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之恨
我在破庙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上的单薄衣衫挡不住初春的寒意。腹中空空如也,已经三日未曾进食,只靠着庙后山涧的冷水维持生命。喉咙火烧般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我知道,我快死了。
破庙的屋顶漏了几个大洞,月光冷冷地洒进来,照在我枯瘦如柴的手上。这双手,曾经也是白皙细嫩的,在秦府当差时,连少爷都夸过好看。
秦烨……
想到这个名字,我胸口一阵剧痛,咳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迹在月光下黑得发紫,像我心中化不开的恨。
这一世,我是秦府的丫鬟,八岁被卖进府里,十六岁起伺候少爷秦烨。十八岁那年,秦烨酒醉后宠幸了我。我怀了身孕,生下了他的长子。我以为母凭子贵,至少能得个妾室的名分。
可秦家是怎么对我的
老夫人说我狐媚惑主,少爷说我痴心妄想。他们让我继续做着最下等的活计,却把我的儿子抱给老夫人抚养。后来我又生了一个孩子,体弱多病,他们更嫌弃了。等到周家大小姐——那个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女要进门时,他们将我赶出府门。
贱婢就是贱婢,生了孩子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老夫人那句话,至今在我耳边回荡。
破庙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凄厉刺耳。我望着漏进来的月光,视线开始模糊。
若有来世……我咬着牙,血从嘴角溢出,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恍惚间,似乎看到秦烨站在我面前,还是那么俊朗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嫌恶。
恨意如潮水般涌来,我拼尽最后力气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枕月！死丫头又偷懒！还不快起来！
一声厉喝将我惊醒,我猛地坐起身,额头撞上了一个硬物,疼得我哎哟一声。
作死啊！王嬷嬷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来,我本能地一躲,却愣住了。
王嬷嬷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我环顾四周,这是秦府下人居所的大通铺。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光滑细嫩,没有后来因常年浆洗衣物而留下的老茧和裂口。
发什么呆！今日老夫人要选人去少爷院里伺候,所有丫头都得去前院集合！王嬷嬷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拽起来。
我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我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刚被选为秦烨贴身丫鬟的那一天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今天,因为我模样周正又识字,被老夫人选中做了秦烨的贴身丫鬟,从此开始了那段改变我命运的路程。
还不快梳洗！王嬷嬷又一声吼,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机械地梳头洗脸,换上下人穿的青色衣裙,跟着其他丫鬟往前院走去。春日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前院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丫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老夫人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旁边站着管家赵德安和大丫鬟春香。
这就是前世改变我命运的地方。我站在队列中,心跳如鼓。前世的我战战兢兢,生怕被选中；而今生的我,却要主动争取这个机会。
因为只有接近秦烨,我才能复仇。
你,出来。老夫人指着我,叫什么名字
我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回老夫人,奴婢柳枕月。
识得字吗
回老夫人,奴婢的父亲原是私塾先生,教奴婢认过一些字。
老夫人点点头：就你了。今日起去烨儿院里伺候,月钱加一倍。
谢老夫人恩典。我低头行礼,掩饰眼中的冷意。
前世的我满心欢喜,以为这是天大的福分；今生的我知道,这是通往地狱的开始。
不过这一次,地狱将由我来为秦家准备。
领了新差事,我被带去沐浴更衣,换上了少爷院里丫鬟的淡绿色衣裙。春香带我熟悉院落,交代差事。
少爷不喜人近身伺候,你主要打理书房和寝室。每日辰时前要收拾好书案,少爷午憩后要换床单……
我一一应下,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少爷回来了,快去奉茶！春香突然推了我一把。
我手忙脚乱地去倒茶,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第一次见秦烨时,我紧张得打翻了茶盏,被他罚跪了一个时辰。
这一次,我稳稳地端着茶盘,走向书房。
推门进去,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前,背对着我。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也能认出那是秦烨。五年的贴身伺候,我对他的熟悉胜过自己。
少爷,请用茶。我轻声说道,将茶盏放在书案上。
秦烨转过身来,我这才发现他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眉宇间还没有后来那种凌厉的气势,但依然俊美得让人心惊。
他看向我,目光却让我一怔——那不是看陌生丫鬟的眼神,而是带着审视和……兴趣
你叫柳枕月他问道,声音低沉。
是,少爷。
他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这个动作在前世是从未有过的,我强忍住躲闪的冲动。
眼睛很特别。他端详着我的脸,像是有很多故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如果他重生,绝不会这样平静地面对我——前世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奴婢不敢。我垂下眼帘,只是普通丫鬟罢了。
秦烨轻笑一声,松开手：希望如此。我讨厌复杂的人和事。
他转身走向书案,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退出书房,关上门后,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秦烨的反应与前世完全不同,这让我始料未及。
但无论如何,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一世,我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秦家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第二章
复仇之路
我站在回廊拐角处,手里捧着一本《商经注疏》,眼睛却时刻注意着院门的动静。这是秦烨每日从商铺查账回来的必经之路,前世的我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打扰了少爷。而今生,我要让他看见我,记住我。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阅读,嘴唇轻轻翕动,像是在默念书上的内容。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
《商经注疏》秦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明显的惊讶,你读得懂
我故作惊慌地合上书,连忙福身行礼：少爷恕罪,奴婢只是见这书放在书房角落,有些好奇......
秦烨伸手拿过书,翻到我刚才阅读的那一页——那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一节,关于钱粮折算的复杂计算。前世我曾听他赞叹过这一节的精妙。
这里讲的是江南与北地的粮价折算之法,我低着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奴婢的叔叔生前做过粮商账房,教过奴婢一些算法。
前一世我八岁便到了秦府,这些知识都是前世在秦烨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
秦烨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跟我来。
他转身朝书房走去,我小步跟上,心跳加速。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书房里,秦烨从案头抽出一本账册递给我：看看这个,能算出最后的总数吗
我接过账册,是一本月度收支记录。前世我不知为秦烨核对过多少本类似的账册,这些数字对我来说如同儿戏。但我故意蹙眉思考,手指在纸上轻轻点着,装作吃力计算的样子。
过了约莫半刻钟,我报出一个数字。
秦烨挑眉,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遍,结果与我说的分毫不差。
有点意思。他靠在椅背上打量我,你打算盘的速度应该没这么快,怎么算出来的
回少爷,奴婢叔叔教过心算法。有些数字......我指了指账册上的几处,比如这里的粮食进价与售价,是有固定比例的。看多了就能直接得出结果,不必一一计算。
这是秦烨前世教给我的技巧,现在被我用来引起他的兴趣。
果然,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日开始,你每天抽一个时辰来书房,帮我核对商铺送来的账目。
是,少爷。我低头应下,掩饰眼中的得色。
离开书房时,我差点撞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抬头一看,血液瞬间凝固——赵德安,秦府大管家,前世带头把我赶出秦府的帮凶之一。
不长眼的东西！赵德安厉声喝道,扬手就要打。
我本能地闭眼缩颈,但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睁开眼,看见秦烨站在书房门口,一只手抓住了赵德安的手腕。
赵叔,她是我新点的书房丫鬟,别吓着她。秦烨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赵德安脸色变了变,收回手,阴沉地扫了我一眼：少爷,老夫人说过,书房重地,不能让不干不净的人随便进出。
我自有分寸。秦烨的声音冷了几分。
赵德安只得悻悻退下,临走时那一眼像毒蛇般从我身上爬过,让我后背发凉。前世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被赶出府的我,那时他说：贱婢就是贱贱婢,永远别想翻身。
别在意赵叔,秦烨转身回书房,他对所有新来的下人都这样。
我低头称是,心中却警铃大作。赵德安对我的敌意来得太快太强烈,这不正常。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还是说......前世他针对我,背后另有隐情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履行丫鬟的本分,下午则到书房帮秦烨整理账册。我故意表现得既聪明又谦卑,既能干又无害。每次离开前,都会不经意地留下一两处小错误让秦烨发现,既展示能力又不显得太过出色。
秦烨对我的态度渐渐从好奇变成了欣赏。半个月后,他允许我在他不在时独自在书房整理书籍。
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
这天下午,秦烨去城外视察新买的田地,我独自在书房整理散乱的文书。前世记忆中,秦家与周家的秘密交易记录都藏在这间书房某个暗格里。我轻手轻脚地挪开书架旁的花瓶,露出后面墙上的一道细缝——这是前世秦烨酒醉后无意中向我展示过的。
手指沿着缝隙摸索,终于触到一个小小的凸起。按下后,书架旁的一块墙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本账册和一叠信件。
我迅速翻看,心跳如鼓。这些都是秦家与周家往来的秘密账目,记录了丝绸走私和贿赂官员的证据。前世我直到被赶出府都不知道这些秘密,否则或许能用来保全自己。
账本上有个熟悉的名字频繁出现——周文柏,周家现任家主,也是前世秦烨正妻周雨晴的父亲。账目显示,周家近三年来通过秦家的渠道走私了大量江南丝绸,逃避了巨额税银。而秦家则从中抽取三成利润。
最令人震惊的是,账本中还夹着一份契约草案,日期是两个月后——秦家与周家准备联姻的初步协议！前世这个时候,秦烨甚至还没见过周雨晴。
我强忍震惊,迅速记下关键数字和名字,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刚把花瓶挪回原位,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我惊得差点叫出声。
秦烨站在门口,目光如炬：你在干什么
少爷恕罪！我连忙跪下,奴婢在擦拭花瓶,不小心碰倒了它......
秦烨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心跳如雷,额头抵地不敢抬头。如果他发现我动了暗格......
起来吧。许久,他淡淡道,以后小心些。这花瓶是祖父留下的,摔碎了老夫人会不高兴。
谢少爷开恩。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秦烨走到书案前坐下,忽然问：枕月,你相信命运吗
这问题来得突兀,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奴婢......不懂这些。
我近来常做一个梦。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却紧盯着我的反应,梦见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站在悬崖边,满眼恨意地看着我。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面上却保持困惑的表情。
少爷定是近日操劳过度了。我轻声说,要不要奴婢去煮碗安神茶
秦烨摇摇头,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你的手在抖。在害怕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少爷的身体。我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
他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腕内侧,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前世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酒醉的秦烨,粗暴的占有,然后是长达九个月的提心吊胆......
你的眼睛,秦烨忽然说,和我梦里的那双眼睛很像。
我心头巨震,强笑道：少爷说笑了,奴婢怎会入您的梦。
他松开我的手,靠回椅背：下去吧。明天开始,你负责整理我每日从商铺带回的账册,不必再做其他杂活了。
这是提拔。前世我花了两年才获得这个特权。
谢少爷恩典。我福身退出,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
回到下人房,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秦烨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梦到了前世的我还是说......他也重生了,在试探我
不,不可能。如果他记得前世,绝不会这样平静地面对我。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我的重生引发了某种因果的扰动。
无论如何,今天我获得了重要情报：秦家与周家的联姻早有预谋,而且涉及违法勾当。这些都将成为我复仇的利器。
窗外月光如水,我轻轻抚摸着手腕上被秦烨触碰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如果这一世的秦烨与前世不同,我还能毫不犹豫地报复他吗
我摇摇头,将这个软弱的想法赶出脑海。不管秦烨现在表现得多么温和,骨子里他依然是那个为了家族利益可以抛弃妻儿的冷血商人。
这一世,他也尝尝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第三章
火场救秘
深夜,一声尖锐的喊叫划破秦府的宁静。
走水了！西厢房走水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浓烟已经渗入下人房的缝隙。外面脚步声杂乱,铜盆碰撞声、呼喊声混作一团。我披上外衣冲出门,只见西边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
西厢房！那里是存放秦家近十年账册的地方！
前世的记忆如闪电般劈开我的脑海——这场大火发生在秦烨与周家小姐定亲前夕,烧毁了秦家大半商业凭证,导致后来与周家的合作中秦家吃了大亏。秦烨曾醉酒后提起,若当时能保住那些账本,或许......
