追问下去。
他像是避开某种他不想面对的东西,匆匆离开了卧室。
公司组织了一场郊外拓展活动。
这原本是他提出的增进团队凝聚力的方案,但在我眼里,只是另一场展示林远舟与苏清染亲密的舞台。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晨雾还未散尽,山间空气清新得刺痛肺部。
林太太,您也来了。一个年轻女职员递给我一瓶水。
接过水,我点头致谢。目光不自觉地寻找林远舟的身影——他正和苏清染站在一起,头挨着头研究地图。
活动开始,我们被分成几组沿不同路线行进。
我被安排到了林远舟同组,苏清染巧妙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也加入了我们。
山路崎岖,我走得很慢。
陌生的疼痛不断从胸腔传来,似乎比以往更加尖锐。
走快点,别拖后腿。林远舟回头冷冷道。
我没有回应。疼痛模糊了视线,但我依然看得清他们交换的眼神和触碰的手指。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
要下雨了,我们得加快速度。领队喊道。
就在大家加速前进的时候,一声巨响震动了整座山。
地面开始震颤,土石翻滚。
我们所在的山路一分为二,中间的部分瞬间坍塌下去。
混乱中,我被甩到了一边,林远舟和苏清染在另一侧。
更糟的是,我头顶上方的土石也开始松动,随时可能砸下来。
救命!苏清染尖叫。
林远舟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苏清染身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只有一瞬,却足够我看清他眼中的选择。
没有犹豫,他朝苏清染的方向冲去。
我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寻找安全路径,林远舟却在奔向苏清染的途中与我擦肩而过,他的手臂推开了我。
让开!他喊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歉意。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我看着他的背影奔向苏清染,看着他伸出双手将她揽入怀中,看着他用身体护住她。
我没有喊叫,没有呼救。
只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挪动。
泥土从我头顶滑落,我听见有人在远处呼喊我的名字,但那声音模糊不清,不知是否是我的幻觉。
我走了很久,直到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救援人员很快到达,他们惊讶于我独自脱险的冷静。
您丈夫在找您。一位救援人员说。
是吗我笑了,那真是稀奇。
林远舟和苏清染被救出后,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朝我走来,但我看向别处。
你还好吗他问。
如你所见,我活着。我回答,不劳你费心了。
回家的路上,车内寂静得可怕。
那边情况危急,我必须先救人。林远舟终于开口。
你不需要解释。我望向窗外,你的选择,我看得很清楚。
他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发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轻声道,只是在想,如果死亡真的来临,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会是谁。现在我知道了答案——谁都不会。
林远舟沉默了。
也许他想辩解,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们都知道,有些事实,一旦被揭开,就再也无法被掩埋。
那天的选择,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没有位置。
08
山上事件后,我整整一周没与林远舟说话。
把那个文件夹也递给我。我指向桌上的黄色文件夹。
陈医生拿起它,文件夹底部滑出几张纸。
他弯腰捡起,神情变得古怪。
怎么了
这是什么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背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代码。
我从未见过。翻到正面,苏清染的名字赫然在目。这名片材质特殊,看起来很贵重。
不是我的东西。
底下还有一张收据。陈医生捡起另一张纸,去年十二月的。
十二月——那是林远舟还未与苏清染重逢的时间。但收据上印着苏清染的公司抬头,付款人却是林远舟。
这应该是放错了。我把两张纸收好。
陈医生欲言又止。晚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你上次体检的血样有异常。
我私下重新检测过,发现痕量苯二氮卓类物质。
那是什么
安眠药成分。剂量不足以致命,但长期摄入会导致你的症状加重。
我怔住。你是说,有人在我的食物或饮料中加了东西
陈医生点头。从时间上推算,这种物质开始出现在你体内的时间,恰好是苏清染回来后。
回家后,我翻遍了林远舟的书房。
在一摞文件下,发现了一份合同草稿——苏清染公司五年前的破产重组计划,上面有林远舟的签名。
又是五年前。正是林远舟与我结婚的时间。
我继续寻找,找到一部旧手机,记录着林远舟与苏清染的通话。日期显示,他们从未断过联系。
次日上午,陈医生约我在医院见面。
我找人调查了苏清染的背景。
他递给我一份资料,她之前的公司并非因市场原因破产,而是涉嫌财务欺诈。她曾被调查,但最终证据不足。
什么意思
那时她需要有人出面担保并注资。而林远舟,恰好在那个时间段与你闪婚。
我翻阅资料,苏清染的婚姻记录引起我注意——她曾短暂结过两次婚,对象都是有钱人。离婚后她获得了大笔财产。
林远舟知道这些吗
他应该知道。
