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1
谢允回了营地后,把自己关在了档案室里。
林夏敲了很多次门,甚至想要解释,但谢允都没有理会她。
林夏彻底疯了。
她翻出我的遗物箱,那是当初要跟着我的骨灰一起送回国的。
但是林夏私心扣下了。
她想试图从我的遗物中了解我和谢允,但我从来不把我和谢允的习惯表露在外。
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摊开。
我的备用相机,笔记本,甚至是我常穿的那件卡其色工装外套。
她偷了我的红丝巾,现在连我的灵魂都想偷走。
她从我和谢允在一起就开始窥探我们的生活,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偷走我的人生。
所以当我死了,她冒充我。
冒充的那样毫不犹豫。
当她把一切都翻了出来后,又蹲在地上捂着脸开始哭。
直到门外有人敲门。
林记者,谢队长刚才在档案室砸了东西,现在被送去医务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林夏死死咬着嘴唇,硬生生憋回了眼泪。
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镇定。
我马上来。
医疗帐篷里,军医给谢允注射了镇静剂。
林夏坐在床边,手指死死绞着那条红丝巾。
你想起来了她声音发抖。
谢允闭着眼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只有片段...一个女孩...爆炸前推开了我...
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那是我!谢允,你看着我...
谢允睁开眼,目光清明得可怕:那个女孩左手系着丝巾,打了三个结。
林夏的手猛地松开,她的丝巾系在右手,只有一个简单的平结。
我坐在谢允的身边,心口痛的厉害。
原来鬼魂,也会心痛啊。
帐篷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一个士兵掀开帘子:林记者,总部来电,要确认温记者遗物的处理方式。
温酌这个名字像刀一样刺进帐篷。
谢允猛地坐起身,撞翻了输液架。
温酌
他声音嘶哑:是那个...死去的女记者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只是同事...
谢允却已经跌跌撞撞冲出帐篷。
我跟着他来到营地角落的物资仓库,看着他颤抖地打开一个标记着遇难者遗物的纸箱。
最上面是我的记者证。
他伸手想要拿出我的记者证,却被林夏抢了过去。
林夏双眼猩红,大声怒吼:谢允!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别再揪着她不放了!
谢允紧绷着脸,想要去抢。
跟上来的士兵唤住了谢允。
谢允,有任务。
谢允的手僵在半空。
士兵站在仓库门口,神色凝重:反对派劫持了医疗车队,还有儿童医院,有孩子被困,总部命令我们立刻支援。
任务当前,谢允只能收回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纸箱,转身大步离开。
林夏将我的记者证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她盯着谢允的背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为什么...她低声喃喃:为什么你失忆了都忘不了她
我飘在她身边,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抚过记者证上我的照片。
因为我才是真的。
我轻声说:而你,只是个骗子。
22
临出发前,谢允站在装备室整理枪械。
谢中士,林记者在指挥室等你。
门口站着一会儿要跟着出去拍摄的记者,他挥了挥手,晃动着手腕上的红丝巾。
谢允抬头,视线扫过记者手腕上的红丝巾。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他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画面。
有人系着红丝巾在火光中奔跑。
谢中士,你没事儿吧记者担忧地上前一步。
谢允按住太阳穴:没事,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林记者在指挥室等你。记者犹豫了一下:她好像很担心这次任务。
谢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自从在难民营发生争执后,林夏变得异常紧张。
指挥室里,林夏正在检查地图。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抬头。
嘴角扬起一个过于刻意的笑容:我都标记好了,儿童医院在东区,反对派应该...
你不用去。
林夏的手指猛地僵在地图上,墨水晕开一片蓝色的污渍。
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谢允盯着她的眼睛:这次行动很危险,只需要一名记者跟着就行,我们有指挥员,你不用去。
那别的人不去,我去就行...林夏低头继续标注地图,笔尖却微微发抖。
你知道的,我是负责人,最危险的拍摄也应该由我来做。
谢允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林夏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23
儿童医院的惨状超出所有人预料。
反对派的迫击炮直接命中儿科病房。
三层小楼塌了一半,哭喊声从废墟深处传来。
分三组!谢允打出手势。
A组警戒,B组搜救,C组建立临时救护点!