我没再犹豫,抄起井边的水桶将自己浇透,然后逆着逃散的人群向西厢房冲去。
拦住那丫头！她疯了！赵德安在身后怒吼。
我充耳不闻。火舌已经从西厢房的窗户窜出,浓烟滚滚。我用湿袖子捂住口鼻,弯腰冲了进去。
热浪扑面而来,几乎瞬间蒸干我衣服上的水分。屋内火光熊熊,木质书架已经烧着大半。我眯着被烟熏得流泪的眼睛,凭借前世记忆直奔最里间的铁柜——那里存放着最重要的账册。
铁柜被烤得发烫,我解下腰间汗巾裹住手,才勉强能触碰柜门。锁已经被烧得变形,我抓起一旁的铁尺用力撬了几下,柜门终于开了。
里面整齐码放的账册尚未被引燃。我迅速翻找,抽出了标记着江南丝绸和盐引交易的两本——前世秦烨说过,这两本记录了秦家与周家最隐秘的交易。
火势越来越大,屋顶的横梁发出不祥的断裂声。我将账册贴身塞入衣襟,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铁柜角落有一封烧焦了一角的信。鬼使神差地,我也将它抓了起来。
刚冲出西厢房,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整个屋顶塌了下来。热浪将我掀翻在地,我滚了几圈才停住,浑身火辣辣的疼。
不要命的东西！赵德安冲过来,扬手就要打。
住手。
秦烨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他穿着中衣,显然也是刚从床上起来,黑发披散,在火光映照下像一尊冷峻的神像。
我艰难地爬起来,从怀中掏出那两本账册和信,双手奉上：少爷...账册...奴婢...救出来了...
话未说完,一阵眩晕袭来,我向前栽去。
预料中的坚硬地面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淡淡的沉香味钻入鼻腔——是秦烨。前世我为他熏了五年的衣裳,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请大夫。他简短地命令,然后我就被抱了起来。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稳健而有力。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间干净的小屋里,不是阴暗潮湿的下人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我转头,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
我是府里的李嬷嬷,少爷派来照顾你的。她扶我坐起来,你吸了太多浓烟,又有多处烧伤,昏睡了两天。
两天！我心头一紧：账册......
少爷收好了,你很能干。李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冲进火场救东西的下人。
她帮我换药时,我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双手和后背都有烧伤,右腿被坠落的木梁砸伤,青紫一片。但值得,那两本账册足以让秦烨对我另眼相待。
喝完药,李嬷嬷告诉我,秦烨下令将我调为书房侍女,月钱翻倍,还特许我伤愈前住在这间靠近书房的小屋,方便大夫照料。
这可是大丫鬟的待遇,李嬷嬷意味深长地说,少爷从没对哪个丫头这么上心过。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思绪。前世我花了三年才爬到这个位置,而今生,一场火就做到了。
三天后,我能下床走动了。秦烨派人传话,让我去书房见他。
我换上新的淡绿色衣裙——书房侍女的特制服饰,比普通丫鬟的精致许多。对镜整理时,我发现自己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但眼睛却比前世同时期明亮许多,像是燃烧着某种火焰。
书房门口,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
秦烨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正是我从火场救出的账册。他抬头看我,目光在我包扎的手上停留片刻。
伤怎么样了
谢少爷关心,好多了。我福了福身。
为什么冲进火场他单刀直入,那火势,进去很可能出不来。
我早已准备好说辞：奴婢听管事的说过,西厢房存着重要账册。奴婢想...想为少爷保住它们...
撒谎。秦烨轻叩桌面,你才来多久没人会告诉你这些。说实话。
我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奴婢...奴婢整理书房时,偶然看到过账册目录,知道它们很重要......
秦烨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换了话题：你救出来的不止账册。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封烧焦了一角的信。我的心一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看信的内容。
看过吗他问。
没有。这是实话。
他似乎信了,将信推过来：现在看。
我小心地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婚约必须如期进行......柳家的事不能再查......周家已经起疑......文柏说若再有人追查......
信末署名被烧掉了。我手微微发抖,这封信提到了柳家！秦家在查柳家什么事与我有关吗我姓柳只是巧合,还是......
看出什么了秦烨问。
我摇头：奴婢愚钝,看不懂这些。
这封信,秦烨慢慢地说,是写给我父亲的,在他去世前三天。
我心头一震。秦烨的父亲秦老爷,他在秦烨十六岁那年就暴病而亡。
你救出来的东西,对我很重要。秦烨收起信,从今天起,你负责整理我书房的所有文书,包括往来信件。记住,看到的一切都不许外传。
奴婢明白。我低头应道,心中暗喜。这正是我想要的——接触秦家核心机密的机会。
还有,秦烨补充,每月初一十五,你可以出府半日。李嬷嬷会给你对牌。
我惊讶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你识字会算,又忠心,他语气平淡,值得些特别待遇。
忠心我在心里冷笑。若你知道我真正的目的......
离开书房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查看那封密信提到的内容。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利用每月两次的出府机会,开始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前世我被赶出秦府后,只有一个药铺学徒林青曾给我送过药。那时我已经病入膏肓,他偷偷塞给我的药虽然没能救我的命,却是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温暖。
十天后是我的第一次出府机会。初一那天,我早早做完手头的活,换了身素净衣裳,拿着对牌出了秦府侧门。
城南集市热闹非凡,我按记忆找到了林青所在的药铺——济世堂。铺子里,一个瘦高的青年正在柜台后称药,眉眼清秀,正是年轻时候的林青。
我站在柜台前,心跳加速。前世的恩人,如今完全不认识我。
姑娘要抓什么药他抬头,友善地笑笑。
我...我想买些烧伤药。我展示手上还未痊愈的伤口。
这伤有些日子了,他专业地查看,当时没处理好,可能会留疤。我给您配些祛疤的膏药吧。
他转身去药柜取药,动作麻利。前世我病重时,他也是这样认真地为我看病,尽管明知我付不起诊金。
姑娘是秦府的丫鬟他一边包药一边问,目光掠过我的衣着。
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这料子,他指指我的衣袖,是秦府特制的,我姐姐以前也在秦府做过工。
我们聊了起来。林青比我想象的健谈,他告诉我他从小在药铺当学徒,梦想有一天开自己的医馆。听着他充满希望的话语,想到前世他因为帮我而被周家打压,我心中一阵酸楚。
林小哥懂医术,又心善,将来一定能成为名医。我真诚地说。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过奖了。对了,这药膏每日涂抹两次,若不够再来取。
我付了钱,临走时装作不经意地问：林小哥可知道城里有什么好绣坊我想学些新花样。
朱雀大街的'彩云轩'不错,他热心地说,我表姐在那儿做绣娘,提我名字能便宜些。
我谢过他,记下这个信息。绣坊是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我需要这样的情报来源。
离开药铺,我又去彩云轩转了一圈,确实见到了林青的表姐,一个叫芸娘的爽利女子。我买了些绣线,闲聊中得知她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绣娘,常为达官贵人家做活。
回府路上,我盘算着如何逐步与这些人建立更深的联系。前世我孤军奋战,最终惨败；今生我要织就自己的关系网,让秦家和周家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转眼到了老夫人寿辰这天。秦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作为书房侍女,我被安排在前厅帮忙招待贵客。
听说周家小姐今天也会来,丫鬟小翠凑在我耳边八卦,老夫人有意让她和少爷......
我心头一紧。周雨晴,前世成为秦烨正妻的女人。秦家为了顺利娶到她,在她进门前将我赶出府。
慎言,我低声提醒,主人家的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前厅里,秦烨一身靛蓝色锦袍,正与几位商界人士交谈。我端着茶盘穿梭在宾客间,不经意听到他们在讨论江南丝绸的价格波动——正是我从火场救出的账册中记录的内容。
今年春蚕病灾,生丝价格必涨。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说。
陈老此言差矣,秦烨从容道,湖州新到的消息,病灾只在局部,总体产量不减反增。
前世这个时候,秦烨因为西厢房被烧,缺少最新情报,在丝绸交易中吃了大亏。而现在,因为我救出的账册,他掌握了先机。
正当我出神时,前厅突然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行礼：周小姐。
一位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少女在丫鬟搀扶下走进来,容貌姣好,举止优雅,只是眼神中透着几分傲慢。周雨晴,比记忆中年轻许多,但那股盛气凌人的姿态已经初现端倪。
她向秦烨行礼,声音甜得发腻：秦世兄,许久不见。
秦烨礼貌回礼,态度却不热络。这与我记忆中不同,前世他第一次见周雨晴就表现得很有好感。
老夫人满面笑容地招呼周雨晴,特意安排她坐在秦烨旁边。我端着茶点过去时,周雨晴正娇声说着什么,秦烨只是淡淡点头。
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周雨晴突然指着我,刚才差点把茶洒在我身上。
我一愣,我离她还有三步远,何来差点洒茶之说但丫鬟不能辩解,只能低头认错：小姐恕罪。
周妹妹何必跟个丫头计较,秦烨出人意料地开口,枕月是我书房的人,一向稳妥。
周雨晴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秦烨会为一个丫鬟说话。她勉强笑笑：秦世兄误会了,我只是怕她烫着自己。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我和秦烨之间扫了个来回,然后笑着打圆场：烨儿就是心善,对下人都这么体恤。枕月,去给周小姐换杯新茶。
我领命退下,心中暗惊。秦烨当众维护我,这在前世是从未有过的。而且他叫我枕月,不是丫鬟或柳枕月,透着几分亲昵。
换茶回来时,正听到周雨晴娇声问：秦世兄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近来在读《商经注疏》。秦烨回答。
好巧,我也刚读过。周雨晴眼睛一亮,特别是江南粮价折算那节,写得极好。
我手一抖,茶盘上的杯子轻碰出声。这正是我故意在秦烨面前展示过的那一节！周雨晴是在投其所好,但她不知道秦烨最近对这一节的兴趣,其实源于我。
秦烨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是吗他对周雨晴说,那周妹妹觉得,按书中算法,当下湖广粮价折算到江南,该是多少
周雨晴愣住了,支吾半天答不上来。我低头掩饰笑意,这问题正是秦烨当初考我的。
丫头,秦烨突然叫我,你前几日不是也算过这个说说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包括周雨晴愤怒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个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字。
在座几位商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其中那位山羊胡陈老追问了几个专业问题,我对答如流。这些知识都来自前世在秦烨身边多年的耳濡目染。
秦府一个丫头竟有如此见识陈老惊叹。
枕月父亲原是账房先生,秦烨解释,她耳濡目染,有些天赋。
我注意到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而周雨晴则死死盯着我,眼中满是嫉恨。
宴会结束后,我正准备回房,赵德安拦住了我：老夫人要见你。
老夫人房里,檀香缭绕。她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许久才开口：听说烨儿很器重你。
奴婢只是做好本分。我低头回答。
丫头,老夫人放下茶盏,声音骤冷,记住自己的身份。秦家的少爷,不是你该肖想的人。
我跪下来,额头触地：奴婢不敢。
最好如此。老夫人冷哼一声,周家小姐是烨儿未来的妻子,这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你若有什么非分之想,趁早断了念头。
奴婢明白。
离开老夫人房间,我握紧了拳头。前世她也曾这样警告过我,那时我惶恐不已；而今,我只觉得可笑。什么两家长辈定下,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而且,这一世,我不会再走上老路。
回到小屋,我从枕下取出一个小本子,记下今天获得的信息：周家与秦家的联姻已经提上日程；秦烨对我的态度与前世明显不同；那封密信提到的柳家......
翻到本子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简单的家纹——那是我记忆中亲生家庭的标志。八岁被卖到秦府前,我依稀记得自己住在一个大宅院里,有人叫我小姐。
这个记忆一直很模糊,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密信中提到的柳家,若我真是什么柳家的后人,那么我与秦家的恩怨,就远比想象中复杂了。
第四章
身世之谜
江南生丝的价格,不能只看明面上的报价。
秦烨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停在了湖州的位置。清晨的阳光透过书房的花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湖州丝商习惯在每担生丝中掺入三斤次品,所以实际价格要比报价高出一成半。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意识到失言,赶紧补充,奴婢...奴婢听以前父亲说过...