陈医生打开电脑,这是我从医院系统找到的。半年前,林远舟预约过精神科,当时他描述自己感到被胁迫。
我打开苏清染办公室的监控录像。林远舟站在她面前,神情痛苦。
够了,清染。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远舟,别忘了我手上有什么。苏清染微笑,你的公司,你的名誉,都在我一句话之间。
可你答应过不会伤害晚星。
我只是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谁让她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呢
林远舟握紧拳头。我会按计划转移资产,但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走着瞧。她拍拍他的脸,别忘了,你的丑事被曝光,输得最惨的还是你心爱的晚星。
录像戛然而止。
她在林远舟婚前就认识他,策划了整个骗局。
陈医生低声道,利用某种把柄控制他,同时慢性下毒削弱你。
不只是下毒。我想起她每次在我面前提起的那些伤人话题,她知道什么会引发我的症状。
08
我把陈医生给我的资料装进包里,心头的计划如冰晶结成形状。
次日清晨,我站在林家祖宅前。
这幢坐落在城郊的老宅有着百年历史,是林远舟最珍视的产业。我推开铁门,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
这里久未有人居住,空气中漂浮着尘埃和木材腐朽的气息。
我在老宅待了一整天,主卧的衣柜里堆满陈旧照片。
几张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林远舟和苏清染相拥而笑。
相框背面写着日期——正是他对外宣称第一次遇见我的那天。
周末午后,林远舟回到家,看见我坐在客厅沙发上。
你想和我谈谈吗我开口,语调平静。
他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带,今天怎么有兴致和我说话了
我去了趟林家老宅。
他的手停在半空,你去那里做什么
了解你。我递给他一张照片,这是我在衣柜里找到的。
照片上林远舟和苏清染在某个海滩,日期显示是七年前。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说,你认识苏清染的时间远比我想象的要早。
林远舟攥紧照片,指节发白,这只是巧合。
我轻笑一声,就像你娶我的时机恰好是她公司破产需要资金的时候就像你们从未断过联系却对我隐瞒
他猛地站起,够了!
我没有退缩,那份重组协议上有你的签名,林远舟。而日期是在我们婚前。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我靠近他,告诉我,那些安眠药是谁放进我的饮食里的
他面色骤变,什么安眠药
陈医生在我的血样中发现了苯二氮卓类物质。
我直视他的眼睛,有人在慢性毒害我,林远舟。而这一切都始于苏清染的回归。
林远舟的脸扭曲了一瞬,晚星,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起身走向门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林远舟,很快,你就会知道失去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是什么滋味。
我转身望着他,你会知道,你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毁掉了什么。
他怔在原地,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拿起钥匙。
林远舟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挣脱他的桎梏,你现在关心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似乎被我眼中的平静震慑,松开了手,你去哪里
与你无关我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林远舟叫住我,晚星,我不允许你出去。
你没有资格不允许。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像当初你选择救苏清染一样,我也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将在这个对林远舟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写下我们故事的终章。
09
我站在林家老宅中央,这座百年建筑见证过无数秘密,今晚它将见证最后一个。
桌上的钟表指向凌晨两点。
我已在这里待了三天,整理好了所有证据。
我取出准备好的药片,倒了一杯水,将它们一一吞下。
药效开始发作,我感到身体逐渐沉重。我拿起录音笔,按下录制键:
林远舟,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我已经离开了。
我的声音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找到了你们瓜分林氏财产的计划书,上面有你的签名,日期是我们婚前三个月。
呼吸变得困难,我继续说:
陈医生的检测报告证实,我体内的毒素累积已达危险水平。苏清染用了两年时间,借你的手,一点点摧毁我的健康与精神。
眼前开始模糊,我强撑着意识:
可笑的是,我曾以为你爱我。而你,只把我当作你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我拿起最后一张照片。那是我们婚礼当天,他望着我的笑容,多么虚伪。
我的律师已收到指示,在我死后,将所有证据移交检察院。苏清染会因谋杀罪入狱,而你,林远舟,会因共谋罪失去一切。
药效越来越强,我把录音笔放在木盒上方,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