他带头冲进倾斜的走廊,防毒面具很快被粉尘糊住。
在二楼拐角处,一面墙突然坍塌。
谢允本能地扑向身后队友,碎石擦着脸颊飞过。
谢队!你流血了!士兵惊呼。
谢允抹了把脸,却在看到掌心血迹时怔住。
这个动作异常熟悉,仿佛曾经有人这样为他擦过血。
先救人!他压下异样感,踹开变形的病房门。
五个孩子蜷缩在病床下,最年长的女孩不过十岁,怀里紧紧搂着个婴儿。
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孩子们吓得直往后缩。
别怕,我们是来帮忙的。谢允摘下头盔,慢慢蹲下身。
突然,他的目光钉在女孩手中一块褪色的红布条。
这是...他伸手想碰。
女孩却将布条藏到身后:这是妈妈给我的护身符!
谢允的呼吸一滞。
护身符...有人也曾这样说过。
系着红丝巾,在阳光下回头对他笑...
谢队!发现幸存医护人员!
对讲机里的呼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地下室里挤着二十多名医护人员和轻伤员。
谢允正在分配担架,突然听到士兵和医护的对话。
像去年温记者给谢队那样包扎就行,那样快,简便,还能止血。
谢允猛地转身:什么温记者
我咬着嘴唇看着谢允。
地下室瞬间安静。
士兵脸色煞白,手里的绷带掉在地上。
就,就是...他结结巴巴地看向其他队友。
谢允大步上前:她跟我一起出过任务
就...就一次...王磊咽了口唾沫:不过...谢队您和林记者才是经常一起出任务...
我飘到他面前,想掐死他,他撒谎!
撒谎!
谢允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她明明是跟林夏同批派来的记者,都在这里待了两年,可你们都对她避之不谈,为什么
队友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谢允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冷得像冰:她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林夏让你们瞒着我
我有一丝期待,他是不是要发现了。
谢队,不是这样的...士兵急得冒汗:医生说强行回忆会加重脑损伤...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墙体剧烈震动。
有圣灵军!
对讲机里传来尖叫:需要立即撤离!
情况紧急,谢允必须先让孩子们先走。
圣灵抵抗军最擅长的就是绑架儿童制造恐怖袭击。
这次攻击儿童医院,目的可想而知。
我有些着急:快走啊,带着孩子们走!我的事搁后面说!
谢允狠狠松开士兵:这事没完,先撤退!
撤退途中,谢允负责断后。
我怕他有危险,就一直飘在他的身后。
路过一间病房时,谢允听见了动静,警惕的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士兵也停了下来。
谢允跟他们打手势,让他们先走,留一个跟着他。
随后自己警惕的朝着房间走过去。
还没靠近,子弹擦着门框飞了出来,谢允的手臂被子弹擦伤。
倒地瞬间,他也举起了枪朝着房间里开。
手指已经扣动扳机,他这才惊恐的看见。
叛军满脸狰狞的笑容,身前拉着一个孩子做肉盾。
子弹穿过孩子的身体后,再穿过叛军。
房间里不止这一个叛军,子弹像流星一样往房间外飞。
谢允身后的士兵也压着枪,开始朝里面开枪。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子弹一个一个的穿透每一个孩子的身体。
接着枪声戛然而止。
房间里一片死寂。
谢允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着那些被子弹穿透的孩子。
小的身体缓缓倒下,鲜血在地板上蔓延。
不...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身后的士兵上前来看清楚情况后也僵在原地,脸色惨白:谢队...我...
