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蝶恋花来花留蝶 > 第一章

客官安,今日奴家便为您细细道来一段尘封旧事,说的是那繁华京畿汴梁城中,一段关于蝶妖与闺秀的离奇纠葛。
此事真耶幻耶,奴家也分辨不清,只当是茶余饭后一段消遣,您姑且听之。
《第一回
苏小姐女扮男装初探蝶馆
俏郎君风流多情魅惑人心》
我名唤苏若云,家父在汴梁城中也算薄有资财,经营着几处绸缎铺子。
我自小便被教养成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大的乐事便是倚在窗边,看庭中花开花落,听檐下雨打芭蕉。
日子久了,不免觉得这四方天地,有些逼仄得紧。
兄长苏慕白,却是个喜好交游的,常与些文人墨客、梨园子弟往来。
一日,他归家时,眉飞色舞地与我讲起城南新开了一处名为蝶恋花的楼阁。
他说:若云,你可知那‘蝶恋花’中,有一位唤作蝶郎的公子,真真是风华绝代,画技更是出神入入化!他画的美人,栩栩如生,仿佛能从画中走下来一般。只是此人行事有些乖张,那楼阁也怪,只接待两种人:一是寻欢作乐的男子,二是醉生梦死的女子。听闻不少闺中寂寞的女子,都慕名而去,只为求他一画,或一夕之欢。
我听得心头一跳,这世间竟有如此奇男子,如此奇特之地
醉生梦死四字,于我而言,既陌生又带着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我这颗久困深闺的心,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起圈圈涟漪。
哥哥,那蝶郎……究竟是何等样人
我故作平静地问道。
兄长呷了口茶,摇头晃脑道:听闻他俊美异常,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含着三分情意。为人嘛,风流不羁,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说女子皆是娇艳花朵,他不过是那逐香采蜜的蜂蝶,采过便罢,从不留恋。啧啧,当真是个妙人,也是个……嗯,妙人。
片叶不沾身
我心中暗忖,这般说辞,听着便是个薄情寡义的浪荡子。
可不知为何,这蝶郎二字,连同他那邪魅的形象,反倒在我心中扎下了根。
我素爱丹青,也自诩对画道略知一二,对那画技出神入化更是心生向往。
更何况,那份邪性,那份魅惑,对我这般素净如白纸的女子而言,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数日后,我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我寻了兄长一套旧衣衫,将自己打扮成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又央求贴身丫鬟翠环守口如瓶,便揣着一颗七上八下、既兴奋又忐忑的心,偷偷溜出了府门,径直往城南那蝶恋花而去。
蝶恋花坐落于汴梁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巷深处,门面瞧着倒也雅致,朱漆大门,檐下挂着两盏精致的蝶形灯笼。
只是那门内隐隐传出的丝竹之声,以及女子娇媚的笑语,又透着一股子与寻常酒楼茶肆不同的靡靡之风。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兄长平日的模样,摇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折扇,尽量让自己的步子显得潇洒些,迈进了那扇神秘的大门。
楼内果然别有洞天。
奇香扑鼻,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之欲醉。
四周纱幔低垂,烛影摇红,光线暧昧。
三三两两的男子,或倚栏独酌,或与衣着暴露的女子调笑;亦有几位打扮入时的女子,神情或寂寥或放浪,独自坐在角落,眼神迷离地望着某处。
这情景,与我想象中风雅的画社全然不同,倒真如兄长所言,是个醉生梦死的所在。
我心中有些发怵,正想打退堂鼓,却听得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这位小哥儿,瞧着面生得很,莫不是第一次来我这‘蝶恋花’
我猛地回头,便见一人斜倚在不远处的紫檀木躺椅上,正含笑望着我。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着一袭墨紫色锦袍,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暗纹,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有无数蝴蝶欲振翅飞出。
他肤色极白,在昏黄的灯光下,几近透明。
一头乌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不羁。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真正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似有万千情意倾泻而出。
他明明只是随意一瞥,却让我觉得,那目光是专为我而来,深情款款,足以溺毙人心。
在下……在下慕名而来,想要求见蝶郎君子。
我强自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
那人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缓缓坐直了身子,向我招了招手:哦寻我何事是想求画,还是想……求别的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我这才恍然,眼前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蝶郎!