秦烨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我,嘴角微微上扬：你父亲懂得真多。
我低头假装整理账册,心跳如擂。前世这个时候,秦烨刚与湖州丝商做完一笔大买卖,因不知这个潜规则而亏损严重,醉酒后曾对我抱怨过。如今我提前说出来,他一定起了疑心。
出乎意料,秦烨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讲解：所以与湖州人交易,要在契约上特别注明'净丝'二字,并约定验货方式......
这是前世五年后他才会教我的东西。我认真记下每一个细节,同时暗中观察秦烨。自从火灾事件后,他对我越来越信任,不仅让我接触更多商业事务,甚至开始亲自教导我经商之道。
明日随我去趟码头,课程结束时,秦烨说,新到一批苏绣,你去验货。
奴婢去验货我惊讶地抬头。验货这等重要事务,向来只有大管家或秦烨亲信才能做。
怎么,不敢
不,奴婢一定不负少爷所托。我连忙应下。这是接触秦家商业核心的好机会。
离开书房,我径直去了后院水井边。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我打了一桶水,将发烫的脸浸入清凉的水中,试图平复纷乱的思绪。
秦烨对我的态度与前世截然不同。前世的此时,我还在做着最基础的洒扫工作,连书房都不让进；而今生,他不仅让我接触账册,还亲自教导我经商。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我原本计划通过暗中调查搞垮秦家,现在却渐渐被纳入秦家商业体系的核心......
姑娘可是柳枕月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擦干脸转身,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站在几步外。他穿着湖蓝色锦袍,面容与秦烨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少了秦烨的凌厉,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奴婢正是。我福了福身,心中已猜出来人身份——秦烨的堂弟秦烁,秦家二房的独子,常年随父亲在省城经营分号,前世我只见过他寥寥几面。
久闻大名。秦烁笑着拱手,听说你从火场救出账册,又精通算学,连堂兄都赞不绝口。
少爷过奖,奴婢只是尽了本分。我低头避开他过于热切的目光。
别这么拘谨。秦烁折扇轻摇,我在省城见的姑娘,个个活泼开朗。你这样的才女,若在省城,不知多少才子争相结交呢。
我心中警铃大作。前世就听说秦烁风流成性,最爱招惹府中丫鬟。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秦少爷若无事,奴婢还要去给老夫人送茶。
急什么。秦烁拦住我,我刚从省城带回些新奇首饰,送你一支簪子可好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支银簪,簪头是精致的蝴蝶造型,翅膀上缀着细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簪子价值不菲,绝非寻常丫鬟能戴的。
奴婢不敢当。我坚决推辞,府中有规矩,下人不能收贵重物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秦烁不依不饶,再说了,你现在是书房的人,戴支簪子怎么了
正当我为难之际,一个冷峻的声音插了进来：秦烁。
秦烨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下,面色阴沉。
堂兄！秦烁丝毫不慌,反而笑着迎上去,我正想找你呢。这次从省城带回来几坛上好的花雕......
父亲知道你又乱花钱吗秦烨打断他,目光落在那支银簪上。
秦烁讪讪地收起簪子：不过给府里丫头带点小礼物......
枕月不是普通丫头。秦烨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她负责重要账目,没空陪你胡闹。
秦烁挑了挑眉,目光在我和秦烨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抱歉,堂兄,我不知道她是你的......
闭嘴。秦烨罕见地失了风度,去书房等我,有事商量。
秦烁耸耸肩,冲我眨眨眼,哼着小曲走了。
气氛一时尴尬。我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秦烨那句枕月不是普通丫头在我耳边回响,让我的心跳乱了节奏。
秦烁轻浮惯了,最终秦烨开口,他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奴婢明白。
明日辰时,码头见。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僵硬。
我长舒一口气,同时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秦烨对我的特殊对待,究竟是看重我的能力,还是有其他原因若是后者,对我的复仇计划是利是弊
次日清晨,我早早来到码头。初夏的晨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远处江面上帆影点点。我深吸一口气,前世今生,这都是我第一次正式参与秦家的商业活动。
来得早。秦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腰间只挂了一块青玉玉佩,比平日少了几分商贾气息,多了几分江湖侠客的飒爽。
奴婢不敢让少爷等。我行礼道。
在外面不必多礼。秦烨示意我跟上,今天你是我的助手,不是丫鬟。
助手我心头一热。这个身份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货船,秦家标记的船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秦烨带我登上其中一艘,船老大恭敬地迎上来：秦少爷,货都在舱里,按您的要求,这次全是上等苏绣。
秦烨点点头,对我使了个眼色。我领会,跟着船老大下到货舱。
舱内堆满了木箱,打开后是整齐叠放的绣品。我按照秦烨教的方法,随机抽取几件检查。绣工精细,针脚均匀,确实是上等货。但当我翻到第三箱时,发现底下的几件明显粗糙许多。
这一箱有问题。我指着瑕疵品对船老大说。
船老大脸色一变：姑娘看错了吧,这都是同一批货......
底下的针脚松散,配色也不对。我抽出两件对比,上面的是苏绣,下面的恐怕是扬州仿品,价值差了三倍不止。
船老大额头冒汗,正要辩解,秦烨的声音从舱口传来：枕月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全部开箱检查。
最终,我们在二十箱货中找出五箱掺了假。秦烨当场压价三成,船老大只能认栽。
眼力不错。回程路上,秦烨难得地夸赞,连老张都没看出那些仿品。
是少爷教得好。我谦虚道,心中却有些雀跃。前世积累的经验加上今生的学习,让我在商业上进步神速。
不过,秦烨话锋一转,你指出瑕疵时的语气太软。商人如狼,你弱他就强。下次要更坚决。
奴婢记住了。
别自称奴婢。秦烨皱眉,在外面,你是我的助手。
我偷偷看他一眼。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样的秦烨,与记忆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少爷判若两人。
回到秦府已是午后。秦烨去账房处理事务,我则借口去绣坊买线,再次出府。
朱雀大街的彩云轩比上次来时更热闹。我找到林青的表姐芸娘,借口请教绣技,与她攀谈起来。
姑娘这双手,不像是常做针线的。芸娘捏着我的手指,直言不讳。
我在大户人家做事,平日多是算账写字。我笑着解释。
难怪。芸娘爽朗一笑,不过姑娘聪明,学什么都快。
我们聊了一会儿绣技,我趁机将话题引向城中八卦。芸娘果然消息灵通,从知府大人的小妾偷情,说到盐商家的庶子争产,滔滔不绝。
...最热闹的还是周家和秦家的联姻。芸娘压低声音,听说周家小姐非秦少爷不嫁,可秦少爷那边却不怎么热络。
我心跳加速：周家...很看重这门亲事
可不是！芸娘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周家绣娘说,周老爷放话了,若这门亲事不成,就要秦家好看。两家在江南的丝绸生意上有纠纷,周家抓着秦家的把柄呢。
我握紧了茶杯。前世我只知道秦家与周家联姻是门当户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商业博弈。若周家真抓着秦家的把柄,那么秦烨娶周雨晴,很可能不是自愿,而是出于形势考虑......
离开绣坊时,芸娘塞给我一个小包袱：林青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新配的伤药。
回府后,我打开包袱,除了药膏,还有一张字条：明日午时,城西茶馆,有要事相告。
字迹潦草,与之前林青给我药方时的工整字迹完全不同。我烧掉字条,心中疑惑。林青有什么要事不能当面说,非要约在城西茶馆
第二天,我借口去药铺换药,来到城西茶馆。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客人寥寥。林青已经在角落等候,神色紧张。
柳姑娘,他一见我立刻起身,这边说话不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跟着他来到茶馆后院的一间僻静小屋。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者,正在沏茶。
这位是白老,林青介绍,他想见你很久了。
老者抬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老人应有的浑浊。他打量我片刻,突然问：姑娘可记得八岁前的事
我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老朽唐突了。白老示意我坐下,先看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推到我面前。玉佩上雕刻着一个精致的柳枝图案,与我记忆中模糊的家纹一模一样！
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十五年前,京城柳家遭逢大变,白老声音低沉,全家上下三十八口,除了八岁的小女儿被忠仆救出,无一幸免。
我喉咙发紧：柳家...是做什么的
皇商。白老吐出两个字,北方最大的药材商,与宫中关系密切。
皇商！这远超出我的想象。若我真是什么皇商之女,为何会沦落到被卖为婢
柳姑娘,白老直视我的眼睛,老朽是'影阁'的人。影阁专司情报,十五年来一直在寻找柳家遗孤。
影阁！这个神秘组织,据说掌握着朝廷上下所有秘密。
你们...为何认为我是柳家女儿我强自镇定。
三个证据。白老竖起手指,其一,你颈后的花瓣形胎记,是柳家女儿的标记；其二,你被卖入秦府的时间与柳家小姐失踪时间吻合；其三......
他顿了顿：你的眼睛,与柳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如遭雷击。颈后的胎记确实从小就有,但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而我的眼睛......
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声音发颤。
白老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缓缓展开。画中是一位美貌妇人,牵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妇人的眼睛——确实与我一模一样！而那个小女孩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我儿时的影子。
这是柳夫人和她的掌上明珠,柳如玥。白老轻声道,柳家遭难那晚,忠仆李嬷嬷带着如玥小姐逃出,从此下落不明。
如玥...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一道门。模糊的画面闪过——有人唤我如玥,有人把我塞进马车,然后是漫长的旅途......
李嬷嬷...是不是左眉上有颗痣我脱口而出。
白老眼中精光一闪：正是。她后来如何了
她...她把我送到一个农家,说去去就回...但再没回来...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我头痛欲裂。
林青连忙递来一杯水：柳姑娘,别急,慢慢想。
我喝下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我真是柳如玥,为何会在秦府为婢
这正是影阁想查明的。白老收起画像,李嬷嬷失踪后,你应该被那户农家收养。但后来你却被卖入秦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努力回忆,却只记得零星的片段——一个贫穷但和睦的农家,一场大火,然后是人贩子的黑屋......
影阁调查发现,白老继续道,柳家灭门非比寻常。表面上是仇杀,实则与一桩宫廷秘药失窃案有关。而秦家......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秦老爷去世前,曾与周家频繁密会,讨论的正是柳家旧事。
我脑中轰然作响。秦家与周家,竟然与我身世之谜有关若真如此,我的复仇就不只是为前世的冤屈,更是为家族血仇！
我需要证据。我听见自己冷静地说,确凿的证据,证明我是柳如玥,也证明秦家与柳家灭门有关。
这正是影阁能帮你的。白老微笑,我们有柳家当年的账册副本,上面记录了与各家的往来。其中就有秦家和周家。
条件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影阁不会无缘无故帮我。
白老赞赏地点头：聪明。影阁需要柳家当年那本'秘药录'——记载了柳家为宫廷特制各种秘药的配方和去向。若你真是柳如玥,那本书应该在你手中,或者你知道它的下落。
我摇头：我完全不记得这本书。
不急。白老并不失望,记忆会慢慢恢复。当务之急,是确认你的身份。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银钥匙：这是柳家在京城老宅的钥匙。宅子虽然荒废,但地窖里或许还留有一些线索。影阁会安排你去一趟京城。
我接过钥匙,手心发烫。这把小小的钥匙,可能打开我身世之谜的大门,也可能揭开一个可怕的阴谋。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将钥匙收入袖中。
当然。白老起身,林青会是我们之间的联络人。有任何需要,随时找他。
离开茶馆,我神思恍惚。若白老所言属实,那么我不仅是重生复仇的丫鬟,更可能是惨遭灭门的皇商之女！而秦家,很可能参与了我的家族悲剧......