谢允猛地冲进房间,跪在孩子身边,颤抖着去探他的脉搏。
已经没有了。
孩子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的糖。
那是谢允半小时前刚发给他的。
他对孩子说:你安全了。
撤退!立刻撤退!
谢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抱起孩子的尸体,转身往外冲。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柜子突然被踹开。
又一个叛军举着枪站了起来,枪口直指谢允的后背。
谢允!我尖叫着扑过去,尽管知道没用,可还是本能地想要挡住那颗子弹。
枪响了。
但倒下的不是谢允,叛军瞪大眼睛,额头上多了个血洞。
谢允猛地回头,看到士兵站在门口,手里的枪还在冒烟。
走!士兵喊:有炸弹!
24
谢允抱着孩子的尸体冲出医院,身后的建筑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热浪将他掀翻在地,怀里的孩子被震得脱手,滚落到几米外。
不...谢允挣扎着爬起来,却看到更恐怖的一幕。
圣灵军的增援到了,十几把枪正对着他们。
放下武器!为首的叛军狞笑着,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对谢允说。
否则这些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他身后,几个人押着幸存的孩子,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谢允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缓缓放下枪,举起双手:放了孩子,我跟你们走。
叛军头目大笑:中国军人,值钱!
我急的上窜下飘,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着谢允被按倒在地,双手被反绑,那些孩子却依然被刀架着脖子。
叛军根本没打算遵守诺言。
混蛋!我尖叫着,徒劳地扑向那些刽子手。
就在屠刀即将落下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是援军!士兵惊喜地喊道。
叛军顿时乱作一团,谢允趁机一个翻滚捡起地上的枪,一枪击毙了最近的敌人。
混战中,他扑向那些孩子,用身体为他们挡子弹。
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谢允!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绞。
25
谢允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军医帐篷里,林夏守在他床边,脸色比纱布还白。
他会没事的...她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着那条偷来的红丝巾。
我飘在帐篷角落,冷冷地看着她。
突然,谢允的手指动了动。
谢允林夏惊喜地凑上前。
谢允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一瞬,然后慢慢聚焦在林夏脸上。
温...酌...他嘶哑地唤道。
林夏的表情瞬间凝固。
但他并没有醒。
他的伤口感染了,烧到了39度。
军医说,他这次的情况很危险。
我飘到谢允病床前,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多想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
帐篷里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谢允的绷带又渗出血来。
林夏颤抖着去换药,那条偷来的红丝巾从她口袋滑落,正好盖在谢允渗血的伤口上。
边缘...我绣的花...
谢允在昏迷中呓语,烧得通红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他的手指突然抓住染血的红丝巾,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林夏慌忙去掰他的手指:松手!伤口会裂开的!
我想起那天夜里,我和他坐在星光璀璨的沙漠里。
我趴在他的膝头,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在丝巾的边缘绣花。
他说,自从来了朱巴,什么衣服裤子破了都是自己缝的。
手艺什么的,统统练出来了。
所以他很有信心给我绣一朵特别的话。
我笑他:绣歪了,像只瘸腿的蚂蚁。
他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间。
那也得戴着,全营地就只有你一个人有。
三个...结...谢允的喉结滚动,干裂的唇间溢出几个气音。
林夏僵在原地,她从来不知道三个结的含义。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林夏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着捂住脸。
我清楚地看到她后颈渗出冷汗,将衣领洇湿一片。
她突然抓起丝巾,对着昏迷的谢允嘶喊。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我好像冲上去捂着她的嘴,却什么都做不了。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林夏慌忙擦去眼泪,重新把丝巾系在腕间。
当医生检查完谢允的情况,她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军医,他...他还能醒过来吗
医生摇摇头:失血过多导致器官衰竭,就算醒过来,记忆...
林夏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轻声说:只要他活着就好,就算永远记不起也没关系。
她俯下身,在谢允额头落下一吻。
而我看着她腕间属于我的红丝巾,一种无力感在我心里翻腾。
我真的,很想亲手夺回一切。
26
谢允的血压正在持续下降。
军医的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输血!快!