他比兄长描述的,还要俊美百倍,那股子邪魅之气,更是浑然天成,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
我……我听闻郎君画艺高超,特来……特来讨教一二。
我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至于太过失态,却仍是忍不住在他脸上逡巡。
蝶郎站起身,缓步向我走来。
他身形颀长,走动间衣袂飘飘,那墨紫色的衣袍上,金蝶仿佛活了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翩跹起舞。
他身上那股奇特的香气也愈发浓郁,令人心神荡漾。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倾身,那双桃花眼直直望进我的眼底,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讨教小哥儿这话可就谦虚了。我看小哥儿眉清目秀,气质不凡,倒不像是寻常书生。莫不是……哪家的小姐,耐不住春闺寂寞,特意换了男装,来我这风月之地,寻些刺激
我心中大骇,他……他竟一眼便看穿了我的身份!
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又羞又窘,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蝶郎见我这副模样,不怒反笑,笑声清朗,却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意味。
莫怕,莫怕。来我‘蝶恋花’的,无论男女,皆是客。小姐既有此雅兴,蝶郎自当奉陪。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又道:只是,我这儿的规矩,小姐可知晓我为人画像,可不是白画的。
郎君……郎君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我咬了咬唇,事已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
蝶郎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额前一缕垂发,指尖冰凉,触感却异常清晰。
他的呼吸拂在我脸上,带着那股奇异的香气,让我有些晕眩。
我的要求么……
他拖长了语调,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简单得很。若我画了你,你便要应承我一件事。任何事,都得应承。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我心中一凛,这蝶郎,果然如传闻般邪性。
寻常画师,不过求些金银,他却要人应承任何事。
这其中,怕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凶险。
可不知为何,对上他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眸,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应你。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轻易许下这般承诺
蝶郎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朗声笑道:小姐爽快!既如此,便请随我来吧。说罢,他转身引路,向楼阁深处行去。
我咬了咬牙,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我倒要看看,这蝶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二回
丹青妙笔勾勒倾城色
迷离幻境误陷温柔乡》
蝶郎将我引至一间雅致的画室。
画室极大,四壁皆是书画,一侧的窗棂糊着蝉翼般的薄纱,月光透过薄纱,洒下朦胧清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先前那种奇特的异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迷醉的氛围。
画室中央设有一张宽大的画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蝶郎示意我坐在一旁的锦榻上,他自己则走到画案后,取过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开,开始研墨。
小姐不必拘谨,随意些便好。
他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声音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却又带着磁性。
我依言坐下,心中却依旧忐忑。
月光下,蝶郎的侧影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研墨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唯有眼前这一方墨砚,能吸引他全部心神。
敢问蝶郎君,你这‘蝶恋花’,为何只接待那两种人
我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蝶郎研墨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人生在世,所求为何男子寻欢作乐,不外乎美酒佳人,逃避俗世烦忧;女子醉生梦死,多是为情所困,或求片刻欢愉,或求一醉解千愁。我这‘蝶恋花’,便是给这些失意人、薄情人、痴情人一个暂避风雨的港湾罢了。至于那些自诩清醒、循规蹈矩之人,来了也无甚意趣。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与戏谑。
我心中暗道,此人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墨已研好,蝶郎执起一支狼毫,蘸饱了墨汁,却不急于下笔,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小姐,你可知我画人,有个习惯
什么习惯
我画的,非皮相,而是魂魄。
他一字一句道,若要我画出你的魂,你便要对我敞开心扉,让我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无论是喜是悲,是爱是恨。
我心中一震。
画魂
这说法,委实有些骇人。
蝶郎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微微一笑:怎么,怕了若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迎上他的目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摇了摇头:我不怕。请蝶郎君赐画。
好!