回到秦府,我直接去了书房。秦烨正在看账册,见我进来,抬头问道：码头那批货的账目整理好了吗
马上就好。我机械地回答,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秦烨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事,只是...有些头疼。我勉强笑笑。
他起身走过来,出乎意料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这亲昵的举动让我浑身一僵。
不热。他收回手,去休息吧,账目明天再做。
谢少爷关心。我低头退下,心跳如鼓。
回到小屋,我锁上门,取出那把银钥匙仔细端详。钥匙很旧,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柳字。这个字与我记忆中模糊的家纹重合,唤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若我真是柳如玥,那么柳家的仇我必须报；而秦家与周家,很可能是我的仇人。但秦烨......我脑海中浮现他教我经商时专注的侧脸,还有今天探我额头时那一瞬的温柔。
这样的秦烨,会是我的仇人吗
我握紧钥匙,下定决心：在查明真相前,不能轻举妄动。复仇计划必须调整,我要先弄清自己的身世,以及秦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窗外,暮色渐沉。
第五章
真相揭晓
湖广来的粮商坚持要现银交易,不接受我们的银票。
秦烨将一封信函扔在书案上,眉头紧锁。夏日的暴雨敲打着书房窗户,衬得室内气氛更加凝重。
我放下正在整理的账册,轻声询问：少爷为何不答应湖广粮价今秋必涨,现在购入稳赚不赔。
问题就在这。秦烨揉了揉太阳穴,这批粮食数量太大,若付现银,会抽空我们大半流动资金。而三天后就是与扬州盐商的交割日,那边也要大笔现银。
我若有所思。前世这时,秦烨确实遇到类似的困境,最终选择放弃粮食生意,保全盐业交易。但后来湖广闹灾,粮价飞涨,秦家错失良机。
少爷可听说过'对敲'之法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烨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心跳加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对敲是几年后才会在商界流行的交易方式,现在知道的人极少。前世秦烨是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学来的。
奴婢...奴婢听父亲提起过...我硬着头皮解释,说是两家商号可以互相担保,用对方的银票交易...
秦烨的目光如炬,似乎能看穿我的谎言。雨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良久,他忽然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看看这个。
我翻开一看,顿时血液凝固——这是一本商业笔记,记录着各种交易技巧,其中一页赫然写着对敲之法,字迹是秦烨的。
这本笔记,秦烨声音低沉,我上月才从西域商人那里得来,里面记载的都是中原罕见的交易手段。你父亲,一个普通账房先生,怎么会知道
我的手微微发抖,脑子飞速运转着解释的理由。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秦烨半明半暗的脸庞,那双眼睛里的怀疑和探究让我无处躲藏。
奴婢...奴婢可能记错了...我结结巴巴地说,也许父亲说的是别的方法...
枕月。秦烨打断我,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到底是谁
雷声轰鸣,震得我心脏几乎停跳。他的手指温热有力,呼吸近在咫尺。这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说出真相——我是重生的柳枕月,前世被你抛弃的可怜人,今生来复仇的冤魂。
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我垂下眼帘,轻声道：奴婢只是个丫鬟,想为少爷分忧罢了。
秦烨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背影僵硬：罢了。说说你的想法,这个'对敲'怎么操作
我长舒一口气,整理思绪道：扬州盐商陈老板与湖广粮商刘老板素有交情。少爷可做中间人,让陈老板开出银票给刘老板购粮,同时少爷您用现银支付陈老板的盐款。三方各得所需,又不需大笔现银流转。
秦烨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惊讶和赞赏：这法子...确实精妙。但你怎么知道粮商姓刘我方才并未提起。
该死！我又说漏了嘴。前世秦烨后来提起过这个粮商的名字,我一时情急直接用了。
奴婢...奴婢猜的...我声音越来越小。
秦烨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我这就写信给陈老板。你...去泡壶茶来。
我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书房。走廊上,我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太危险了,我差点暴露自己。秦烨的敏锐远超我的预期,今后必须更加小心。
次日清晨,我刚到书房,秦烨就告诉我一个好消息：陈老板同意了对敲交易,三方都很满意。
你的主意很好。他难得地露出微笑,下午随我去趟库房,教你辨认丝绸等级。
库房位于秦府最隐蔽的角落,由赵德安亲自掌管。前世我从未进去过,只听其他丫鬟说那里藏着秦家最值钱的宝贝。
午后,秦烨带我来到库房外。赵德安见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少爷,库房重地,丫鬟不得入内。他挡在门前,语气坚决。
秦烨面色一冷：赵叔,枕月是我的助手,今后会参与更多家族事务。让开。
赵德安还想争辩,但最终在秦烨冷峻的目光下退开了,只是盯着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库房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分成数个房间,每个都堆满了珍奇异宝。秦烨带我来到丝绸存放处,耐心讲解如何通过手感、光泽和织法判断丝绸等级。
这种暗纹只有上等苏绣才有,他握着我的手抚过一匹深蓝色绸缎,感受到那种细微的凹凸了吗
他的手温暖干燥,完全包裹住我的。这个亲密的姿势让我心跳加速,前世他也曾这样教过我辨认丝绸,但那是在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后。
嗯...感受到了...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在丝绸上,而不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你很聪明,学得很快。秦烨低声说,却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们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赵德安的咳嗽声,秦烨才如梦初醒般放开我。
这边来,他声音有些哑,给你看些特别的东西。
他带我来到库房最里间,掏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门锁。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小窗透进些许阳光。秦烨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秦家最珍贵的收藏,他打开箱子,历代家主才能查看。
箱子里是各式各样的契约、地契和账册。秦烨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是秦家发家的秘密,也是与周家合作的根源。
我凑近看去,是一本走私记录,详细记载了二十年前秦家与周家合作走私江南丝绸的每一笔交易。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这些若是被官府知道...秦烨轻笑一声,十个秦家也不够砍头的。
我屏住呼吸。这就是我要找的秦家罪证！但为什么秦烨会轻易展示给我看他在试探我
少爷为何告诉奴婢这些我忍不住问。
秦烨合上册子,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因为我相信你。而且...他顿了顿,我觉得你不只是个丫鬟。
我的心猛地一跳：少爷何出此言
你的谈吐,你的见识,你学东西的速度...秦烨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还有你的眼睛。我从没见过哪个丫鬟有这种眼神——像是经历过很多,又像是藏着很多秘密。
我僵在原地,他的触碰像火一样灼热。前世的秦烨从未用这种温柔又探究的目光看过我,那时的我只是个玩物,用完即弃。
少爷过誉了。我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奴婢只是...运气好,遇到个好父亲教了些东西。
秦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吧。
离开库房时,赵德安阴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知道,他对我的敌意又深了一层。
接下来的日子,秦烨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货物鉴别到契约拟定,甚至开始让我参与一些商业决策。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同时小心翼翼地不暴露太多前世的知识。
与此同时,我与影阁的联系也在继续。通过林青,我收到了更多关于柳家的信息。最令人震惊的是,柳家灭门案竟然与一批进贡给皇室的珍稀药材有关,而那批药材最后出现在了秦家和周家的仓库里！
六月初六,秦府设宴招待几位重要客商。作为秦烨的助手,我被安排在前厅伺候。宴席过半,一个意外来客让全场安静下来——周文柏带着女儿周雨晴不请自来。
秦世侄,冒昧打扰了。周文柏笑容可掬,但眼神冰冷,正好路过贵府,听说有宴,特来讨杯酒喝。
秦烨面色不变,起身相迎：周世叔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上座。
周雨晴穿着一身粉红纱裙,娇艳如花。她挽着父亲的手臂,目光却一直黏在秦烨身上。当她的视线扫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宴席重新热闹起来,但我注意到周文柏与秦烨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趁倒酒时,我听到周文柏压低声音说：秦世侄,那批川贝母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周世叔,今日只谈风月,不谈生意。秦烨微笑着拒绝。
哼,周文柏冷笑,令尊在世时,可没这么不识抬举。
秦烨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但面上依旧平静：家父已故多年,周世叔提他作甚不如尝尝这江南新到的鲈鱼。
我心头一震。川贝母！这正是影阁提到的失踪贡药之一！秦烨父亲与周文柏之间,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宴席散后,秦烨罕见地喝得大醉。我扶他回房,他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
枕月...他含糊地唤着我的名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一场梦...
少爷喝多了。我费力地扶他到床上,想抽身去煮醒酒汤,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走...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周家...周家那群豺狼...他们害死了我父亲...
我浑身一僵：少爷说什么
毒...是毒...秦烨的声音越来越低,父亲发现的...川贝母里的秘密...他们怕他说出去...
他还想说什么,但酒劲上来,头一歪睡着了。我轻轻掰开他的手,为他盖好被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秦老爷是被周家害死的因为发现了贡药失踪的秘密那秦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的复仇计划是否需要调整
带着满腹疑问,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却差点撞上门外的人——秦老夫人！
老、老夫人...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老夫人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烨儿睡了
是,少爷已经安歇。
你倒是贴心。老夫人语气森冷,不过记住自己的身份。周家小姐才是烨儿未来的妻子,你最好断了那些非分之想。
奴婢不敢。我低头应道,心跳如雷。
老夫人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问：你姓柳
是...
柳...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可知道祖上何处
奴婢八岁被卖,不记得了。我谨慎地回答。
老夫人似乎松了口气：下去吧。记住我的话,离烨儿远点。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回到小屋,我辗转难眠。今晚获得的信息太多太乱：周家害死秦老爷,贡药失踪案,老夫人对我姓氏的反应......最令我震惊的是,秦烨似乎并非我前世的那个冷血负心人,他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对周家充满敌意。
那么,前世他娶周雨晴,是否也是被迫他赶我出府,是否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让我心烦意乱。若秦烨并非我想象中那么无情,我发现我的心终究有些软。
第二天,秦烨显然不记得醉酒后的话,对我一如既往。倒是老夫人开始频繁出现在书房附近,明里暗里监视我与秦烨的互动。
六月中旬,秦烨要去邻县查账,临行前交给我一个任务：整理他父亲留下的旧文书。
有些可能很重要,但我一直没时间细看。他说,你心思缜密,或许能发现我忽略的东西。
我欣然领命。这不仅是个了解秦家秘密的好机会,也能寻找与柳家有关的线索。
秦烨离府后,我全身心投入文书整理。大部分是些普通账目和契约,直到第三天,我在一摞旧书信中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把精巧的铜钥匙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柳宅地窖,真相在此。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把钥匙,会不会就是打开我身世之谜的关键柳宅...是柳家老宅吗
我小心地收好钥匙和字条,继续翻找。在一本破旧的账册里,我发现了几页被黏在一起的纸页。轻轻揭开后,里面竟夹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那对夫妇的面容我似曾相识,而那个小女孩——分明是儿时的我！画像角落题着柳明远全家福几个字。
柳明远！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影阁说过,柳明远就是柳家家主,皇商之首！而那对夫妇,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双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虽然影阁已经暗示过我的身世,但亲眼看到这张画像,确认自己就是柳如玥,那种震撼还是让我头晕目眩。
我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秦家不仅参与了我的家族灭门,还夺走了柳家产业！而我,竟然在仇人家为婢十几年！
愤怒、悲伤、仇恨...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了我。前世的苦难,今生的隐忍,家族的仇恨...所有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秦家欠我的,远不止前世的情债,更有血海深仇！
我擦干眼泪,将画像和钥匙藏好。复仇计划必须重新制定。我不只要报复秦烨的负心,更要为柳家讨回公道！
秦烨...想到他,我的心一阵刺痛。若他知情,那么他对我的好,是否又是一场骗局若他不知情,他又会站在哪一边
这些问题暂时无解。眼下,我需要先找到柳宅的位置,看看地窖里藏着什么秘密。
傍晚,我借口去绣坊,带着钥匙和画像去找林青。他看到画像后,立刻确认这就是柳明远一家。
柳宅就在城西,现在是个废弃的院子。林青说,影阁早就怀疑那里有线索,但一直找不到钥匙。你从哪里得到的
秦老爷的遗物中。我回答,心中五味杂陈。
明日我带你去。林青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白老说,那里可能藏着柳家灭门的关键证据。
回到秦府,我彻夜难眠。秦烨...我脑海中浮现他教我认丝绸时专注的侧脸,醉酒后吐露真言的脆弱,还有那句枕月温润如玉...