我看着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血袋。
而林夏站在角落,嘴唇颤抖着念着不成调的祈祷。
温...酌...谢允在昏迷中又一次呼唤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颤抖着上前,我好想告诉他:我在,我一直都在。
林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扑到床边。
近乎歇斯底里地摇晃着谢允:看着我!我是林夏!林夏!
军医一把拉开她:你疯了他会死的!
死了更好!林夏的眼泪夺眶而出。
至少...至少死前该记住我的名字...
帐篷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战地记者身上。
我飘到谢允身边,看着他惨白的嘴唇。
他的睫毛在颤动,仿佛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
我想起最后一次任务前,他在我耳边说的话:等这次回来,我们就申请调回国内。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痛的我快要魂飞魄散。
神啊,你帮帮我吧。
让我救救他,让我去他的梦里,让他不要再那么痛苦了。
我愿意永生永世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流离失所,只换一次入他的梦里。
谢允的心跳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屏幕上的线条几乎要变成直线。
我看着他逐渐冰冷的指尖,冲上去想要抱住他。
我知道我碰不到他,可我只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抱他一次。
这一次,我的手指竟然触碰到了他的温度。
一声剧烈的震荡,仿佛整个世界被撕裂。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沙漠里。
没有帐篷,没有战火,没有刺耳的警报声。
只有无尽的风沙,和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允背对着我,站在沙丘上,手里攥着那条红丝巾。
谢允!我喊他,声音在空旷的沙漠里回荡。
他缓缓回头,眼神茫然,像是在寻找什么。
是你吗他低声呢喃。
是我。
他朝我走来,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他问:你是谁
我哽咽:我是温酌。
27
他的眼睛好似一滩平静的湖水。
在听到我的名字那一刻突然激起了涟漪。
我渐渐看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散一场梦。
温...酌...
我捧住他的脸,指尖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
那道被弹片擦过的伤痕,还有他干裂的曾经吻过我的嘴唇。
谢允,你找到我了,那就快醒过来吧,好吗
他的眼睛渐渐聚焦,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忘了你...我怎么能忘了你...
我的心狠狠一疼。
我抱了抱他,又开始推他。
回去吧。
他紧紧抱着我,死命的摇头。
我不要,你不在,我回去做什么
活着。
然后呢他轻声问:继续忘记你
鼻尖顿时有些酸涩。
我捧着他的脸:你不需要记得我,你只需要...
可我想记得!
他打断我,声音沙哑。
我感觉我每天都是活在幻境里,我想想起你,可我总是请不起来的你的名字和你的脸,我还把别人认成了你,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忘记你一次。
远处的风沙开始翻涌,天空逐渐暗沉,像是现实世界正在拉扯他的意识。
我推他:来不及了,你快回去,你现在只是一场梦而已。
谢允却猛地拉住我,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他的心跳贴着我,炽热而真实。
他声音哽咽:温酌,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谢允!我挣扎着推开他。
你听好!
我死死抓着他的肩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回去!
我要你...
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我要你......好好过完这一生。
谢允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
28
血压回升!
帐篷里,军医的声音炸开。
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重新跳动,谢允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林夏扑到床边,眼泪砸在他的脸上:谢允!你吓死我了!