蝶郎赞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
他不再多言,开始凝神落笔。
他下笔极快,却又极稳。
笔锋在宣纸上游走,沙沙作响,宛如春蚕食叶。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如何用那支神奇的画笔,在纸上勾勒出我的轮廓。
渐渐地,我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那股奇特的香气愈发浓烈,我的头脑也开始有些昏沉。
眼前的蝶郎,身影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他那双桃花眼,却愈发明亮,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
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蝶郎,以及他笔下那幅渐渐成形的画。
我感觉自己的心神,正一点点被他牵引,喜怒哀乐,过往种种,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心底深处挖掘出来,展现在他面前。
我看到了自己幼时在庭院中扑蝶的快乐,看到了豆蔻年华对爱情的懵懂憧憬,看到了深闺寂寞的无奈与惆怅,甚至看到了此刻对蝶郎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与戒备……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既有些羞耻,又有些释然。
仿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而蝶郎,他始终专注地画着,神情时而温柔,时而戏谑,时而又带着一丝悲悯。
他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将我看个通透。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蝶郎终于停了笔,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难掩兴奋。
我如梦初醒,只觉得浑身酸软,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究竟画出了一幅怎样的我。
蝶郎将画作举起,展现在我面前。
只一眼,我便呆住了。
画中人,眉目宛然是我,却又与平日镜中的我截然不同。
画中的女子,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眼波流转处,却又蕴含着无限风情。
她仿佛蹙着眉,又仿佛在微笑,神情复杂难言。
最奇的是那双眼睛,画得尤其传神,似嗔似喜,似怨似慕,仿佛包含了万千情绪,直欲从纸上活过来一般。
这画,画的确实不是皮相,而是我的魂!
如何
蝶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蝶郎君……画技果然……神乎其技。
我由衷赞叹,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竟能窥探人心至此,此人,绝非寻常画师。
蝶郎放下画,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我无法抗拒。
若云小姐,你可知,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朵花。
他低声呢喃,声音蛊惑人心,其他的花儿,或娇艳,或清雅,或浓烈,或淡泊,虽各有其美,却终究少了些韵味。而你,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幽兰,看似素净,内里却蕴藏着无尽的芬芳与可能。我只需轻轻一点拨,便能让你绽放出最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我心神俱醉。
我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朵花,而他,便是那唯一的赏花人,也是那唯一的采花人。
蝶郎……
我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颤抖。
他俯下身,那双桃花眼近在咫尺,深情款款,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若云,你既应承了我一件事,如今,我便要你应承了。
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闭上眼,不敢看他,心中却隐隐期待着什么。
我要你……他的呼吸拂在我耳畔,温热而暧昧,今夜,留下来,做我真正的‘蝶恋花’。
我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
他……他竟提出如此孟浪的要求!