若他发现我是柳家遗孤,会如何对待我而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既是恩人又是仇人的男人
第六章
命运抉择
这次宴会很重要。
秦烨将烫金请柬放在书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七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扬州来的盐商,湖广的粮商,还有几位京城贵人都会到场。周家也会派人来。他抬头看我,你随我一同去。
我正为他研墨的手微微一顿：奴婢去合适吗
你比秦府大半管事都懂生意。秦烨唇角微扬,再说,上次你不是表现得很好
他指的是半月前的那次小型商谈,我偶然提到的一个建议,帮秦家多赚了两成利润。那次之后,秦烨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像是重新审视一个谜题。
奴婢遵命。我低头应下,心跳却不由加快。这样的公开场合,正是我展示能力、建立人脉的好机会。
秦烨站起身,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呼吸一滞。
记住,他目光灼灼,在宴会上,你不是丫鬟,是我秦烨的助手。抬头挺胸,别自称奴婢。
他的拇指在我下颌轻轻摩挲了一下才松开,留下一片火热的触感。我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乱作一团。
这样的秦烨,与前世判若两人。前世的他何曾在意过一个丫鬟的感受何曾给过这样的尊重与......温柔
我摇摇头,甩开这些杂念。明日宴会,周家会来人,很可能就是周文柏父女。我必须打起精神,不能有丝毫差错。
次日傍晚,我换上了秦烨命人特制的衣裙——不是丫鬟的服饰,而是淡青色的对襟襦裙,简洁大方,又不失体面。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沉静,哪有半点丫鬟的影子
秦府正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我随秦烨入场时,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秦烨从容地向众人介绍我是他的得力助手,巧妙地避开了我的丫鬟身份。
秦贤弟终于来了！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迎上来,这位是......
柳枕月,我的助手。秦烨简短介绍,枕月,这位是扬州盐商陈老板,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
陈老板就是上次对敲交易的那位。他精明的小眼睛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哦！就是提出'对敲'之法的姑娘！久仰久仰！
我微笑行礼,心中暗喜。看来秦烨在外已经提起过我,这是个好兆头。
宴会正式开始后,我安静地站在秦烨身后,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前世记忆帮助我认出了几位重要人物：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湖广粮行的泰斗；穿紫袍的胖子是京城来的皇商代表；而角落里那个一直盯着秦烨的瘦高男子,则是周家的心腹管事。
酒过三巡,话题转向了今年的蚕丝行情。
听说江南蚕病严重,生丝价格至少要涨三成。陈老板忧心忡忡地说。
何止三成！湖广粮商拍案道,我收到的消息是减产过半,价格翻倍都不稀奇！
众人哗然,纷纷看向在场的几位丝绸商。秦烨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抿了口酒。
我心中一动。前世这场蚕灾确实导致丝价暴涨,但秦烨因为信息滞后,备货不足,吃了大亏。而我现在掌握的信息,可以改变这一切。
其实......我小声在秦烨耳边说,蚕病只在湖州一带严重,苏州、杭州的产量反而比去年增了一成。若能直接从苏杭拿货......
秦烨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开口：诸位不必惊慌。我刚收到苏州来信,今年苏杭两地生丝产量不降反升。
不可能！周家管事忍不住插嘴,我们周家的消息......
周家的消息怕是过时了。秦烨微笑打断,枕月,把今早收到的信给大家念念。
我愣了一下——哪有什么信但立刻会意,从容上前,凭着前世记忆报出精确到小数点的产量数据和收购价格,甚至详细到各县的差异。
满座哗然。这些数据本应是各家商业机密,我却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连秦烨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秦贤弟,这位柳姑娘真乃神人也！陈老板惊叹,连我家专门负责丝绸的管事都没这么清楚！
过奖。秦烨淡淡一笑,眼中却满是赞赏,枕月一直负责整理各地商情。
周家管事的脸色难看至极。我知道,我坏了他们的计划——周家本想借蚕灾的消息哄抬丝价,大赚一笔。
接下来的宴会,秦烨频频让我参与讨论,而我则谨慎地把握分寸,既展示见识,又不喧宾夺主。在场商人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钦佩,态度明显转变。
秦少爷好眼光。离席时,那位京城皇商意味深长地说,如此才女,埋没了可惜。
秦烨笑而不答,但眼中的骄傲藏不住。这一刻,我竟因他的认可而心头微热。
宴会散后,秦烨喝得有点多。我扶他回房时,他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呼吸间带着酒香。
你今天...很美...他含糊地说,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发丝。
少爷喝多了。我心跳加速,扶他在床边坐下,想去倒茶,却被他拉住。
别走...秦烨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希望...
希望什么我轻声问。
希望你不是丫鬟...我不是少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样我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我的心悬到嗓子眼。但秦烨话没说完,头一歪睡着了。
我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他俊朗的睡颜,心中翻江倒海。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我们不是主仆,他就可以怎样
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我蹑手蹑脚退出房间,却在门外撞见了赵德安。
贱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敢勾引少爷,找死！
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挣脱不开。就在我以为手腕要断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秦烨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中哪有半分醉意
少爷！这丫头......赵德安还想争辩。
我说,放开她。秦烨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
赵德安只得松手,但眼中的怨毒让我不寒而栗。
回去休息吧。秦烨对我说,然后转向赵德安,赵叔,我有事找你。
我揉着发红的手腕离开,心中却充满疑问：秦烨刚才真的醉了吗他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赵德安为何对我如此敌意
次日清晨,我刚到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老夫人的声音,周家这门亲事,是你父亲生前定下的！
父亲若知道周家做了什么,绝不会让我娶周雨晴！秦烨反驳。
胡闹！老夫人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就凭那点捕风捉影的猜测周家势力越来越大,这婚事不成,秦家危矣！
我会找到证据的。秦烨声音冰冷,至于婚事,推迟。
由不得你！老夫人怒极,周家已经来话,下月就下定！你再被那个丫鬟迷了心窍,我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我浑身一颤,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盘。
你可以试试。秦烨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但记住,现在秦家是我做主。谁敢动枕月一根头发,别怪我不讲情面。
一阵沉默后,老夫人的脚步声向门口逼近。我赶紧躲到拐角处,看着她怒气冲冲地离去,脸色铁青。
我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秦烨为了我,竟公然反抗老夫人和周家这与前世的他截然不同！
整理好情绪,我敲门进入书房。秦烨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茶放桌上吧。他声音疲惫。
我放下茶盘,犹豫了一下：少爷...可有烦心事奴婢...我可以帮忙分担。
秦烨转过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他看着我,目光复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亲人可能是凶手,你会怎么做
我心头一震。他是在说周家害死他父亲的事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调查
我会查清真相。我轻声说,无论凶手是谁,都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秦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即使那意味着与全世界为敌
即使如此。我坚定地回答,心中却想：就像我对你和秦家做的那样。
他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我屏住了呼吸。
有时候我觉得...他低声说,你比任何人都懂我。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他的手指温暖而略微粗糙,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前世他也曾这样抚摸我,但那时带着轻佻和欲望；而现在,这个触碰中竟有一丝珍视的意味。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如梦初醒般分开。小厮通报有客来访,秦烨匆匆离去,留下我一人站在书房,心跳如雷。
接下来的日子,秦烨似乎刻意与我保持距离。他依然让我参与商业事务,但再无任何亲昵的言行。我知道,这是宴会那晚的醉酒和之后的谈话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尴尬。
而老夫人对我的敌意则与日俱增。每次在府中遇见,她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害虫。
七月底,秦烨再次离府查账。他走后的第二天,我借口去绣坊,终于得以实施探访柳宅的计划。
林青在城西一处偏僻的茶摊等我。见到我,他立刻带我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荒废的大宅院前。
院墙高耸,但已经斑驳破败。大门上的漆早已剥落,但依稀可见当年精美的雕花。门楣上柳宅两个大字虽然褪色,却依然气势磅礴。
我的心跳加速。这就是我真正的家吗十五年前,我就是从这里被带走的
林青掏出钥匙——那把从秦老爷遗物中找到的铜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生锈的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久未开口的老人突然发出的呻吟。
院内杂草丛生,几间厢房已经坍塌,唯有主屋还保持着基本结构。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来到主屋前。
地窖入口应该在厨房。林青说,影阁的人之前来探查过,但没找到钥匙,无法深入。
厨房的灶台已经塌了一半,但我们很快在墙角发现了地窖的暗门。锁已经锈死,林青费了好大劲才用钥匙打开。
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青点燃准备好的火把,我们沿着狭窄的台阶一步步向下。
地窖比想象中要大,堆满了各种破损的家具和器皿。角落里有几个大箱子,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
看这里！林青突然叫道,指着墙上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铁盒,我颤抖着双手打开它。里面是一本账簿和几封信件。
账簿封面上写着秘药录三个字——正是影阁要找的东西！我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详细记录了几种宫廷秘药的配方和去向。其中一页被特别折起,记录的正是一批川贝母的去向——这批本该进贡给皇室的珍稀药材,最后竟然流入了周家和秦家的仓库！
这就是证据...我喃喃自语,周家和秦家偷盗贡药,被我父亲发现,于是杀人灭口...
不止如此。林青指着其中一封信,看这个。
信是周文柏写给秦老爷的,日期正是柳家灭门前三天。信中赫然写着：柳明远不识抬举,既已发现川贝母之事,唯有除之。兄台既已参与,当同舟共济...
我双手发抖,眼前发黑。这封信铁证如山,秦家确实参与了我家族的灭门惨案！而秦老爷,就是害死我亲生父亲的凶手之一！
还有这个。林青从铁盒底部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柳如玥三个字,这应该是你的。
我接过玉佩,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是我真正的名字,我真正的身份！我不是低贱的丫鬟,而是皇商之女柳如玥！
我们必须立刻把这些带给白老。林青急切地说,影阁会帮你讨回公道！
我擦干眼泪,将证据小心收好。走出柳宅时,夕阳如血,照在破败的宅院上,恍如十五年前那场血腥屠杀的重现。
秦家...周家...你们欠柳家的,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回到秦府,我将证据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彻夜难眠。秦烨知道这些吗他父亲犯下的罪,他是否知情若他知情,那么他对我的好,是否别有用心
若他不知情...这个念头让我心如刀绞。我发现自己竟然依然在乎他的立场,在乎他是否也参与了这场阴谋。这一世,我还是爱上他了吗爱上我的仇人之子
不,不可能！我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柳枕月,别忘了前世他是怎么对你的！
但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反驳：今生的秦烨与前世不同,他保护你,尊重你,甚至可能...爱着你...
就在我内心交战之际,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枕月姐,不好了！周家来人了,说要提前婚期,下月就过门！老夫人已经答应了！
我如坠冰窟。周雨晴要提前进门那么我的处境将比前世更加危险！
必须加快计划了。在周雨晴进门之前,我必须利用手中的证据,给秦家和周家致命一击！
但想到秦烨可能会因此身败名裂,我的心竟疼得像被撕裂一般...
第七章
身份败露
八月初的清晨,我刚踏入书房,就察觉到了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似乎被人动过,而我藏在《商经注疏》中的那张全家福画像——原本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中间——现在不见了。有人翻过我的东西！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柳枕月。
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我猛地转身,看见她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赵德安和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她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张画像！
老、老夫人...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双腿发软。
解释一下。老夫人将画像拍在书案上,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脑中飞速运转着各种借口,但老夫人没给我思考的时间。
别想着撒谎！她厉声喝道,赵管家亲眼看见你偷偷摸摸翻看这张画像,还在纸上写写画画。说！你和柳明远什么关系
我咬紧下唇。赵德安这个老狐狸,竟然一直在监视我！
奴婢...奴婢只是偶然得到这张画像,觉得画上的小女孩有些像小时候的自己...我试图搪塞。
是吗老夫人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领,用力一扯！
啊！我惊呼一声,领口被扯开,露出了颈后的花瓣形胎记。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果然...果然是柳家的标记...
赵德安连忙扶住她：老夫人,您没事吧
给我搜她的房间！老夫人稳住身形,眼中射出狠毒的光,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更多证据！
我如坠冰窟。老夫人知道柳家！她知道这个胎记！这意味着什么她参与了我家族的灭门惨案
两个婆子粗暴地架起我,拖向我的小屋。我想挣扎,但她们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扣住我的胳膊。
小屋里,赵德安带人翻箱倒柜,连床板都被掀开。当我看到他从床下暗格里取出那个装着证据的包袱时,眼前一阵发黑。
找到了！赵德安狞笑着将包袱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颤抖着手打开包袱,当看到秘药录和周文柏的信时,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不可能！这些东西怎么会......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憎恨：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柳如玥。我抬起下巴,不再掩饰,柳明远的女儿,柳家唯一的幸存者。
老夫人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赵德安连忙扶住她,同时恶狠狠地瞪着我：老夫人,这丫头不能留！她知道了太多......