你赢了一时的自由,却输掉了灵魂。而我,从不曾真正失败。
意识渐渐远去,我闭上双眼。
林远舟接到电话时正在公司开会。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抓起外套冲出会议室。
林先生,我们在老宅发现了林太太,情况不妙,请尽快赶来。家政人员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他闯入老宅主卧,看见我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着。
他摇晃我的身体,呼唤我的名字,但一切徒劳。
林远舟跪倒在床边,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木盒和录音笔。他颤抖着按下播放键,我的声音在寂静房间里响起。
随着录音内容展开,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惧再到崩溃。
当听到那些残忍的证据和我已送往检察院的安排时,他发出一声兽般的哀嚎。
他翻开木盒,找到了所有证据的复印件——足以毁灭他和苏清染的一切。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苏清染的来电。
我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她的声音惊慌失措,有人举报我谋杀林晚星,证据确凿!是你告发我的吗
他无力回应,电话那头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尖叫,随后是警察的声音。
苏女士,请不要抵抗。
林远舟瞪着我苍白的面容,终于明白:在我离开的最后一刻,我策划了完美的复仇。
晚星不是自杀,他喃喃自语,她是被我们一点点杀死的。
窗外,阳光洒落在老宅的庭院,照亮了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秘密。
林远舟在我床边守了一整晚,泪水浸湿了我的手。
那只手里,紧握着我们婚礼上的合影——我曾爱过的证明,也是我最后的控诉。
10
三个月后,林远舟的办公室成了摆设。
董事会紧急开会,大门紧闭,墙外传来议论声。高管们握着法院传票,扯下了墙上他的照片。
林远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我们曾共同生活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穿过客厅,踢倒了几个酒瓶。
卧室里,月光透过窗帘照在我的梳妆台上。
林远舟拉开一个个抽屉,寻找着任何能让他感觉我还在的东西。
在最底层的抽屉里,他的手碰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我的字迹映入他眼帘:
大学第一次见到林远舟,他坐在阶梯教室第三排。我偷偷记下了他的课表,假装偶遇。
林远舟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翻到下一篇:
今天他注意到我了!我打翻了咖啡,他在递给我纸巾指尖碰到我的手,我兴奋的整晚睡不着。
他加快翻页速度,仿佛在贪婪地汲取我留下的每一个字:
林远舟向我告白了。他说喜欢我安静的性格,喜欢我听他说话时专注的眼神。我想对全世界尖叫。
林远舟今天求婚,我答应了。我相信未来的日子会很美好。
字迹渐渐变得凌乱:
婚后第二年,林远舟开始频繁加班。他说公司项目紧急,我选择相信他。
婚后第三年又一次拒绝我的晚餐邀约。冰箱里的菜一次次扔掉。他说公司有应酬,我知道他是陪着苏青染
在医院碰见苏清染,她说和林远舟只是工作关系,但是她为什么笑起来这么奇怪啊
林远舟你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我
你好狠心
林远舟的手开始颤抖,无尽的悔恨充斥着胸膛。
药瓶里发现了陌生的药品,林远舟说是保健品。我吃了一个月,头晕加重。
林远舟和苏清染的电话,我假装没听见。他们讨论什么计划书,提到我的名字。
在日记的最后几页,我的笔迹变得尤为清晰:
林远舟从未爱过我,可悲的是,我仍然记得那个在阶梯教室里的男孩。
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并不矛盾,我选择用我的方式爱他——我要他在爱上我之前失去我
林远舟合上日记本,呆滞的跪坐在地上。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半白的头发上。
晚星…
他抱着日记本倒在地上,抽泣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在那一刻,林远舟终于明白:我的爱和恨同样彻底。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课——没有人能将爱与恨简单割裂。
一年后,林远舟的朋友来访,却被管家拒之门外。
林先生不见客。
他还好吗
管家摇头:每天都和林太太说话,仿佛她还活着。
雨天,林远舟撑着伞站在我的墓碑前。
晚星,外面在下雨,你会冷吗
他把伞放在墓碑上,任雨水浸透衣衫。
我应该相信你的。
梦中,我出现在他面前。
林远舟,你爱我吗
他惊醒,却发现枕边早已经湿透。
五年后,他成了孤魂。
每年我的忌日,他都会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是我们曾经的照片,被剪成两半。
有人看见他半夜在院子里挖坑,像在寻找什么。
我知道晚星把真相埋在这里。他对着园丁说,她原谅我了,她说会回来。
园丁只能摇头。林远舟早已经神志不清。
十年后,林远舟在我的床上离世,手中紧握着我们的婚纱照。
死前,他写下最后一句话:晚星,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