我本该严词拒绝,本该拂袖而去。
可对上他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眸,看着他那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令人迷醉的香气,我竟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的理智在告诉我,这是错的,这是危险的。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不受控制地向他沉沦。
你……你明知我是女儿身,还……还这般……
我声音发虚,底气不足。
蝶郎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邪气:正因你是女儿身,才更合我心意。那些寻常男子,我还不屑一顾呢。若云,别怕,我会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你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醉生梦死’。
他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一丝凉意,却又异常有力。
那股奇特的香气,将我层层包裹,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坠入了一个绮丽而危险的梦境。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无数彩蝶在我身边飞舞,它们的翅膀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蝶郎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的吻,带着一丝冰凉,却又如火焰般炽热,点燃了我全身的血液……
那一夜,我终究还是留在了蝶恋花,留在了蝶郎的身边。
我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火焰,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投了进去。
《第三回
痴心错付薄情郎君言
珠胎暗结惊闻负心言》
自那夜之后,我便像是中了蛊一般,彻底沉沦在蝶郎编织的温柔陷阱之中。
白日里,我依旧是苏府那个娴静的二小姐,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春情。
到了夜晚,我便会寻了各种借口,偷偷溜出府去,来到蝶恋花,与蝶郎厮混。
蝶郎待我,确是极尽温柔缠绵。
他会为我画眉,会与我一同谱曲,会执着我的手,在月下漫步。
他口中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将我比作世间最美的花,说我是他唯一的知己,是他寻觅了千年的真爱。
他说:若云,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是那无心的蝶,游戏花丛,片叶不沾。可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也会为一朵花停留,会为一朵花牵挂。
他说:这世间的女子,皆是过眼云烟,唯有你,是我心尖上那滴朱砂痣,一旦印上,便再也抹不去了。
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哪里经得住这般攻势
我信了,我全都信了。
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相信我是他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将他视作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
为了他,我甘愿冒着败坏名节的风险,夜夜与他私会。
为了他,我将母亲留给我的珍贵首饰,一件件当掉,只为给他买上好的宣纸,名贵的颜料。
他画了许多我的画像,每一幅都美得惊心动魄。
他说,要将我的千姿百态,都一一记录下来,珍藏一生。
那些日子,我仿佛活在梦里。
一个绮丽旖旎,却又虚幻不实的梦。
翠环曾多次劝我:小姐,那蝶郎君……瞧着不像是个安分守己之人。您这般与他往来,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我却听不进任何劝告,只觉得她们都是妒忌我,妒忌我得到了蝶郎的真心。
然而,好景不长。
大约两个月后,我开始时常感到恶心、嗜睡,月事也迟迟未至。
请了相熟的大夫悄悄一看,结果令我如遭雷击——我,竟然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让我又惊又喜,又怕又愁。
惊的是,我与蝶郎竟有了骨肉;
喜的是,这或许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怕的是,未婚先孕,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我苏家颜面何存我又该如何自处
愁的是,蝶郎会如何看待此事他会愿意娶我么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此事告知了蝶郎。
彼时,他正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神情慵懒而邪魅。
听闻我的话,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哦有了他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我心中一沉,他这般反应,与我想象中全然不同。
我原以为,他会欣喜若狂,会抱着我转圈,会立刻说要娶我过门。
蝶郎,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蝶郎放下玉笛,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小腹,动作依旧温柔,眼神却有些飘忽。
若云,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一朵极美的花。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我这只蝴蝶,天生便是要流连花丛的。若为了一朵花而停留,岂非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我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蝶郎,你……你不是说,我是你心尖上的朱砂痣吗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真爱吗
我颤声问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蝶郎闻言,竟轻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凉薄:傻丫头,那些话,不过是些风月场中的情话罢了,你也当真了我蝶郎采过的花儿,何止千百若每一朵都要负责,我岂非要分身乏术了
情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所以,你对我说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
也不能说是骗吧。蝶郎耸了耸肩,神情依旧那般风流不羁,却在我眼中显得无比丑恶,我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确是快活的。你这朵花儿,也确是芬芳馥郁,令我沉醉。只是,再美的花儿,也有凋谢的一日;再浓的蜜,也有尝腻的一刻。我蝶郎,从不为任何一朵花停留。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这个骗子!
我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地控诉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对我百般温柔,甜言蜜语不断的蝶郎,竟会说出如此绝情寡义的话!
他那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我,不过是他采过的万千花朵中的一朵,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
蝶郎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神也冷了三分:
苏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男欢女爱,本是你情我愿之事。当初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可曾逼迫过你如今珠胎暗结,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我气得浑身发抖,蝶郎,你……你太无情了!你可知,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为了你,不惜败坏名节,不惜……
付出蝶郎打断我的话,冷笑道,苏小姐,你所谓的付出,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你以为你付出了真心,便能得到我的真心天真!我蝶郎,从没有什么真心可言。我爱的,只是采撷花蜜的过程,至于花儿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随手丢在桌上:这银子,你拿去,寻个稳妥的大夫,把孩子打掉吧。此事,便到此为止。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那锭银子,在烛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寒心。
他的俊美,他的风流,他的才华,此刻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包裹着毒药的糖衣。
蝶郎……你好狠的心!