闭嘴！老夫人厉声喝止,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把她关进柴房,等少爷回来处置。
老夫人！赵德安急了,少爷若知道......
我说了,等少爷回来！老夫人一字一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两个婆子将我拖向柴房时,我拼命挣扎：你们这些杀人凶手！秦家和周家害死我全家,现在又要杀我灭口吗
老夫人脸色铁青：带下去！
柴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像一记丧钟。我瘫坐在潮湿的稻草上,浑身发抖。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的身份暴露了,证据也被没收。现在,我只能任人宰割。
但有一点让我困惑：老夫人为何不立即杀我灭口她在等秦烨回来,是希望他亲自处置我还是...她不敢擅自做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柴房的小窗从明亮到昏暗,显示着天色渐晚。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但我听不真切。饥渴和恐惧折磨着我,但我更担心的是那些证据——若被销毁,我将永远无法为柳家讨回公道。
夜深时分,柴房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我惊恐地往后缩。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
林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
影阁一直有人监视秦府。他快速解释,看到你被抓,白老立刻派我来救你。证据呢
被老夫人拿走了。我绝望地说。
林青咒骂一声：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秦府已经不安全了。
他拉着我悄悄溜出柴房。借着月光,我看到后院小门虚掩着,显然是他进来时做的准备。
等等。我拉住他,秦烨...他知道这些事吗
不清楚。林青摇头,但影阁调查显示,秦老爷死前曾试图揭发周家,却被反咬一口。秦烨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个信息让我心头一松。若秦烨不知情,那么他对我的好或许是真的......
我们刚溜出小门,突然一声厉喝传来：站住！
赵德安带着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冲了过来。林青拉着我就跑,但没跑几步,前方又出现几个黑影,堵住了去路。
贱婢！竟敢勾结外人逃跑！赵德安狞笑着逼近,这次老夫人也保不了你了！
赵德安！我厉声喝道,你参与杀害柳家满门,就不怕遭报应吗
柳家赵德安冷笑,那是他们不识抬举！皇商又如何敢挡秦家和周家的路,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话等于承认了罪行！我正要反驳,林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猛地朝赵德安等人撒去。白色粉末在空气中弥漫,赵德安和家丁们顿时咳嗽不止,眼睛都睁不开。
走！林青拽着我冲出包围。
我们一路狂奔,穿过几条小巷后,林青带我拐进一处僻静的院落。这是影阁在城中的一处秘密据点。
白老已经在等我们。听完事情经过,他脸色凝重：证据被拿走,我们的处境很不利。
但赵德安亲口承认了秦家和周家的罪行！我急切地说。
空口无凭。白老摇头,我们需要物证。现在,你必须立刻离开江城。秦家和周家绝不会放过你。
不！我坚决摇头,我不能走。秦烨...他可能不知情。若他知道真相......
你相信他白老锐利的目光直视我。
我咬了咬唇：我不确定...但我必须试一试。
白老沉吟片刻：也罢。影阁在城郊有处隐蔽的农庄,你先去那里暂避。我会派人继续调查。
第二天清晨,一个影阁的探子带回惊人消息：秦府对外宣称,书房丫鬟柳枕月偷了传家宝潜逃,全城通缉！
无耻！我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这是栽赃陷害！
更糟的是,探子补充,秦少爷今早回府,已经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如遭雷击。秦烨...他相信了我偷东西还是说,他选择站在家族一边
还有,探子犹豫了一下,周家已经正式定下婚期,十日后周雨晴就要过门。
这个消息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前世的历史正在重演,即使知道了真相,秦烨依然选择了和周家联姻！
我要见他。我突然决定,必须当面问清楚。
太危险了！白老反对,现在满城都是抓你的人！
我有办法。我转向林青,能帮我送封信给秦烨吗
林青看了看白老,得到默许后点头：可以试试。
我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只说要见他最后一面,有关于他父亲之死的重大秘密相告,约在明日黄昏,城南废弃的观音庙。
信送出去后,我坐立难安。秦烨会来吗若他带人来抓我怎么办若他根本不在乎真相怎么办
次日黄昏,我早早来到破庙等候。观音庙残破不堪,屋顶漏了几个大洞,夕阳从缝隙中斜射进来,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我站在阴影处,紧握着林青给我防身的匕首,心跳如鼓。远处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来的只有一个人。
秦烨独自走进破庙,一身墨蓝色长衫,面容憔悴。他环顾四周,声音沙哑：枕月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从阴影中走出：少爷。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真的是你...我以为信是假的...
少爷相信我会偷东西我直截了当地问。
秦烨抿了抿唇：府里的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我冷笑,老夫人和赵德安栽赃的证据
枕月,秦烨上前一步,跟我回府。若你真没偷东西,我会还你清白。
回府我后退两步,回去送死吗老夫人知道我是谁,她知道柳家的事！
秦烨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知道秦家和周家联手害死了柳家满门不知道你父亲参与其中
荒谬！秦烨厉声喝道,我父亲怎么会......
那这个怎么解释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幸好那天没放在包袱里,这是柳如玥的玉佩,而我,就是柳明远的女儿！
秦烨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伸手想拿玉佩,我却迅速收回。
不可能...他喃喃道,柳家小姐早就死了...
不,我被忠仆救出,后来流落民间,最后被卖到秦府为婢。我声音颤抖,而你的父亲,和周文柏一起,为了掩盖偷盗贡药的罪行,杀害了我全家！
秦烨摇摇欲坠,扶住破败的供桌才稳住身形：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被老夫人拿走了。我苦笑,秘药录,周文柏的信,还有那张画像...但赵德安亲口承认了罪行,林青可以作证！
林青秦烨敏锐地抓住这个名字,那个帮你逃跑的人他是谁
影阁的人。我决定坦白,一个专门调查冤案的组织。他们一直在查柳家灭门案。
秦烨陷入沉思,眉头紧锁。我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若他选择相信家族,那我今天就危险了；若他相信我......
我需要时间查证。最终他开口,若你所言属实,我定会还你公道。但现在,你必须离开江城。老夫人和周家不会放过你。
我心头一松——他至少愿意调查！那婚约呢十日后你就要娶周雨晴了。
秦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婚约...暂时不能取消。打草惊蛇反而危险。
我的心沉了下去。说到底,他还是选择了家族利益。
我明白了。我强忍泪水,少爷请回吧。就当...从没见过我。
枕月...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保重。我会再联系你。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我望着他远去,心如刀割。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夜幕降临,我正准备离开破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警觉地躲到神像后,从缝隙中窥视。
几个黑衣人持刀闯入庙中,领头的赫然是赵德安！
搜！那贱婢一定还在附近！他厉声命令。
我屏住呼吸,冷汗浸透了后背。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除非...秦烨出卖了我
不,不可能。若秦烨要抓我,刚才就可以动手。那么,是有人跟踪了他
黑衣人们四处搜寻,越来越接近我的藏身处。我握紧匕首,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打斗声。一个黑衣人冲进来：赵管家！有埋伏！
什么人赵德安厉声问。
不清楚,武功很高！我们的人已经倒下三个了！
赵德安咒骂一声：撤！今晚杀不了那贱婢,还有下次！
黑衣人迅速撤离。我等了片刻,确定安全后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庙外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黑衣人,都已经断了气。远处树影婆娑,似乎有人影闪过,但转眼就消失了。
是谁救了我影阁的人还是...秦烨派来的
带着这个疑问,我悄悄离开破庙,向城郊的农庄赶去。无论救我的是谁,有一点已经确定：秦家和周家要置我于死地,而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若秦烨不能还我公道,我就自己讨回这笔血债！
三日后,我在农庄收到林青带来的消息：秦烨暗中派人联系了影阁,要求见我一面。
他说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证明你所言非虚。林青转述道,但他现在被老夫人和周家的人严密监视,无法脱身。
他可信吗白老警惕地问。
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相信他。
不知为何,尽管前世受过那样的伤害,我依然愿意相信今生的秦烨。也许是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冷漠,也许是因为他愿意调查真相...也许,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他,即使知道不该爱。
太危险了。白老反对,这可能是陷阱。
不,我要见他。我坚定地说,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我们商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见面地点选在城外河边的一座废弃水磨坊,影阁会派人提前埋伏,确保安全。林青负责传信,约定明晚子时见面。
信送出去后,我坐立难安。秦烨找到了什么证据他会站在哪一边若他选择家族,我该怎么办
次日傍晚,我正准备出发,林青突然匆匆赶来：不好了！计划有变！秦少爷传信说周家已经发现你的藏身之处,正派人来杀你！他让你立刻转移去城南的竹林小屋,他会在那里与你会合！
这...我犹豫了,会不会是陷阱
信物在此。林青掏出一块熟悉的玉佩——正是我从柳宅带出来的那块,秦少爷说,你看到这个就会相信他。
我接过玉佩,心中稍安。这玉佩我一直随身携带,直到上次破庙见面时才给秦烨看过。他能准确描述,说明消息确实来自他。
走吧。我收拾简单的行装,去竹林小屋。
白老坚持派了两个影阁的高手随行。我们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农庄,向城南进发。
竹林小屋位于一片茂密的竹林中,十分隐蔽。我们到达时,屋内漆黑一片,似乎没人。
我先进去查看。一个影阁高手低声说。
他刚推开门,异变陡生！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咽喉！他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下了。
有埋伏！另一个高手拉着我就跑,快走！
但已经晚了。四周竹林中窜出数十个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摘下蒙面巾,露出赵德安狰狞的脸。
贱婢,这次看你往哪逃！
我绝望地环顾四周,影阁的高手已经倒下,林青不知所踪,而我手无寸铁......
杀了他俩,活捉那贱婢！赵德安下令,老夫人要亲自审问！
黑衣人举刀逼近。就在这生死关头,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接着箭如雨下,精准地射倒了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
保护柳小姐！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十几个身着青衣的剑客从竹林中杀出,与黑衣人战作一团。这些青衣人武功高强,很快就扭转了局势。
赵德安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一个青衣人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后背！赵德安惨叫一声,踉跄几步,但还是消失在竹林中。
战斗很快结束,黑衣人非死即逃。一个首领模样的青衣人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柳小姐受惊了。属下奉秦少爷之命,特来保护。
秦烨我惊魂未定,他...他怎么知道......
秦少爷早就料到周家会截获消息,设下埋伏。青衣人解释,所以故意放出假情报,引蛇出洞,同时派我们暗中保护您。
我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原来这一切都是秦烨的计划！他不仅没有出卖我,还派人保护我......
秦少爷现在何处我急切地问。
秦府耳目众多,少爷不便行动。青衣人递给我一封信,他让属下转交此信,说您看完自会明白。
我颤抖着手打开信,上面只有简短几行字：
证据已找到,周家罪责确凿。但周文柏与朝中权贵勾结,必须谨慎行事。我已派人护送你去安全之处,静候佳音。无论你是谁,我定还你公道。
信纸上有几处晕开的墨迹,像是被水打湿过。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将信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我终于确信：今生的秦烨,与前世的负心人,截然不同。
柳小姐,请随我们离开。青衣人恭敬地说,秦少爷安排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我点点头,跟着他们隐入竹林深处。
第八章
真相大白
青衣人带我穿过茂密的竹林,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内别有洞天,穿过狭窄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隐藏在山腹中的小院出现在眼前,三间木屋环绕着中央的石桌石凳,四周山壁上爬满了青藤。
这是......我惊讶地环顾四周。
影阁的一处秘密据点。青衣人解释道,秦少爷与白老商定,让您暂时在此躲避。周家的人绝对找不到这里。
秦烨竟与影阁有联系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震。看来他对周家的调查远比我想象的深入。
木屋内陈设简单但齐全,书桌上甚至备好了笔墨纸砚。青衣人告退后,我独自坐在石凳上,反复阅读秦烨的短信。无论你是谁,我定还你公道——这句话让我鼻子发酸。
前世被赶出秦府时,我曾跪在雪地里哀求他听我解释,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而今生,他甚至不问我是否真的偷了传家宝,就选择相信我。
柳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白老在青衣人的引领下走进小院。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白老！您怎么......