谢允的目光涣散了一瞬,最终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系着一条红丝巾,边缘绣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假的。他哑声说。
林夏僵住:什,什么
谢允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你不是她。
29
第二天清晨,林夏端着早餐走进病房。
身上穿着我的那件卡其色工装外套。
早啊,谢允,你好些了没
她刻意放轻声音,学着我惯用的语调。
谢允转过头来,瞳孔骤然收缩。
脱下来。他声音冷的像冰。
林夏假装没听见,故意晃了晃手腕。
那里系着偷来的红丝巾,边缘的小红花已经有些脱线。
谢允的眼神像刀一样刮过林夏全身。
脱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夏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外套下摆。
那是我一紧张就会有的习惯性动作。
但她学得不像,反而显得刻意又滑稽。
这件衣服...很适合我,不是吗
她放下早餐,红丝巾扬起一道刺眼的弧线。
连你的队员们都说,我和她背影很像。
谢允猛地掀开被子,输液针头被扯落,血珠顺着手背滚下来。
他一把攥住林夏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温酌从来不会像你这样虚伪。
他声音嘶哑。她正直,善良,工作和感情她从来不会混为一谈。
他的拇指狠狠碾过那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这是我替她绣的,是因为她就像这不起眼的小红花一样,用生命燃烧了别人的生机,你根本就不配跟她比。
30
林夏取走了我所有的遗物,包括那个箱子。
同行的记者张琳琳有点看不下去了。
林夏。她拦住抱着我遗物往回走的林夏::温酌已经死了,你这样做...
关你什么事
林夏猛地推开她,我的笔记本散落一地:她现在是个死人,就算她是个鬼魂,有本事她自己回来找我,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
张琳琳弯腰去捡,突然僵住。
笔记本扉页上我写着一句话。
每一次任务,我没有做会活着回来的打算,倘若我死了,请不要悲伤也不要责怪任何人,请为我高兴,因为我是死在了我热爱的工作里。
31
夜里,我看到林夏抱着我的所有东西在焚烧炉旁边徘徊。
这个女人还想烧了我所有的东西。
她以为她毁掉所有跟我有关的,谢允就会爱她吗
她像是能听到我的挑衅似的,打开我的盒子拿起我的记者证就往焚烧炉里丢。
我根本拦不住。
住手!
张琳琳来的及时,冲过去抢下即将被扔进火里的笔记本。
你疯了吗!
火光映照下,林夏的脸扭曲得可怕。
反正他都想起来了...这些留着还有什么用!
她突然往里扔,笔记本的一角燃了起来。
不要!你不能这样做!这些遗物要送回国给温酌的家人!
张琳扑上去抢夺,两人在火光中扭作一团。
谢允闻声赶来时,正好看见燃烧的纸页在空中飞舞。
他徒手抓住那片带着火星的纸屑,看清了上面剩下的字。
倘若我死了,请不要悲伤也不要责怪任何人,请为我高兴。
林夏的假面终于碎裂:为什么!为什么连灰烬都要跟我抢!
她歇斯底里地扯下红丝巾扔进火堆,绣着小花的那端很快卷曲焦黑。
我飘在焚烧炉上方,看着谢允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烈火。
他的手套冒着烟,却死死攥住了那条燃烧的红丝巾。
把她的东西还给我。
32
谢允小心翼翼的整理着我的遗物。
从纸箱里找到了我的照片。
我也凑上去看了一眼,随后笑了笑。
这是我出发来朱巴的第一天。
照片里的我笑着,手腕上隐约可见红丝巾。
那个时候,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也做好了将战争的真相带给全世界。
谢允的指尖抚过照片,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从箱底抽出被烧焦一半的笔记本,那是我从不离身的采访手记。
翻到最后一页,他的手指僵住了。
那是爆炸前一天夜里写下的字迹。
想和谢允回家,一起去见他的老父亲,我好想回家,又好想世界和平,想和谢允一直在一起。
纸页上有明显的水渍晕开的痕迹。
谢允的眼泪砸在同样的位置。
他死死攥着笔记本,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33
焚烧炉的火光渐渐熄灭,灰烬在风中飘散。
谢允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条烧焦的红丝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呼吸沉重,肩膀微微颤抖。
林夏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茫然。
最后竟然变成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谢允...她声音发颤:我只是...