我泣不成声,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怨恨。
蝶郎却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淡淡道:苏小姐,天色不早了,请回吧。我这‘蝶恋花’,今日之后,便不再欢迎你了。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恨,我好恨!
恨蝶郎的无情无义,更恨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我抓起桌上那锭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去:蝶郎,你这个妖孽!你不得好死!我苏若云今日在此发誓,若有机会,定要你为你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银子砸在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又滚落在地。
蝶郎却连头也未回,依旧负手立于窗前,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我再也待不下去,掩面冲出了蝶恋花,冲进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那晚的月色,格外凄冷。
那晚的风,也格外刺骨。
我的心,碎了。
我的梦,也醒了。
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第四回
痴情女魂断奈何桥畔
负心郎惊觉旧情难忘》
回到苏府,我便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几度在鬼门关前徘徊。
翠环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急得直掉眼泪。
母亲也日夜守在我床前,唉声叹气。
兄长苏慕白更是懊悔不已,是他将蝶郎之事告诉我,才引来这场祸事。
病中,我迷迷糊糊,总是看到蝶郎那张俊美而无情的脸。
他时而对我温柔浅笑,时而又对我冷言冷语。
那些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残酷,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
腹中的孩子,也在这场大病中,悄无声息地流掉了。
也好,也好。
这孽缘,便让它彻底了断吧。
只是,我对蝶郎的恨,却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日夜啃噬着我的灵魂。
病好之后,我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苏二小姐,而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愁与怨气的女子。
我将自己关在房中,日日夜夜,用针尖在一方素帕上,绣着一只又一只的蝴蝶。
那些蝴蝶,形态各异,有的妖冶,有的凄美,有的狰狞。
每一针,都带着我无尽的怨念。
兄长见我如此,心中不忍,多次想为我寻一门亲事,让我早日嫁人,忘却前尘。
可都被我拒绝了。
我的心,早已死了。
嫁与不嫁,又有何分别
如此过了半年,我的身体渐渐好转,心中的怨气却越积越深。
我开始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每到夜晚,蝶郎的身影便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折磨着我,让我不得安宁。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
我穿上那件曾与蝶郎初见时所穿的男装,披散着头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苏府。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行走。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蝶郎,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奈他何
不知不觉间,我竟走到了奈何桥畔。
浑浊的忘川河水在桥下翻滚,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我站在桥头,望着那无尽的黑暗,心中一片茫然。
蝶郎……蝶郎……
我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吞噬。
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了蝶郎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是那般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戏谑。
若云,你来寻我了么
我猛地抬头,却见桥的那一头,蝶郎正含笑望着我。
他依旧是那身墨紫色的锦袍,依旧是那般风华绝代。
只是,他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有些虚幻。
蝶郎!
我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他冲去。
然而,就在我快要抓住他的时候,他的身影却化作了无数彩蝶,四散飞去。
不——!