老朽带来了重要消息。白老在我对面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张,影阁在京城找到了柳家老宅的地契,还有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是一幅精细的家谱图,顶端写着柳氏宗谱四个大字。我的目光顺着分支往下,很快在柳明远这一支找到了柳如玥的名字,旁边标注着小字：生于永昌十二年,颈后有花瓣胎记,五岁失踪。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颈后的胎记,喉咙发紧。这无疑是证明我身份的铁证！
还有更重要的。白老压低声音,影阁在调查周家时,意外发现了一本秘密账册,记录了十五年前周家和秦家瓜分柳家产业的详细过程。
他取出另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交易：柳家的宅院、商铺、田产如何被两家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甚至还有柳家珍藏的药材去向。
看这里。白老指着其中一行,'川贝母十箱,贡品级别,分与秦家五箱,抵债银两千两'。这正是当年失踪的贡药！
我浑身发抖,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我全家三十八条人命！
秦家......我艰难地开口,秦烨的父亲真的参与了
白老神色复杂：从账册看,秦老爷确实参与了瓜分柳家产业,但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他翻到账册最后,指着一行小字：'秦某反悔,欲告发,须处置'。日期是柳家灭门后三天。
我猛地抬头：这意味着......
秦老爷可能中途反悔,想揭发周家,结果被灭口。白老点头,这与秦烨调查的他父亲死因吻合。
我脑中轰然作响。若真如此,那么秦老爷既是害我家的凶手之一,也是被周家害死的受害者。而秦烨......他不仅背负着父亲的罪孽,还与我一样是周家阴谋的受害者。
秦少爷今早秘密见了影阁的人。白老继续道,他提供了秦家内部的一些文件,证实周家确实害死了他父亲。更惊人的是,他发现老夫人一直知情！
老夫人我惊呼,秦烨的祖母
正是。秦少爷在老夫人房中暗格找到的信件显示,周文柏以秦家参与柳家灭门为把柄,一直胁迫老夫人同意联姻。秦老爷死后,老夫人为保全家族,只得就范。
我回想起老夫人看到我胎记时的惊恐表情,一切都有了解释。她知道我是幸存的柳家小姐,怕我报复,更怕我揭穿秦家的罪行！
秦烨......我轻声问,他对此有何反应
白老深深看了我一眼：秦少爷说,无论如何,他都会还你一个公道。即使......他顿了顿,即使那意味着揭露他家族的罪行。
我胸口一阵刺痛。秦烨竟愿意为了我,对抗自己的家族前世的他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这个认知让我既感动又痛苦——我怎能用复仇伤害这样的秦烨
现在的问题是,白老打断我的思绪,周家已经警觉,正加紧逼迫秦少爷完婚。婚期提前到三日后。
三日！我如坐针毡,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少爷有个计划,但风险很大。白老压低声音,他打算在婚礼上当众揭发周家的罪行,需要你配合。
我
你是柳家惨案唯一的幸存者,是最有力的证人。白老解释道,但你必须先拿到更多证据。秦少爷说,秦府书房暗格里还有关键证据,只有你知道位置。
我想起那个藏在花瓶后的暗格——秦烨曾亲自展示给我看的地方。他是在暗示我去那里找证据
太危险了。我摇头,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我,秦府更是戒备森严。
秦少爷已经安排好了。白老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明晚子时,会有人接应你从后花园小门进入。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搜查书房。
我接过纸条,上面画着秦府后院的简图,标注了几个守卫的分布和时间。字迹工整有力,像是秦烨亲笔。
若被发现......
秦少爷说,若你害怕,他完全理解。白老轻声说,这确实极其危险。
害怕我苦笑。前世我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害怕的不是危险,而是面对秦烨时复杂的情感——我该以什么身份站在他面前复仇者爱人还是柳家遗孤
我去。我坚定地说,但需要影阁帮我准备些东西。
白老满意地点头：明智的选择。你需要什么
我凑近他,低声说出我的计划。白老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最终露出赞许的微笑：柳小姐果然不愧是柳明远的女儿,有胆有谋。
柳明远的女儿......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热。这一世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回自己的身份——柳如玥。
白老离开后,我独自坐在小院中,望着渐暗的天色出神。一只夜莺在竹林中啼叫,声音凄清婉转,像在诉说一个古老而悲伤的故事。
我想起秦烨信上的泪痕,想起他说无论你是谁时的坚定,想起前世那两个没能长大的孩子......命运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
次日黄昏,我换上了影阁准备的夜行衣——一套深灰色的男装,便于隐藏。白老亲自为我易容,将白皙的皮肤涂暗,眉毛加粗,再粘上两撇小胡子,活脱脱一个清秀少年。
记住,子时整,后花园小门。白老再三叮嘱,接应的人会说'竹影扫阶',你要对'月明入室'。
我点头记下,将一把匕首和几包药粉藏入袖中。这些药粉是林青特制的,一包能致人昏睡,一包能让人暂时失明,还有一包是解毒剂,以防不测。
夜色渐深,青衣人带我悄悄离开山洞,沿着隐蔽的小路向江城进发。月光被云层遮掩,正是夜行的好时机。
江城城墙高耸,但我们没有走城门,而是从一处坍塌的缺口潜入。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比平日多了不少,显然周家加大了搜查力度。我们贴着墙根的阴影前行,几次险些被发现,都有惊无险地躲过。
终于来到秦府后墙,我心跳如鼓。青衣人发出夜莺般的哨声,很快,墙内传来回应。一个小门无声开启,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春香！秦烨的贴身大丫鬟！
快进来。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守卫刚换班,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没人巡逻这边。
我闪身进门,青衣人则留在外警戒。春香带着我穿过熟悉的花园小径,低声道：少爷都安排好了。老夫人和周老爷在前厅商议婚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后院。书房那边的小厮也被支开了。
春香姐......我忍不住问,你为何要帮我们
春香脚步不停：我跟了少爷十年,从没见他为哪个姑娘这样费心过。再说......她回头看我一眼,我早看出你不是普通丫头。
我们来到书房外,春香指了指里面：暗格你知道在哪。少爷说最重要的东西在暗格最里层,用蓝绸包着。半刻钟后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轻轻推开书房门。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只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我直奔那个花瓶后的暗格,轻车熟路地按下机关。墙板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空间。与上次相比,暗格里多了几卷账册和一叠信件。
最显眼的是一个蓝绸包裹,我连忙取出打开——里面是一本小册子和一封血书！
小册子封面上写着秦某忏悔录,翻开第一页,是秦老爷的笔迹：
余与周文柏合谋害柳家,罪孽深重。柳明远临终托孤,余却为利所驱,未能保全其女,愧对天地。今周文柏欲加害烨儿,余誓死相抗。若有不测,望后人见此录,为柳家昭雪,为余赎罪......
我的手不住颤抖。秦老爷临终悔悟了他还提到柳明远临终托孤——难道我父亲死前曾将我托付给他
血书更是触目惊心,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就：
周文柏下毒害我,老夫人知情不报。柳家女如玥下落不明,望后人寻之,还其公道。周家欲控制秦家产业,联姻为幌,实则谋财害命。烨儿万不可娶周女......
我瘫坐在地,泪眼模糊。这些证据不仅证实了周家的罪行,也洗清了秦烨的嫌疑——他父亲是被周家害死的,而他一直不知情,甚至可能和我一样是受害者！
快速抄录了关键内容后,我将原件放回原处,又翻看其他文件。其中一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是老夫人写给周文柏的：
文柏兄：如你所愿,烨儿已应允婚事。但柳家丫头知晓太多,必须除掉。她手中若有柳明远遗留之物,务必夺回销毁。当年之事,绝不可泄露......
信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老夫人不仅知情,还积极参与了掩盖罪行！难怪她一见我的胎记就如此惊恐。
时间紧迫,我匆忙记下关键信息,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春香惊慌的声音：老夫人！您怎么......
滚开！深更半夜,你在书房外鬼鬼祟祟做什么老夫人厉声喝道。
我浑身冰凉,迅速将暗格恢复原状,闪身躲到书柜后的阴影处。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老夫人拄着拐杖大步走入,身后跟着赵德安和两个婆子。
给我搜！老夫人厉声道,春香这丫头形迹可疑,说不定那贱婢又潜回来了！
赵德安举着灯笼四处查看,灯光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手指摸向袖中的药粉。若被发现,只能拼死一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马厩走水了！
老夫人一惊：怎么回事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老夫人,马厩着火了！火势很大,恐怕要蔓延到库房！
废物！老夫人怒骂,都去救火！德安,你留在这里继续搜！
老夫人带着婆子匆匆离去,只留下赵德安一人。他骂骂咧咧地举着灯笼继续搜查,离我的藏身处越来越近。
我捏紧药粉,准备在他发现我的瞬间撒出去。就在这时,书房窗棂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赵德安警觉地转头：谁
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窗户查看。就在他背对我的瞬间,一个黑影从门边闪过,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赵德安后颈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枕月,快走！春香焦急地招手,火是少爷让人放的,就为引开老夫人！
我连忙跟上她,两人沿着暗处一路小跑,来到后花园小门。青衣人还在那里等候。
拿到了吗春香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关键的都记在这里。我拍了拍胸前的暗袋。
太好了！春香松了口气,少爷说,三日后婚礼上,他会当众揭发周家。你需要......
她凑到我耳边,低声传达了秦烨的详细计划。我越听越心惊,这个计划大胆至极,若失败,秦烨将身败名裂！
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我忍不住问。
春香深深看了我一眼：少爷说,这是他欠柳家的,也是......欠你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我的心脏。秦烨觉得他欠我不,欠我的是前世的他,而今生的秦烨,一直在努力做正确的事。
告诉他,我会按计划行事。我坚定地说,还有......我咬了咬唇,告诉他保重。
春香点点头,推开门送我出去。青衣人立刻带我隐入夜色中。回头望了一眼秦府高大的围墙,我心中五味杂陈。三日后,一切将见分晓——要么周家伏诛,我和秦烨获得自由；要么计划失败,我们都将万劫不复。
回到山洞据点,我立刻将记下的内容整理成文。白老看后,激动不已：这些证据足以定周家的罪了！影阁在朝中有人,可以确保官府公正审理。
但秦家......我犹豫道,秦老爷虽然悔悟,但确实参与了柳家灭门。老夫人更是包庇罪行......
白老叹息：这就是秦少爷的艰难抉择。他选择站在正义一边,即使那意味着揭露家族的黑暗。
我彻夜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秦烨的面容——今生他教我认字算账时的耐心,火灾时他抱着我冲出火场的焦急,宴会上他为我的才能骄傲的眼神......这样的秦烨,我怎能忍心看他身败名裂
天亮时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中成形。若计划成功,或许既能惩治周家,又能保全秦烨的名誉......
我立刻找来白老,将新计划和盘托出。白老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最终叹道：柳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会让你冒更大风险。
我确定。我坚定地说,这不仅是为了秦烨,也是为了给我柳家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白老深深看了我一眼,终于点头：好,影阁会全力配合。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影阁联络了在朝中的关系,确保有官员会在婚礼现场；我则反复练习要在众人面前说的话,确保万无一失。
婚礼前一晚,我辗转难眠。走出木屋,发现白老独自坐在石凳上饮酒赏月。
睡不着他递给我一杯温酒。
我接过酒杯,轻啜一口,火辣辣的液体滑下喉咙：白老,您说......复仇之后呢
什么意思
周家伏诛后,我该何去何从我望着月亮,以柳如玥的身份活下去还是......