滚。
谢允没有抬头,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林夏的嘴唇抖了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踉跄着离开。
张琳琳站在不远处,眼眶通红。
她看着谢允,欲言又止,最终默默退了出去。
夜深。
谢允坐在床边,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手里拿着我的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
我飘在他身旁,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温酌...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只能穿过虚无。
他记得我了。
可我已经不在了。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朱巴的月光总是很亮。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照片贴在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让我离他更近一点。
34
我心里难受的紧,飘荡在营地散心。
我看到林夏没走远。
她蹲在医疗帐篷后面,指甲抠进掌心。
谢允那句滚像把钝刀,来回锯着她神经。
温酌都死了...她盯着自己腕上被掐出的淤青:凭什么还阴魂不散
刚才焚烧炉的火星溅到她脚边,烫穿了她的裤子。
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决定跟着她。
35
谢允在睡之前把我的遗物送回了记者办公室。
明天会和别的同事的遗物一起送回国。
凌晨三点,张琳琳值班,正在打瞌睡,被窸窣声惊醒。
林夏正蹲在我的遗物箱前翻找。
手机屏幕光打在她扭曲的脸上。
你干什么!张琳琳去抢,被林夏反手一推撞在铁架床上。
关你屁事!林夏攥着我的笔记本和照片。
谢允明天要送这些回国
她突然笑起来,指甲划拉着本子封皮:正好。
张琳琳挣扎着爬起来。
扯住林夏的胳膊:你把东西放下!这些都是温酌的遗物!
林夏猛地回头又将她推开。
眼神里满是疯狂:温酌温酌!你们就知道温酌!她都死了还要霸占谢允到什么时候!
说着,她举起笔记本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拼命碾着。
甚至拿起了桌上的剪刀,对着我的本子就开始疯狂的剪。
这个笔记本,记录着从我第一天开始做记者的所有内容。
有着我无数心血和对谢允思念。
现在看着它被林夏这样糟蹋,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
我的灵魂突然剧烈震颤,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冰冷。
林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四处张望,手中的剪刀啪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谢允冲进了宿舍。
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当他看到满地狼藉,眼神瞬间冷到极点:林夏,你在做什么
林夏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
却仍梗着脖子:我就是要毁掉这些,让你彻底忘了她!
谢允弯腰捡起被剪得不成样子的笔记本。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林夏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
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比不上温酌吗那我来告诉你。
因为温酌不会因为跟别人抢爱人而动用私心去调配工作。
温酌不会爱上别人的爱人。
温酌也不会像你这样丑陋的嫉妒,甚至糟蹋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事的遗物。
林夏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那又怎样,她死了!你守着这些死人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谢允猛地抬手,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住口!她活着的时候照亮了我的世界,就算她走了,也永远是我心里最珍贵的存在。
而你,只会用谎言和卑鄙的手段,让人作呕!
林夏的笑容僵在脸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那么爱你,难道就比不上一个死人
爱根本就不是占有和伤害。
谢允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但却比刚才的愤怒更让人感到冷。
温酌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是为对方着想,是希望对方平安,而不是像你这样自私。
说完,他不再看林夏,弯腰仔细收拾着地上的遗物。
林夏还想上前说什么,我猛地冲到她面前。
我的愤怒在空气中激荡,周围的温度又骤然下降起来。
林夏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环顾四周:谁谁在房间里
张琳琳被林夏神经病一样的行为吓坏了,缩在床上不敢动。
谢允直起身,手里捧着残缺的纸页,眼神冷得像冰。
林夏。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林夏浑身一颤。
你知道温酌最后一刻在做什么吗
林夏的嘴唇发抖:我...我管她在做什么...她...她都是自找的...
她在救人。谢允一字一句地说。
她在推开我,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他向前一步,林夏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而你,到现在还在跟她搞雌竞。
林夏傻眼了,她知道我的死因是爆炸。
但她不知道是我替谢允挡住了死神。
谢允靠近林夏,声音像淬了毒。
是你,调她去正面拍摄采访,是你,不顾情况危险,用上司的身份去命令她。
是你害死了她,还有我们另一名战士和你的同事。
林夏,午夜梦回,你会不会害怕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疯狂摇头:不!不是我!是...是她自己...