我绝望地嘶吼,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蝴蝶,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脚下一滑,竟从桥上跌了下去,坠入了冰冷刺骨的忘川河水中。
河水瞬间将我吞噬。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意识也渐渐模糊。
临死之前,我仿佛又看到了蝶郎。
他站在岸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
呵呵,怎么可能
他那般无情之人,又怎会对我有所不忍
罢了,罢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孽缘,便让它随我一同,沉入这忘川河底吧……
……
再说那蝶郎,自那日将苏若云赶走之后,起初倒也觉得轻松自在,又恢复了往日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逍遥日子。
他依旧在蝶恋花中迎来送往,依旧对每一个投怀送抱的女子甜言蜜语,依旧将她们比作娇艳的花朵,而他,则是那勤劳的采蜜蜂蝶。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些曾经让他沉醉的花香,如今闻起来,总觉得少了一丝韵味。
那些曾经让他迷恋的娇颜,如今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寡淡。
他开始时常想起苏若云。
想起她初见时的羞涩与好奇,想起她沉沦时的痴情与执着,想起她被抛弃时的绝望与怨恨。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蝶郎,你这个妖孽!你不得好死!,更是如同魔咒一般,时常在他耳边响起。
他开始有些烦躁,有些不安。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念苏若云了。
想念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幽兰般的清香,想念她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想念她在他怀中时的温顺与依恋。
他试图用更多的女人来填补心中的空虚,却发现,那些女人越是娇媚,越是放浪,他便越是觉得索然无味。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说出那般绝情的话,为何要将她伤得那般彻底。
他安慰自己,苏若云不过是他采过的无数花朵中的一朵,没什么特别的。
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了。
然而,他错了。
苏若云,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拔不出,也忘不掉。
一日,他正在画室中作画,画的依旧是美人。
可无论他如何下笔,画出来的,竟都是苏若云的模样。
或喜,或悲,或嗔,或怨,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他烦躁地将画笔一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他开始四处打探苏若云的消息。
然而,得到的,却是她早已香消玉殒的噩耗。
听闻她在那夜之后,便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数月,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蝶郎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死了
她竟然……死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那个曾经鲜活如花的女子,那个曾经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痛苦,瞬间将他淹没。
他这才明白,原来,苏若云在他心中,并非只是过眼云烟。
原来,他那颗自诩无情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为她留下了一个位置。
只是,如今伊人已逝,悔之晚矣。
若云……若云……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疯了般地冲出蝶恋花,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中狂奔,希望能找到苏若云的踪迹。
哪怕,只是一缕芳魂也好。
然而,人海茫茫,佳人何在
最终,他也来到了奈何桥畔。
他仿佛看到,苏若云正站在桥头,哀怨地望着他。
若云,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片虚空。
他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他蝶郎,风流一世,玩弄了无数女子的感情,自以为潇洒不羁,片叶不沾身。却不曾想,最终,还是栽在了一个名叫苏若云的女子手中。
这,便是报应么
《第五回
蝶妖寻魂百转千回
执念化丝情缠三生》
苏若云坠入忘川,魂魄本该随波逐流,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再入轮回。
然她怨念太深,执念太重,竟不肯饮那孟婆汤。
她的魂魄在忘川河中沉浮,日夜受那阴寒之气侵蚀,却始终不肯散去。
她只记得蝶郎的无情,记得那穿心的痛楚,记得自己未出口的诅咒。
蝶郎……我要你……永失所爱……求而不得……
这怨念,竟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从她魂魄中逸出,飘飘荡荡,竟穿透了阴阳两界,缠向了远在人间的蝶郎。
而蝶郎,自那日在奈何桥畔痛哭之后,便如同失了魂一般。
他关闭了蝶恋花,遣散了楼中的女子,终日将自己锁在画室之中。
他一遍又一遍地画着苏若云的画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减心中的痛苦与悔恨。
他开始研究各种古籍,希望能找到招魂之法,哪怕只能再见苏若云一面,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他也心甘情愿。
他本是蝴蝶修炼成妖,于这天地间的灵气感应本就敏锐。
苏若云那股饱含怨念的丝线,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他却能清晰地感知。
他循着那丝线的指引,再次来到了奈何桥。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竟不顾阴差阻拦,强行闯入了幽冥地界。
苏若云!你在哪里!出来见我!
他嘶声呐喊,妖气迸发,震得周遭鬼魂纷纷退避。
忘川河水翻涌,一道虚弱的魂影缓缓浮现,正是苏若云。
她的魂魄,比之上次,更加黯淡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蝶郎……苏若云的声音,空洞而幽怨,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么
蝶郎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如刀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若云,是我错了!是我混账!是我辜负了你!求你,原谅我!
