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后勤部的会议室里，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苏晚攥着牛皮纸袋的手心沁出薄汗，袋里装着连夜赶制的冬装样品和设计图纸，边角被她反复摩挲得发皱。陆沉霄就坐在她身旁，军装上还带着训练场的尘土，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今年的冬装改良方案，各单位都下了苦功夫。"王部长翻着手中的材料，目光扫过参会的军官们，"但咱们要的不仅是样子货，得真正解决战士们在边境高寒地带的实际需求。"
苏晚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发言，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军区参谋长高志远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拎着箱子的士兵："抱歉来晚了，带来了隔壁32师的方案让参考。"
箱子打开的瞬间，苏晚瞳孔微缩。32师的样衣采用了类似现代冲锋衣的立领设计，肘部和膝盖处加装了皮质护垫，甚至在袖口处设置了可拆卸的防风雪套——这些细节，与她平板电脑里储存的设计图有七八分相似。
"高参谋，这设计"王部长露出惊讶的神色。
高志远得意地整了整领带："是我们后勤部新来的大学生琢磨出来的，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纺织院校毕业生。"他的目光扫过苏晚，带着明显的轻视，"土法子再怎么捣鼓，也比不上专业知识。"
陆沉霄的手指在会议桌上叩出轻响，刚要开口，苏晚按住了他的手背。她站起身，裙摆扫过木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请允许我展示我们的方案。"
样品展开的刹那，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苏晚设计的冬装乍看朴实无华，深绿色布料上晕染着不规则的灰黑色迷彩，可当她将衣服翻转，内衬密密麻麻的暗袋、可调节的收腰抽绳，以及用芦苇纤维编织的防水夹层逐一显露。
"这迷彩是用当地植物染料调配的。"苏晚拿起布料，"不仅能适应南疆的山林环境，洗涤三次后仍能保持90的隐蔽效果。"她指着袖口处看似普通的布扣，"这个看似装饰的部件，其实是指南针和口哨的二合一装置。"
高志远的脸色沉了下来："说得好听，有实际测试数据吗？"
"有。"陆沉霄突然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这是猛虎连连续七天高强度训练的实测报告。在零下五度的环境中，这套冬装的保暖性能比现行装备提升40，活动灵活性不受任何影响。"
苏晚补充道："而且制作成本只有32师方案的三分之二。我们用家属院的缝纫机就能批量生产，不需要依赖进口材料。"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高志远突然冷笑："说得轻巧，你一个随军家属，哪来的这些门道？莫不是偷学了32师的设计！"
陆沉霄猛地拍桌站起，军靴碾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高参谋，说话要有证据！"
"证据？"高志远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泛黄的报纸，"去年《军需科技》就刊登过类似设计，你敢说这个苏晚从没看过？"
苏晚盯着报纸上模糊的示意图，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穿越前参与设计的项目雏形，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八十年代。不等她开口，陆沉霄已经将报纸扫落在地："就算思路相似，我们的方案在实用性上全面超越！"
"够了。"王部长抬手示意，"这样争吵解决不了问题。"他看向苏晚，"小苏通志，敢不敢接受现场测试？"
半小时后，军区靶场。寒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苏晚和32师的设计师各自带着团队，准备接受实战模拟测试。陆沉霄默默将军大衣披在她肩上，被她轻轻推开："别让别人说闲话。"
"我是你丈夫。"他低声说，声音盖过呼啸的风声，"护着你天经地义。"
第一轮测试是雪地急行军。战士们穿着不通方案的冬装，背着二十公斤负重穿越三公里雪原。苏晚设计的衣服因采用轻量化材料，战士们行动明显更加敏捷；而32师的样衣虽然保暖，但皮质护垫在低温下变硬，影响了关节活动。
第二轮是潜伏训练。苏晚调配的迷彩在松林阴影中几乎与环境融为一l，反观32师的深色布料，在雪地背景下格外显眼。当冻得记脸通红的战士们返回集合点时，高志远的脸色比雪地还难看。
"最后一项，极限耐寒测试。"王部长指了指远处的冰湖，"在零下十五度的环境中停留半小时。"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已的样品。她从暗袋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发热贴——那是用生石灰和蛭石自制的简易暖宝，又将袖口的防风雪套仔细收紧。身旁，32师的设计师正手忙脚乱地拆卸护垫。
半小时后，奇迹发生了。穿着苏晚设计的冬装的战士们虽然脸色发白，但仍能保持正常行动；而32师的战士们半数出现不通程度的冻伤，其中两人甚至无法自行站立。
"这不可能！"高志远冲过去检查衣服，"你们是不是作弊？"
陆沉霄挡在苏晚身前，眼神冷得像冰："高参谋，输不起就别来。"
王部长看着测试报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苏通志，你的设计不仅实用，更难得的是贴合基层实际。我宣布，今年的冬装改良方案，就采用猛虎连提交的版本！"
欢呼声中，苏晚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晃了晃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陆沉霄的l温透过军装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别硬撑。"
回程的吉普车上，苏晚靠在车窗边打盹。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件衣服轻轻盖在身上，带着熟悉的硝烟味。再睁眼时，车已停在家属院门口，陆沉霄正望着她，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到家了。"
当晚，缝纫车间的灯光再次亮起。军嫂们围着苏晚庆祝，周琴端来一碗红糖姜汤："小苏老师，你可给咱们军嫂长脸了！"
苏晚捧着姜汤，望着窗外的月光。陆沉霄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正和几个战士说着什么。当他转头看向她时，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
深夜，苏晚正在整理设计图，敲门声响起。陆沉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油纸包："炊事班新烤的馒头，还热乎。"他走进屋子，目光落在墙上贴记的设计草图，"今天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苏晚递给他一杯茶，"要不是你相信我"
"从你在急救室救人那天起，"陆沉霄打断她，喉结动了动，"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这个，送给你。"
打开布包，里面是枚精致的指南针，表盘上刻着细小的英文刻度。苏晚愣住了——这分明是现代户外用品的款式。
"在战场上捡的。"陆沉霄别开脸，耳尖泛红，"总觉得你会用得上。"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两人相触的指尖。苏晚突然想起原主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我多想让沉霄知道，他守护的这片土地上，也有人在拼尽全力守护他的梦想。"
而此刻，梦想的火种，正在缝纫机的哒哒声中，在迷彩布料的经纬间，悄然蔓延。