谢允像是失望至极,冷笑一声你还要骗到什么时候!
林夏的眼泪终于决堤:是!是我调的!我只是...我只是想你多看我一眼...想让你在我的身边而已...
她滑坐在地上,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可她死了都要阴魂不散!她的照片,她的笔记本,她的红丝巾...
她突然扑向谢允,想去抢他手里的纸页:烧了!全都烧了!
谢允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你再碰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低得可怕: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后悔。
36
他们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
在从张琳琳那里了解了事情全委后,林夏被带走了。
而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
林夏被带走时,她挣扎着回头。
看见谢允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拼凑我的笔记本。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些残缺的字句上。
想和谢允回家...
想世界和平...
想...
最后一个字被烧没了,但谢允的指尖轻轻抚过,像是能读懂未尽的思念。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拼好的纸页夹进新的本子里。
他的眼泪砸在封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温酌...他轻声唤道:我带你回家。
风吹过窗台,掀起纸页一角,像是谁的回应。
37
林夏要被遣送回国,她的行为害死了一名军人,足以上军事法庭的。
她被带到停机坪,看到了一早就等在那儿的谢允。
她喊了一声谢允的名字,但谢允却没回头。
当一架直升机落在他的面前时,他径直往飞机走。
林夏拜托了押送她的士兵,追上来拦住谢允:你要去哪
前线。谢允的声音冷得像冰:去她死的地方。
你疯了!那里还在交火!
谢允看向自己手腕上褪色又被烧了一半的红丝巾。
垂眸冷声问:这条丝巾,是你从她尸体上拿走的吧
林夏脸色惨白:我...我只是...
她一直在左手系三个结。
你知道三个结代表什么吗谢允突然问。
林夏愣住了。
是我爱你。
谢允扯下腕间的丝巾,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敢冒充她
直升机旋翼掀起狂风,谢允头也不回地登机。
林夏在风中不死心的哭喊:可她死了!活着的人不该有机会吗
谢允最后看了她一眼:活着的人,应该记住真相。
38
我飘在谢允身边,看着直升机降落在那个已成焦土的村庄。
这里,已经是叛军和政府军交战的前线。
远处枪声绵延,但谢允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他握着枪,跪在我们最后分别的地方。
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对着空气说:你推开我的时候,丝巾被风吹起来...像国旗...
远处朝阳升起,给废墟镀上金色。
谢允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红丝巾,轻轻系在残破的树干上。
三个结。他打着熟悉的绳结,声音温柔。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风突然变大,红丝巾猎猎飞舞。
谢允仰起头,阳光落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
他带着自己的队伍,朝着前线而去。
他记得他说的,军人最大的荣耀不是杀人,是救人。
他也记得我说的,我想把真相带给全世界。
世界不应该遗忘掉这些被战争迫害的人。
谢允说,他会替我完成遗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直都压着的一抹怨气好像散开了。
我想跟上去,跟着他一起去拯救那些难民。
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变得很轻很轻。
像是释怀的感觉。
我看到我的皮肤越来越透明,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并不是不能转世。
而是一股执念把我留在了这里。
这个执念来自于谢允。
他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推开了我,让我心里一直有一抹怨气在。
后来他还失忆,他忘了我,忘了我们的一切。
所以我一直不愿意离开。
如今,他都想起来了,执念尽消。
我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在无人看见的维度,我终于笑了出来。
手指最后一次穿过他的发梢,然后化作千万粒光点,随着丝巾一起飘向晴空。
我好像还能听到谢允在说。
丝巾显眼,万一哪天你被困住了,我一眼就能找到你。
三个结代表我爱你
还有...
爆炸的火光中,我系着红丝巾的身影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