原谅苏若云惨笑一声,你一句轻飘飘的原谅,便能抵消我所受的苦楚么便能还我那未出世孩儿的性命么
蝶郎无言以对,只是不住地磕头:若云,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上刀山,下油锅,我绝无怨言!
做什么都可以苏若云的魂影微微晃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本以为自己对蝶郎只剩下恨,可见到他这般狼狈悔恨的模样,心中竟也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与……不忍。
是,做什么都可以!
蝶郎斩钉截铁道。
苏若云沉默了片刻,幽幽道:蝶郎,你曾说,女子皆是花,你便是那采蜜的蝶。如今,我便要你……生生世世,只能为我这一朵花停留。你可愿意
蝶郎闻言,毫不犹豫道:我愿意!若云,从今往后,我蝶郎心中,只有你这一朵花!我愿用我千年道行,换你还阳重生!我愿生生世世守护在你身边,弥补我的过错!
苏若云的魂影,似乎被他的话语所触动,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那根连接两人的黑色丝线,突然光芒大盛。
蝶郎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苏若云的魂魄中传来,瞬间涌入他的体内。
那力量,带着苏若云无尽的怨念,也带着她一丝残存的爱意,与他自身的妖力纠缠在一起。
啊——!
蝶郎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感觉自己的妖丹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背后竟缓缓生出一对巨大的、墨紫色的蝴蝶翅膀。
那翅膀上,布满了金色的花纹,与他平日所穿锦袍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原形!
他本是天地间一只普通的墨紫金斑蝶,因机缘巧合,吸食日月精华,修炼千年,方才化为人形。
他自诩风流,游戏人间,却从未想过,会为了一个凡人女子,显露原形。
而苏若云的魂魄,在那黑色丝线光芒大盛之后,也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魂体渐渐凝实,不再那般虚幻。
蝶郎……你……
苏若云看着蝶郎现出原形,眼中充满了震惊。
她从未想过,蝶郎竟真的是……妖。
蝶郎忍着剧痛,勉强一笑:若云,我本是蝶妖。如今,我以我妖丹起誓,此生此世,乃至生生世世,苏若云都是我蝶郎唯一的妻。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随着他的誓言,那根黑色丝线彻底融入了他的妖丹之中,也融入了苏若云的魂魄之中。
这丝线,本是苏若云的怨念所化,如今,却成了连接两人命运的纽带。
这是一种奇特的束缚,也是一种奇特的守护。
蝶郎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对其他女子动心。
他的心中,只能容下苏若云一人。
他若想采撷其他花蜜,便会心痛如绞,妖力溃散。
而苏若云,她的魂魄也因此得到了滋养,不再有消散之虞。
只是,她也无法再入轮回,只能以魂体之态,永远与蝶郎相伴。
这,便是她对蝶郎的报复,也是她对自己那段逝去爱情的最后执念。
《第六回
追妻路漫漫啼笑皆非
蝶恋花重开情定三生》
蝶郎带着苏若云的魂魄,离开了幽冥地界。
他将苏若云的魂魄,安置在他那幅倾注了最多心血的画作之中。
那幅画,画的是苏若云初见他时,女扮男装,眉宇间带着一丝羞涩与好奇的模样。
从此,蝶郎便守着这幅画,过起了离群索居的日子。
他不再去蝶恋花,不再与任何女子往来。
他每日只是对着画中的苏若云说话,给她讲人间的趣事,给她念缱绻的诗词。
而苏若云,则以魂体之态,寄居在画中。
她能感知到蝶郎的一切,能听到他的声音,能看到他的悔恨。
起初,她依旧对他冷言冷语,不肯原谅。
蝶郎,你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莫不是又想骗哪个无知少女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这薄情寡义的妖,活该受此折磨!