还是回到秦烨身边白老一针见血。
我脸颊发热,没有否认：我们之间......有太多恩怨纠葛。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白老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太过清楚反而痛苦。重要的是,他值得你给一个机会吗
我想起今世秦烨为我做的一切,轻轻点头：值得。
白老举杯,明日过后,一切自会有答案。
我仰头饮尽杯中酒,望向江城方向。此时的秦府,想必张灯结彩,准备着明日的盛大婚礼。秦烨在做什么是在为计划做最后准备,还是......也在望着月亮,想着我
第九章
重生之爱
柳小姐,准备好了吗
白老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镜中的女子一袭湖蓝色锦裙,发髻高挽,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颈间挂着那枚刻有柳如玥的玉佩。这是我第一次以真实身份示人,不再是丫鬟柳枕月,而是柳家千金柳如玥。
准备好了。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今日是秦烨与周雨晴的大婚之日,也是我们计划揭露真相的时刻。按照安排,我会在婚礼进行到一半时闯入,当众揭露周家的罪行。这个计划大胆至极,稍有差池,我和秦烨都将万劫不复。
记住,白老递给我一卷黄绢,这是影阁通过关系从宫中请来的手谕,授权彻查柳家灭门案。关键时刻再出示。
我小心地将黄绢收入袖中,随白老走出木屋。院中已候着十余位青衣人,为首的正是那日救我出竹林的那位。
柳小姐,他抱拳行礼,在下影阁青龙使,奉秦少爷之命护送您入城。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这些精壮的汉子。他们腰间配刀,背后负弓,显然做好了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一行人悄然离开山洞,向江城进发。今日城门守卫格外森严,但我们早有准备。白老取出一份伪造的请柬,声称我们是受邀参加秦府婚礼的远方宾客,守卫略作检查便放行了。
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秦府与周家联姻是江城近年来最盛大的喜事,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我们避开人群,绕道来到商界会馆——婚礼正在这里举行,而非秦府。
秦少爷的安排,青龙使解释道,会馆场地大,方便更多宾客见证。
也方便我们的计划,我心想。秦烨心思缜密,选在这里而非秦府动手,既避免了老夫人控制局面,又能确保有足够多的证人。
会馆门前车水马龙,衣着华贵的宾客络绎不绝。我们混在人群中进入会馆,立刻被里面的奢华布置震惊了——正厅铺着红毯,两侧摆满鲜花,高台上装饰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极尽奢华之能事。
周家的手笔,白老低声道,故意炫耀财力。
宾客已陆续入座,我躲在角落,寻找秦烨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站在高台一侧,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周雨晴还未出场,想必在后台准备。
乐声响起,司仪高声宣布吉时已到。周雨晴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走出,凤冠霞帔,珠光宝气,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她走到秦烨身边,娇羞地低下头,但眼中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一拜天地！
秦烨与周雨晴面向大门行礼。我握紧了袖中的黄绢,心跳如鼓。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周文柏。老夫人满面笑容,而周文柏则一脸倨傲,仿佛这场联姻是他施舍给秦家的恩典。
夫妻......
且慢！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司仪的唱和。全场哗然,所有人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白老！
何人胆敢扰乱婚礼周文柏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白老不慌不忙走到大厅中央：老朽白行简,影阁执事。今日特来为柳家冤魂讨个公道！
胡言乱语！周文柏厉声喝道,来人,把这疯子赶出去！
几个周家护卫冲向白老,但青龙使带人迅速拦住了他们。场面一时混乱,宾客们议论纷纷。
柳家十多年前被灭门的皇商
影阁那不是专门调查冤案的组织吗
这跟秦周两家有什么关系
秦烨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老夫人脸色惨白,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周文柏！白老声如洪钟,十多年前,你与秦家合谋杀害柳家满门,盗取贡药,侵吞产业！今日,柳家唯一的幸存者将当面指证你的罪行！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老身上。我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但我知道,该我出场了。
柳家幸存者周文柏强装镇定,但声音已经发颤,柳家人都死绝了,哪来的幸存者
我。
我走出角落,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缓步上前。宾客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秦府那个丫鬟吗
听说偷了东西跑了......
怎么成了柳家幸存者
我走到高台前,与秦烨四目相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是柳如玥,柳明远之女。我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十多年前,我被忠仆救出,流落民间,后被卖入秦府为婢。今日,我要为柳家讨回公道！
荒谬！周文柏怒吼,一个贱婢也敢冒充柳家小姐！来人,给我拿下！
且慢。
一直沉默的秦烨突然开口。他走下高台,站到我身边：周世叔何必着急若她真是骗子,当场揭穿便是。若她所言属实......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难道柳家血案不该水落石出吗
周文柏脸色铁青：秦烨！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是我们两家大喜之日,你却纵容这贱婢......
她不是贱婢。秦烨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我已查证,她确是柳家千金柳如玥。
全场哗然。老夫人猛地站起：烨儿！你疯了
祖母,秦烨转向老夫人,眼中满是痛苦,孙儿已经知道了一切。父亲是怎么死的,您又是如何与周家合谋掩盖真相......
胡说八道！周文柏暴跳如雷,秦烨！别忘了你手上还沾着柳家的血！你父亲参与灭门,你也难逃干系！
我父亲确实参与了。秦烨坦然承认,但他中途悔悟,想揭发你,结果被你下毒害死！
他转向满座宾客,高声道：诸位,我这里有父亲临终留下的血书和忏悔录,详细记载了周文柏如何策划柳家灭门,又如何害死我父亲！
秦烨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正是那日我在书房暗格中看到的蓝绸包裹！他当众展开血书和忏悔录,展示给前排的宾客看。
此外,秦烨继续道,影阁已从宫中取得当年贡药失踪案的记录,与柳家灭门时间完全吻合。而周家仓库中,至今还藏有当年被盗的川贝母！
周文柏面如死灰,突然拔腿就跑。但青龙使早有防备,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周文柏挣扎怒吼,我朝中有人！你们这些贱民......
周文柏！
我上前一步,取出袖中黄绢：这是圣上手谕,命影阁彻查柳家灭门案。你朝中那位靠山,此刻恐怕自身难保了！
周文柏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老夫人也跌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至于老夫人,秦烨声音沉重,她虽未直接参与灭门,但知情不报,还协助周家掩盖罪行。更甚者,她明知周家害死我父亲,仍逼迫我与周家联姻......
烨儿！老夫人老泪纵横,我是为了秦家啊！周家势大,若不联姻,秦家必遭报复......
所以您就牺牲了父亲,又准备牺牲我秦烨苦笑,祖母,这不是保全家族,这是助纣为虐！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揭露震惊了。周雨晴早已掀了盖头,脸色惨白如纸,呆立在高台上不知所措。
不！这不是真的！她突然尖叫起来,秦烨！你答应娶我的！你怎能为了一个贱婢......
住口！秦烨厉声喝道,柳小姐是皇商千金,身份比你尊贵十倍！而你周家,不过是一群谋财害命的强盗！
周雨晴被噎得说不出话,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没人去扶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烨和我身上。
诸位,秦烨环视全场,今日之事,秦烨愧对先祖,更愧对柳家。但我必须揭露真相,哪怕这意味着秦家声誉扫地。因为正义,比家族颜面更重要！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前世的秦烨将家族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甚至不惜抛弃我和孩子；而今生的他,却愿意为真相牺牲家族名誉。
秦少爷,我轻声道,你不必自责。你父亲虽有罪,但临终悔悟,试图弥补。而你......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与这些罪行无关,反而为揭露真相做出了巨大努力。
秦烨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我们并肩而立,面对满座宾客,将十五年前的阴谋完全揭露。影阁的人已将周文柏押下,而老夫人也被请到一旁休息——毕竟年事已高,且罪行较轻,等待她的将是家族的审判而非官府的大牢。
柳小姐,一位年长的商人上前行礼,老朽当年与令尊有过几面之缘,今日见你风采,确有柳大家遗风。柳家产业虽已被瓜分,但我等愿联名上书,帮你讨回应得的部分。
其他商人也纷纷附和。我一一谢过,心中百感交集。十五年了,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回本名,为家族讨回公道。
诸位,秦烨突然提高声音,秦烨在此宣布,将秦家名下的一半产业归还柳小姐,作为对柳家的补偿。此外......
他顿了顿,转向我：若柳小姐不弃,秦烨愿与柳家合作,共同经营这些产业。秦柳两家本不该是仇敌,而是商业伙伴。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提议远超我们之前的计划,显然是他临时起意。但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不仅是补偿,更是给我们一个共同未来的可能。
秦少爷美意,如玥心领。我微微一笑,不过合作细节,还需从长计议。
秦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我没有拒绝。宾客们见风波已平,纷纷上前道贺,仿佛这不是一场被搅黄的婚礼,而是一场商业盛会。
白老和青龙使带着影阁的人押解周文柏去官府,临走前,白老对我眨了眨眼,低声道：柳小姐,看来老朽不用为你准备离开的马车了。
我脸颊微热,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人群渐渐散去,会馆内只剩下我和秦烨,以及几个收拾现场的仆役。夕阳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柳小姐......秦烨欲言又止。
还是叫我枕月吧。我轻声说,柳如玥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柳枕月。
秦烨深深看着我：枕月...对不起。为前世,也为今生。
我心头一震：你...记得前世
片段。他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遇见你,就开始做梦。梦里我对你做了很可怕的事...抛弃你,害死我们的孩子...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原来他也重生了,而且一直记得前世的罪孽。
那不是你。我摇头,前世的秦烨和今生的你,是两个人。就像前世的柳枕月和现在的我,也不同了。
秦烨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我的手：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前世犯下的错。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再辜负你。
我望着他诚挚的眼睛,那里没有前世的冷漠与算计,只有温柔与悔意。
三个月后,江城商界迎来了一个重磅消息：秦烨将秦家半数产业划归新成立的柳秦商号,由柳如玥全权掌管。这一举动震惊全城,但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家新商号在短短数月内就创造了惊人的利润。
听说柳小姐引入了全新的记账方法......
秦少爷开辟了西域新商路......
两家合作无间,取长补短......
坊间议论纷纷,但无人知道,这家商号的成功背后,是两个重生之人的默契配合——我将现代商业理念引入古代,而秦烨则用他丰富的实践经验加以调整,创造出超越时代的商业模式。
老夫人被送回老家静养,周文柏被判斩首,周家产业充公。至于周雨晴,听说被送到尼姑庵带发修行,总算保住了性命。
至于我和秦烨......
枕月,看看这个。秦烨兴冲冲地走进书房,手里拿着一封信,西域商人同意我们的条件了！
我接过信细看,不禁微笑：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的丝绸就能直接销往波斯,省去中间商赚差价。
秦烨绕到我身后,看着桌上的账册,下巴几乎搁在我肩上：你这种表格记账法真是神奇,一目了然。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让我心跳加速。这几个月来,我们朝夕相处,共同经营商号,感情日益深厚,但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像合作伙伴,又像恋人未满。
秦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如果...如果我没有重生,没有揭露身份,你会娶周雨晴吗
秦烨沉默片刻,走到窗边：说实话,我不会娶她了。前世你走之后,我娶了周雨晴,过的并不好。后来秦家产业被周家掌控,我当时好不后悔......他转身看我,自从重生后,我就一直在做那个梦,梦见自己辜负了你。那种悔恨让我无法再成为前世的秦烨。
他走近我,轻轻捧起我的脸：枕月,正是因为重生,今生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你。悔过之后我才知道我爱你。
这个在前世绝不可能从秦烨口中听到的词,如今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眼眶发热,再也抑制不住情感,扑进他怀里。
我也爱你。我哽咽着说,尽管我试过恨你......
秦烨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窗外,春日的阳光洒满庭院,一株新栽的桃树绽放出粉嫩的花朵,仿佛预示着新的开始。
后来,我们成亲了。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见证。
一年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抱着这个前世没能活下来的孩子,我泪如雨下。秦烨从背后环抱住我们母子,声音哽咽：这次,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看着他长大成人。
柳秦商号日益壮大,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商号。我们打破了当时许多商业惯例：给伙计发放固定薪俸而非抽成；设立学堂让伙计子女免费读书；甚至建立了类似现代医保的制度......
有人笑我们傻,但这些举措最终换来了员工的忠诚和商号的声誉。到我三十岁那年,柳秦商号的分号已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远达西域。
秦老夫人临终前,派人送来一封信,为当年的所作所为道歉。我们带着孩子去看她最后一面,老人抱着孙子老泪纵横：老身错了...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