蝶郎也不反驳,只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怒火,日复一日地守着她,照顾她。
他会寻来最新鲜的花朵,摆在画前。
会点上苏若云生前最喜欢的熏香。
会亲手烹制她爱吃的点心,虽然她根本吃不到。
日子久了,苏若云心中的怨气,也渐渐消散了些。
她开始回应蝶郎的话,有时会与他争吵,有时也会被他逗笑。
她发现,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蝶妖,如今这副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笑。
尤其是有一次,蝶郎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偏方,说用阳气最盛的童子眉心血,滴在画上,便能让魂魄显形。
他便偷偷摸摸跑到城中一户大户人家,想去取那童子血。
结果,被人家当成采花贼,打了个鼻青脸肿,狼狈逃回。
苏若云在画中看到他那副糗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她死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蝶郎听到她的笑声,先是一愣,随即也咧嘴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脸上的伤痕。
若云,你笑了……你终于肯笑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从那以后,苏若云对蝶郎的态度,便渐渐软化了。
她开始与他好好说话,开始关心他的起居。
她发现,这个曾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蝶妖,如今竟变得有些……笨拙和手足无措。
他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夸赞而欣喜若狂,也会因为她偶尔的冷淡而失魂落魄。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苏若云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原来,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妖,也会有这般卑微讨好的一面。
这追妻之路,对蝶郎而言,是漫长而痛苦的。
他要时时刻刻忍受着那情丝的束缚,只要对苏若云以外的任何事物产生一丝绮念,便会心痛难当。
这对于一个风流惯了的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但也正因如此,他对苏若云的感情,才愈发真挚而纯粹。
百年之后。
汴梁城依旧繁华。
只是城南那座曾经名动一时的蝶恋花,早已荒废多年。
这一日,荒废的蝶恋花突然重新开张了。
只是,这一次,楼中不再有寻欢作乐的男子,也不再有醉生梦死的女子。
楼中只有一位俊美异常的画师,和他身边一位身着素衣、容貌清丽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苏若云。
百年的相守,百年的消磨,蝶郎终于用他的诚心,化解了苏若云心中所有的怨恨。
而苏若云的魂魄,也因常年受蝶郎妖力滋养,并与那情丝相连,竟渐渐修出了实体,虽不能如常人般饮食,却也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他们重新开了蝶恋花,却不再是为了迎合那些空虚寂寞的灵魂。
他们只是想在这个曾经开始孽缘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蝶郎依旧作画,只是他画的,永远只有一个女子——苏若云。
他画她少女时的娇羞,画她热恋时的痴缠,画她绝望时的悲戚,也画她如今的恬静与释然。
每一幅画,都饱含了他无尽的爱意与悔恨。
而苏若云,则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研墨,为他红袖添香。
有时,她也会打趣他:蝶郎,你如今这般守着我一个,可会觉得腻烦可会怀念当初那‘万花丛中过’的逍遥日子
蝶郎便会放下画笔,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若云,你便是我的万花世界,是我唯一的蝶恋花。有你一人,足矣。便是再给我千年万年,我也不会腻烦。
他的声音,依旧那般低沉悦耳,只是,曾经的邪魅与戏谑,早已被深情与温柔所取代。
苏若云依偎在他怀中,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这世间的爱恨情仇,本就如梦似幻。
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缘,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或许,蝶郎的流连花丛,苏若云的痴心错付,都是这场志怪情缘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而最终,这只流连花丛的蝴蝶妖,终究是被一朵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花儿给套牢了。
套中他的,不是法术,也不是阴谋,而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字,以及那因爱生恨、又因悔生情的奇妙轮回。
繁华闹市依旧,蝶恋花的故事,仍在继续。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采撷,而是生生世世的相守。
正是:
蝶本无心恋落花,奈何痴情种情蛊。
一朝悔悟寻旧梦,画中幽魂伴朝暮。
百年情丝缠不尽,闹市重开蝶恋庐。
莫笑妖邪多薄幸,浪子回头亦丈夫。
客官,这故事便说到这儿了。
至于那蝶郎与苏若云后来如何,是真是幻,便留给您自个儿品咂吧。
毕竟,这世间的奇闻异事,又有几件,是能用常理来揣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